论衡校释 - 第 8 页/共 58 页

七、夫法度之功者,谓何等也?非韩篇卷十,页四三六。    八、名世者谓何等也?刺孟篇卷十,页四六0。    九、所谓十日者,何等也?诘术篇卷二五,页一0三一。 「何等」二字当是汉时常语。孟子公孙丑篇:「敢问夫子恶乎长?」赵注:「丑问孟子才志所长何等?」吕氏春秋爱类篇:「其故何也?」高注:「为何等故也。」都是以「何等」连文,犹今言「什么」。   上列「嫌」、「起」、「何等」三例,都是以归纳法来解释字义的。虽无旧说可凭,但若玩其本文,参之他卷,自觉其为适当的解释。   全书故实,也用同样的归纳法,以便于与其所根据的他书及本书各篇前后互见的相参照。如汉高祖的母亲,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见吉验、奇怪、雷虚、感类等篇,此事出史、汉高纪。王鸣盛说,「遇」是「构精」的意思。据奇怪、雷虚,谓「遇」是龙施气,则知汉人的意思与王鸣盛说同,而仲任则谓「遇」是「遇会」。又如汤遭大旱,祷于桑林,见感虚、明雩、感类等篇。明雩、感类并说「汤以五过自责」,而感虚篇则说以「六过」,与荀子、说苑、帝王世纪等书正合。则知仲任本云「以六过自责」,其说无异,而一作「五过」者,是出于误记,未必仲任另有所据而云然。说详感虚篇。卷五,页二四五。又如桑榖之异,见无形、变虚、异虚、恢国、感类、顺鼓等篇。这件故事,有书系之高宗武丁,有书系之中宗太戊,仲任于无形、变虚、异虚、恢国作高宗,于感类作太戊,于顺鼓并存两说。则知这个故事相承有如此异说,不关于今古文说的不同,故仲任随意出之。说详无形篇。卷二,页六四。   关于本书援引群经的地方的解释,是用分类法。陈奂诗毛氏传疏序说:    初放尔雅编作义类,分别部居,各为探索。久乃除条例章句,揉成作疏。 可见陈奂作诗毛氏传疏事前准备的工作,将全书拆开,分成若干类,会集材料,然后会通成书。我也用这种分类的方法。不过陈氏就山川名物学尔雅那样分类,我则就所引群经,将各经作一单位,分别抄集,然后再参照各经的各种注释,求其家法,探其义蕴。如本书所见论语的地方,都辑为一类,以便于与本书各篇前后参照,及博征旧说,以求合于本书的原义。如论语雍也篇:「伯牛有疾,孔子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见幸偶、命义、祸虚、问孔、刺孟等篇。据问孔篇,卷九,页四0九。知「亡」字读作有无之「无」,不当如集解读死亡之「亡」。又据祸虚、刺孟,知所谓「恶疾」,所谓「有疾」,是「被厉」。又如语增篇引论语:「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卷七,页三四0。仲任的意思,「与」是读「参与」之「与」。但旧说「与」字的意思有四种。具见本篇。结果,可以发现分类的好处:一、就仲任的意思以相解释,不致前后相违。二、博考旧说,取其当于本书的原义,不致于只凭旧注,使正文与注义不相吻合。   我整理这部书,前后凡七年。在三年前,只就文选李注所引本书及本书见于他书者,互相比勘,成论衡校录若干卷,王充年谱一卷,就正于刘叔雅先生,幸蒙许为精当。去年,胡适之先生也以为我的论衡校录有些是处,所以愿意出其手校本和杨守敬校宋本借给我。今年,马幼渔裕藻。先生借给我朱宗莱校元本,吴检斋先生借给我手校本。因为增加了这些新的材料,校录的内容也就扩张了。计校释的时间凡五年,全稿写定凡二年。其中一部分的稿子,曾经胡先生和高阆仙步瀛。先生看过,改正好多地方。全书既成,友人齐燕铭举其论衡札记稿本相饷,又抉取约二十余条。——这些都是帮助我这书能够有成功的人。谨志其始末,以申谢意。   本书今古文说,大致能说得清楚,是孙星衍、陈乔纵、皮锡瑞一班人的功绩。俞樾、孙诒让和孙蜀丞先生都对此书费些精力,我平易的援用,应当铭感。         