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子不语 - 第 10 页/共 14 页
然则记览不嫌其杂,亦能救人,獭之饮酒,水居人宜知之;而熊之喜盐,又山居人所不可不知也。
○柏香簪不宜入殓会稽乡人陈生,娶郡金氏女,伉俪甚笃。金死,陈设像祝奠,朝夕相对,如其生时。
既而金之妹二姑亦病死,将殓忽苏,家人喜甚,乃其声则金氏大姑也,曰:“我被勾神误摄入冥,既讯明,释魂欲返,则殓时用柏香簪,魂不能再入。今妹命尽,故我求冥司借躯以还魂,我将归陈。”家人大异之。金指点其生时所存箱箧衣物,一一不爽,且述其与陈生床第燕私密语,真陈妇也。金之兄自远归,女与言昔日过其家时留饭,肴酒杯盘,及其兄市羊肉船上腥秽逼人,事皆囊昔其兄亲历,不丝毫异。
无如其妹已许某姓郎矣,宗族疑妹或托鬼语以饰暧昧,不遽归陈;陈生亦谓姐魂妹体,不忍迎归;某郎家又必欲娶,父母遂送女往。下车,即大言曰:“我金氏大姑,非二姑也,我归陈家,不归汝家。汝家必留我,将致大不祥,其无悔。”是夕,其翁姑扃女与某郎同房,三日而某郎无病猝死,陈益不敢迎女,遂为某郎家守节。凡乡里吉凶事必先知之,言若巫者,乡人异之。或曰:“此妖凭焉,非真大姑魂。陈生不迎,非无见也。”
○猎户说虎传闻虎伤人,由伥鬼为尸脱衣与虎食。又云虎能禹步,令尸自起脱衣,此皆不然也。盖人不见虎,故为此推测之词。有郑猎户云:“虎擒人,衔其头颈,人痛极,手足自撑拽,势皆向下,衣裤自褪下。人无事而讲礼貌,则岸然巍然也,及至窘急无诉,便自抖擞卑缩,衣带自宽矣。”
郑少年时,尝与同伴值两虎,其一虎衔同伴去,其一虎郑枪中之,未毙而逸。郑惧其复来,乃先上高树避而望之。见虎所衔同伴先下鞋,又下袜,迤<辶里>々而裤下矣。明目招伴寻之,则衣履一一在途,其尸隔五里余,剩其左臂,验有旧伤,果其伴也,腹脏亦未吃尽。又二三里,则所枪伤虎僵伏而毙矣。
传闻虎咬人,初旬在头,中旬在肩背,下旬在腰腿,此大不然,郑所见,皆肩项也。虎作威向前,自上掷下而咬之,非肩项不可挈其躯,无上下异也。即虎食所先虽不可见,其所残剩者偶余手足,亦无上下旬分手足之异。
虎大者力千斤,小者亦二三百斤,又加以爪牙腾跃,人力断断不能胜。所恃者,人之巧,可以制虎之贪痴耳。虎气旺,中枪多不立毙。郑尝入深山,径转处,有虎如大牛蹲路侧。郑急甚,不及用枪,乃大声喝之,姑慑以气势,虎果跃去。郑度其必来,无村落可避,乃先视其所去处,寻坡下伏。虎果跃至,中郑枪,又跃去。郑度再至则虎必难御,急上高树避之。俄顷虎至,觅郑不得。郑窘甚,足偶失触枝动,虎仰视见郑,跃起扑郑,格巨枝而坠者再,树震撼,叶叶有声。虎创甚,不能再跃,乃啮道旁石块尽碎,衔石而毙。
伥必附物而行,或猫、兔、鸡、鸭、蛙、雉,皆能作汪汪声。先虎二三里,视机伏处,引而避之,虎辄随伥声转移。制之之法:闻伥即用钉钉树上,随所值之第一株,然后击伥所附物,则物毙而伥亦声绝矣。或曰:钉,金也;树,木也。魂属木,魄属金,取以魄就魂之义。魄恶好杀,伥,魄也;禳之以就魂,则惊魄有依,不为虎役矣。
