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廊偶笔 - 第 2 页/共 4 页
不知姓名,亦精甚。吴君章太紫重玄墨,守玄居监制。
世传其天峰神物,佳。余见之,亦松烟之颓焉者,方澹玄非烟墨,万历癸丑。旧见其《墨说》,公安珂雪先生笔也。歙太常吴先生防兵于蕲,曾出以赠先孝廉,佳甚,今亡完。此盖舒氏赠予者。吴乔年知止堂柔翰斋墨,万历戊午,圭形。詹云鹏金盘露墨,作落花流水制,漱金。
舒小康以寿余,今赠使君。德藻堂水苍玉,上书“季园墨”。吴荩卿写经墨,小不盈寸,上书《心经》一卷,此等殊不异。近见叶柏叟辈亦仿此,所刻《心经》更楷。
群玉册府大圆墨,不知何人制。朱一涵双渟化光墨,风文漱金,铭日:“日中黑帝澄玄渟,月中墨帝渟蜀金,是日双渟。双渟之精,淡漠无形,宰万物而天下文明。”此一涵第一墨。向余多藏之,顷亦难索。一涵时人耳,遂珍如此哉!汪美中一茎草墨,天启甲子。吴叔大天琛,仿古箸小墨。款剂天琛,仿承晏墨。新安上色墨,亦天琛,此玄栗斋第一墨。其所仿雪堂义墨,皆以天琛行。
涂伯经龙宾墨。吴鸿渐漱金青麟髓墨。吴鸿渐玄虯脂,桑林里第一墨。自朱一涵至此八墨,皆时制,所谓鄶以下无讥者也。然时墨中亦有绝佳者,如凤池、世宝、叶玄卿、太乙、玄灵、柏叟最上乘,不可胜数,亦当旁搜以资著书之用。若小华道人、中山翰史诸公,余间见之,然未易得也。昔苏子瞻在黄,于雪堂试墨三十六丸,抡其佳者合为一品,名曰“雪堂义墨”。歙人吴叔大遂仿其意,作义墨三十六丸,虽不免时制,而肖形取象,物料精工,余昔珍藏之。今墨皆散去,而雪堂墨匣犹存。暇日搜使君所藏及余家所藏旧墨赠使君者,亦得三十六丸,因以其匣并遗使君贮之,亦雪堂遗意也。又按:王朗守会稽,子肃随之东斋。忽夜有女子从地出,称玉女。晓别,赠墨一丸。肃方欲注《周易》,因此才思开悟。使君守黄五年,构东斋于雪堂之左,著书吟讽其中,今将毋楼诗往往称东斋者是也。亦与古人偶合,因附识之。康熙九年人日,书于藕湾精舍。
附《墨论》:宋牧仲使君问于张子曰:“墨有说乎?”张子曰:“然,有之。古称‘绛人陈玄’,文房艺一耳,然其道可大焉。由其道者可以隐,可以癖,可以博物,可以文,可以悟为文之理,可以教孝,可以佐礼,可以垂训于后裔而戒天下之侈也。《释名》日:‘墨,晦也。’言似物晦黑也。
宋潘谷制墨精妙而价不二,士或不持钱求墨,不计多少与之。苏子瞻赠以诗曰:‘布衫漆黑手如龟,未害冰壶贮秋月。’谷殆韩伯休之流乎!陈惟达之墨与麝并藏一匣,十年而麝气不入,自作松香耳。盖肤理坚密,不受外薰,人如此者,何患世俗之靡耶?故曰可以隐。吕行甫好藏墨而不能书,时磨而小啜之。石昌言藏墨不许人磨。李公择见人墨辄夺。苏子瞻蓄墨至七千梃,遇天气睛霁辄出品玩。而潘谷见秦少游所藏廷珪墨即下拜,曰:‘真李氏物,我生再见矣!’王四学士有之,与此为二也。