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广记 - 第 20 页/共 323 页
刘安 阴长生 张道陵
刘安
汉淮南王刘安者,汉高帝之孙也。其父厉王长,得罪徙蜀,道死。文帝哀之,而裂其地,尽以封长子,故安得封淮南王。
时诸王子贵侈,莫不以声色游猎犬马为事,唯安独折节下士,笃好儒学,兼占候方术,养士数千人,皆天下俊士。作《内书》二十二篇,又中篇八章,言神仙黄白之事,名为《鸿宝》,《万毕》三章,论变化之道,凡十万言。武帝以安辩博有才,属为诸父,甚重尊之。特诏及报书,常使司马相如等共定草,乃遣使,召安入朝。
尝诏使为《离骚经》,旦受诏,食时便成,奏之。安每宴见,谈说得失,乃献诸赋颂,晨入夜出。乃天下道书及方术之士,不远千里,卑辞重币请致之。
于是乃有八公诣门,皆须眉皓白。门吏先密以白王,王使阍人,自以意难问之曰:“我王上欲求延年长生不老之道,中欲得博物精义入妙之大儒,下欲得勇敢武士扛鼎暴虎横行之壮士。今先生年已耆矣,似无驻衰之术,又无贲、育之气,岂能究于《三坟》《五典》、《八索》《九丘》,钩深致远,穷理尽性乎?三者既乏,余不敢通。”
八公笑曰:“我闻王尊礼贤士,吐握不倦,苟有一介之善,莫不毕至。古人贵九九之好,养鸣吠之技,诚欲市马骨以致骐骥,师郭生以招群英。吾年虽鄙陋,不合所求,故远致其身,且欲一见王,虽使无益,亦岂有损,何以年老而逆见嫌耶?王必若见年少则谓之有道,皓首则谓之庸叟,恐非发石采玉,探渊索珠之谓也。薄吾老,今则少矣。”言未竟,八公皆变为童子,年可十四五,角髻青丝,色如桃花。
门吏大惊,走以白王。王闻之,足不履,跣而迎登思仙之台。张锦帐象床,烧百和之香,进金玉之几,执弟子之礼,北面叩首而言曰:“安以凡才,少好道德,羁锁事务,沈沦流俗,不能遣累,负笈出林。然夙夜饥渴,思愿神明,沐浴滓浊,精诚浅薄。怀情不畅,邈若云汉。不斯厚(厚原作原,据《云笈七签》卷109引《神仙传》改)幸,道君降屈,是安禄命当蒙拔擢,喜惧屏营,不知所措。唯望道君哀而教之,则螟蛉假翼于鸿鹄,可冲天矣。”
八童子乃复为老人,告王曰:“余虽复浅识,备为先学。闻王好士,故来相从,未审王意有何所欲?吾一人能坐致风雨,立起云雾,画地为江河,撮土为山岳;一人能崩高山,塞深泉,收束虎豹,召致蛟龙,使役鬼神;一人能分形易貌,坐存立亡,隐蔽六军,白日为暝;一人能乘云步虚,越海凌波,出入无间,呼吸千里;一人能入火不灼,入水不濡,刃射不中,冬冻不寒,夏曝不汗;一人能千变万化,恣意所为,禽兽草木,万物立成,移山驻流,行宫易室;一人能煎泥成金,凝铅为银,水炼八石,飞腾流珠,乘云驾龙,浮于太清之上。在王所欲。”
安乃日夕朝拜,供进酒脯,各试其向所言,千变万化,种种异术,无有不效。
遂授《玉丹经》三十六卷,药成,未及服。
而太子迁好剑,自以人莫及也。于时郎中雷被,召与之戏,而被误中迁,迁大怒,被怖,恐为迁所杀,乃求击匈奴以赎罪,安闻不听。被大惧,乃上书于天子云:“汉法,诸侯壅阏不与击匈奴,其罪入死,安合当诛。”
武帝素重王。不咎,但削安二县耳。
安怒被,被恐死。与伍被素为交亲,伍被曾以奸私得罪于安,安怒之未发,二人恐为安所诛,乃共诬告,称安谋反。天子使宗正持节治之,八公谓安曰:“可以去矣,此乃是天之发遣王。王若无此事,日复一日,未能去世也。”
八公使安登山大祭,埋金地中,即白日升天。八公与安所踏山上石,皆陷成迹,至今人马迹犹存。八公告安曰:“夫有藉之人,被人诬告者,其诬人当即死灭,伍被等今当复诛矣。”于是宗正以失安所在,推问云,王仙去矣。
