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异编 - 第 30 页/共 67 页

狄氏者,家故贵,以色名动京师。所嫁亦贵家,明艳绝世。每灯夕及西池春游,都城士女欢集,自诸王邪第,及公侯戚里,中贵人家,幕车马相属。虽歌妹舞姬,皆饰翠,佩珠犀,览镜顾影,人人自谓倾国。及狄氏至,靓妆却扇,亭亭独出,虽平时妒悍自者,皆羞服,至相忿低,辄曰:“若美如狄夫人耶?乃敢凌我!”其名动一时如此。然狄氏资性贞淑,遇族游群饮,淡如也。 有滕生者,因出游见之,骇慕丧魂魄,归,悒悒不聊生。访狄氏所厚善者,或曰:“尼慧澄与之习。”生过尼,厚遗之。日日往,尼愧谢问故。生曰:“极知不可。幸万分一耳。不然,且死。”尼曰:“试言之。”生以狄氏告。尼笑曰:“大难大难,此岂可动耶!”具道其决不可状。生曰:“然则有所好乎?”曰:“亦亡有。惟旬日前,属我求珠玑颇急。”生大喜曰:“可也。”即索马驰去,俄怀大珠二囊,示尼曰:“值二万缗,愿以万缗归之。”尼曰:“其夫方使北,岂能遽办如许偿耶!”生亟曰:“四五千缗,不则千缗,数百缗,皆可。”又曰:“但可动,不愿一钱也!”尼乃持诣狄氏。果大喜,玩不已。问须值几何,尼以万绪告。狄氏惊曰:“是才半值尔!然我未能办,奈何?”尼因屏人曰:“不必钱,此一官欲祝事耳!”狄氏曰:“何事?”曰:“雪失官耳。夫人弟兄夫族,皆可为也。”狄曰:“持去,我徐思之。”尼曰:“彼事急,且投他人可复得耶?姑留之,明日来问报。”遂辞去,且以告生,生益厚饷之。尼明日复往,狄氏曰:“我为营之,良易。”尼曰:“事有难言者,二万缗物付一秃媪,而客主不相问,使彼何以为信?”狄氏曰:“奈何?”尼曰:“夫人以设斋来院中,使彼若邂逅者,可乎?”狄氏面摇手曰:“不可。”尼愠曰:“非有他,但欲言雪官事,使彼无疑耳!果不可,亦不敢强也。”狄氏乃徐曰:“后二日,我亡兄忌日,可往。然立语亟遣之。”尼曰:“固也。”尼归及门,生已先在。诘之,具道本末。拜之曰:“仪秦之辩,不加于此矣。” 及期,尼为斋具,而生匿小室中,具酒肴俟之。晡时,狄氏严饰而至。屏从者,独携一小侍儿,见尼曰:“其人来乎?”曰:“未也。”咀祝毕,尼使童子主侍儿,引狄氏至小室,摹帘见生及饮具,大惊,欲避去。生出拜,狄氏答拜。尼曰:“郎君欲以一卮为夫人寿,愿勿辞。”生固颀秀,狄氏颇心动睇而笑曰:“有事第言之。”尼固挽使坐,生持酒劝之,狄氏不能却,为卮,即自持酒酬生。生因徙坐,拥狄氏曰:“为子且死,不意果得子。”拥之即帏中,狄氏亦欢然,恨相得之晚也。比夜散去,犹徘徊顾生,挈其手曰:“非今日,几虚作一世人。夜当与子会。”自是夜辄开垣门召生,无缺夕。所以奉生者,靡不至,惟恐毫丝不当其意也。 数月,狄氏夫归。生,小人也。阴计己得狄氏,不能弃重贿。伺其夫与客坐,遣仆入白曰:“某官尝以珠值二万缗卖第中,久未得值,且讼于官。”夫愕眙,人诘。狄氏语塞曰:“然。”夫督取还之。生得珠,复遣尼谢狄氏:“我安得此,贷于亲戚以动子耳!”狄氏虽恚甚,终不能忘生,夫出,辄召与通。