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镜寓言 - 第 5 页/共 18 页
金海陵尝召杨伯雄问鬼神事,辞未学。强之,伯雄漫应曰:「臣家有书一卷,记人死复生,或问冥官何以免罪,答曰:「汝第置一历,白日所为,暮夜书之。不可书者,即不可为也。」」海陵为改容。/壶公曰:海陵淫虐,闻之毛竖。
许衡尝暑中过河阳,渴甚,道有梨,众争啖之。衡独危坐树下,曰:「非其有而取之,不可。」或曰:「世乱无主。」衡曰:「梨无主,吾心独无主乎?」/壶公曰:真道学。於陵子以一李丧节。
吕蒙正为宰相,一朝士家藏古镜,自言能照二百里。欲因公弟献以求知。其弟伺间言之,公笑曰:「吾面不过揲子大,安用照二百里?」其弟遂不敢复言。/壶公曰:七尺之躯,安用大厦?三寸之喉,安用万顷?人胡不内照也!
张子韶对策,至晡未毕,貂珰促之。子韶曰:「未也,方谈及公等。」其策曰:「阉寺闻名,国之不祥也。尧舜阉寺不闻于典谟,三王阉寺不闻于誓诰。竖刁闻於齐而齐乱,伊戾闻于宋而宋危。」/壶公曰:子韶先生通身都是胆。
沈巑之为丹徒令,在县以清廉,不事左右。毁言日至,竟抵罪锁系。尚方叹曰:「得一见天子足矣。」上闻,召问曰:「复何言?」答曰:「臣坐官清,获罪。」上曰:「清,何以获罪?」曰:「无以承奉要人。」上曰:「要人为谁?」巑以手板四面,指曰:「此赤衣诸贤皆是。」上亦不责,令复任。/壶公曰:赤衣诸贤肯令复任耶?
陈尚书咸,见王莽诛何武、鲍宣,喟然叹曰:「吾可以逝矣!」父子相与归乡里,闭门不出入,犹用汉家祖腊。或问之,答曰:「我先祖岂知王氏腊乎?」/壶公曰:陈氏一门,尚延汉脉。
王丞相名位隆重,百僚欲为降礼,冯太常以问颜光禄,颜曰:「王公虽重,礼无偏敬。降礼之言,或是诸君事宜。鄙人老矣,不识时务。」既而告人曰:「吾闻伐国不问仁人,向冯祖思问佞于我,我其有邪德乎?」/壶公曰:自反最妙。
殷仲文还姑熟,祖送倾朝。桓敬祖要王参军同行。王曰:「饯离送别,必在有情,下官与殷,风马不接,无缘扈从。」/壶公曰:今风马不接者,偏肯近前。
郭贽拜参政。奏对曰:「臣遭不次之遇,誓以愚直上报。」太宗曰:「愚直何益于事?」贽曰:「犹胜奸邪。」
姚彪与张温俱至武昌,遇吴兴沈珩守风粮尽,从彪贷盐一百斛。彪性峻直,得书不答。方与温谈论良久,呼左右倒百斛盐著江中,谓温曰:「明吾不惜,惜所与耳!」/壶公曰:宁与冯夷,倒不伤惠。
郭景纯尝遇颜弘都,欲为之筮。颜曰:「年在天,位在人。修己而天不与者,命也;守道而人不知者,性也。自有性命,无劳蓍龟。」/壶公曰:若颜生者,可与谈性命矣。
纪僧真得幸於齐世祖,容表有士风,尝请于世祖曰:「臣出自本县武吏,邀逢世时,阶荣至此。为儿婚得荀昭光女,即时无复所须,唯就陛下乞作士大夫。」上曰:「此由江敩、谢瀹,我不得措意,可自诣之。」僧真承旨,诣敩。登榻坐定,敩顾命左右曰:「移吾床远客。」僧真丧气而退,以告世祖。世祖曰:「士大夫故非天子所命。」/壶公曰:有盛世之风。
朱彦和方贵用事,宾客辐辏,欲引江子一为助。彦和是子一姑夫,子一知彦和不为物议所归,未尝造门。/东伟曰:子一公卒死侯景之难。
范淳夫尝语李方叔曰:「李文正有言,「士人当使王公闻名多而识面少。」此最名言。盖宁使王公讶其不来,无使王公厌其不去。」