天子怅然,乃讽使廷尉张汤,奏伍被,云为画计,乃诛二被九族,一如八公之言也。
汉史秘之,不言安得神仙之道,恐后世人主,当废万机,而竞求于安道,乃言安得罪后自杀,非得仙也。
按左吴记云,安临去,欲诛二被,八公谏曰:“不可,仙去不欲害行虫,况于人乎。”安乃止。又问八公曰:“可得将素所交亲俱至彼,便遣还否?”公曰:“何不得尔,但不得过五人。”安即以左吴、王眷、傅生等五人,至玄洲,便遣还。吴记具说云:安未得上天,遇诸仙伯,安少习尊贵,稀为卑下之礼,坐起不恭,语声高亮,或误称“寡人”。于是仙伯主者奏安云:不敬,应斥遣去。八公为之谢过,乃见赦,谪守都厕三年。后为散仙人,不得处职,但得不死而已。
武帝闻左吴等随王仙去更还,乃诏之,亲问其由。吴具以对。帝大懊恨,乃叹曰:“使朕得为淮南王者,视天下如脱屣耳。”遂便招募贤士,亦冀遇八公,不能得,而为公孙卿、栾大等所欺。意犹不已,庶获其真者,以安仙去分明,方知天下实有神仙也。时人传八公、安临去时,余药器置在中庭,鸡犬舐啄之,尽得升天,故鸡鸣天上,犬吠云中也。(出《神仙传》)
阴长生
阴长生者,新野人也,汉皇后之亲属。少生富贵之门,而不好荣贵,唯专务道术。闻马鸣生得度世之道,乃寻求之,遂得相见,便执奴仆之役,亲运履之劳。鸣生不教其度世之法,但日夕别与之高谈,论当世之事,治农田之业,如此十余年,长生不懈。
同时共事鸣生者十二人,皆悉归去,唯长生执礼弥肃。鸣生告之曰:“子真能得道矣。”乃将入青城山中,煮黄土为金以示之。立坛西面,乃以《太清神丹经》授之,鸣生别去。长生乃归,合之丹成,服半剂,不尽(《云笈七签》卷106引《阴真君传》无尽字),即升天。乃大作黄金十数万斤,以布惠天下贫乏,不问识与不识者。
周行天下,与妻子相随,一门皆寿而不老。在民间三百余年,后于平都山东,白日升天而去。著书九篇,云:“上古仙者多矣,不可尽论,但汉兴以来,得仙者四十五人,连余为六矣。二十人尸解,余并白日升天。《抱朴子》曰:“洪闻谚书有之曰:‘子不夜行,则安知道上有夜行人?’今不得仙者,亦安知天下山林间不有学道得仙者?”
阴君已服神药,未尽升天,然方以类聚,同声相应,便自与仙人相集。寻索闻见,故知此近世诸仙人数耳。而俗民谓为不然,以己所不闻,则谓无有,不亦悲哉。夫草泽间士,以隐逸得志,以经籍自娱,不耀文采,不扬声名,不修求进,不营闻达,人犹不能识之,况仙人亦何急急,令闻达朝阙之徒。知其所云为哉。
阴君自叙云:“汉延光元年,新野山北子,受仙君神丹要诀。道成去世,付之名山,如有得者,列为真人,行乎去来。何为俗闻?不死之要,道在神丹。行气导引,俯仰屈伸,服食草木,可得延年,不能度世,以至乎仙。子欲闻道,此是要言。积学所致,无为合神,上士为之,勉力加勤,下愚大笑,以为不然,能知神丹。久视长安。”
于是阴君裂黄素,写《丹经》一通,封一文石之函,置嵩高山。一通黄栌之简,漆书之,封以青玉之函,置太华山。一通黄金之简,刻而书之,封以白银之函,置蜀绥山。一封缣书,合为十篇,付弟子,使世世当有所传付。
又著诗三篇,以示将来。其一曰:“惟余之先,佐命唐虞,爰逮汉世。紫艾重纡,余(余字原缺,据明抄本补)独好道,而为匹夫,高尚素志,不仕王侯。贪生得生,亦又何求。超迹苍霄,乘龙驾浮,青要(要字原缺,据明抄本补,清黄晟刻本——以后简称黄刻本——青要作青风)承翼,与我为仇。入火不灼,蹈波不濡,消遥太极,何虑何忧,傲戏仙都。顾悯群愚,年命之逝,如彼川流,奄忽未几,泥土为俦,奔驰索死,不肯暂休。”