逾年,夫觉,闭之严。狄氏以念生病死;余在大学时亲见。 王生 崇宁中,有王生者,贵家之子也,随计至都下。当薄暮被酒,至延秋坊,过一小宅,有女子甚美,独立于门,徘徊徙倚,若有所待者。生方注目,忽有驺骑呵卫而来,下马于此宅,女子亦避去。匆匆遂行,初不暇问其何姓氏也。抵夜归,复过其门,则寂然无人声。循墙而东数十步,有隙地丈余,盖其宅后也。忽自内掷一瓦出,拾视之,有字云:“夜于此相候。”生以墙上剥粉戏书瓦背云:“三更后宜出也。”复掷人焉。因稍退十余步伺之。少顷,一男子至,周视地上,无所见,微叹而去。既而三鼓,月高雾合,生亦倦睡,欲归矣。忽墙门轧然而开,一女子先出,一老妪负笥从后。生遽就之,乃适所见立门首者。熟视生,愕然曰:“非也。”回顾媪,媪亦曰:“非也。”将复入。生搀而劫之曰:“汝为女子,而夜与人期至此。我执汝诣官,丑声一出,辱汝门户。我邂逅遇汝,亦有前缘。不若从我去。”女泣而从之。生携归逆旅,匿小楼中。女自言曹氏,父早丧,独有己一女,母钟爱之,为择所归。女素悦姑之子某,欲嫁之,使乳媪达意于母。母意以某无官,弗从,遂私约相奔,墙下微叹而去者,当是也。生既南宫不利,迁延数月,无归意。其父使人询之,颇知有女子偕处。大怒,促生归,扃之别室。女所赍甚厚,大半为生费,所余与媪坐食垂尽。使人访其母,则以亡女故,抑郁而死久矣。女不得已,与媪谋下汴,访生所在。时生侍父官闽中。女至广陵,资尽不能进,遂隶乐籍,易姓名为苏媛。生游四方,亦不知女安否。数年自浙中召赴阕,过广陵,女以倡侍宴识生。生亦讶其似女,屡目之。酒半,女捧觞劝,不觉两泪堕酒中。生凄然曰:“汝何以至此?”女以本末告。泪随语零,生亦愧叹流涕。不终席,辞疾而起。密召女,纳为侧室。其后生子,仕至尚书郎,历数郡。生表弟临淮李从为予言。 汤赛师 汤赛师居抱剑营,擅誉行首。艳丽绝伦,慧而黠巧。负色寡合,非豪俊不肯破颜。猥客恐为所侮,不敢登门。时师畜邸第中,奁资极厚。 有恶少,诡为外方富民部纲者,僦馆其邻。其南有酒馆曰“花月楼”,密赛师之室。恶少日饮楼中。酒家因征酒逋,至其所馆,见其行李耀,驺从甚都,意必是宦富豪也,且年少,美丰姿,因诱之曰:“郎君何故时时独酌,而不呼侑尊者?”恶少曰:“非汝所知也。吾观都城,未有绝色当吾意者。若淡汝浓抹,献笑倚门者,且狐群耳。”酒家曰:“君特未之见耳。楼北汤氏姊妹日赛师春春者,当今第一流也,春春已为他邸所畜,独赛师在。郎君若欲见之,当为道意也。”恶少曰:“子姑询之。”良久,复命曰:“事谐矣。约来日相候。”盖酒家极誉其富盛容止之详,赛师已动心矣。 至期,恶少盛饰而往。一见交欢,呼酒酣饮,出歌婢佐之。恶少挥金不少吝,且能调弄风月,举家大喜。顷之,恶少复舁钗条脱一巨箧,草草视之,皆灿然精金也,可值万缗。娼家愈大喜,不复细察,受而缄之。留连逾月,惟恐其去也。 一夕,恶少谓其家曰:“来日当往部中料理其事,欲夙起。”赛师唯唯。黎明,饮食之,遣仆随往。恶少以计赚其仆,至晚不复来矣。往馆中觇之,寂无踪迹。启箧视之,则灿然者皆伪物也。举家恚恨。赛师素有血疾,愧郁而死。 