元兵大入,贾似道当国,以去要君。时度宗初即位,呼为师相,至涕泣拜留之。江万里时为参政,以身掖帝云:「自古无此君臣礼,陛下不可拜,似道不可复言去。」似道不知所为,下殿举笏谢万里曰:「微公,似道几为千古罪人。」/东伟曰:文忠公卒死难,沉芝山止水。
周新为御史,弹劾敢言,贵戚畏之,目为「冷面寒铁」。江右抚台,居者多病,孙燧口潘臬请改建,新曰:「有正人无邪地。」止移后堂。向前数尺,槛下得一古镜,背刻「昭明光运,忠扶日月」等语,为公死节先兆。/壶公曰:事奇。
阉宦汪直以权幸,延揽名士。闻杨继宗治郡名,往吊拜,起手捋公须曰:「比闻杨继宗名,今貌乃尔。」公曰:「继宗貌陋,但亏体辱亲,未之敢也。」直不复言。
陆深为讲官,一日,讲罢而奏曰:「令日讲章,非臣原撰,乃经阁臣改窜者。陛下有尧舜之资,当令诸臣各陈所见,则圣德日新。」/壶公曰:经阁臣手,便是依样葫芦。
李梦阳督学江右,渡江,有司请祀水神。公怒,命从者缚神投诸江,曰:「以水神投水,得其所哉,得其所哉!」/壶公曰:趣。
雅量
孔文举在青州为袁谭所攻,流矢雨集,矛戟内接。孔隐几安坐,读书论义自若。/壶公曰:如此风度,卒不免于曹瞒,鹿门先生所以为高。
诸葛武侯与司马宣王治军渭滨,克日交战,宣王戎服莅事,使人视武侯,独乘素舆,葛巾、毛扇,指麾三军,随其进止。宣王叹曰:「诸葛君可谓名士矣!」/壶公曰:宣王曰「名士」,陈寿则曰「应变将略,非其所长。」
王子敬夜斋中卧,有群偷入其室,盗物都尽,王徐曰:「偷儿,青毡我家旧物,可特置之。」/壶公曰:青毡终舍不得。
王江州弘,欲识陶渊明不能置。渊明尝往庐山,王令渊明故人庞通之赍酒具,于半道栗里要之。渊明有脚疾,使一门生、二儿举篮舆。既至,欣然便共饮酌。俄倾,王至,亦无忤也。/壶公曰:江州佳士,何委曲以媚渊明?又曰:有酒有舆,脚疾何损?
宋明帝赐王景文死。敕至之夜,景文在江州,方与客棋。看敕讫,置在局下,神色恬然。争劫竟,敛子纳奁毕,徐言奉敕见賜以死,方以敕示客。因举赐鸩,谓客曰:「此酒不可相劝。」遂仰饮而绝。/壶公曰:何其从容,惜不得其死耳!
王敬则穷时,尝与既阳县吏斗。谓曰:「我若令既阳,当鞭汝背。」吏唾其面曰:「汝若令既阳,我已得司徒公矣。」已,敬则果令既阳,斗吏惧亡,敬则勒令出,出则厚遇之。第谓曰:「吾业得既阳令矣,汝何时得司徒公乎?」/壶公曰:敬则可令,吏亦可司徒公。
张融尝浮海至交州,于海中遇风,任其播荡,了无惧色。方咏曰:「乾鱼自可还其本乡,肉脯复何为者哉!」/壶公曰:趣。
高宗时,戴至德为右仆射,刘仁轨为左。人有诉,率优容之。至德必诘究本末,无私假。以是当时多喜仁轨,号「解事仆射」。两人尝更日听事。至德听事日,有一妪诣投牒,牒已收,忽复取曰:「初以为解事仆射,今乃非。」至德笑还之,人服其德量。/壶公曰:戴真「解事仆射」。
阳峤尝曰:「吾虽备位方伯,吾心亦昔时一尉耳。」/壶公曰:大耐官职。
吴瑛性旷达。盗入室,觉而不言,且取其被,徐谓曰:「他物惟所欲,夜正寒,幸舍此。」/壶公曰:似王子敬。
公沙穆居建城山中,依林阻为室,独宿无侣。时暴风震雷有声于外,呼穆者三,穆不与语。有顷,呼者自牖而入,音状甚怪。穆诵经自若,终亦无他。/壶公曰:见怪不怪。
或劝皇甫士安修名广交。士安答曰:「自非圣人,孰能兼存出处?居田里之中,亦可以乐尧舜之道,何必崇接势利,事官鞅掌,然后为名乎?」作玄守论以见志。/壶公曰:论惜不传。