伥声惨而长,无转音,但夜深人静,亦有能作人语。郑尝与同伴往猎,舟泊溪下。一夕,闻岸上敲门声,久而门内人应之欲起,其妇力阻曰:“夜深宜避,勿往启户。”敲者益急。其妇卧问曰:“客何来?”曰:“间壁。”“客为谁?”则又曰:“间壁。”夫妇遂不起,教以明日来。敲仍急,郑异之,从缝隙视,见有物如数石谷囊者塞其门,从斜月光中审辨之,则虎也,以头撞其门,所应两字则伥也。郑潜曳醒其同舟而告之,皆恐匿船板下,郑乃以枪自后打之,虎惊痛,咬破其门,坏屋檐而去。翌日视之,门下所跪点头处,成两洼迹。行二里余,溪水中得死虎,重六百斤。或曰:虎负伤落水,不能起也。或曰:虎中枪热甚,故就水取凉,伤发而毙也。
虎食兔,入口即没。虎食鸡与鸠雉,则入口上下Ф一再合,即仰喷剩羽如散花雨,周圆丈余。雉五色文,散飞最可观。
传说虎欺人畏,故不伤醉人,不食孩童,非也。醉人必醉甚,行路欹斜不定,虎始不食,盖扑之不准也。至于孩童,则樗里有邻儿,兄弟夜出门就厕,其兄年十三四,蹲厕上;其弟九岁,立檐下,见有若松毛一团者掷而前,弟畏缩就其兄旁曰:“是何物耶?”兄曰:“松团耳。”虎前弃其弟而攫其兄去。明日迹血寻之,衣履处处散遗,拔起小松根数十株,盖其兄忍痛手迹也。至血痕阔处而止,盖已食尽,而草上血亦经吮过矣。
虎饥亦食蔬菜。樗里有女子与其嫂在楼煨芋食,弃芋皮窗外。姑偶凭窗,见虎吮芋皮尽则仰以矣。嫂俱,多煨芋,以皮给之,恐其跃上也。姑欲闭窗,则伸手出怕虎起攫手;坐待,则眼见嫂芋将不继,乃试以全芋投之,虎一吞而尽。姑曰:“吾得之矣,若不畏热,可图也。”乃烧铁锤透红,以芋皮裹之,芋皮着热铁即粘,试投之。则虎仰头视既久,见掷物,接而吞之,吞后则跃去。后二日,里得毙虎,爪自裂其胸见骨。
传闻虎不再交,亦非也。虎独处,其有两者,必牝牡也;其有三四五者,必虎母子也。子大,则牝牡母子皆斗,而仍独处矣。大概月大晕夜,虎乃交,在半夜后。来日必起大风。郑少时尝闻两虎互鸣,不知何故。一夕宿岭上寺楼,闻两虎鸣甚远,声闻林外,窥之,则月晕矣,有物一堆,上白下黑,如土阜摇动。久之,其下者猛吼震谷,盖其窍初合,牡者痛而惊跃也。晨起则两虎在土阜上,互跳交扑,久之始散。是日,寺僧不敢启门。逾月早起,见隔岭此白黑二虎抱跃而起,既落地,则两释矣。其明年,则有四小虎同行。或曰:“虎交一跃,则得一子。四子皆一交所得。”
郑晚年当七十后必持一雨伞行,杆铁自卫,常曰:“吾遇虎一,则俟其扑而左右避,以杆抵其腰,能令不再起扑。吾遇虎二三,则张伞而旋转之,能使虎疑,不敢扑吾。”又数年,郑往邻村看社戏肩伞归,中途昏暮,虎突起道左,郑避扑不及,坠崖下,急坐起张伞伺虎。不料虎亦坠下,压郑身上。伞旋转如轮,虎蹲郑腰腿间凝视伞转。郑急取所佩铁刀,以右手斫其尾闾,左手拔其阴。虎方疑伞,又惊触其阴,跃起力猛,断其阴寸余。郑据地手不释伞,幸邻人看戏者群过,呼扶以归,而郑力竭矣,越二日死。