楼叔韶 楼叔韶镛,初入大学,与同窗友厚善。休日,友谓叔韶:“寂寂不自聊,吾欲至一处,来半日适,饮醇膳美,又有声色之玩,但不可言。君性轻脱,或以利口败吾事。能息声,则可偕往。”楼敬诺。要约数四,乃相率出城。买小舟,沿苇行将十里,舍舟,陟小坡行,道微高下。又一里,得精舍,门径绝卑小,而松竹花草楚楚然。 友款于门,即有小童应客。主人继出,乃少年僧。姿状秀美,进趋安详,殊有富贵家气。揖客曰:“久别甚思款接,都不见过,何也?”揖楼,谓:“谁?”友曰:“吾亲也。”遂偕坐,款语十刻许,僧忽回顾,日影下庭西,笑曰:“日旰,二君馁乎?”便起,推西边小户,入华屋三间。窗几如拭,玩具皆珍奇。唤侍童进点心,素膳三品,甘好精美,不知何物所造。撤器,命推窗,平湖当前,数十百顷。其外连山横陈,楼观森列,夕阳映照,丹碧紫翠,互相发明。渔歌菱唱,隐隐在耳。驶望久之,僧取尾,敲栏杆数声。俄时,小画肪旁湖而来,二美人径出。登岸。靓妆丽色,王公家不过也。僧命且酌。指顾问,觞豆罗陈,穷极水陆。左右执事童,皆佼好。 杯行,美人更起歌舞。僧与友谑浪调笑,欢意亡间。楼神思倘,正容危坐,噤不敢吐一语。伺僧暂起,挚友臂叩所以,愠曰:“子但饮食纵观,何用知如许?”而觞十余巡,夜已艾。僧复引客至小阁中,卧具皆备,曰:“姑憩此。”遂去。壁外即僧榻,试穴隙窥,则径拥二姬就寝。友醉甚,大鼾。楼独彷徨,不寐。起如厕,一童执烛,密询之此为何地。童笑曰:“官人是亲戚,何须问。”楼返室,展转通宵。时侧耳审听,但闻鼻息而已。将晓,僧已至客寝,问安否。盥栉毕,引入一院,制作尤邃巧,帘幕蔽满庭下,奇花盛开,香气蓊勃,小山丛竹,位置惬当。回思夜来境界,已迷不能忆。迨具食,则器用张陈一新,食品加精。独二姬,竟不复出。食罢,各去。僧送至门,郑重而别。由他径绝湖而归。楼惘惘累日,疑所到非人间。数问友,但笑不答,亦许寻旧游。而楼用他故亟归乡。其后出处参商,讫不克再谐。 李将仕 李生将仕者,吉州人。人粟得官,赴调临安,舍于清河坊旅馆。其相对小宅,有妇人常立帘下阅市。每闻其语音,见其双足,着意窥观,特未尝一觌面貌。妇好歌“柳丝只解风前舞, 消系惹那人不住”之词。生击节赏咏,以为妙绝。会有持永嘉黄柑过门者,生呼而扑之,输万钱。愠形于色,曰:“坏了十千,而柑不得到口。”正嗟恨不释,青衣童从外捧小盒至云:“赵县君奉献。”启之,则黄柑也。生曰:“素不相识,何为如是,且县君何人也?”曰:“即街南所居。赵大夫妻,适在帘间,闻官人有不得柑之叹。偶藏此数颗,故以见意,愧不能多矣。”因叩赵君所在。曰:“往建康谒亲旧,两月未还。”生不觉情动,返室发箧;取色彩两端,致答。辞不受,至于再,始勉留之。由是数以佳撰为馈,生辄倍酬士宜;且数饮此童,声迹益洽。密贿童欲一见。童曰:“是非所得专,当归白之。”既而返命,约于厅上相见。欣跃而前,继此造其居者四五。妇人姿态既佳,而持身甚正,了无一语及于鄙。生注恋不舍旦暮,向虽游娼家,亦止不往。一夕,童来告:“明日吾主母生朝,若致香币为寿,则于人情尤美。”生固非所惜,亟买缣帛果实官壶遣送,及旦往贺。