此与杜左嵇锻嗜石而拜、好书而发冢以求、呕血以思者无异也,故曰可以癖。墨有经、有书、有史、有苑、有辩。有临帖之墨,有画墨,有楷书墨,有写经墨,而程氏《墨苑》自玄工舆图、人官物华、儒藏缁黄、建纬授词种种胪列,故曰可以博物。吴元中起草,令婢远山磨隃麋墨,文即佳,故曰可以文。奚超入新都,语刺史陶雅曰:‘始公岁取墨不过十梃,今数百梃未己也,何精焉?’以超之能,多则不精,故曰可以悟为文之理。初虞世.名士也。善医,好夺人藏墨,人至以‘男早魃’名之。然每得佳墨,必以遗黄山谷,曰:‘山谷孝于其素,吾最厚爱。’故曰可以教孝。‘九子之墨,藏于松烟,本姓长生,孙子图边。’郑氏《昏礼谒文赞》也,故曰可以佐礼。洪觉范禅师云:‘司马温公无所嗜好,独蓄墨数百斤。’或以为言,公日:‘吾欲子孙知吾用此物何为者也。’呜呼,司马公岂玩物丧志者耶?独垂训于后世如此。金章宗用苏合油烟墨,后人以黄金倍易无觅处。唐明皇好墨,墨精化为人,如蝇大,行砚间酬对言语。人主以好墨名,墨卒不可得。明皇墨精不过与梨园妖姬等,君如此,又何称焉。故日可以戒侈。若夫地有墨山,天有墨泉,韦仲将制必以时,捣三万杵乃发坚光。
王迪用远烟鹿角胶而自生龙麝,穷神尽思,妙不可追。此殆未易一二为俗人言也。牧仲使君好墨,与予有同嗜者,因举其大者以告之,作《墨论》。”金陵禁中有五谷树,前朝缙绅往往见之。
少宰孙北海先生承泽家藏古玉剑一,鱼肠剑一,又小剑一,上刻“延陵季子之子”。剑以黄金嵌之,宜兴陈其年维崧有《看剑歌》。
附歌:秋星帘前大如斗,看剑斋中夜命酒。先生八十杯在手,酒酣跌宕无不有。须臾叱咤平头奴,跽捧三剑当阶趋。众宾目摄不敢动,列缺闪烁翔天吴。其一首锐不盈咫,款云吴季子之子。其一屈曲如绕指,古之鱼肠毋乃是?其一煅炼非五兵,玉枪堕地啼琤琤。截犀(专刂)兕不足怪,拂钟立断蒲牢鸣。吾闻洛阳街、铜驼里,中有三河轻侠子,醉余乱舞剑花紫,模糊照见春坊字,往往胸多不平事。先生老矣夫何求,一生自问无思仇。胡为龙性驯不得,夜夜神物悬床头。先生大笑一拍手,剑色淋漓着胸走。头白摩挲万卷书.此书与剑吾老友。出如脱兔处静女,夜阑抚剑相尔汝,哀角一声断行旅。
麻城刘同人侗著《南京景物略》未成。余宦黄时求其遗稿不可得,或曰为好事者窃去。叶慕庐云:“王敬哉宗伯撰《于奕正传》。
于生南行,将著《南京景物略》,竟以友夏不果,惜哉。《帝京景物略》奕正《略例述》云‘《帝京》编成,适与刘子薄游白下,朝游夕述,不揆固陋,将续著《南京景物略》,已属草矣。’刚此稿当在于氏处。”余家古竹圃生竖节竹,傍根数寸类鹅颈,截为小瓶。后七年,友人园中生竹极相肖,亦截为瓶,今俱在。
闽中朱竹,房山蓝鱼,曹州黄绿牡丹,与余家北生黄芙蓉,皆奇观也,然芙蓉止一见耳。近闻濮州刘刺史养绿鸠一双类鹦鹉,亦奇。
遵化温泉可熟物。其源涌出,投以钱,摇摇如蝴蝶,久之始下。月夜遥望,气如白虹。余童年随先文康往游,见正德官人题诗,有“溶溶一脉流千古,不为人间洗冷肠”之句。