中华民国二十四年八月二十日,黄晖序于北平。     例 略   一、载籍相承,钞刊娄改,文乖句错,流失殊多;简册湮泯,事故莫考,义微训晦,悠邈难明。颇赖正伪补遗,使归旧本;摭经拾传,俾事疏通。或乃抵牾依违,伪真舛杂,缘生训解,以是为非,因之句读纷挐,郢、燕相乱。故必校在释先,理正粗成,次申训释。兹编窃守斯义:研核众本,考校异同,使知攸适,于是会综故训,贯绎群书,裨补疏遗,免生穿凿。题曰论衡校释。   二、所据旧本 宋本残卷自十四卷至十七卷。版心有刻工姓名。每半页十行,每行二十字或二十一字。现存北平历史博物馆。简称「宋残卷」。 悼厂姓名未详。过录杨守敬校宋本据程荣本以通津本互校。现藏胡先生处。简称「宋本」。 孙诒让校元本据程荣本校。见札迻。简称「元本」。 朱宗莱校元本据王谟本校。现藏马幼渔先生处。简称「朱校元本」,或「朱校」。 明天启本序称:据宋杨文昌本。半页九行,行二十字。后镌杨文昌旧序。简称「天启本」。 通津草堂本简称「通津本」。 程荣刻本简称「程本」。 何镗刻本简称「何本」。 黄嘉惠刻本简称「黄本」。 钱震泷刻本简称「钱本」。 潮阳郑氏刻本仿通津本。简称「郑本」。 湖北崇文局本简称「崇文本」。   三、以通津本为据,其依别本及他书改、补者,则曰「据某本某书当改」,「据某本某书当补」。不敢冯肊擅动,窜乱原书,其諟正补删之字,以符号识别,例如左:    缺——□     例:牖里、陈、蔡可得知,而沈江蹈河□□□也。——累害篇卷一页十四。    补——【 】     例:命当贫贱,虽富贵之,犹涉祸患,〔失其富贵〕矣。——命禄篇卷一页二0。    改——( )     例:谓能定说,审词(伺)际会。——逢遇篇卷一页六。    删——( )     例:皆赉盛粮,(或作干粮)——艺增篇卷八页三九一。 其讹误显着,直加勘正者,则曰:「旧作某,今据某本某书改。或补,或删。」其义并通者,注其异同。其并难通者,存之俟考。旧本校语,则着「旧校曰」以别之。   四、引据各家校录 俞樾曲园杂纂第二十三读论衡 孙诒让札迻 杨守敬论衡校录见校宋本。 朱宗莱论衡校录见校元本。 孙蜀丞人和。先生论衡举正载吴检斋、陈世宜说。 吴检斋承仕。先生论衡校录手校本尚有若干条不见于孙氏举正者,颇加采摭。 刘叔雅文典。先生三余札记二论衡斠补 胡适之适。先生论衡校录见手校本。 齐燕铭先生论衡札记稿本。   五、上列诸家,简着其姓。两孙相混,则仿「先郑」例,称仲容说为「先孙曰」。其诸说杂厕他书经左右纂集者,各着姓名以别之;如仲容说非出于论衡札迻者,则称「孙诒让曰」。其旧说未安,时附微意;或筦窥一得,增演前修者,则着「晖按」或「按」以别之。   六、一篇之中其自成起讫者,提行分段,或间后一行,以清眉目,务便省览。其依旧本段者,则曰「旧本段」。   七、仲任生当今文盛行之世,古文未立,虽其不守章句,后汉书本传语。如明雩篇引论语「咏而馈」从古论,别通篇「犹吾大夫高子」又用鲁论。然大抵皆今文说。如尚书则本欧阳,论语则鲁论,诗则鲁诗。今加训释,各从家法,举其旧义。   八、史实义训,当详于后者,则略于前,注曰「注见后某篇」,如谢短篇「社稷灵星」注祭意篇。详见本书者则注曰「见前或后某篇」,如死伪篇「张良行泗水上,老父授书」,事详纪妖篇,则注曰:「见纪妖篇」,省引史记留侯世家文。并务省约耳。   九、全书义理,或前后互相发明,或相抵牾者,并注明以备省览。如感虚篇言杞梁妻哭城城崩之妄,亦见变动篇,则注曰:「变动篇亦辩其虚。」遭虎篇力辩虎狼食人,非部吏之过,解除篇又谓「虎狼之来,应政失也」,则注曰:「与遭虎篇宗旨相违。」其援引讹误,则据他书表出之,以示读者。如讲瑞篇「张汤之父五尺,汤长八尺,汤孙长六尺」,据史、汉任敖传乃张苍,非张汤也,则注曰:「仲任误记。」   十、他书征引者,推究其义,补入本文;其不能附丽者,则都为一类,成论衡佚文一卷。