○鬼请上任侍御沈立人名孙涟,京邸卧病十余日,谓所亲曰:“有朱衣人从空下中庭,谓直隶保定城隍神缺,当命予摄。予以‘老父在南,妻子无托,孑然单身,客死可悯’乞朱衣人善为我辞而另选焉。朱衣人去而复来云:谓‘尔父以庶民受待从封诰,已荣甚,有弟在,不至失养;子已游庠,复何虑?苛召人而皆辞,将无可召之人矣!’朱衣人语如此,予殆不望生,若为我治后事。”所亲多劝慰,谓是病谵语耳。然沈自是不复作声,药饮皆屏。凡三日,更定后,车夫宿门下,闻叩门声甚喧,问之,则曰:“请老爷上任。”车夫嫌其错打门也,令别寻门户去。叩门者云:“的是汝家。”车夫云:“我家老爷是京官,十年不出城,现在卧病,那得上任?”叩门者曰:“非外官也,吾曹是直隶省城隍衙役,明日新官上任,长接在此。你家无人管事,并不打点一些行装犒赏,所以告与汝知。”车夫大恐,缩颈被底,睡不成梦。四更后,但闻沈从内呼从而出,肩舆扛梢触门有声,謦劾宛沈也。声渐远,始闻侍沈疾者哭声。明日,车夫以告沈所亲,始知前日语非谵。
○通幽法南塘通判顾梅坡说:张天师有通幽法,有不白事,能遣阳魂至夜台召鬼问话。鬼如何语,即借人口出之,其人不自知也,必愚笨人方可使。梅坡曾亲见五十六代天师。
时有法官某失所司俸银五十两,求之不得,愧恨自缢死。既死,所失银仍不可得,主人乃用通幽法:令水夫某立门槛上,喷水贴符百余纸,几满身矣。眼、耳皆贴符,惟不贴顶与口。水夫初犹身动,继则不动如铸。少顷出声,则抵冥府门,见某法官肩梁带绳,在冥府门外立候发落。见水夫至,则曰:“汝归告天师,银则所私娈童某置地板下。”天师遣人揭看,果锱铢不失,因问:“尔肩何梁?”则云:“缢死鬼皆负梁连绳,不能脱,甚苦其重,惟阳间为之作法事方能脱,否则不脱不能另投生也。望天师慈悲,为作法事。”天师许之。
忽传冥王谕天师府法官:“知道尔等屡以细事动扰幽冥,来使责二十板,后当戒绝,否则且获重谴。”水夫方僵立,忽作屈身状,呼二十满而起,仍僵立,冥语皆水夫口述,天师如问供状,水夫随问随答。问毕,水夫忽云:“本府门神不令入。”则作法者忘焚饬门神一符也。既醒,水夫觉足力乏甚,问冥事殊瞢瞢,但觉去时贴符渐多,则身上束缚渐紧为窘。两胁逼甚,觉魂从头顶迸出,痛不可当。其归也仍从顶上入,满身舒快,如释重负,如倦极之得眠也。醒后,臀有杖痕,色青,久始褪。自此,法官不敢轻用通幽法。
○喜婆越郡城有惰民巷者,居方里,男为乐户,女为喜婆。民间婚嫁,则其男歌唱,其妇扶侍新娘梳妆拜谒,立侍房闼如婢,新娘就寝始出,谓之喜婆。能迎合人,男女各遂其欢心。服役民家有常主,如田之有佃,得自相顶替,卖买皆有契券。事婚嫁祭祀外,常时则以说媒售农锦为业。
有某公子者,少年好狭邪游。一日,其素所昵喜婆来告:“某日郎可至我家,当治具相待。”公子如期往,则曰:“请俟之,尚有佳境。”公子未解也,谓是狎语耳。少顷,有舆女客至门入,见之,则少艳也,衣饰整丽,年二十三四也。喜婆旁通言语,坐定进茶具。喜婆出,反扃户去。公子喻意,乃近少艳,不峻拒也。欢毕,问姓与住处,皆不答;求再约,则曰:“视缘尽未耳。”启帏出,则喜婆已启扃久矣,为整妆,拥之登舆去。公子固问喜婆以少艳姓氏,则亦坚不可泄也。