童忽来邀致,前此所未得也。承命即行,似有缱绻之兴。少顷登床,未安席,摹闻门外马嘶,从者杂沓。一妾奔入曰:“官人归也!”妇失色惴惴,弓;生匿于内室。赵君已入房,诟骂曰:“我去几时,汝已辱门户如此。”挥鞭其妾,妾指示李生处。擒出,持之,而具牒将押赴厢。生位告曰:“倘到公府,为一官累。荏苒虽 久,幸不及乱。愿纳钱五百千自赎。”赵阳怒曰:“不可。”又增至千缗,妻在旁立劝曰:“此过自我,不敢饰辞。今此子就逮,必追我对鞫,我将不免,且重贻君羞,幸宽我。”诸仆皆受生饵,亦罗拜为言。卒捐二千缗,乃解缚,使手书谢拜,而押回邸取赂,然后呼逆旅主人付之。生得脱,自喜,独酌数杯,就睡。明望其店,空无人矣。予邑子徐正封亦参 选与生邻舍,目击其事。所资既罄,亟垂翅西归。 幻异部 阳羡书生 东晋阳羡许彦,于绥安山行,遇一书生,年十七八,卧路侧,云脚痛,求寄彦鹅笼中,彦以为戏言。书生便人笼。笼亦不更广,书生亦不更小,宛然与双鹅并坐,鹅亦不惊。彦负笼而去,都不觉重。前息树下,书生乃出笼。谓彦曰:“欲为君薄设。”彦曰,:“甚善。”乃于口中吐一铜盘奁子,奁子中具诸馔,海陆珍羞方帐前,器皿皆是铜物,气味芳美,世所罕见。酒数行,乃谓彦曰:“一妇人自随,今欲暂要之。”彦曰:“甚善。”又于口中吐一女子,年可十五六,衣服绮丽,容貌绝伦,共坐宴。俄而书生醉卧。此女谓彦曰:“虽与书生结要,而实怀外心,向亦窃将一男子同来。书生既眠,暂唤之,愿君勿言。”彦曰:“甚善。”女人于口中吐出一男子,年可二十三四,亦明颖可爱,仍与彦叙寒温。书生卧欲觉,女子吐一锦行障。书生仍留女子共卧。男子谓彦曰:“此女子虽有情,心亦不尽,向复窃将一女人同行,今欲暂见之,愿君勿泄言。”彦曰:“善。”男子又于口中吐一女子,年二十许,共宴酌戏调,甚久,闻书生动声,男曰:“二人眠已觉。”因取所吐女子,还纳口中。须臾,书生处女子乃出,谓生曰:“书生欲起。”更吞向男子,独对彦坐。书生然后谓彦曰:“暂眠遂久,君独坐当悒悒耶?日已晚,便与君别。”还复吞此女子。诸铜器悉纳口中,留大铜盘,可广二尺余。与彦别曰:“无以籍君,与君相忆也。”大无中,彦为兰台令史, 以盘饷侍中张敝,看其题,云是汉永平三年所作也。 梵僧难陀 (原书无目有文) 唐丞相魏公张延赏在蜀时,有梵僧难陀得如幻三昧。入水火,贯金石,变化无穷。初人蜀,与少三尼俱行,或大醉狂歌。戍将将断之。及僧至,且曰:“某寄迹桑门,别有药术。”因指三尼,“此妙歌管。”戍将反敬之,遂留连为办酒,由夜会客,与之剧饮。僧假裆中铅黛妓其三尼,及坐,含睇调笑,逸态绝世。饮将阑,僧谓尼曰:“可为押衙歌某曲也。”因徐进对舞。曳绪回雪,迅赴摩跌,技又绝伦也。良久,曲终而舞不已。后惊曰:。‘妇女风邪。”忽起,取戍将佩刀,众谓酒狂,惊走。僧乃拔刀斫之,皆踣于地,血及数尺。戍将大惧,呼左右缚僧。僧笑曰:“无草草。”徐举尼,三枝筇枝也。血乃酒耳。又常在饮会,令人断其头,钉耳于柱,无血,身坐席上。酒至,泻入头疮中,面赤而歌,手复抵节。会罢自起,提首安之,初无痕也。时时预言人凶衰,皆迷语,事过方晓。