审其文义,似出某篇,则为注明。或非本书语,及非仲任时事,而本出他书者,则略加辩正。   十一、后汉书本传识仲任行事甚略,本书自纪篇稍详,今参以群籍及论衡诸篇,成王充年谱一卷。并据本书所见故实,与史传参验,以见论衡诸篇属稿先后。   十二、诸家对仲任或毁或誉,散见群籍。颇为撰集,成论衡旧评一卷,以见诸儒对本书价值之历史上转变。其概论全书,则入总评;其专论某一事者,则注曰:「此评某篇。」若余允文尊孟辨、守山阁丛书本。郎瑛七修类稿、续稿辨证类曰:「宋刘章有刺刺孟,王乃词胜理者,因孟而矫之。惜未见其书。」熊伯龙无何集、湖北先正遗书本。谢量王充哲学,学生丛书本。中华书局出版。皆有专书;政治思想史、哲学史、文学史之类,间有论及,而世多有其书,故并不纂集。   十三、近人对论衡颇加寻绎,揉和全书,序累论列,观其词义,信有善者,然所理释,难免附会今古,穿凿东西,兹并不取。胡先生王充的论衡一卷,抉要钩玄,将仲任辩证方法、思想体系、时代背景揭示读者,故为转载。   十四、集录史乘及藏书家经籍目录诸志,成版本卷帙考一卷。诸本先后相承,渊源可考。其善本见存者,幸可得之来日。   十五、诸本前序后跋,并为迻录,成旧序一卷。虽颇有浮词,而版本源流,及对仲任毁誉背向,于兹附见,故存之备考。     刘盼遂集解自序   叙曰:东汉世祖,应谶中兴,芳风所煽,庶草斯偃,虚妄显于真,实诚乱于伪,世人不悟,是非不定,紫朱杂厕,瓦玉集糅。会稽大儒王充,蒿目当时,恻怛发心,肇造论衡八十五篇,意在褒是抑非,实事忌妄,诚以当时众书并失实,虚妄之言胜真美也。虚妄之语不除,则华文不见息,华文放流,则实事不见用。论衡乃所以铨轻重之言,立真伪之平,非苟调文饰,空为奇伟之观也。其本皆起人间有非,故尽思极心,以讥世俗,明辨然否,冀悟迷惑之心,使知虚实之分。虚实之分定,而后华伪之文灭,华伪之文灭,则纯诚之化日孳。九虚、三增,所以使俗务实诚。论死、订鬼、死伪,所以使俗薄丧葬。至若齐世、宣汉、恢国、验符、盛褒、须颂之言,无诽谤之辞。凡论衡之所由作,与其文章之鸿美,则对作、自纪二章固亦鬯哉其言之矣!(上方诸句,盖尽量最录论衡原书之辞,期能近真。)   至其居学术思想之重要价值,予别辑古来评品论衡之作,约得百余条,殆已发挥尽致,缀诸卷末,无事烦絮。   原夫论衡一书,历来号称难读者,约有四因:一曰用事之沉冥。二曰训诂之奇觚。此二者属于著作人之本文然也。三曰极多误衍误脱之字。四曰极多形误音误之文。此二者属于后代钞手及梓人之不慎而然也。兹得各举一二例以甄发之。   一、用事之沉冥。    王氏多见古书,往往为后代所不传,故论衡所言故事,多有不知其出典者。如书虚篇云:「吴王夫差杀伍子胥,煮之于镬。」案周、秦、两汉现存之书,绝不见子胥镬煮之事。惟论衡此篇所言,及命义篇云「屈平、子胥,楚放其身,吴烹其尸」,刺孟篇云「比干剖,子胥烹,子路醢」,是必王氏于子胥伏鼎一事,别有承袭,非出壁造,可知矣。俞曲园未能通较前后,遽诋为仲任误记,盖难免诬古之失。   二、训诂之奇觚。    书虚篇云:「许由让天下,不嫌贪封侯。伯夷委国饥死,不嫌贪刀钩。」向来校者通昧于嫌字借义,谓为误字。今案嫌、贪系同义骈列之辞,嫌亦贪矣。孟子:「行有不慊于心。」赵注:「慊,快也。齐策『齐桓公夜半不嗛』,高注:『嗛,快也。』」是嫌与慊、嗛古皆同声通用。本篇下文:「季子能让吴国,何嫌贪地遗金。」又云:「季子不负死者弃其宝剑,何嫌一叱生人取金于地。」儒增篇云:「能至门庭,何嫌不窥园菜。」诸嫌字,义并同,可以决定嫌、贪为快意之谓。王氏自有其字典也。(世谓西方大学人均有个人字典,予谓我国周、秦、两汉诸子亦莫不然。试取一编阅之,即可知。○后见黄晖校释,谓论衡诸嫌字并训作得。然谈天篇「人生于天,何嫌天无气」,则仍不可通解。详见谈天篇集解。)   三、误衍误脱之例。    