后一年,公子观水嬉,则画船中其人在焉,珠翠满头,婢媪侍侧,喻意以目。无何,舷摩桨击,一见而散,不可复识矣。
○獭淫獭性淫。吴越小家女人多于水中洗亵衣,獭食之久,能为异迷人。
雌者多就异类交,为异则迷惑男子,亦不遽至魅死。其雄者闻少妇亵衣气,辄缠绕不去,虽众逐击之,至死势不痿。
辛亥十一月,蔡村人娶妇,客散,婢仆客就寝。郎醉先睡,新娘闭户解带,则有物绕两足间,作鼻嗅口涎状。新娘骇怪,性颇慧,不作声,密启户告其姑,知是獭怪。新妇归房,则獭在门跪俟,随新娘绕足如故。移时,翁姑结健者十余人,各持一烛一梃入房,即扃门守定,见獭共击。獭上床则上击,落地则下击,走几案则聚击,屋无完器,而獭已聚梃毙于地矣。毛黑如鉴,身长一尺五寸,势长七寸,与人无异,而肉棱甚大。剥其皮,售值足偿所毁器物。其肉腥不可食。
或曰:“獭肝髓入医经。其势异若此,可为房中药,惜医经不载,而村人皆不之知也。”
○虎困藤斗樗里王姓童子携藤斗籴米,时暮雨,过溪边木桥,童子即以斗加头上,手扶木栏过桥。有虎在桥下伺,前咬童子头,得其斗而去。童子仆地,谓是人所推跌,ㄏ其斗而去也。明日,山中人见虎狂走遍山,则虎衔藤斗不可脱也。虎口合则藤斗随合,虎口张则藤斗随张,斗塞满口。藤性韧,丝丝嵌入虎牙缝中。虎性躁,不可耐,走三日而伏毙于山中。头犹仰,张其,口犹含藤斗也。
○甘公入梦甘冢宰汝来,余已未座师也。其孙立功,某科翰林,典试湖北,卒于贡院。后其季父广作汉兴道,监试秋闱。夜卧床上,梦立功搴帷入,惊曰:“二叔在此耶?”道台亦惊醒。向之旁人,方知所居之处,即当日主考停棺之所也。
●卷八○尸变鄞县汤阿达在京,其兄来而不礼。或问之故,曰廿年前曾与兄守一邻女之尸,兄下楼取茶,阿达慕尸之美,有邪心。看之良久,尸忽立起,绕室逐之。阿达至门想走,而门已外扣,盖其兄上楼时见尸相逐,故畏之而扣门也。阿达跳窗走,尸不能跳。阿达晕死瓦上,尸亦僵立不动。次早,家人上楼视之,尸犹僵立,乃取米筛降尸而殓之。隔三日,阿达从市归,白日见此女詈其不良。阿达入城,再入京,至今不敢归。
○鬼买行头杭州线店施三聘,死后无子,妻以其家盗转嫁某。三聘到冥府告状,冥王不准。施商之判官书役。云:“妇人转嫁,不取夫财,则我辈无可辨也。你妻取财而嫁,则你有钱与我辈;我辈拿你妻来,虽老爷得知,亦无大罪。但你须携银子来买阴司行头,才好去吓后夫,并可以取汝妻之魂。”施如其言,渡江到本家借取冥资四百作使用。后夫家闻爆竹放则鬼叫,见溺死者、缢死者,皆行头所为。
闹十月以后,有新死木匠鬼来,胥役云:“此人力能取汝妻之魂。”匠果斫其床,截其足,妻果叫三日而卒。后夫取用之资,医药棺椁祈祷之费,适如其带来之数。
○韩六三事钱铺叶姓,十九岁,病廿馀日,忽起跪数日,自言曰:“我山阴活无常韩六也,今为冥役,生前与汝叔好。汝寿未尽,以幼时背后骂小寡母受冥谴。然尚可挽回,须尔叔一行,可俟我本官后日出外拜客时,至岳庙前东首第一位判神前焚镪虔叩,当为尔嘱托内幕挽回。但入庙不可声张何事,只多焚楮锭可也。”翌日,韩复至曰:“尔叔可集客作保状,立时焚之,我当赍去,为尔关说。尔叔明日午时来,毋俟我主归焉。”