其二章曰:“余(余字原缺,据明抄本补)之圣师,体道之真,升降变化,乔、松为邻。唯余同学,十有二人,寒苦求道,历二十年,中多怠堕,志行不坚,痛乎诸子,命也自天,天不妄授,道必归贤。身没幽壤,何时可还?嗟尔将来,勤加精研,勿为流俗,富贵所牵。神道一成,升彼九天,寿同三光,何但亿千。”
其三章曰:“惟余束发,少好道德,弃家随师,东西南北,委放五浊。(明抄本委作悉,浊作经)避世自匿,三十余年。名山之侧,寒不遑衣,饥不暇食,思不敢归,劳不敢息。奉事圣师,承欢悦色,面垢足胝,乃见褒饰(褒饰二字原缺,据明抄本补),遂受要诀,恩深不测。妻子延年,咸享无极。黄白已成,货财千亿,使役鬼神,玉女侍侧。今得度世,神丹之力。”
阴君处民间百七十年,色如女子,白日升天而去。(出《神仙传》)
张道陵
张道陵者,沛国人也,本太学书生,博通五经。晚乃叹曰:“此无益于年命,遂学长生之道,得黄帝“九鼎丹法”,欲合之。用药皆糜费钱帛,陵家素贫,欲治生,营田牧畜,非己所长,乃不就。闻蜀人多纯厚,易可教化,且多名山。乃与弟子入蜀,住鹄鸣山,著作道书二十四篇,乃精思炼志。
忽有天人下,千乘万骑,金车羽盖,骖龙驾虎,不可胜数。或自称柱下史,或称东海小童。乃授陵以新出《正一明威》之道,陵受之,能治病,于是百姓翕然,奉事之以为师,弟子户至数万。
即立祭酒,分领其户,有如官长。并立条制,使诸弟子,随事轮出米绢器物纸笔樵薪什物等,领人修复道路,不修复者,皆使疾病。县有应治桥道,于是百姓新草除溷,无所不为,皆出其意。而愚者不知是陵所造,将为此文从天上下也。
陵又欲以廉耻治人,不喜施罚刑,乃立条制:使有疾病者,皆疏记生身已来所犯之罪,乃手书投水中,与神明共盟约,不得复犯法,当以身死为约。于是百姓计念,邂逅疾病,辄当首过,一则得愈,二使羞惭,不敢重犯,且畏天地而改。从此之后,所违犯者,皆改为善矣。
陵乃多得财物,以市其药,合丹。丹成,服半剂,不愿即升天也,乃能分形作数十人。其所居门前水池,陵常乘舟戏其中,而诸道士宾客,往来盈庭巷(巷原作盖,据明抄本改)座上常有一陵,与宾客对谈,共食饮,而真陵故在池中也。其治病事,皆采取玄素,但改易其大较,转其首尾,而大途犹同归也。行气服食,故用仙法,亦无以易。
故陵语诸人曰:“尔辈多俗态未除,不能弃世,正可得吾行气导引房中之事,或可得服食草木数百岁之方耳。”其有九鼎大要,唯付王长。而后合有一人从东方来,当得之。此人必以正月七日日中到,其说长短形状。至时果有赵升者,不从东方来(明抄本无不字)生平未(未原作原,据明抄本、陈校本改)相见,其形貌一如陵所说。陵乃七度试升,皆过,乃受升丹经。
七试者:
第一试,升到门不为通,使人骂辱,四十余日,露宿不去,乃纳之。
第二试,使升于草中守黍驱兽,暮遣美女非常,托言远行,过寄宿,与升接床。明日又称脚痛不去,遂留数日。亦复调戏,升终不失正。
第三试,升行道,忽见遗金三十瓶,升乃走过不取。
第四试,令升入山采薪,三虎交前,咬升衣服,唯不伤身。升不恐,颜色不变,谓虎曰:“我道士耳,少年不为非,故不远千里,来事神师,求长生之道,汝何以尔?岂非山鬼使汝来试我乎?”须臾,虎乃起去。
第五试,升于市买十余匹绢,付直讫,而绢主诬之,云未得。升乃脱己衣,买绢而偿之,殊无吝色。
第六试,升守田谷,有一人往叩头乞食。衣裳破弊,面目尘垢,身体疮脓,臭秽可憎。升怆然,为之动容,解衣衣之,以私粮设食,又以私米遗之。