八月初,一妓从士人会饮,临风举酒,属诸公日:“如此云物高爽,可称诗天。”即日其妓声名顿起。
一年老令君大书县治之前日“三不要”。注之曰:“一不要钱,二不要官,三不要命。”次早视之,每行下添二字:“不要钱”日“嫌少”,“不要官”曰“嫌小”,“不要命”日“嫌老”。
大同左卫玄帝庙铁炉可容一石香灰,中生榆树,大如碗,四时青翠,然根下火常不绝。
延陵陈颉仙土本,明怀宗时以中书奉诏人禁中,见中宫翼善冠嵌珠一颗,大于芡实,紫光灿烂如莲花,至晚则五彩缤纷如琉璃灯焰,即夜光也。东宫束发冠缨前一珠差小,碧焰照耀如盘,似铜青投火中,绿烟郁勃,不知何名。又见汉、唐、宋以来宝琴三百六十二张,皆有赞有铭,惜未录出。
春花落瓣,秋花落朵,盖气候使然也,前人无道及者。
沁水王石幢同春宦蜀中,言火井初无所见,以火投之则赤焰腾腾直上,竟日不熄。以石盖之,少顷渐灭。又雨中野烧甚烈,尝且延数里,草木蓊蔚无恙,日当中则倏然息矣。
康熙己酉夏,余同玉叔兄及华亭周广庵寰、京口谭长益允谦游焦山,宿海云堂,观周鼎及宋真宗赐《焦处士敕》、杨文襄一清玉带,赋诗纪事,勒石“瘗鹤铭”之旁。鼎之始末,详王吏部西樵、仪部阮亭两诗中。
附西樵歌并序:焦山古鼎一,高可二尺许,腹有铭,韩吏部如石为余言:鼎故京口某公家物,当分宜枋国时,某公官于朝,分宜闻此鼎,欲之,某公不即献,因嫁祸焉,鼎竟入严氏。严氏败,鼎复归江南某公,以祸由鼎作,谓鼎不祥,舍之寺中。郡乘、山志皆载“山有周鼎一,而不详所自也”。作歌备掌故焉。海云堂中暮相索,古鼎照人光驳荦。龙文独许吾丘知,篆铭略辨周京作。宛同石鼓出陈仓,那数铜狄传西洛。韩公摩挲指向余,曾入秦家格天阁。云烟过眼已成墟,剑去珠还事堪愕。安得飞龙亦英主,玄修晚慕轩辕乐。一德何人日相嵩,金铉只用青词博。朝廷仍收养士报,杨沈蹇塞如雕鹗。鼎铛有耳岂不闻,耻向回风作秋箨。萼山先生厮养耳,纷纷冠盖多酬酢。嵩家奴严年者,士大夫多与住还,呼为萼山先生。当时不鄙赵师?,于今谁怜贾秋壑。从来铸鼎戒饕餮,此物胡为亦遭攫。山头尚有椒山诗,山顶有椒山先生《过焦山访唐应德》诗石刻。
所云杨子,怀人渡扬子者也。三尺古碑墨先错。只字重于神禹金,犹向山林辟不若。老奴真欲愧欧阳,廿载铃山空寂寞。史吉嵩妻欧阳氏见嵩势盛,曰:“不记钤山堂二十年清寂耶?”嵩甚愧之。培垒已拉冰山摧,有铁谁能铸此错。裴回三叹轩几旁,极目江天莽寥廓。
阮亭诗:晓入枯木堂,怪禽惊翩翻。清露滴松杪,下见古鼎蹲。宝光耀昆吾,中有飞廉魂。上文为雷回,下文为云纷。狞状饕餮伏,兵气蚩尤昏。辛壬与丁甲,世次迷夏殷。初疑周虎彝,复惑虞蜼敦。尊从不可辨,牛豕谁能论。瑰怪压(糸言糸)鼎,谲诡旅纪觑。蛟龙杂蝌蚪,五指不敢扪。在胙想赑屃,识字惊蜒蜿。月黑鬼神泣,峡束波涛奔。籀书失趩?,斯篆摧寴(车巛)。《爱历》迈府令,《凡将》驻文园。