甲、误衍。 物势篇:「气微爪短诛,胆小距顿。」今案:诛当为铢之误字。淮南鸿烈齐俗训:「其兵戈铢而无刃。」注:「楚人谓刃顿为铢。」广雅释诂:「铢,钝也。」是爪短与距铢为骈辞,顿字实读者所作铢字之傍注,后人误窜入正文,复讹铢为诛,所亟宜刊正也。    乙、误脱。 宣汉篇:「讲瑞上世为美,论治则古王为贤。」今案:讲瑞下应有一则字,今脱去,致与下句不匀,而气亦不贯,所宜补足也。   四、形误音误之例。    甲、形误。 须颂篇:「道立国表,路出其下,望国表者,昭然知路。汉德明着,莫立邦表之言。」今案:此文讹误实甚。邦表实邮表之误,国表又由误会王充为汉避讳而改邦为国也。邮表者,说文木部:「桓,亭邮表也。」其制详见崔豹古今注云:「今之华表木,以横木交柱,状若花,形如桔槔,大路交衢,悉施焉,亦以表识衢路也。秦乃除之,汉始复修焉。今西京谓之交午木。」崔氏说与论衡此文全合。又考阮元揅经室一集有释邮表畷一文,其要旨谓「邮表畷之古义,皆以立木缀毛裘之物而垂之,分其间界行列远近,使人可准视望,止行步,而命名者也」。其说亦全与论衡合。知论衡此文是邮表,而非邦表、国表矣。更以论衡本书证之。谈天篇说:「二十八宿为日月舍,犹地有邮亭为长吏舍矣。邮亭着地,亦如星宿着天也。」邮亭即邮表所在之亭。由是亦可考见两汉亭表之制焉。    乙、音误。 超奇篇:「山之秃也孰其茂也?地之泻也孰其滋也?」今案:地泻与山秃对文,盖泻为舄之音误。舄者,地咸卤不生殖也。汉书沟洫志「终古舄卤兮生稻粱」,文选海赋「襄阳广舄」,皆其例矣。山秃则无为之茂,地舄则无为之滋,所以反比汉家炽盛则文章之人滋茂也。   以上四端,不过举其千百分之一二而已。瞑胘擿埴,至于此极。故王氏此书向称无善本,而自蔡伯喈、王景兴、葛稚川后,殊少道及之者。至宋孝宗干道三年,洪适始校刻于会稽蓬莱阁。然适已云「转写既久,舛错滋甚,殆有不可读者。以数本参校,犹未能尽善也。」惟洪本后世无传焉。今通行者,独明通津草堂本及程荣汉魏丛书本而已。而二本脱文错简之憾,亥豕帝虎之嫌,触目纷如,视洪氏蓬莱阁时,殆尤落叶殁阶,遂致此士林极须诵习之书,反成士林极叹榛薉之书,不其惜欤!予自负笈清华园,初有志于修正是书。暇日抽读,每遇疑难,随下一签。计起乙丑讫于今兹,此七年中,铢积寸累,所发正者无虑数百千事。于仲任之语法及字学,尤反复三致意焉。清凡经数易始定,匪敢曰勤劬,盖钻仰无匮之情则然尔。今更干流先正及时贤校录论衡之文,汇为集解三十卷,再以王充事迹及论衡题跋合为附录一卷,都三十一卷,付之剞劂氏,布诸艺苑。尚睎海内儒枭文霸,肯振其不逮,锡以匡棐,则尤不胜翘企之殷殷矣。壬申九月。 论衡校释 论衡校释卷第一     逢遇篇   操行有常贤,仕宦无常遇。贤不贤,才也;遇不遇,时也。才高行洁,不可保以必尊贵;能薄操浊,不可保以必卑贱。或高才洁行,不遇,退在下流;盼遂案:退字涉下文「退在不遇」而误衍。下句「薄能浊操,遇,在众上」,与此为对文。薄能浊操,遇,在众上。杨曰:或云「遇」下当有「进」字。世各自有以取士,士亦各自得以进。进在遇,退在不遇。处尊居显,未必贤,遇也;位卑在下,未必愚,不遇也。故遇,或抱洿行,广雅释诂曰:「洿,浊也。」尊于桀之朝:不遇,或持洁节,卑于尧之廷。所以遇不遇非一也:或时贤而辅恶;盼遂案:悼云:「时下疑脱君字,下文有『非时君主不用善也』其证。」或时二字连文,本书多有。或以大才从于小才;或俱大才,道有清浊;或无道德,而以技合;或无技能,而以色幸。   伍员、帛喜,旧校曰:宜读作「伯嚭」字。晖按:越绝书字亦作「帛喜」。梁玉绳人表考云:「吴越春秋作『白喜』,又作『帛否』,又作『伯喜』。文选广绝交论注云:『古字通用。』」吴曰:「『嚭』字从『喜』,「否」声。作『喜」者,『嚭』形之残。俱事夫差,帛喜尊重,伍员诛死。此异操而同主也。史记伍子胥传曰:「夫差立为王,以伯嚭为太宰。