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耶稣会文献 - 第 24 页/共 351 页
迄今近十年,所而习之益深。所称妄言、妄行、妄念之戒消融都净,而所修和天、和人、和己之德纯粹以精。意期善世而行绝□畦语无击排。不知者莫测其倪,而知者相悦以解。间啇以事,德如其言则当,不如其言则悔,而后识其为至人也。至人侔於天不异於人。
二、《畸人十篇》的特点
1、与《天主实义》相辅行事
乃西泰子近所著书《十篇》,与《天主实义》相辅行世者。
2、自命畸人而关切人道
顾自命曰畸人,其言关切人道。大约澹泊以明志,行法以俟命,谨言苦志以褆身,绝欲广爱以通乎天。载虽强乎先圣贤所已言,而警喻博证令人读之而迷者豁、贪者醒、傲者愧、妒者平、悍者涕。
3、常念死候以引善坊恶
至於常念死候,引善坊恶,以祈宥於帝天。一唱三叹,尤为砭世至论,何畸之与有?盖尝悲夫死之必於不免,且不能以迟速料也,上帝之临汝而不为贰也,获罪于天之莫祷也,恶人斋戒之可以事帝也。
三、《畸人十篇》的意义
童而习之,智愚共识。然而迷缪本原,怠忽只事。年富力强而无志迅奋,钟鸣漏尽而当讳改图者众也。非谭玄以罔生,即佞佛为超死。死可超,生可罔,世有是哉?人心之病愈剧,而救心之药不得不暝眩。瞑眩适于德,犹是膏梁之适于口也。有知《十篇》之於德适也,不畸也。
万历戊申岁,日在箕虎林
李之藻盥手谨序
重刻《畸人十篇》引
一、畸人释义
余游於利先生,习其人盖庶乎古所称至人也,而名其与诸公问答之语曰“畸人”。余读之,求所为畸人者何?在其大者,在不怖死。其不怖死何也?信以天也。至其自信以天,又非矫诬于冥冥也。曰天所佑者,善耳。吾善乏祈,有善焉?吾善细祈,大善焉。密之念念刻刻用以克厌天心者,未食天报。而去来之际,自无弗洒然也。夫世之芒於死生者,骤闻若说,有不骇以为吊诡者耶?即谓之“畸人”,宜也。
二、西学中学比较
1、西学指玄功实与二氏不同
抑余考载籍所称天主、天堂、地狱诸论,二氏书多有之。然其言若何汉,把柄莫执。而西庠之传不然,其指玄、其功实。
2、西学本天之宗与圣学为近
⑴圣学中言现在不言未来
本天之宗,与吾圣学为近。第圣学言现在,不言未来,故曰:“未知生,焉知死。”盖藏隐於显,先民於神也。
⑵圣学中的性与天道百姓不知
至其独参独证,而指点於朝闻夕死之可,则所谓性与天道中人不可得闻矣。乃彼中师传曹习终日,言而不离乎是,何也?大抵吾儒之学,主於责成贤哲,以故御天之圣首出庶物。而立命之亦无贰於夭寿之数,彼百姓特日用不知耳。
⑶西学化诲凡愚以事天
而西庠之学,兼於化诲凡愚。是以其教之行能使家喻户晓,人人修事天之节,而不及参一截事,此则同而不同者也。
⑷西学更胜圣学一筹
虽然吾华诵说圣言者不少矣,利害得失临之而能不动者几人?况生死乎?童而习焉,白首而莫知体勘者众耳。今试取兹篇读之,耳目一新,神理毕现。直指处,何寤弗醒?反覆处,何结弗破?不令人爽然自失而竦然,若上帝之临汝耶。则兹刻之裨世,道非小也。
三、西学遂大行於中国