成都有百姓,供养数日,僧不欲住,闭关留之,僧因走入壁间,百姓遽牵,渐入,惟余袈裟角,顷亦不见。来日壁上有画僧焉,其状形似白月。色渐薄,积七日,空有黑迹。至八日,黑迹亦灭。僧已在彭州矣,后不知所之。 张和 唐贞元初,蜀郡一豪家子富拟卓、郑,蜀之名姝无不毕致。每按图求之,媒盈其门,常恨无可意者。或言:坊正张和,大侠也,幽房闺,无不知之,孟以诚投乎。豪家子乃以金帛夜诣其居,告之,张和欣然许之。翌日,与豪家子偕出西郭一舍,入废兰若,有大像巍然。与豪家子升像之座,和引手扪佛乳,揭之,乳坏成穴如碗。即挺身入穴,引豪家子臂,不觉同在穴中。道行数十步,忽睹高门崇墉,状如州县。叩门五六,有九髻婉童迎拜曰:“主人望翁来久矣。”有顷,主人出,紫衣贝带,侍者十余,见和甚谨。和指豪家子曰:“此少君子也,汝可善待。予有切事须返。”不坐而去。言讫,已失和所在。豪家子心异之,不敢问。主人延于中堂,珠现缇绣,罗列满目。具陆海珍膳,命酌进妓。交鬟撩鬓,缥若神仙。其舞杯关球之令,悉新而多思。有金器容数升,云擎鲸口,钞以珠粒。豪家子不识,问之。主人笑曰:“此吹皿也,本拟伯雅。”豪家子竟不解。至三更,主人忽顾妓曰:“无废欢笑,予暂有所适。”揖客而起,骑从如州牧,列炬而出。豪家子因私于墙隅。妓中年差暮者,遽就谓曰:“嗟乎!君何以至是?我辈已为所掠,醉其幻术,归路永绝。君若要归,但取我教。”授以七尺白练,戒曰:“可执此,候主人归,诈祈事设拜,主人必答拜,因以练蒙其头。”将曙,主人还,豪家子如其教,主人投地乞命。曰:“死妪负心,终败吾事。今不复居此。”乃驰骑他去。所教妓即与豪家子居。二年,忽思归,妓亦不留,大设酒乐饯之。饮阑,妓自持铺开东墙一穴,亦如佛乳,推豪家子于墙外,乃长安东墙下。遂乞食,方达蜀。其家失已多年,意其异物,道其初,始信。出《西阳杂俎》。 画工 唐进士赵颜,于画工处得一软障,图一妇人,甚丽。颜谓画工曰:”世无其人也。今生如有,余愿纳为妻。”画工曰:“余神画也。此亦有名,曰:‘真真’,呼其名百日,昼夜不歇,即必应之。应则以百家彩灰酒灌之必活。”颜如其言,遂呼之百日,昼夜不止,乃应日“诺。”急以百家彩灰酒灌之,遂活。下步、言笑。饮食如常。曰:“谢君得妾,妾愿事箕帚。”终岁生一儿。 年两岁矣,友人曰:“此妖也,必与君为患,余有神剑可斩之。”其夕乃遗颜剑。剑才及颜室,真真乃位曰:“妾南岳地仙也。无何为人画妾之形,君又呼妾名,既不夺君愿,君今疑妾,妾不可住。”言讫,携其子,却上软障,呕出先所饮百彩灰酒。睹其障,惟添一孩子,皆是画焉。 艳异编卷二十六妓女部一 天水仙哥 天水仙哥,字绎真,住于南曲中,善谈谑,能歌令,常为席,宽猛得所。其姿容亦常常,但蕴藉不恶。时贤雅尚之,因鼓其声价耳。故右史郑休范仁表尝在席上赠诗曰: 严吹如何下太清,玉肌无奈六铢轻; 虽知不是流霞酌,愿听雷和瑟一声。 刘覃登第。年十六七,永宁相国邺之爱子。自广陵入举。辎重数十车,名马数十驷。时同年郑先辈扇之(郑本吴人,或荐裴赞为东床。因与名士相接,素无操守,粗有词学。