嚭与子胥有隙,因谗之。王乃赐子胥属镂之剑,以死。」或操同而主异,亦有遇不遇,伊尹、箕子是也。伊尹、箕子,才俱也,伊尹为相,箕子为奴;论语微子篇集解,马曰:「佯狂为奴。」尚书泰誓孔传:「以为囚奴。」竹书纪年:「帝辛五十一年囚箕子。」庚信周齐王宪神道碑曰:「囚箕子于塞库。」伊尹遇成汤,箕子遇商纣也。夫以贤事贤君,君欲为治,臣以贤才辅之,趋舍偶合,其遇固宜;以贤事恶君,君不欲为治,臣以忠行佐之,操志乖忤,不遇固宜。   或以贤圣之臣,遭欲为治之君,而终有不遇,孔子、孟轲是也。孔子绝粮陈、蔡,论语卫灵公篇曰:「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孟轲困于齐、梁,孟子公孙丑篇曰:「孟子去齐。曰:『于崇,吾得见王,退而有去志。久于齐,非我志也。』」史记六国表:「魏惠王三十五年,孟子来。」魏世家:「三十六年,惠王卒,子襄王立。孟子曰:『望之不似人君。』」是于梁亦未申其志。非时君主不用善也,才下知浅,不能用大才也。夫能御骥騄者,必王良也;能臣禹、稷、皋陶者,必尧、舜也。御百里之手,而以调千里之足,必有摧衡折轭之患;有接具臣之才,杨曰:「有」字疑衍。「具臣」,谕语先进篇集解,孔曰:「言备臣数而已。」而以御大臣之知,必有闭心塞意之变。故至言弃捐,管子侈靡篇:「女言至焉。」注:「至,谓尽理。」圣贤距逆,「距」读作「拒」。非憎圣贤,不甘至言也,圣贤务高,至言难行也。夫以大才干小才,小才不能受,不遇固宜。   〔或〕以大才之臣,据上「或以贤圣之臣」,下「或以丑面恶色」文例,「以」上当增「或」字。遇大才之主,乃有遇不遇,虞舜、许由、太公,伯夷是也。虞舜、许由,俱圣人也,并生唐世,俱面于尧,广雅释诂曰:「面,向也。」虞舜绍帝统,许由入山林。吕氏春秋慎人篇:「由虞颍阳。」注:「不屈于尧,养志箕山,山在颍水北。」太公、伯夷俱贤也,并出周国,皆见武王;太公受封,伯夷饿死。夫贤圣道同,志合趋齐,虞舜、太公行耦,许由、伯夷操违者,生非其世,出非其时也。道虽同,同中有异;志虽合,合中有离。何则?道有精麤,志有清浊也。许由,皇者之辅也,生于帝者之时;伯夷,帝者之佐也,出于王者之世。公羊成八年传,何休注:「德合元者称皇,德合天者称帝,仁义合者称王。」桓谭新论曰:「三皇以道治,五帝以德化,三王由仁义,五霸用权智。无制令刑罚谓之皇。有制令,无刑罚,谓之帝。赏善诛恶,诸侯朝事谓之王。」(引据孙冯翼揖本。)白虎通号篇:「德合天地者称帝,(御览七十六引无「地」字,是。公羊何注正无「地」字。)仁义合者称王,别优劣也。礼记谥法曰:『德象天地称帝,仁义所生称王。』帝者天号,王者五行之称也。皇者,何谓也?亦号也。皇,君也,美也,大也,天人之摠,美大之称也。时质故摠称之也。号之为皇者,煌煌人莫违也。烦一夫,扰一士,以劳天下,不为皇也。不扰匹夫匹妇故为皇。故黄金弃于山,珠玉捐于渊,岩居穴处,衣皮毛,饮泉液,吮露英,虚无廖廓,与天地通灵也。号言为帝者何?帝者谛也,象可承也。王者往也,天下所归往。钩命决曰:『三皇步,五帝趋,三王驰,五霸骛。』」并由道德,俱发仁义,主行道德,不清不留;主为仁义,不高不止,此其所以不遇也。尧溷,舜浊;楚辞哀郢,王注:「溷,乱也。浊,贪也。」武王诛残,太公讨暴,同浊皆麤,举措钧齐,此其所以为遇者也。故舜王天下,皋陶佐政,北人无择深隐不见;吕氏春秋,离俗篇:「舜让其友北人无择,无择自投苍领之渊。」又见庄子让王篇、淮南子齐俗训。禹王天下,伯益辅治,伯成子高委位而耕。尧时,伯成子高为诸侯,尧授舜,舜授禹,伯成子高辞诸侯而耕。禹往见之,则耕在野。见庄子天地篇、吕氏春秋长利篇、新序节十篇、淮南说山训。非皋陶才愈无择,伯益能出子高也,然而皋陶、伯益进用,无择、子高退隐,进用行耦,退隐操违也。退隐势异,身虽屈,不愿进;人主不须其言,废之,意亦不恨,是两不相慕也。   