第七试,陵将诸弟子,登云台绝岩之上,下有一桃树,如人臂,傍生石壁,下临不测之渊,桃大有实。陵谓诸弟子曰:“有人能得此桃实,当告以道要。”于时伏而窥之者三百余人,股战流汗,无敢久临视之者,莫不却退而还,谢不能得。升一人乃曰:“神之所护,何险之有?圣师在此,终不使吾死于谷中耳。师有教者。必是此桃有可得之理故耳。”乃从上自掷,投树上,足不蹉跌,取桃实满怀。而石壁险峻,无所攀援,不能得返。于是乃以桃一一掷上,正得二百二颗。陵得而分赐诸弟子各一,陵自食,留一以待升。陵乃以手引升,众视之,见陵臂加长三二丈,引升,升忽然来还。乃以向所留桃与之。升食桃毕,陵乃临谷上,戏笑而言曰:“赵升心自正,能投树上,足不蹉跌,吾今欲自试投下,当应得大桃也。”众人皆谏,唯升与王长嘿然。陵遂投空,不落桃上,失陵所在。四方皆仰,上则连天,下则无底,往无道路,莫不惊叹悲涕。唯升、长二人,良久乃相谓曰:“师则父也,自投于不测之崖,吾何以自安!”乃俱投身而下,正堕陵前。
见陵坐局脚床斗帐中,见升长二人笑曰:“吾知妆来。”乃授二人道毕,三日乃还。归治旧舍,诸弟子惊悲不息。后陵与升、长三人,皆白日冲天而去。众弟子仰视之,久而乃没于云霄也。
初,陵入蜀山,合丹半剂,虽未冲举,已成地仙。故欲化作七试,以度赵升,乃知(知原作如,据明抄本、陈校本改)其志也。(出《神仙传》)
卷第九 神仙九
李少君 孔元方 王烈 焦先孙登 吕文敬 沈建
李少君
李少君者,齐人也。汉武帝召募方士。少君于安期先生得神丹炉火之方,家贫,不能办药,谓弟子曰:“老将至矣,而财不足,虽躬耕力作,不足以致办。今天子好道,欲往见之,求为合药,可得恣意。”乃以方上帝,云:“丹砂可成黄金,金成服之升仙。臣常游海上,见安期先生,食枣大如瓜。”天子甚尊敬之,赐遗无数。少君尝与武安侯饮食,座中有一老人,年九十余,少君问其名,乃言曾与老人祖父游夜(明抄本夜作射),见小儿从其祖父,吾故识之。时一座尽惊。又少君见武帝有故铜器,因识之曰:“齐桓公常陈此器于寝座。帝按言观其刻字,果齐之故器也,因知少君是数百岁人矣。视之如五十许人,面色肌肤,甚有光泽,口齿如童子。王公贵人,闻其能令人不死,莫不仰慕,所遗金钱山积。少君乃密作神丹,丹成,谓帝曰:“陛下不能绝骄奢,遣声色,杀伐不止,喜怒不胜,万里有不归之魂,市曹有流血之刑,神丹大道,未可得成。”乃以少药方与帝,少君便称疾。是夜,帝梦与少君俱上嵩高山,半道,有使者乘龙持节云中来,言太乙请少君。帝遂觉,即使人问少君消息,且告近臣曰:“朕昨梦少君舍朕去。”少君乃病困,帝往视之,并使人受其方,事未竟而卒。帝曰:“少君不死,故化去耳。”及敛,忽失尸所在,中表衣悉不解,如蝉蜕也。帝犹增叹,恨求少君不勤也。初少君与朝议郎董仲躬相亲爱。仲躬宿有疾,体枯气少。少君乃与其成药二剂,并其方,用戊巳之草,后土脂,黄精根,兽沉肪,先莠之根,百卉花酿,亥月上旬,合煎铜器中,使童子沐浴洁净,调其汤火,使合成鸡子,三枚为程。服尽一剂,身体便轻;服三剂,齿落更生;五剂,年寿长而不复倾。仲躬为人刚直,博学五经,然不达道术,笑世人服药学道,频上书谏武帝,以为人生则命,衰老有常,非道术所能延。意虽见其有异,将为天性,非术所致,得药竟不服,又不问其方。少君去后数月,仲躬病甚。常闻武帝说前梦,恨惜少君,仲躬忆少君所留药。试服之,未半,乃身体轻壮,其病顿愈;服尽,气力如年少时,乃信有长生不死之道。解官,行求道士,问其方,竟不能悉晓。