至期,叶叔往庙拜祷,韩已先至家通信,令时起跪曰:“状已入,大费周章,内幕已批定矣,但需费八百,尔叔自有知验,试问‘麻雀何自来乎?’”叶叔归,果云拜时有雀拂帽过,甚奇。叶病遂愈。
清凉桥卖炙糕妈妈之子某为县役。庚戌夏,携所服青衣归,有同役徐失其青衣,见某,问其衣是否。某忿其诬已窃也,骂之。翌日,同其母所谓炙糕妈妈者诣府城隍庙,置香炉而诅之,且骂神不灵。时有他役叶、李、孙三人,见而劝止之,事已寝矣。九月间,有同役程姓者死。
辛亥年正月十四夕,某看灯归,忽仆。及晓,面青,云被冥官掌责。历述被逮至冥时,“冥王判断程姓为窃衣,已夺算,今补枷矣。徐某偶一问及,原无罪。叶、李、孙三人以非已事肯踊跃争先,排难解纷,戒人勿渎神明,各增口福三年。某以微嫌亵渎神,既掌,责仍发阳官责四十板。”又云皆是韩六与他料理释回。及开篆后,某果以公事官责如数。叶老矣,李、孙中年人,今皆无恙。
戴七,亦山阴役,好嫖赌,辄月馀不归。其妻某氏,托其邻王三寄口信,云要钱米度日。王三寻见戴七狭邪,则戏云:“尔在此贪花,尔妇有信:尔无钱寄归,尔归亦要养汉矣!”戴七信以为真,曰:“伊妇人,乃与王三作此言,伊必有故。”
是夜二更归,急叩门,妇被衣起开门,怒其久出,故作色不语,而入室卧。戴以为有所私在室也,提灯遍烛之不得,坐而疑之。适有吴某者,亦同役,过其巷,偶磕烟灰于其壁者三声,其夫方疑,谓是必有所约而至也,开门逐之。吴怪之急走,戴逐里馀及吴,各相视而散。戴归,谓妇与吴私,殴之,妇方妊月馀,毙。是年冬,王三病死。
辛亥正月初旬,吴晚饭罢口噤,遂绝音昏睡去,诘朝起则曰:“我当往谢韩六,我当往告戴七。”盖噤时见两冥差,其一为韩六也,摄至冥司,见主者暖帽如显官服,谳“王某以口舌戏嘲酿人命,寿既尽,当杖四十,枷三年,另案再结。吴以非法饮食之灰,不应夜深磕人门壁;戴既开门出,尤不应走;戴既逐里馀相见,亦当说明其故以释疑。吴当夺算半纪,掌责百二十。戴游荡不归,以疑杀妻,当得绝嗣穷饿。检冥籍戴已有子七岁,命五鬼摄取其魂”,且云:“韩六读谳词与伊听,需费八百。”乃诣韩家焚楮谢。
戴闻之骇,挈子叩祷于神。第三日,子无病猝死。吴面上掌痕四周阅月而青褪。
○鬼买缺山阴户书徐某病,见其故兄来曰:“吾已为尔买缺于冥府矣,死可仍为冥判书吏,无苦也。”既而有县役已死祝姓者,亦来谓之曰:“尔可不死,但以重资付我,我能为尔弥缝。”某许之。既去,其兄复来谓之曰:“曩祝姓盖欲谋买尔缺耳,且赚尔钱。尔寿数有定,求不死无益,徒自弃此缺耳。”徐某曰:“吾已许祝姓矣,奈何?”其兄曰:“冥司事如人间,此缺尚隔年月,此时不过预定期约耳。祝姓尚可回覆,未晚也。”徐曰:“然则何处觅祝而覆之?”其兄曰:“余能往。”