乾符四年,裴公致其捷,与覃同年。因诣事覃,以求维扬幕。不慎廉隅,猥亵财利,又薄其中馈,竟为时辈所弃斥),极嗜欲于长安中。天水之齿,甚长于覃,但闻众誉天水,亦不知其妍丑。所由辈潜与天水计议,每令辞以他事,重难其来。覃则连增所购,终无难色。会他日,天水实有所苦,不赴召,覃殊不之信,增缗不已。所由辈又利其所乞,且不忠告,而终不至。 时有户部府吏李全者,居其里中,能制诸妓。覃闻立使召之,授以金花银可二斤许。全贪其重赂,径人曲,追天水人兜舆中,相与至宴所。至则蓬头垢面,涕泗交下。搴帘一睹,亟使舁回。而所费已百余金矣。 楚儿 楚儿字润娘,素为三曲之尤,而辨慧,往往有诗句可称。近以迟暮,为万年捕贼官郭锻所纳。置于他所。润娘在娼中,狂逸特甚,及被拘系,未能悛心。锻主繁务,又本居有正室,至润娘馆甚稀。每有旧识过其所居,多于窗牖间相呼,或使人询讯,或以中笺送遗。锻乃亲仁诸裔孙也,为人异常凶忍且毒,每知必极笞辱。润娘虽甚痛愤,已而殊不少革。尝一日自曲江与锻行,前后相去十数步。同版使郑光业昌国,时为补衮,道与之遇。楚儿遂出帘招之,光业亦使人传语。锻知之,因曳至中衢,击以马。其声甚冤楚,观者如堵。光业遥视之,甚惊悔,且虑其不任矣。光业明日特取路过其居侦之,则楚儿已在临街 窗下弄琵琶矣。驻马使人传语,已持彩笺送光业,诗曰: 应是前生有宿冤,不期今世恶姻缘。 蛾眉欲碎巨灵掌,鸡肋难胜子路拳。 祗拟吓人传铁券,未应教我踏金莲。 曲江昨日君相遇,当下遭他数十鞭。 光业马上取笔答之,曰: 大开眼界莫称冤,毕世甘他也是缘。 无计不烦乾偃蹇,有门须是疾连拳。 据论当道加严,便合披缁念法莲。 如此兴情殊不减,始知昨日是蒲鞭。 光业性疏纵,但无畏惮,不拘小节,是以敢驻马报复,仍便送之,闻者皆缩颈。锻累主两赤邑捕贼,故不逞之徒。多所效命,人皆惮焉。 郑举举 郑举举者,居曲中,亦善令章,尝与绎真互为席。而女傅非貌者,但负流品,巧谈谑,亦为诸朝士所眷。常有名贤醵宴,辟数妓,举举者预焉。今左谏王致君、调右貂郑礼臣夕、拜孙文府储小天、赵为山崇皆在席。时礼臣初入内庭,矜夸不已。致君已下,倦不能对,甚减欢情。举举知之,乃下筹指礼臣曰:“学士语大多。翰林学士虽甚贵、甚美,亦在人耳。至如李骘、刘允承、雍章,亦尝为之,又岂能增其声价耶?”致君已下,皆跃起拜之,喜不自胜。礼臣因引满自饮,更不复有言。于是极欢,至暮而罢。致君已 下,各取彩绘遗酬。 孙龙光为状元,颇惑之,与年候彰臣潜、社宁臣彦殊、崔勋美昭愿、赵延吉光逢、卢文举择、李茂勋等数人,多在其舍,他人或不尽预,故同年卢嗣业诉醵罚钱,致诗于状元曰: 未识都知面,频输复分钱。 苦心事笔砚,得志助花钿。 徒步求秋赋,持杯给暮。 力微多谢病,非不奉同年。 嗣业,简辞之子,少有词艺,无操守之誉。与同年非旧知闻,多称力穷,不遵醵罚,故有此篇。曲内妓之头角者,为都知,分管诸妓。俾追召匀齐,举举、绛真皆都知也。曲中常价:一席四,见烛即倍。新郎君更倍其数。故云复分钱也。今左史刘郊文崇及第。年亦惑于举举,同年宴,而举举有疾不来,其年洒,多非举兴。