商鞅三说秦孝公,前二说不听,后一说用者,前二,帝王之论,后一,霸者之议也。史记商鞅传:孝公见卫鞅,语事良久,孝公时时睡,弗听。景监让之。鞅曰:「吾说以帝道。」后复见,仍未中旨,景监又让之。鞅曰:「吾说以王道。」复见,孝公善之。鞅曰:「吾说以霸道,其意欲用之矣。」夫持帝王之论,说霸者之主,左成二年传疏,郑云:「霸,把也,言把持王者之政教。」虽精见距;杨曰:一本作「拒」。晖按:朱校元本、程本、天启本、郑本同此。何、钱、黄、王及崇文本并作「拒」,字通。更调霸说,虽麤见受。何则?精遇孝公所不得,盼遂案:得当为须之误,正承上文「人主不须其言」为说。麤遇孝公所欲行也。故说者不在善,在所说者善之;才不待贤,在所事者贤之。马圄之说无方,而野人说之;子贡之说有义,野人不听。俞曰:吕氏春秋必己篇:「孔子行道而息,马逸,食人之稼,野人取其马。子贡请往说之,毕辞,野人不听。有鄙人始事孔子者,曰:『请往说之。』」淮南子人间篇载此事,则以为子贡往说之,卑辞而不能得也。孔子乃使马圉往说之。此云「马圄」,即「马圉」也,盖用淮南子。然文选演连珠:「东野有不释之辩。」注引吕氏春秋:「孔子行于东野,马逸,食野人稼,野人留其马。子贡说而请之,野人终不听,于是鄙人马圉乃复往说。」与今本吕氏春秋绝异。且今本吕氏春秋及淮南子均无「东野」二字,而士衡之文,明言「东野有不释之辩」,则疑唐以前吕氏春秋自与今本殊也。吹籁工为善声,因越王不喜,更为野声,越王大说。吕氏春秋遇合篇:「客有以吹籁见越王者,羽角宫征商不缪,越王不善,为野音而反善之。」注:「籁,二孔钥也。」故为善于不欲得善之主,虽善不见爱;为不善于欲得不善之主,虽不善不见憎。此以曲伎合,合则遇;不合则不遇。   或无伎,妄以奸巧合上志,亦有以遇者,窃簪之臣,鸡鸣之客是〔也〕。杨曰:据下文籍孺、邓通、嫫母、无盐云云,此当脱「也」字。吴说同。窃簪之臣,亲于子反,淮南道应篇:「楚将子发,好技道之士,有偷者往见,子发礼之。无几,齐伐楚,偷盗齐将军簪,又以归之,齐师大骇。」此云「子反」,异文。盼遂案:「是」下脱一「也」字。下文云「籍孺、邓通是也」,「嫫母、无盐是也」,皆有「也」字,可证。鸡鸣之客,幸于孟尝,见史记本传。子反好偷臣,孟尝爱伪客也。以有补于人君,人君赖之,其遇固宜。或无补益,为上所好,籍孺、邓通是也。籍孺幸于孝惠,史记佞幸传:「高祖时则有籍孺,孝惠有闳孺。」与此文异。然史、汉朱建传并云:「孝惠幸臣闳籍孺。」正与此合。盖所闻异辞。司马贞、颜师古谓误剩「籍」字,然幸偶篇有「闳、籍孺」连文,则难审定。邓通爱于孝文,见佞幸传。无细简之才,微薄之能,偶以形佳骨娴,宋本作「□。」朱校元本同。晖按:梅膺祚字汇艹部引亦作「□」,并云:「同妍。」疑「□」即「娴」之俗省字,「娴」有作「□」者,故省作「□」。梅氏以为同「妍」,恐肊说。盼遂案:宋、元本均作「骨□」。「□」盖即「娴」之别体,非「妍」字。皮媚色称。尔雅释诂曰:「称,好也。」夫好容,人所好也,其遇固宜。或以丑面恶色,称媚于上,嫫母、无盐是也。说文:「□母,古帝妃,都丑也。」汉书古今人表:「□母,黄帝妃,生苍林。」□、□、嫫,字通。武氏石室画像题曰:「无盐丑女锺离春。」山左金石记:「锺离春,无盐邑女也。」嫫母进于黄帝,吕氏春秋遇合篇:「嫫母执乎黄帝。黄帝曰:属女德而弗忘,与女正而弗衰,虽恶奚伤。」无盐纳于齐王。新序杂事篇:「无盐女行年三十,自诣宣王,言齐有四殆之危。宣王纳其言,拜为后。」故贤不肖可豫知,遇难先图。何则?人主好恶无常,人臣所进无豫,朱校元本「臣」作「主」,非。偶合为是,适可为上。进者未必贤,退者未必愚;合幸得进,不幸失之。   世俗之议曰:「贤人可遇,不遇,亦自其咎也:生不希世准主,「希」读作「睎」。说文:「睎,望也,海岱之间谓盻曰睎。」汉书公孙弘传:「希世用事。」师古曰:「希,观相也。」晋书虞溥传:「希颜之徒。」