客有问於余曰:如子言,西学其遂大行於吾土耶?应之曰:是未可知也。乃余尝读《墨子》天志诸篇矣,其道在尊天、事鬼、兼利天下而不蓄私。每篇之中,於天意三致意焉。虽出於道家多附会,较《畸人十篇》精粗殊科,然大指可睹矣。夫墨子者,固周汉间与孔氏并称者也,吾以知兹刻之行於华,与天壤并矣。客曰:然。遂并书之,以复於利先生云。
勾吴周炳谟书
题《畸人十篇》小引
一、《畸人十篇》的成因
木仲子因徐子而见利子。利子者,大西国人也,多髯寡言,持其国二十经者甚力。间以语,听者不解,利子乃为《天主实义》以著其凡能;听者解矣,利子乃为《畸人十篇》以析其义。
二、利玛窦之异
1、利子航海远来
木仲子终其业而深叹利子之异也。西国去中州十万里,有天有地而不能相通,通之自利子始。利子经国都以百数,独喜中州。其航海也,蛟龙猓鬼之区,诸啖脍人类者不少,利子从枕席井灶上过之,去身毒为最。
2、利子崇善重伦事天
近独深辟其教所习,为崇善重伦事天语,往往不诡于尧舜周孔大指。
3、利子从中州习俗
每过一国都,辄习其国都。入中州,即习其语言、文字、经史、声韵之详,不少乖戾且不难,变其俗而从中州冠履之便,为利子者有八难。
4、利子能杜欲离俗
世俗所服为能离远、能杜欲者不与焉。木仲子终其策而深叹利子之异也。
三、天主之道不应阏障
噫!世无二理,人无二心,事无二善,仰无二天,天无二主。谓利子之异,为吾人之常,岂不可乎?即木仲子所演《十规》,木仲子之心也,利子之心也,人人之心也,亦天主之心也。即世无利子,利子之道固行矣。彼显处视月,牖中窥日,存乎其人,何与利子?请不以世代之古今、道路之远近、幽明之隔阏障之。
渤海王家植木仲识
(凉庵居士无题名文)
一、论天堂地狱理应实有
1、世福世祸不足报
或问:畸人之言天堂地狱也,於传有诸?曰:未之睹也。虽然,其说辨矣。颜贫夭,跖富寿,令不天堂不地狱也,而可哉?大德受命,受命而德施弥溥,报以苍梧。伐木削迹之身,两楹奠而素王,终即血食万世,浪得身后荣。
2、报在子孙非报善
圣人不起而享也,报在子孙乎?丹朱傲外,丙仲壬殇,伯邑考醢,奚报焉?惟是衍圣之爵延世,顾易世,而子孙之面目、名号、贤愚悉不可知,以代圣人受赏,此足以厚圣人乎?不天堂又不可也。
二、利氏排佛有功于儒学
或曰:秦焰酷而其义不存,是一说也。顾西泰子所称,引经传非一固可绎也。然则与瞿昙氏奚异?而云:儒曰,彼所为宝玉大弓之窃,西泰子别有辩也。经术所未睹,理所必有拘,儒疑焉。令瞿昙氏窃焉,又支诞其说以惑世。而西泰子孑身入中国,夺而归之吾儒,以佐残阙而振聋愦,不顾詹詹者之疑,且讪其论,必传不朽。其原则创非常,是以自谓畸人。
凉庵居士识
重刻畸人十篇卷上
利玛窦述
后学汪汝淳校梓
第一节 人寿既过误犹为有
一、年岁已过,是无非有
李太宰问余之年,余时昉造艾,则答曰:已无五旬矣。太宰曰:意贵教以有为无耶?余曰:否也。是年数者往矣。窦不识今何在,故不敢云今有尔。太宰疑之,余继而曰:有人于此,获粟五十斛,得金五十镒,藏之在其廪,若橐中则可出而用之,资给任意,斯谓之有,己已空廪,橐费之犹有乎?夫年以月、月以日,累结之,吾生世一日,日轮既入地,则年与月与吾寿悉减一日也。月至晦,年至冬,亦如是。吾斯无日无年焉。身日长而命日消矣,年岁已过,云有谬耶,云无谬耶。