遂令同年李深之,邀为酒。坐久,觉状元微晒,良久,乃吟一篇曰: 南行忽见李深之,手舞如蜚令不疑。 任尔风流兼蕴藉,天生不似郑都知。颜令宾颜令宾居南曲中,举止风流,好尚甚雅,亦颇为时贤所厚。事笔砚,有词句。见举人尽礼祗奉,多乞歌诗以为留赠,五彩笺常满箱箧。后疾病且甚。值春暮,景色晴和,命侍女扶坐于 砌前,顾落花而长叹数四。因索笔题诗云: 气余三五喘,花剩两三枝。 话别一樽酒,相邀无后期。 因教小童曰:“为我持此出宣扬亲仁已来,逢见新第郎君及举人,即呈之云:‘曲中颜家娘子将来,扶病奉候郎君。’”因令其家设酒果以待。逡巡至者数人,遂张乐欢饮。至暮,涕泗交下曰:“我不久矣,幸各制哀挽以送我。”初,其家必谓求膊,送于诸客,甚喜。及闻其言,颇谦之。及卒,将痊之日,得书数篇。其母拆视之,皆哀挽词也。母怒,掷之于街中,曰:“此岂救我朝夕也!”其邻有喜羌竹刘驼驼,聪爽能为曲子词。或云尝私于令宾。因取哀词数篇,教挽柩前同唱之,声甚悲怆。是日瘗于青门外。 或有措大逢之,他日召驼驼使唱,驼驼尚记其四章。一曰: 昨日寻仙子,车忽在门。 人生须到此,天道竟难论。 客至皆边袂,谁来为鼓盆。 不堪襟袖上,犹印旧眉痕。 二曰: 残春扶病饮,此夕最悲伤。 梦幻一朝毕,风花几日狂。 孤鸾徒照镜,独燕懒归梁。 厚意耶能展,含酸奠一觞。 三曰: 浪意何堪念,多情亦可悲。 骏奔皆露胆,至尽齐眉。 花坠有开日,月沉无出期。 宁言掩丘后,宿草便离离。 四曰: 奄忽那如此,夭桃色正春。 捧心还劝我,掩面复何人。 岱岳谁为道,逝川宁问津。 临丧应有主,宋玉在西邻。 自是盛传于长安,挽者多唱之。或询驼驼曰:“宋玉在西,莫是你否?”驼驼晒曰:“大有宋玉在。”诸子皆知私于乐工,及邻里之人,极以为耻,这相掩覆。绛真因与诸子争令,相谑失言云:“莫倚居突肆。”既而甚有恨色。后有与绛真及诸子昵熟者,勤问之,终不言也。 杨妙儿 杨妙儿者,居前曲,从东第四五家。本亦为名辈,后老退为假母。居第最宽洁,宾甚翕集。老妓曰莱儿,字蓬仙,貌不甚扬,齿不卑矣。但利口巧言,诙谐臻妙,陈设居止处,如好事士流之家。由是见者多惑之。 进士天水光远,故山北之子。年甚富,与莱儿殊相悬,而一见溺之,终不能舍。莱儿亦以光远聪悟俊少,尤谄附之。又以俱善章程,愈相知爱。天水未应举时,已相呢狎矣。及应举,自以俊才,期于一战而取。莱儿亦谓之万全。是岁冬,大夸于宾客,指光远为一鸣先辈。及光远下第,京师小子弟,自南院 径取道诣莱儿以快之。莱儿正盛饰立于门前,以俟榜。小子弟辈马上念诗以谑之曰: 尽道莱儿口可凭,一冬夸婿好声名; 适来安远门前见,光远何曾解一鸣。 莱儿尚未信,应声嘲答曰: 黄口小儿口没凭,逡巡看取第三名; 孝廉持水添瓶子,莫向街头乱碗鸣。 其敏捷,皆此类也。 是春,莱儿,久不痊于光远(京师以宴下第者,谓之打)。光远尝以长句诗,题莱儿室曰: 鱼钥兽环斜掩门,萋萋芳草忆王孙。 醉凭青琐窥韩寿,因掷金梭恼谢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