亦「睎」之假字。「准主」二字,先孙属下读,非。观鉴治内,调能定说,审词(伺)际会。胡先生曰:「词」疑是「伺」字。晖按:东观汉记:「票骇蓬转,因遇际会。」又云:「耿况、彭宠,俱遭际会。」并与「审伺际会」句同,盖汉时常语。朱校元本「词」作「司」。周礼地官媒氏注云:「司,犹察也。」司、伺字通。朱以「司」为「词」之坏字,失之。周礼弁师郑注:「会,缝中也。」类聚七十引后汉张瑰材枕赋云:「会致密固,绝际无闲。」潜夫论浮侈篇:「不见际会。」本书答佞篇:「际会发见,奸伪觉露。」又:「对乡失漏,际会不密。」则际会犹言缝隙也。能进有补赡主,句有脱文,「能进」二字又倒。当作「进能有益,纳说有补」。此文以「进能」、「纳说」,「有益」、「有补」,相对为文。下文「今则不然,进无益之能,纳无补之说」,与此反正相承。又「进能有益,纳说有补」;「或以不补而得佑,或以有益而获罪」;「说可转,能不可易」;「准主而纳其说,进身而托其能」,并以「能」与「说」,「益」与「补」,对举为义。「赡主」二字,未知所当作。朱校元本「主」作「士」,属下读,疑是。何不遇之有?盼遂案:此文讹误特甚,今为正之如下:「生而希世准主,观鉴治乱,托能定说,审伺际会,进能有补,则主何不遇之有?」古「不」字与「而」形近致讹。「乱」古作「□」,残刓为「内」。「托能」即下文「进身而托其能」之意。「托」以音讹为「调」。「伺」讹为「词」。「则主何不遇之有」七字为句。后学因「则」居「补」下,遂改为「赡」,难于句读矣。又案:「准」与「希」同意。抱朴子内篇遐览云:「先从浅始以劝进学者,无所准希阶由也。」是,准亦希矣。今则不然,作(进)无益之能,「作」当作「进」。「进」、「纳」对文,说见上。太平御览七五七引作「推」,可证此原作「进」,初讹为「推」,再讹为「作」。纳无补之说,以夏进炉,以冬奏扇,御览二二引注:「奏亦进也。」晏殊类要三四士未遇类引「奏」作「进」。为所不欲得之事,献所不欲闻之语,类要引「献」作「执」。其不遇祸,幸矣,御览引「祸」作「灾患」。何福佑之有乎?」   进能有益,纳说有补,人之所知也;或以不补而得佑,或以有益而获罪。且夏时炉以炙湿,冬时扇以翣火。淮南说林,注:「楚人谓扇为翣。」世可希,主不可准也:说可转,能不可易也。世主好文,己为文则遇;主好武,己则不遇。主好辩,有口则遇;主不好辩,己则不遇。文王(主)不好武,杨曰:明刘光斗评本「王」作「主」,是也。晖按:即天启本。盼遂案:以下文例之,此处「王」为「主」之误字。武主不好文;天启本作「主」,各本并讹作「王」。辩主不好行,行主不好辩。文与言,尚可暴习;行与能,不可卒成。学不宿习,无以明名;名不素着,无以遇主。仓猝之业,须臾之名,日力不足。「日」,朱校元本、程本同。各本讹作「曰」。不预闻,何以准主而纳其说,进身而托其能哉?昔周人有仕数不遇,年老白首,泣涕于涂者。人或问之:「何为泣乎?」对曰:「吾仕数不遇,自伤年老失时,是以泣也。」人曰:「仕奈何不一遇也?」对曰:「吾年少之时,学为文,文德成就,始欲仕宦,人君好用老。用老主亡,后主又用武,吾更为武,武节始就,〔用〕武主又亡。孙曰:此与上「用老主亡」句意相同,「武」上疑脱「用」字。少主始立,好用少年,吾年又老,是以未尝一遇。」俞曰:此与颜驷事相似。文选思玄赋,注引汉武故事曰:「颜驷不知何许人,汉文帝时为郎,至武帝尝辇过郎署,见驷尨眉皓发。上问曰:『叟何时为郎?何其老也?』答曰:『臣文帝时为郎,文帝好文,而臣好武。至景帝好美,而臣貌丑。陛下即位,好少,而臣已老。是以三世不遇,故老于郎署。』」疑古相传有此说。颜驷事亦出依托也。仕宦有时,不可求也。夫希世准主,尚不可为,况节高志妙,不为利动,性定质成,不为主顾者乎?汪继培曰:「顾谓委曲承意也。」(潜夫论述赦篇。)   且夫遇也,能不预设,说不宿具,邂逅逢喜,遭触上意,「触」,朱校元本作「合」,是。