史游久已没,皇象不复存。甄丰与董逌,抉剔穷本根。不遇博雅流,孰为洗烦冤。谅比岐阳狩,或同泗水沦。山僧与道右,感激声还吞。分宜昔枋国,气势倾昆仑。斯鼎出京口,上烛光絪缊。役使万指众,负载千蹄犍。大哉宗庙器,讵屑豪贵门。威力镇禅窟,寂寞归祗洹。午夜鸣钟鱼,清昼啼林猿。阅人恒沙劫,如彼虱在裈。我昔访焦先,望气(舌今)不言。五年隔扬子,无翮思腾骞。吾兄癖好古,八书探河源。三日松寥游,坐卧忘嚣喧。扁列析螺书,卷尾搜虿纹。作为奇伟辞,大海抟鹏鲲。春江壮风霆,响激云涛浑。三叹继高唱,海门上朝暾。
嘉禾曹秋岳先生溶尝至昭君墓,墓无草木,远而望之,冥蒙作黛色,古云“青冢”,良然。墓前石案刻“某阏氏之墓”,为蒙古文,先生考绎最详,拓数纸归。
常熟窑变罗汉在方塔寺内,高五六寸,瘦甚,跣足趺坐,顶上骨缝隐然,两齿出唇外如生人,慈悲之意可掬。长安慈仁寺窑变观音以庄严妙丽胜,此以奇古胜。寺内青魈菩萨即睢阳张公巡,赤发蓝面,口衔巨蛇,如夜叉状。余视之不可解。或日公自矢死为厉鬼杀贼,此盖厉鬼像云。
楚江富池镇有吴王庙,祀甘将军宁也。宋时以神风助漕运封为王,灵显异常,舟过庙前必报祀。有鸦数百,飞集庙旁林木,往来迎舟数里,舞噪帆樯上下,舟人恒投肉空中喂之,百不一堕。其送舟亦然,云是“吴王神鸦”。洞庭君山亦有之,传为柳毅使者。阮亭云:“巫峡神女庙亦有神鸦送客,予曾见之,得食辄入峡半石洞中,不柄林木。”大内有“寿亭侯印”,方一寸,瓦钮连环,四刻“寿亭侯印”朱文四字,翡翠灿然,旁有痕,似嵌宝玉取去者。先文康尝印取一纸宝玩之。此印流传不一,详《容斋四笔》中。
曩见水晶一块,内有物如粟,仿佛太极图,转侧视之,必上行如蜘蛛,虽千回不易。又高脚瓷碗一,外画西番莲,淡青色,内“永乐年制”篆书四暗字,日午始见。其边甚薄,以手摩之,依稀丝竹声,可以和歌,声闻里许,惜不久为贵官触破。慕庐云:“余家旧有缅磬一,以杉木离口半寸许绕币二三转,则有声自远而至,良久乃止,必铜性使然也。瓷经锻炼能出声,更奇矣。”麻城刘百年淑颐善集唐,赠余诗云:“曾人甘泉侍武皇李郢,暂随红旆佐藩方韦庄。长承密旨归家少王建,出使星轺满路光钱起。谋略久参花府盛韦渠牟,风流三接令公香李颀。共言东阁招贤地孙逖,肯为诗篇问楚狂周贺。”又《郊行》云:“闻钟投野寺李端,看竹到贫家王维。”《春日闲居》云:“小男方嗜粟李商隐,稚女学擎茶李咸用。”《过毛来仪郊居》云:“四邻因野竹杨颜,一室向青山。”《学圃初成》云:“静时疑水近许浑,高处见山多元稹。”《游龟峰宿能仁寺》云:“怪石尽含千占秀罗邺,异花长占四时天沈传师。”《候槁木大师》云:“烟凝积水龙蛇蛰卢纶,锡响空山虎豹惊许浑。”《寄周示素》云:“万事无成空过日戎昱,百年多病独登台杜甫”《奇李子旻》云:“千回消息千回梦赵象,一度思量一度吟戎昱。”《晓霁即事》云:“蒲生岸脚青刀利韦庄,云锁峰头玉叶寒刘兼。”《坐中忆刘仲夏》云:“美人美酒长相逐刘禹锡,犹恨樽前欠老刘白居易。”《过别业》云:“高杉自欲生龙脑陆龟蒙,浅草才能没马蹄白居易。”《赠歌妓》云:“弦弦掩抑声声思白居易,字字清新句句奇韦庄。”此类甚多,其《四时词》尤妙。