司空表圣预为寿藏,故人来者引置圹中,赋诗对酌。人或难之,表圣曰:「达人大观,幽显一致,非止暂游此中,公何不广耶?」/壶公曰:公盖先知白马之祸矣。
宋元宪与弟景文,未第时贫甚。因依外家,就学安陆。冬至召同人饮,元宪语客曰:「至节无以为具,独有先人剑鞘上裹银一两,粗以办节。」乃笑曰:「冬至吃剑鞘,年节当吃剑耳。」宴笑自若。/壶公曰:此等雅趣,富贵后不可再得。
王文正旦局量宽厚,未尝见其喜怒。饮食有不精洁者,但不食而已。家人欲试其量,以少埃墨投羹中,公惟啖饭而已。问其何以不食羹,曰:「我偶不喜肉。」一日又墨其饭,公视之,曰:「吾今日不喜饭,可具餐。」/壶公曰:未免为所侮。
田元均为人宽厚长者,其在三司,深厌请托者。虽不能从,然不欲峻拒之,每温颜强笑以遣之。尝谓人曰:「作三司使数年,强笑多矣,直笑得面似靴皮。」士大夫闻者,传以为笑,然皆服其德量。/壶公曰:靴皮面天下去得。
范尧夫谪居永州,闭门,人稀识面。客苦欲见者,或出,则问寒暄而已。僮扫榻奠枕,于是揖客,解带对卧。良久鼻息如雷霆。客自度未可起,亦熟睡。睡觉,常及暮而去。/壶公曰:颠沛如是,所养可知。又曰:这一觉睡,另辟乾坤。
裴行俭破外国,得玛瑙盘,广三尺。出以示诸将,为军吏捧盘升阶,跌而碎之,叩头流血请罪。行俭笑曰:「尔为何罪?」/壶公曰:清来饶为之。
韩魏公琦得二玉杯、玉盘,觞客次,藉以锦,置于案。为执事者触案,碎于地。非但一时不变色,竟无追惜之意。/壶公曰:余极怕古董,碎之者且有殊赏。
吕正献平章军国时,门下客因语次,或曰:「嘉问败坏家法,可惜!」公不答,客愧而退。一客少留曰:「司空尚能容吕惠卿,何况族党?此人妄意迎合,可恶也。」公又不答。既归,子弟请问二客之言何如,公亦不答。/壶公曰:此中最是难测地。
韩黄门持国典藩觞客,早食,则凛然谈经史节义及政事设施;晚食,则命妓劝饮,尽欢而罢。虽簿尉小官,悉令登车上马而去。/壶公曰:无纱帽气,无头巾气,可以相天下矣。
司马温公过独乐园,见创一厕屋,问守园者何从得钱,对曰:「积游赏者所得。」公曰:「何不留以自用?」对曰:「只相公不要钱也?」公大笑。/壶公曰:峰皞气象。又曰:此守园者,与赵清献老兵同学问。
苏子瞻在黄州及岭外,每旦起,不招客与语,必出访。客所与游亦不尽择,各随其人高下,谈谐放荡,不复为畛畦。有不能谈者,则强之使说鬼。或辞无有,则曰:「姑妄言之。」/壶公曰:妄言鬼,定有佳趣。又曰:投荒时,只合说鬼。
张士简嗜酒疏脱,忘怀家务。在新安,遣家僮载米三千斛还吴,耗失大半。士简问其故,答曰:「雀鼠耗也。」士简笑曰:「壮哉!鼠雀。」不复研问。/壶公曰:雀鼠之耗不可问,政不必问。
牛弘弟弼,好酒而酗。尝因醉,射杀弘驾车牛。弘还宅,妻迎,谓曰:「叔射杀牛。」弘闻之,无所怪问。直答曰:「作脯。」坐定,其妻又言:「叔射杀牛,大是异事。」弘言:「已知。」颜色自若,读书不辍。/壶公曰:嫂断不能容叔。
裴晋公不信术数,每语人曰:「鸡、猪、鱼、蒜,逢着则吃;生、老、病、死,时至则行。」/壶公曰:不谈禅,而禅理自精。
范忠宣谪永州,夫人不如意,辄骂章惇。舟过桔洲,大风雨,船破,仅得及岸。正平持盖,公自负夫人以登,燎衣民舍。公顾曰:「岂亦章惇所为耶?」/壶公曰:代夫人转一语,曰:「岂非章惇所为耶?」又曰:昔叶洽问子瞻曰:「世传端明已归道山,今尚游戏人间耶?」答曰:「途中见章子厚,乃回反耳。」想子瞻胸中犹有章惇。