故谓之「遇」。谷梁隐四年传曰:「遇者志相得也。」如准(推)主调说,先孙曰:元本无「推」字,盖误衍也。上文云:「准主观鉴。」杨说同。朱校元本亦无「推」字。以取尊贵,盼遂案:「推」字以字形类「准」而衍,宜据上文「希世准主」之例,删「推」字。定贤篇「准主而说」,皆其例。「调说」亦遣辞之意,上文「更调伯说」是也。是名为「揣」,不名曰「遇」。春种谷生,秋刈谷收,求物得物,盼遂案:「得物」当作「物得」,方与下句一律。作事事成,不名为「遇」。不求自至,不作自成,是名为「遇」。犹拾遗于涂,摭弃于野,说文:「拓,拾也。拓或从『庶』」。古音「石」、「庶」同部。方言:「陈、宋间谓取曰摭。」若天授地生,鬼助神辅,禽息之精阴庆(荐),「庆」当作「荐」。吉验篇:「鸟以翼覆之,庆集其身。」晏子:「庆善(治要引作「荐」)而不有其善。」并为「荐」之讹,是其比。汉隶「荐」作「□」,(史晨后碑、韩敕灵台、费凤张公神道各碑。)与「庆」形近,故讹。禽息荐百里奚,见儒增篇及韩诗外传。鲍叔之魂默举,若是者,乃「遇」耳。「遇」上疑脱「为」字。今俗人既不能定遇不遇之论,又就遇而誉之,因不遇而毁之,是据见效,案成事,不能量操审才能也。     累害篇   凡人仕宦有稽留不进,行节有毁伤不全,罪过有累积不除,声名有闇昧不明,才非下,行非悖也,又知非昏,策非昧也,逢遭外祸,累害之也。非唯人行,凡物皆然,生动之类,咸被累害。累害自外,不由其内。夫不本累害所从生起,而徒归责于被累害者,智不明,闇塞于理者也。物以春生,人保之;以秋成,人必不能保之。卒然牛马践根,刀鎌割茎,生者不育,至秋不成。不成之类,遇害不遂,不得生也。夫鼠涉饭中,捐而不食。北堂书钞一四四引「涉」作「□」。孔广陶曰:「□」字是古本,近本误作「涉」。捐饭之味,与彼不污者钧,以鼠为害,弃而不御。荀子礼论篇,杨注:「御,进用也。」君子之累害,与彼不育之物,不御之饭,同一实也,淮南精神篇注:「实,等也。」俱由外来,故为累害。   修身正行,不能来福;战栗戒慎,朱校元本作「□」。不能避祸。祸福之至,幸不幸也。故曰:「得非己力,故谓之福;来不由我,故谓之祸。」未知何出。盼遂案:四语有韵,盖古格言,惜不审其出典。不由我者,谓之何由?由乡里与朝廷也。夫乡里有三累,朝廷有三害,累生于乡里,害发于朝廷,古今才洪行淑之人,遇此多矣。   何谓三累三害?   凡人操行,不能慎择友,友盼遂案:「友友」当是「交友」之误。同心恩笃,说文:「竺,厚也。」经典假借「笃」字。异心疏薄,疏薄怨恨,毁伤其行,一累也。人才高下,不能钧同,同时并进,高者得荣,下者惭恚,毁伤其行,二累也。人之交游,不能常欢,欢则相亲,忿则疏远,疏远怨恨,毁伤其行,三累也。位少人众,仕者争进,进者争位,见将相毁,将,郡将也。汉书严延年传注:「谓郡为郡将者,以其兼领武事也。」盼遂案:悼云:「将,州将也。」增加傅致,说文:「,益也。」「傅」,假字。将昧不明,然纳其言,玉篇:「然,信也。」一害也。将吏异好,清浊殊操,清吏增郁郁之白,史记五帝纪:「其色郁郁。」索隐曰:「郁郁犹穆穆也。」举涓涓之言,汉书陈胜传注曰:「涓,洁也。」浊吏怀恚〔怨〕恨,元本「恚」下有「怨」字,朱校同。当据补。徐求其过,因纤微之谤,被以罪罚,谓将罚也。二害也。将或幸佐吏之身,纳信其言;「信」,朱校元本作「受」。佐吏非清节,必拔人越次。迕失其意,毁之过度;清正之仕,杨曰:「仕」、「士」同。晖按:「清正之仕」,犹言「清吏」也。读如字。盼遂案:「仕」读为「士」,二字古通。孟子「有仕于此」,俞氏樾古书疑义举例谓孟子「仕」与下文「夫士」之士为一字。此正同例。抗行伸志,遂为所憎,毁伤于将,三害也。夫未进也,身被三累;已用也,身蒙三害,虽孔丘、墨翟不能自免,颜回、曾参不能全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