附《四时词》:云母空窗晓烟薄温庭筠,池边雨过飘帷幕许浑。日长风暖柳青青贾至,银线千条度虚阁韩偓。卷帘巢燕羡双飞罗隐,芳草王孙归不归韦庄。曾寄锦书无限意刘兼,箧香消尽别时衣钱翊。右春;午醉醒来愁未醒张子野,烦襟乍触冰台冷韩偓。白莲知卧送清香皮日休,楼角渐移当路影白居易。临风兴叹落花频鱼玄机,又喜幽亭蕙草新杜牧。永日迢迢无一事韦庄,双双斗雀动阶尘元稹。右夏。水映轻苔犹隐绿马怀素,夜窗飒飒摇寒竹刘惠。井边疏影落高梧罗隐,鸟啄风筝弄珠玉元稹。觉来红树背银屏韦庄,露湿丛兰月满庭孙氏。扃闭朱门人不到鱼玄机,轻罗小扇扑流萤杜牧。右秋。城上暮云凝鼓角许浑,狐裘不暖锦衾薄岑参。楼寒院冷接平明李商隐,檐外霜华染罗幕陆龟蒙。烟生密竹早归雅郎士元,向镜轻匀衬脸霞韩偓。迟日未能消野雪皇甫冉,故穿庭树作飞花韩愈。右冬。
宁陵白口陨星,形类砚砖而粗,仿佛太学石鼓。陨时声如雷,人地数尺,掘出犹热甚,不能取也。抚军奏闻,赍送札部。
京师琉璃厂有卖倒掖气者,刘公勇秋部体仁买得一枚于马上弄之,笑谓汪苕文民部琬日:“此事可入弹章。”侯大司徒恂南园芍药数万本,有名“丹山风”者,花开一茎四朵。
余弟子昭为司勋郎,冢宰黄公机问日:“淇园之竹自古称之。余数过其地,绝无一竹,何也?”子昭对曰:“淇竹自汉已无之矣。”公日:“有据乎?”日:“有。昔汉武时河决瓠子,令群臣自将军以下皆负薪置决河,以薪柴少,下淇园之竹以为楗。
歌日:‘薪不属兮卫人罪,烧萧条兮噫乎何以御水,颓林竹兮楗石菑。’盖明验也。”公为叹服。
汴粱相国寺大雄殿相传建自北齐,明末没于河。顺治中抚军贾公重建,见梁木精坚,色深绿,遂易以他木,而取为长几,俨然青玉案也。又寺内旧有葡萄一株,没地下二十余年,近发生原处,蔓延数丈,结实累累,往来游人赋诗纪异者甚众。
城武西二十里有九女祠,相传汉和帝时人。九女以父母无子,终身不嫁,死同穴。
曹蜂仪尝于天津道上日薄暮见一人,高尺许,金甲挟弓矢,骑小白马行野田中,叱之不见。
余于城武见一小儿四五岁,手足似螳螂,头高起作两歧,见人念“阿弥陀佛”,惟索钱无厌耳。
孝感夏孝廉振叔炜见一儿六七岁,浴水中,势与谷道各二。后不知所终。
砀山刘贞甫造铜器精巧绝伦,尝为彭城万年少寿棋造准提。像高二寸许,三年而成,臂十八,手中各有所持。一手擎七级浮图,每级四面,各佛一尊,法象庄严,无毫发遗憾,所谓神工鬼斧也。昔王梦泽称施生雨能于方寸之楮作小楷数千,点画不淆。于粒麻之上宛转书之,成五言诗一绝,即有炯眸,非极视专瞪、数拭屡翕蓄而后张,不可得其仿佛。诚文苑之绝技,生平所未睹也,以较贞甫,恐又有难易之别。贞甫曾为余造图章二,一龟钮,一天鸡钮,俱精妙可玩,后为人盗去。