司马光更新法,苏子瞻劝其防后患。公起立,拱手曰:「天若祚宋,必无此事。」/壶公曰:盛德语。
唐鄂公尉迟恭,晚岁闲居,学延年术。修饰池台,奏清商乐,以自奉养,不复通宾客。宋韩蕲王世忠,谢事家居,常乘驴游西湖。上二公之度,不可测矣。/壶公曰:英雄退步,定是学仙,竟以天后、奸桧作海鸥游。
解大绅素无崖岸,求文与书者,日辐辏,率与之,无厌倦意。或言有不当与者,笑曰:「雨露岂择地而施哉?」/壶公曰:自适其适。
或问夏忠靖曰:「量可学乎?」公曰:「某幼时,有犯者,未尝不怒。始忍于色,中忍于心,久则自熟。」/壶公曰:真。
魏文靖公致仕时往絜田,值御史官舟,公岸上引缆而行。御史怪问,对曰:「魏骥。」又问,曰:「萧山魏骥。」又问,曰:「尚书归老魏骥。」御史惶恐谢罪。/壶公曰:有古风。
陈白沙访庄定山,庄拏舟送之维扬。一士人素滑稽,同泛数十里,极肆谈锋,尽衽席亵昵之事,故为二老困。定山怒不能忍,声色俱厉。白沙当其谈时,若不闻其声;既去,若不识其人。定山深服之。/壶公曰:白沙能耐。白沙何以能耐?亦无可奈何。又曰:士人绝高,一洗头巾气。
杨文懿以洗马乞假,行次一驿。其丞不知为何官也,坐而抗礼,卒然问曰:「公职洗马,日洗几马?」公漫应曰:「勤则多洗,懒則少洗,无定数也。」/壶公曰:在驿丞檐下,只得如此。
徐文贞致政家居,为怨家讦告。张全山年八十馀,往候之,曰:「今日赠老先生一字。」文贞曰:「何字?」曰:「忍字。」文贞曰:「我亦赠公一字。」曰:「何字?」曰:「忘字。」/壺公曰:妙,妙。
吴长史稷归隐,有司莫识其面,里举践更役,误以公名报。令不知,悬之榜。公亲往,注其下曰:「不能为官,岂堪为役?」令闻大愧。/壶公曰:世上只重现任。
思庵卧病久,有邻妇骂声如雷,不停昼夜。吟曰:「怪得鸺鹬夜夜啼,乱鸦声噪落庭除。飘风不入先生耳,一炷沉烟读道书。」/壶公曰:老僧之不睹不闻无穷。
识鉴
齐王厚送女,欲妻屠牛吐,屠牛吐辞以疾。其友曰:「子终死腥臭之肆而已乎,何为辞之?」吐应之曰:「其女丑。」其友曰:「子何以知之?」吐曰:「以吾屠知之。」其友曰:「何谓也?」吐曰:「吾肉善,而去若少耳;吾肉不善,虽以吾附益之,尚犹贾不售。今厚送子,子丑故耳。」其友后见之,果丑。/壶公曰:择婿至屠牛吐,屠牛吐又辞,将如之何?又曰:屠牛吐心有镜,胆有刀。
齐侯田于莒,卢蒲嫳见,泣且请曰:「余发如此种种,余奚能为?」公曰:「诺。吾告二子。」归而告之。子尾欲复之,子雅不可,曰:「彼其发短,而心甚长,其或寝处我矣。」
有与悍者邻,欲卖宅而避之。人曰:「是其贯将满也。」遂去之。或曰:「勿之矣,子姑待之。」答曰:「吾恐其以吾满贯也。」/壶公曰:千古高识。
陈辕颇出奔郑。初,辕颇为司徒,赋封田,以嫁公女。有余,以为己大器。国人逐之,故出。道渴,其族辕咺进稻醴、粱糗、腵脯焉,喜曰:「何其给也?」对曰:「器成而具。」曰:「何不吾谏?」对曰:「惧先行。」/壶公曰:待贵戚得法。
石。因匠氏攻公,公入于戎州已氏。初,公自城上见已氏之妻发美,使髡之,以为吕姜髢。既入焉,而示之璧,曰:「活我,吾与汝璧。」已氏曰:「杀汝,璧其焉往?」遂杀之,而取其壁。/壶公曰:璧可偿发否?