仲躬唯得发不白,形容盛甚,年八十余乃死。嘱其子道生曰:“我少得少君方药,初不信,事后得力,无能解之,怀恨于黄泉矣。汝可行求人间方术之事,解其方意,长服此药,必度世也。”时有文成将军,亦得少君术。事武帝,帝后遣使诛之,文成谓使者曰:“为吾谢帝,不能忍少日而败大事乎?帝好自爱,后三十年,求我于成山,方共事,不相怨也。”使者还,具言之。帝令发其棺视之,无所见,唯有竹筒一枚。帝疑其弟子窃其尸而藏之,乃收捕,检问其迹,帝乃大悔诛文成。后复征诸方士,更于甘泉祀太乙,又别设一座祀文成,帝亲执礼焉。(原缺出处,查出《神仙传》)
孔元方
孔元方,许昌人也。常服松脂茯苓松实等药,老而益少,容如四十许人。郄元节、左元放,皆为亲友,俱弃五经当世之人事,专修道术。元方仁慈,恶衣蔬食,饮酒不过一升,年有七十余岁。道家或请元方会同饮酒,次至元方,元方作一令:以杖柱地,乃手把杖倒竖,头在下,足在上,以一手持杯倒饮,人莫能为也。元方有妻子,不畜余财,颇种五谷。时失火,诸人并来救之,出屋下衣粮床几,元方都不救,唯箕踞篱下视火。其妻促使元方助收物,元方笑曰:“何用惜此。”又凿水边岸,作一窟室,方广丈余,元方入其中断谷,或一月两月,乃复还,家人亦不得往来。窟前有一柏树,生道后棘草间,委曲隐蔽。弟子有急,欲诣元方窟室者,皆莫能知。后东方有一少年,姓冯名遇,好道,伺候元方,便寻窟室得见。曰:“人皆来,不能见我,汝得见,似可教也。”乃以素书二卷授之曰:“此道之要言也,四十年得传一人。世无其人,不得以年限足故妄授。若四十年无所授者,即八十年而有二人可授者,即顿接二人。可授不授为‘闭天道’;不可授而授为‘泄天道’,皆殃及子孙。我已得所传,吾其去矣。”乃委妻子入西岳。后五十余年,暂还乡里,时人尚有识之者。(出《神仙传》)
王烈
王烈者,字长休,邯郸人也。常服黄精及鈆,年三百三十八岁,犹有少容。登山历险,行步如飞。少时本太学书生,学无不览,常以人谈论五经百家之言,无不该博。中散大夫谯国嵇叔夜,甚敬爱之,数数就学。共入山游戏采药。后烈独之太行山中,忽闻山东崩圮(圮原作地,明抄本作玘,今改),殷殷如雷声。烈不知何等,往视之,乃见山破石裂数百丈,两畔皆是青石,石中有一穴口,经阔尺许,中有青泥流出如髓。烈取泥试丸之,须臾成石,如投热蜡之状,随手坚凝。气如粳米饭,嚼之亦然。烈合数丸如桃大,用携少许归,乃与叔夜曰:“吾得异物。”叔夜甚喜,取而视之,已成青石,击之如铜声。叔夜即与烈往视之,断山以复如故。烈入河东抱犊山中,见一石室,室中白石架,架上有素书两卷。烈取读,莫识其文字,不敢取去。却着架上。暗书得数十字形体,以示康。康尽识其字。烈喜,乃与康共往读之。至其道径,了了分明,比及,又失其石室所在。烈私语弟子曰:“叔夜未合得道故也。”又按神仙经云,神山五百年辄开,其中石髓出,得而服之,寿与天相毕。烈前得者必是也。河东闻喜人多累世奉事烈者。晋永宁年中,出洛下,游诸处,与人共戏斗射。烈挽二石弓,射百步,十发矢,九破的。一年复去,又张子道者,年九十余,拜烈,烈平坐受之。座人怪之,子道曰:“我年八九岁时见,颜色与今无异,吾今老矣,烈犹有少容。”后莫知所之。(出《神仙传》)
焦先