万年少尝僧服行淮阴市上,有日者他出,万即其寓代为卜筮,得钱二千,留之而去。日者归,茫然不知所以。
大梁林宗张公民表,先大父同年友也。负才磊落不偶,作书擅颜鲁公、黄山谷之长。天启中以公车至长安,崔呈秀持吴绫求书,公磨墨升余,大书“侍生张某拜”六字。呈秀大怒,几陷公不测,然公名自此远矣。凡四方宾客造公者,禁不作寒温语,狂谈纵饮三日后始通姓名。
明正统丙辰状元周旋,弘治丙辰状元朱希周,正德甲戌状元唐皋,万历甲戌状元孙继皋,科目、姓名皆相照应。近同安刘望龄先举本省乡试三十四名,后革去,顺治辛卯复举本省乡试三十四名。武进巢震林于顺治王辰中会试一百六十二名,磨勘革去,复于乙未中会试一百六十二名。
嘉靖中,颍上人见地有奇光,发得古井函一石,上刻“兰亭黄庭”,前有“思古斋石刻”五篆字,下有“唐临绢本”四楷字。复有“墨妙笔精”小印,印细丽匀。疑是元人物,识者定为褚河南笔,因唐以诸臣临本颁赐天下学宫,事或然也。初拓不数张,纸恶而字甚完好,次拓纸墨皆精,“兰亭”类字遂尔残缺,最后为一俗令妄补,大可憎,且拓皆竹纸,草略殊甚,仅存形似耳。今此石碎已久,即竹纸者亦不易得,余游金斗时得一本,犹是次拓,固足宝也。
樵人于王屋山得茯苓如屋,送济源某公,服之十年不尽。
广济刘千里醇骥吊何大复先生一联:“名齐北地空同子,家近南阳淮蔡碑。”佳句也。
嘉禾计甫草东游京师,戏谓人曰:“遍京师皆官,无我做处;遍京师皆货,无我买处;遍京师皆粪,无我便处。”闻之可发一噱。甫草与余为忘形交,尝从河北寄一书,甚佳。
附书:仆久在两河间依人,无一善状可为宋子道者,惟八月中在邺城遍寻谢茂秦葬处,得之南门外二十里。
见小冢颓堕荒草中,为赋试吊之。求其子孙不可得,因固请邺中当事为封土三尺余,禁里人樵牧。其上立石碣,志之日“明诗人谢茂秦之墓”。此一事也。九月杪过顺德,日哺矣,仆夫望逆旅求憩甚亟。忽念归震川先生昔佐此郡,有厅记二篇,记中所称“时独步空庭,槐花黄落,遍满阶砌,殊欢然自得”及“衙内一土室而户酉向,寒风烈日,霖雨飞霜,无地可避”者,迄今不过百数十年,遗址必有可考。入城徒步遍求,莫知所在,裴回不能去,乃于郡署旁废圃中西向设瓣香,流涕再拜而去。道旁儿童观者皆大笑,以为病狂人,即仆夫亦匿笑不止。至逆旅,主人怪,其后几不得眠食。此又一事也。九月浪游,赖有此二事,庶几不虚此行,可为知已告。度宋子亦必以计生为可与言者也,幸为作纪事诗相赠。伫望,伫望,东再拜。王阮亭书后。二事皆可传。施愚山在济南时,拜沧溟先生墓下,重为立石,梦先生绯衣报谢。与此可以并传,勿谓前世人精神不相感也。
杨职方鄂州北杰使日南回,赠余香蜡一瓶,云是树上膏,可润妇人鬓发,殆即苏合油也。
马嵬坡有杨妃冢,冢生白石,可为粉,名“贵妃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