翌日,则其兄与祝同来,聚而议之,祝果为买缺谋也,与徐之兄争先。复有故鬼某某者同至,为之平其争议,令五年后此缺出让徐某先补,候徐某五年吏满,再令祝顶补,祝允诺,既而祝又来曰:“吾不及待也,当改图他缺去。”徐某病亦渐瘳。
此乾隆辛亥年事,今徐某无恙。此事山阴书吏皆能言之,甚确实也。
○温将军俗祀温将军,道家谓之天篷神,释流谓之药叉神,威灵颇验。
丙戌秋初,山阴安昌里娄象甫由山西巡检假归,偶出访友,与途遇立语,忽见其故兄敬甫至,拉至路隅密嘱曰:“我家修宗祠事发矣!卖地者之祖先鬼有姓周者甚强,初控土地城隍各神,我已为诉雪矣。今温将军奉上帝命,往乍浦办海劫一案,亲来海上,周叩马投词,将军已准,遣副使神至宗祠,会同城隍土地神勘地讯供。修祠本我兄弟董事,徙墓事则尔实掌之,尔当与质讯。尔可速归沐浴更衣,择一室卧,听传问,嘱家人无哗,尤戒哭声,哭则魂散不可复归也。此事尔无恐,谅城隍土地亦当调护,必不肯翻案也。我为尔冥助,可多焚冥镪,及抄周姓卖地契焚之。”象甫在路隅切切私语,并无人与对,其友怪之。
象甫语毕,径归沐浴更衣,入书室扃卧。其家人从窗外聚视,静以听之。更余作声,皆质供语也,且命家人多办茶具献客,至百余盏尚嫌不足,五更客去。
象甫晨自启扃出,说所讯事,则买地建祠时,曾迁棺十余具。象甫给资与佣,而佣忽略,遗周姓祖一骨。既迁后,始视地得骨,惧主人责,潜弃骨于河。周因冥控不休,且招诸迁椁鬼同诣温神控告。神命城隍查骨下落,则在水中宛然也。神谓“周子孙受钱,愿卖地迁棺,娄复给有工钱,以建宗祠,且有簿券,原无罪过。周裔寥落,其子孙卖祖墓,原本不合,但已贫穷,无容再议。王佣受值而移骨,潜掷水中,咎实难道,伊禄已尽,付厉部摄之”。周哭而去。
周本同邑人,生前有军功,娄不肯言其名。是年乍浦潮灾,漂溺数千人。温将军之奉使,其言逡矣。娄朴厚人,今年八十有三矣,尚健行不携杖。
○鬼请吸烟谈竹苍,名震,德清人。乾隆乙巳夏,寓苏觅馆,偶染伤寒,发热数日,甚形委顿。昏瞀中梦有青衣人手持一卷至前曰:“唤汝去。”谈曰:“何人唤我?”曰:“阎王唤汝。”谈闻言心悸,不肯同往。青衣人遂将手卷打开,中系黑纸白字,如今之法帖状,谈不觉随行。
至一处,见有官坐案上,旁立书吏一人,似论公事互相争执者。谈至案前,吏曰:“汝是谈师爷么?”曰:“然。”曰:“所言者即系汝事。”谈心惧,回身走避。复至一处,见一月洞门,远望门内堂屋甚轩敞,排列几案十余张,俱有冠带人上坐,若会审案件者。中坐一官金面,形状可怕。谈不敢进。青衣人从背后推之。
已至案前。金面官问曰:“有严姓在我衙门告尔。”谈曰:“告我何事?”曰:“告尔奸夫淫妇。”谈曰:“并无此事。”金面官即令鬼卒将犯证带来,遂有囚车十余辆推至阶下,先唤男犯一名,见谈曰:“不是此人。”后有女犯遥认曰:“人虽不是,面貌倒有些像。”金面官又问谈曰:“汝认得仓米巷佛婆么?”谈曰:“并不认识。”金面官即令青衣人送回阳世,车中女犯尚招手谓谈曰:“何不到我处吃茶去?”谈不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