焦先者,字孝然,河东人也,年一百七十岁。常食白石,以分与人,熟煮如芋食之。日日入山伐薪以施人,先自村头一家起,周而复始。负薪以置人门外,人见之,铺席与坐,为设食,先便坐。亦不与人语。负薪来,如不见人,便私置于门间,便去,连年如此。及魏受禅,居河之湄,结草为庵,独止其中。不设床席,以草褥衬坐,其身垢污,浊如泥潦。或数日一食,行不由径,不与女人交游。衣弊,则卖薪以买故衣着之,冬夏单衣。太守董经,因往视之,又不肯语。经益以为贤。彼遭野火烧其庵,人往视之,见先危坐庵下不动,火过庵烬,先方徐徐而起,衣物悉不焦灼。又更作庵,天忽大雪,人屋多坏,先庵倒。人往不见所在,恐已冻死,乃共拆庵求之,见先熟卧于雪下,颜色赫然,气息休休,如盛暑醉卧之状。人知其异,多欲从学道,先曰:“我无道也。”或忽老忽少,如此二百余岁,后与人别去,不知所适。所请者竟不得一言也。(出《神仙传》)
孙登
孙登者,不知何许人也。恒止山间,穴地而坐,弹琴读《易》。冬夏单衣,天大寒,人视之,辄被发自覆身,发长丈余。又雅容非常,历世见之,颜色如故。市中乞得钱物,转乞贫下,更无余资,亦不见食。时杨骏为太傅,使传迎之,问讯不答。骏遗以一布袍,亦受之。出门,就人借刀断袍,上下异处,置于骏门下,又复斫碎之。时人谓为狂,后乃知骏当诛斩,故为其象也。骏录之,不放去,登乃卒死。骏给棺,埋之于振桥。后数日,有人见登在董马坡,因寄书与洛下故人。嵇叔夜有迈世之志,曾诣登,登不与语。叔夜乃扣难之,而登弹琴自若。久之,叔夜退,登曰:“少年才优而识寡,劣于保身,其能免乎?”俄而叔夜竟陷大辟。叔夜善弹琴,于是登弹一弦之琴,以成音曲。叔夜乃叹息绝思也。(出《神仙传》)
吕文敬
吕恭,字文敬,少好服食。将一奴一婢,于太行山中采药。忽见三人在谷中,问恭曰:“子好长生乎,乃勤苦艰险如是耶?”恭曰:“实好长生,而不遇良方,故采服此药,冀有微益耳。”一人曰:“我姓吕字文起。”次一人曰:“我姓孙字文阳。”次一人曰:“我姓王字文上。”三人皆太清太和府仙人也。“时来采药,当以成新学者。公既与我同姓,又字得吾半支,此是公命当应常生也。若能随我采药,语公不死之方。”恭即拜曰:“有幸得遇仙人,但恐暗塞多罪,不足教授耳。若见采收,是更生之愿也。”即随仙人去二日,乃授恭秘方一首,因遣恭去曰:“可视乡里。”恭即拜辞,三人语恭曰:“公来二日,人间己二百年矣。”恭归家,但见空宅,子孙无复一人也。乃见乡里数世后人赵辅者,问吕恭家人皆何所在。辅曰:“君从何来,乃问此久远人也。吾昔闻先人说云,昔有吕恭者,持奴婢入太行山采药,遂不复还,以为虎狼所食,已二百余年矣。恭有数世子孙吕习者,居在城东十数里,作道士,民多奉事之。推求易得耳。”恭承辅言,到习家,扣门问讯。奴出,问公从何来,恭曰:“此是我家,我昔随仙人去,至今二百余年。”习闻之惊喜,跣出拜曰:“仙人来归,悲喜不能自胜。”公因以神方授习而去。习已年八十,服之即还少壮,至二百岁,乃入山中。子孙世世不复老死。(出《神仙传》)
沈建
沈建,丹阳人也,世为长吏。建独好道,不肯仕宦,学导引服食之术,还年却老之法。又能治病,病无轻重,治之即愈。奉事之者数百家。建尝欲远行,寄一婢三奴、驴一头、羊十口,各与药一丸。语主人曰:“但累屋,不烦饮食也。”便去。主人大怪之曰:“此客所寄十五口,不留寸资,当若之何。建去后,主人饮奴婢,奴婢闻食气,皆逆吐不用;以草饲驴羊,驴羊避去不食,或欲抵触,主人大惊愕。百余日,奴婢体貌光泽,胜食之时,驴羊皆肥如饲。建去三年乃还,各以药一丸与奴婢驴羊,乃饮食如故。建遂断谷不食,轻举飞行。或去或还,如此三百余年,乃绝迹不知所之也。(出《神仙传》)
卷第十 神仙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