管子得于鲁,束缚而槛之,使役人载而送之齐,皆讴歌而引。管子恐鲁止而杀己也,欲速至齐,因谓役人曰:「我为女唱,女为我和。」其和适宜,役人不倦,而取道甚远。管子可谓能因事役人,人能得其所欲,己亦得其所欲。以此术也,而用万乘之国,其霸犹少乎?/壶公曰:管子之霸,只是善因,绝不犯手。
白圭,周人。乐观时变,人弃我取,人取我予。其趋时,若猛兽鸷鸟之发。尝曰:「吾治生,犹伊尹、周公之谋,孙吴用兵,商鞅行法也。其智不足与权,勇不足以决断,仁不能以取予,强不能有所守,虽欲学吾术,终不告之矣。」/壶公曰:此治生鼻祖,抑亦狡且瘁矣。
秦之败也,豪杰皆争取金玉,而任氏独窖仓粟。楚汉相距荥阳间,民不得耕种,石米至万钱,而豪杰金玉尽归任氏。任氏以此起富。/壶公曰:今糠秕起家者,皆祖述任氏。
孙坚尝参张温军事。温以诏书召董卓,卓良久至,而词对颇傲,坚前耳语温曰:「卓负大罪而敢鸱张大语,宜以召不时至,按军法斩之。」温有难色。坚曰:「古之名将仗钺临戎,未有不断斩示威者,是以穰苴斩庄贾,魏绛僇杨干。今明公亲率天兵,威震天下,而不忍于一罪人,恐卓一旦得志,明公非其敌也!」温卒不果,卓遂横。/壶公曰:张温竖子,何足与谋哉?此时枭卓,一匹夫之力。
吴祐牧猪长垣泽中,诵经而行。北海公沙穆游太学,资乏,变服为佣,与祐赁舂,遂定交于杵臼之间。/壶公曰:业至牧猪,韬光极矣。
延熹中,京师游士范滂诸人,非毁朝政。公卿以下折节下之;太学生争慕其风,以为文学将兴,处士复用。申屠蟠叹曰:「昔战国之世,处士横议,列国之君至为拥篲先驱,卒有坑儒烧书之祸,今之谓矣!」乃绝迹于梁砀之间,因树为屋,自同佣人。/壶公曰:众人皆醉,我独醒。
许子将山峙渊渟,行应规表。谢子微世称其裁鉴,见子将十许岁时,叹曰:「此乃希世之伟人。」
许子将尝到颖川,多长者之游,唯不诣陈仲弓。又陈仲举妻丧,还葬,乡人俱至,许独不往。或问其故,子将曰:「太丘道广,广则难周;仲举性峻,峻则少通。故不造也。」时人服其裁量。/壶公曰:妙于自照。
司马德操有人伦鉴。荆州时,知刘表性暗,必害善人,乃括囊不复谈议。时有以人物问德操者,初不辨其高下,每辄言佳。其妇谏曰:「人质所疑,君宜辨论,而一皆言佳,岂人所以咨君之意?」德操曰:「如卿所言,亦复佳。」/壶公曰:危邦不居,居必三缄其口。
管幼安见公孙度时,语唯经典,不及世事,乃因山为庐,凿坏为室。越海避难者,皆就之,旬月成邑。遂讲诗书,陈俎豆,饰威仪,明礼让,非从学者弗见。由是,度安其贤,民化其德。邴原时亦在辽,好以清议格物。度已下,心不安之。幼安谓原曰:「潜龙以不见为德,官非其时,皆招祸之道也。」密劝令西还。/壶公曰:管先生之品,在卧龙、雏凤上。
刘恭嗣年十岁时,尝于讲堂上戏。司马德操拊其头曰:「孺子,孺子,黄中通理,宁自知不?」
夏侯仲权入蜀,姜伯约问之曰:「司马公既得彼政,还复有征伐之志不?」仲权曰:「此人方营立家门,未遑外事。有钟士季者,其人虽少,终为吳蜀之忧。」/壶公曰:伯约老矣,非士季对手。
索靖有先识远量,知天下将乱,指洛阳宫门铜驼,叹曰:「会见汝在荆棘中。」/壶公曰:索先生竟以书掩其品,王右军亦然。
隋文帝见蜀王秀不才,因谓群臣曰:「坏我法者,子孙也。辟如猛虎,物不能害,反为毛间虫所损食耳。」/壶公曰:语极沉痛。毛间虫,天生一副快嘴,不肖子孙偏怜之。
