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杂说 - 第 2 页/共 2 页
孟子桃应问一章王介甫刘原父皆不以为然刘原父论齐国夏卫曼姑帅师围戚曼姑受命而立輙其不可以围戚何也或问乎孟子曰舜为天子臯陶为士师瞽瞍杀人则执之乎孟子曰执之今以蒯瞆为瞽瞍以輙为舜以曼姑为臯陶此孟子之义已曰孟子未尽于义也伯夷叔齐让国不取饿于首阳之下终身防然以谓求仁得仁故无怨也夫不以能有其国家为贵而以全其志义为安故孔子称之舜有天下瞽瞍杀人是亦将且循伯夷之义安在其循有司之法而以巳之贵加其亲此不为知春秋欧阳公论柴守礼杀人事世宗不问为知权也以为天子有宗庙社稷之重百官之卫朝廷之严无有窃负而逃之理范淳夫以此章为非孟子语也程正叔以为此语有悮谬处荥阳公常言介甫原父皆以孟子答之为非曷不曰是舜为天子瞽瞍杀人臯陶亦不得执此二公之论也予闻之师友曰是不然圣贤立教务成其善而已言不委曲则理不明今曰舜为天子瞽瞍杀人臯陶不得而执而学者何问焉若必以是答之是亦二公而已矣何以为孟子何以知其然齐宣好乐与勇好货与色以常人论之皆在所不答而孟子告之如此亦委曲以导其志使其趋于善而已不然何以为孟子然则桃应之问孟子之答亦尽夫世人委曲之意而使之趋正道也尔若以为不然则问者为不必问答者为不必答也
历观古人为君帅师而覆败防虏者未尝以为深罪而必使之死而后巳也秦伯之用孟明之类葢可见矣至汉武帝时李陵败亡然后以为深罪而当世之人亦以为隤其家声也其后败亡者以为大戮皆起于此盖士大夫学术不明知识浅下懐謟谀以事君而忘古人之大义也夫帅师而战败亡常事其事有当诛者有不当诛者独论其事之轻重事之是非而察其用心何如而要其归焉可也秦伯之用孟明之类是也若以一概论之以为可诛而不究夫用心何如此秦汉以下庸主之骄心邪臣之谀悦终必有以败夫国家也夫力屈而伪降降有所为或在乆逺或在宻迩其效必见安得与夫背主归贼反害其主而脱其死者一例戮杀哉蜀黄权降魏先主以为孤负黄权黄权不负孤也犹得古人之用心
春秋之世家臣而欲张公室者皆以为大罪此必非圣人之本防家臣而忘公室诸侯士大夫而忘王室犹子之爱其父而忘其祖也可乎家臣而不忘公室者正也但当先其所事使之尽忠于其君焉可也其不肯聼之则遂去之可也茍不以告而遂图之此其所以为罪也与
抑诗卫武公刺厉王也呜呼小子未知臧否者恶厉王败周室之衰怨之之深也而欧公诗本义以为遍考古人未有谓君为小子者言小子者武公自谓也未知臧否者不度可否也至于言提其耳则言刺王之不可教诲提其耳而告之欲其聼而王终不聼信也夫既曰提其耳矣而不得谓之小子则若失轻重之序者考槃诗永矢勿谖勿告勿过者怨其君失道欲与之絶而知其不可复改也然此皆非诗人本意诗人之意特欲为艰难之辞苦口之语有以感发之庻几其君犹有悔也先儒之解未为害义而欧公以为如郑之说进则喜乐退则怨怼乃不知命之狠人耳以为勿谖者谓硕人居于山涧之间不以为狭而独言自谓不忘此乐也勿过谓不复有所他之也勿告者自得其乐不可妄以语人也欧公之意以为君不可怨怨君非义故以小子为自谓而勿谖勿过勿告非有及君之意然而高子以小弁为小人之诗曰怨孟子以高子为固矣且以亲之过大而不怨是愈疏也愈疏不孝也然则事君愈疏而不怨是愈疏也愈疏不孝也然则事君愈疏而不怨亦可得为忠乎孔子曰诗可以怨然则怨者乃所以甚爱其君也此固忠孝之道无所不用其极有不能忘于心者也故思之深则怨之切念之甚则痛之深于常人有是乎欧公既未察此义人君习见秦汉以来以怨望为大罪遂以为常违君臣规戒相与之道而启佞人懐利谬敬以事君者之心且使后世庸主督察臣下无复人理使不得议已皆此等议论有以发之不得不详辨也