二、徒过光阴,是为真无
太宰惺余先答之意,大悦曰:然。岁既逝,诚不可谓有与。余又曰:苟有人焉,获金几许镒,粟几许斛,用之易布帛什器,以自养。养老慈幼,无即无矣,犹可为有焉。若呼庐掷去之,或委诸壑,或与之非其人也,是无,为真无矣。惜乎窦已往之年,於国治无功,於家政无营,於身德无修,是年时已用徒用也,则今无而诚无之矣。令我伪云犹有乎?太宰曰:噫!子何言之谦也。以为徒过光阴,无所事事无前寿矣。世有不肖子从少臻耄,侮天耳,害人耳,污己耳。天大慈更益之以寿,望其改行,而彼反用之增愆也。迨身将毙,则年数与恶积等焉,殆哉!子言之其寿有乎,无乎?余曰:不如未生矣。
三、日咎箴
既而太宰易席于堂,见其诸戚述前问答语,曰:夫西庠实学大获裨於行,汝侪当绎之勿忘矣。呜呼!时之性,永流而不可留止焉。已往年不为有,矧未之来与余,故为日咎箴曰:
1、日为大宝不可徒费
时之往者已去而不可追,时之来者未至而不可迎,时者何在?惟目下过隙白驹可修可为。藉如用此以作无益,则有益者待何时乎?凡物之失,以力可追,复以勤可裨补,惟时者否也。今日一去,来日益多,今日益远矣,胡能复回乎?来日之日力,仅足来日之事为耳,胡有余以补今日之失乎?春已至,农不得补冬之失时,老已至,人不得补少年之失时也。故无时可徒费焉。夫物之为我有而便于用者,无如吾之年,年者与我同生同死,无人能强脱之;无时不我随,无处不我左右矣。智者知日也,知日之为大宝矣,一日一辰犹不忍空弃也。
2、当戒心勤慎以时为宝
昔日,吾乡年有一士,常默思对越天主,务以行事仰合其旨,不得为俗事所脱。一日值事急,茫然一辰,忘而勿思。既而猛省即悔叹曰:嗟嗟!尽一辰弗念天主,如禽兽焉。兹士一辰不思道,咤己为禽兽。有人终日无是念,期年忘之,奚不詈己为草木土石乎哉?至人者,惟寸景是宝而恒觉日如短焉;愚人无所用心,则觅戏玩以遣日。我日不暇给,犹将灭事以就日也,暇嬉游哉!实心务道者,视已如行旅,怀珍贝走旷野,俄日暮昏黑而不识路,又不知安宿处远耶,近耶?是时可缓行乎?可不戒心勤慎乎?
3、当惜日以正用
夫日,本无不祥,无空亡。凡有日,不聊用寡汝过,不聊用长汝德,即此日也,可谓日之不祥,日之空古耳。常人为财有急用,恒自惜财,君子为日有正用,恒自惜日。呜呼!世人孰有重视时,孰不轻一日容易弃掷焉?而乌知一日之功,吾可致无尽善,可免无量愆鄙哉!蜘蛛之为虫也,终身巧织张细,罟罗蚊虻,而数为风所散坏也。人有终生务浅微事,而犹不得遂,何异此乎。
4、当惜时养心德
夫世事世物,吾不可却,亦不可留。故贤者借心焉,不肖者赠心焉。借者暂寄,赠即非吾有矣。吁世之人何大误也。晨夕亟于俗情,若论及道德检心修行事便曰:至善也,至重也,第吾不暇耳。处不至善、不至重则暇,迄为至善且重者,即曰不暇,非猖狂哉?人纵有甚急事,未尝不日日却冗再三食也?未闻曰,不暇矣,以养身必却冗于事隙,如此其勤焉,以养心不能乎?为养心德,求汝却冗於事隙,亦足靦赧甚矣。矧求而不得之与,痛哉,痛哉!