世谓裴矩佞于隋而忠于唐,非也。炀帝好谀,矩以谀佞之;太亲好谏,矩以谏佞之。邪正不同,而趣世取宠,其佞一也。/壶公曰:谏是佞,诛心之笔。后世有格佞之目。
王谌,名知人。河南尹田歆谓谌曰:「今当举六孝廉,而贵戚多书命。吾欲自用一名士报国,尔助我求之。」明日,谌送客大阳郭,遥见种暠,异之,还白歆曰:「得孝廉矣,即洛阳门下史。」歆曰:「当得之山泽。乃近洛阳史耶?」谌曰:「山泽不必有异人,异人不必皆山泽。」歆即暠谘之,果奇士。/壶公曰:奇赏。
邓艾少孤,倜傥,每见高山大泽,辄规度指画军营处所。时人多笑焉。司马宣王独奇之,卒平蜀。/壶公曰:蜀之老成至此尽矣,邓生得以售其奇。
曹操尝遣刺客至昭烈所,昭烈与论伐魏形势,甚惬意。时客未得便,诸葛亮忽入,客神色失措。须臾,起如厕,备谓亮曰:「向得奇士,足以助君。」亮问谁,曰:「起者其人也。」亮曰:「观客色动而神惧,视低而忤数,奸形外漏,邪心内藏,必曹氏刺客也。」急追之,已越墙遁矣。/壶公曰:客亦明眼人,高荆卿一筹。又曰:昭烈亦认不得。
魏武将见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远国,使崔季珪代。帝自捉刀立床头。既毕,令间谍问曰:「魏王何如?」匈奴使答曰:「魏王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魏武闻之,追杀此使。/壶公曰:惜哉,此使不识捉刀人惯杀人。
燕王垂议代西燕,曰:「吾比老,叩囊底智,足以取之。」
崔岳谓刘曜曰:「四海脱有微风摇之者,英雄之魁,卿其人矣。」/壶公曰:胡相定奇。
齐神武自洛阳还,倾产结客。亲故怪问之,答曰:「吾至洛阳,宿卫羽林相率焚领军张彝宅,朝廷惧乱而不问。为政若此,事可知也。财物岂可常守邪?」/壶公曰:为政者,当凛凛,勿使英雄窥人。
马燧讨李怀光,夜宿一村,问田父:「此何村也?」曰:「名埋怀村。」燧大喜,曰:「吾诛怀老必矣。」/壶公曰:诛反贼犹拉朽耳。
萧嵩数与韩休争论,因乞骸骨。玄宗曰:「朕未厌卿,何为遽去?」对曰:「臣蒙圣恩,待罪宰相,富贵已极。及陛下未厌臣,故臣得从容引去;若已厌臣,臣首领且不保,安能自遂?」/壶公曰:知几其神乎。
孙沔受命征侬智高时,请发骑兵,求武厍精甲。宰相梁适抑之,曰:「毋张皇。」沔曰:「前日惟无备,故至此。今乃欲示镇静耶?夫实备不修,而貌为镇静,此危亡之道也。」/于文定曰:「此言切中事理,可以破玩愒矫拂之弊。」壶公曰:今寇至则张皇,寇去则镇静,大家如此。
尔朱荣尝问左右曰:「一日无我,谁可主军?」皆称尔朱兆。荣曰:「此止可统三千骑以还。堪代我主众者,唯贺六浑耳。」因诫兆曰:「尔非其匹,终当为其子穿鼻。」/壶公曰:不能诛高欢,天也。
宋明帝废立之际,王思远谓从兄晏曰:「兄荷武帝厚恩,今一旦赞人,如此事彼,或可以权计相须,不知兄将何以自立?及此引决,犹可保全门户,不失后名。」晏曰:「方啖粥,未暇此事。」及晏拜骠骑,会子弟,谓思远兄思徵曰:「降昌之末,阿戎劝我自裁。若用其语,岂有今日?」思远遽应曰:「如阿戎所见,犹未晚也。」旬日,晏及祸。/壶公曰:宦海沉人,千古一律。
李勣临事选将,必先相其奇庞福艾者遣之。或问其故,答曰:「薄命之人,不足与成功名。」/壶公曰:敬业果薄命否?