古人褒贬取舍考其用心而不计其行事其心是也其义非也君子不以为非其心非也其事是也君子不以为是季札归呉弑君之贼犹在季子不以为讨春秋不罪也何也知其力有所不足起而行吾志则国家之祸颠覆将及甚而至于亡其害有甚于前日之恶故季子隐忍而姑置之其意必不以是而止也圣人推明其志故不以为不然也范文子请老郤克实代之使之快意于齐不得为正也而古人不以为非者范文子知郤克不得志于齐其祸国家必有大于伐齐君昏于上无与同德众懐奸于下无与同力故亦隐忍而不与之争古人推明文子之意亦不以为不然也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圣人不以管仲为不当死特以管仲不死其所为者有大于死也使王室犹存中国尚在被髪左祍之祸不及九州管仲虽欲死子紏之难安得而死之此圣人所以深与之也周公东征二公当世大贤而在朝廷独无一言谏止成王至雷风之变然后明周公之忠彼固知未可言则不言恐害夫大事也然此等事皆系夫用心如何不容有毫髪私心私心存焉则事虽是不免得罪于圣人使无私心而有所为则无适而不可
忍之名一也而用不同必有忍其乃有济小不忍则乱大谋此皆圣贤之所谓忍忍于不善以就善也所谓吉德也而世俗之所谓忍如猜忍刚忍之类乃是忍于善而就不善也所谓凶德也王导不忍美人之劝酒恐其见杀而强为之饮此则不忍也正所谓忍于不善而就善也非吉德而何王敦之不顾美人之死而不为之饮此世俗之所为忍忍于善而就不善也非凶德而何天之报施必以其类观王导王敦之后兴衰祸福盖可见矣然则不忍者正人之良心孟子所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是也而世俗所谓忍者贼义害善之本杀身覆族之由也项羽为人不忍虽不能成事要之良心犹在伍子胥为人刚戾忍诟虽能成事然良心防失尽矣子家子曰一惭之不忍而终身惭乎王导能忍事此皆忍不善以就善之谓也
齐有彗星齐侯使禳之晏子以为天之有彗以除秽也君无有秽又何禳焉若德之秽禳之何损晏子之意固善然进言于君者但当言恐惧脩省德之未脩政之未善用人未明百姓未安以骄惰纵佚克伐怨欲之所致不当言君无秽德乂何禳焉也凡此皆开人君讳恶违善之端末流之至有不可胜言者不可不戒也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郑康成以为天者所感之天神如周人木德所感灵威仰也以后稷配明堂遍祭五帝以文王配祭法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喾则以为禘者祭昊天于圜丘郊则以为祭上帝于南郊是则圜丘南郊为两事禘与郊为两祭禘大于郊圜丘大于南郊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我将祀文王于明堂噫嘻春夏祈谷于上帝皆为此说又以为春祈谷即月令孟春祈谷于上帝夏祈谷即左氏龙见而雩及月令仲夏雩帝以祈谷月令误言于仲夏雝禘太祖即祫禘之禘禘于宗庙者也长发大禘也即祭感生帝之禘礼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皆以祭感生之帝而以祖配之也凡此皆诞妄不经之甚无足取信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天如言国上帝如言其君也南郊所以祭天圜丘即南郊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则于太祖之庙而祭所出之帝故曰不王不禘祈谷言春夏之间祭天地其礼则亡矣月令之类皆不足信雩祭则非所以祭天也不得以祈谷为一春秋书大雩则通言祭天矣又祭法所记皆未可信也朝廷有伉直之风然后临难有死节之士五代之际能以端谨厚重不忌嫉人不为中伤不为倾防已是极至若责仗节死难则犹阙焉曹彬在朝忠厚寛和足师表一世然史家称其未尝抗词忤防此乃为大臣功名之极势湏如此然未可以为事君之法五代之际所以无死节之士良由以此为是事君之法当如宋璟顔眞卿萧复乃是极至人主必欲有益于国则当何用亦曰当用伉直之士缓急有益于巳者耳不然累千百人缓急之际各自为计亦何用哉然则抗直之风亦在人主奬进之耳此是为国者切巳利害也唐太宗固知之矣势位使人徃徃不能自知如气血之盛词色举动悉与常人不同而亦不自知也醉酒者天地易位服药者喜怒不定酒消药散则复如常君子思所以自飬不可不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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