第二节 人於今世惟侨寓耳
一、人於今世为何苦难重重
1、鸟兽嬉游大造而常有余闲
冯大宗伯问余曰:吾观天地万物之间,惟人最贵,非鸟兽比,故谓人参天地然。吾复查鸟兽其情较人反为自适,何者?其方生也,忻忻自能行动,就其所养,避其所伤,身具毛羽爪甲,不俟衣履,不待稼穑,无仓廪之积藏,无供爨之工器,随食可以育生,随便可以休息,嬉游大造而常有余闲,其间岂有彼我贫富尊卑之殊,岂有可否先后功名之虑,操其心哉?熙熙逐逐日从其所欲尔矣。
2、君子劳心小人劳力之苦
人之生也,母先痛苦。赤身出胎,开口便哭,似已自知生世之难。初生而弱步不能移,三春之后方免怀抱,壮则各有所后,无不苦劳,农夫四时反土于畎,客旅经年偏度于山海,百工无时不勤动手足,士人昼夜剧神殚思焉,所谓君子劳心小人劳力者也。五旬之寿,五旬之苦。
3、疾病之苦
至如一身疾病,何啻百端。尝观医家之书,一目之病三百余名,况磬此全体,又可胜计乎?其治病之药大都苦口。
4、虫、畜、人相害不已
即宇宙之间,不论大小,虫畜肆其毒,具往为人害,如相盟诅,不过一寸之虫足残七尺之躯。人类之中又有相害,作为凶器,断人手足,截人肢体,非命之死多是人戕,今人犹嫌古之武不利,则更谋新者,展转益烈,甚至盈野盈城杀伐不已。
5、终身多愁之苦
纵遇太平之世何家成全无缺,有财货而无子孙,有子孙而无才能,有才能而身无安逸,有安逸而无权势,则每自谓亏丑。极大喜乐而为小不幸所泯,盖屡有之。终身多愁,终为大愁所承结,以至于死,身入土中莫之能逃。故古贤有戒其子者曰:尔勿欺已,尔勿昧心。人所竟往,惟于坟墓。吾曹非生,是乃常死入世始起死,曰死则了毕已。月过一日,吾少一日,近墓一步。常畏所不得避患,何时安乎?夫此,只诉其外苦耳,其内苦谁能当之?凡世界之苦辛为真苦辛,其快乐为伪快乐,其劳烦为常事,其娱乐为有数。一日之患,十载诉不尽;则一生之忧事,岂一生所能尽述乎?
6、爱恶忿惧四情之苦
人心在此为爱恶忿惧四情所伐,譬树在高山为四方之风所鼓,胡时得静?或溺酒色,或惑功名,或迷财货,各为已欲所牵,谁有安本分而不求外者?虽与之四海之广,垂民之众,不止足也。愚矣!
7、三教摧折人心之苦
然则,人之道人犹未晓,况于他道。而既从孔氏,复由老氏,又从释氏,而折断天下之心于三道也乎。又有好事者,别立门户,载以新说,不久而三教之岐,必至于三千教而不止矣。
8、天下之道日益乖乱之苦
虽自曰正道、正道,而天下之道日益乖乱。上者陵下,下者侮上,父暴子逆,君臣相忌,兄弟相贼,夫妇相离,朋友相欺,满世皆诈谄诳诞而无复真心。呜呼!诚视世民如大海中遇风涛,舟舶坏溺而其人荡漾波心沉浮海角,且各急于己难,莫肯相顾;或执碎板,或乘朽篷,或持败笼,随手所值,急操不舍,而相继以死,良可惜也!不知天主何故生人于此患难之处,则其爱人反似不如禽兽焉?
二、天主于世间患难中拯拔世人
1、世间患难,世人昏愚
余答之曰:世上有如此患难,而吾痴心犹恋爱之,不能割;使有宁泰,当何如耶?世态苦丑至如此极,而世人昏愚。欲于是为大业、辟田地、图名声、祷长寿、谋子孙,篡弑攻并,无所不为,岂不殆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