张曲江见朝士趋附杨国忠,语人曰:「皆是向火乞儿,一旦火尽灰冷,暖气何在?当冻尸裂体,弃骨沟壑中不远矣。」后禄山之乱,果皆灭族。/壶公曰:危语,快语!
安禄山自范阳偏校入奏,张九龄一见,即谓裴光庭曰:「乱幽州者,必此胡雏也。」及讨奚契丹败,九龄署其状曰:「军法若行,禄山不容免死。」帝曲赦之。九龄曰:「禄山有逆相,留之恐为后害。」帝曰:「卿无以王衍知石勒,枉害忠良。」帝后入蜀,思其言,泣下。/壶公曰:千古遗恨。
曹彬下江南城,李煜面缚,就彬请命。彬谓曰:「国主可归宫,厚有装蓄,以备归朝。」煜深德之。诸将争言不可,盖惧其或自引决耳。彬徐曰:「无畏。彼若能死,则岂复忍耻以见吾辈耶?」毕如其言。众皆服其识量。/壶公曰:刘禅、孙皓,何代无之!
真宗朝,李沆、王旦同时执政。四方奏报祥瑞,沆固灭裂之,如有灾异,则再三疏陈,以为失德所招。上意不悦。旦退谓沆曰:「相公何苦违戾如此?似非将顺之意。」沆曰:「自古太平天子,志气靡盛,非事四夷,则耽酒色,或崇释老,不过以此数事自败。今上富于春秋,须常以不如意事裁挫之,使心不骄,则可为持盈守成之主。沆老矣,公他日当见之。」旦犹不以为然。至晚年,东封西祀,礼无不讲。时沆已薨,旦绘像事之。每胸中郁郁,则摩腹环行曰:「文靖,文靖!」盖服其明识也。/壶公曰:文靖几于格心。
元祐间,东坡在禁林,张无尽以书自言曰:「觉老近来见解与往时不同,若得一把茅盖头,必能为公呵佛骂祖。」盖欲坡荐为台谏也。温公颇有意用之,尝以问坡。坡云:「犊子虽俊可喜,终败人事。不如求负重有力而驯良服辕者,使安行于八达之衢,为不误人也。」温公遂止。/壶公曰:多少名公,为犊子所败。
倪元镇当至正初,天下尚无事,元镇日鬻其家田产,不事家人作业,唯逍遥吟讽,兼寓意于图画。人窃笑其为戆。后兵兴,诸富家田产剽剥都尽,众始服其有见。/壶公曰:图画更多事。
耶律德光死,有孛光芒指北。陶穀曰:「自此契丹自相鱼肉,永不乱华矣。」/壶公曰:帝德好生,孛光芒还应指北。
包拯除参知政事,或曰:「朝廷自此多事矣。」李师中曰:「包公何能为?今鄞县王安石,眼多白,甚似王敦。他日乱天下必斯人也。」后二十年而言验。/壶公曰:宋亡于安石,而王敦不能亡晋。
庆历中,有近侍犯法,罪不至死。执政以其情重,请杀之。范希文独无言,退而谓同列曰:「诸公劝人主法外杀近臣,一时虽快意,不宜教手滑。」闻者悚然。/壶公曰:名言,名言!杀机一动,正人多受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