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清外史 - 第 4 页/共 5 页
顾滑城虽小,而墙垣颇坚,濠又深,攻之猝不易拔。乃舁巨炮,对城轰击。党徒睹官军开炮,四城各支巨帐,帐式似用牛皮制就者,炮弹著其上,旋即卸下,丝毫无损。清军围攻匝月,无如之何。后党徒内讧,有出投清军者,众诘以御炮究用何物,降者笑不言,但曰:“破之易耳,多备青鱼胆来,吾自有术。”众疑之,继以既言有术,姑为一试。遂购青鱼数百尾,剖腹取胆,降者令以鱼胆涂炮门,一发而城帐糜碎,再发而城垣坍倒。徒党不支,乃弃城走,降者亦逸去。
○第六章旻宁之不辨奸佞
颙琰既殂,旻宁以第二子继承大业,世所称为宣宗成皇帝者也。三十年中,衣非三浣弗易。宫内用款,岁不逾二十万。内务府堂司各官,皆有巨朔饥欲死状。颂之者至谓其俭德,实三代下第一人,汉文帝、宋仁宗几莫能及。然而外患逼,内变生,非常之祸,皆开于道光一朝,此何故哉?由其不识奸佞使然也。奸佞者谁?穆彰阿是。其用阴柔之手段,以妨贤病国,举世皆恶之。蒲城王鼎,时与穆彰阿同为军机大臣,恶之尤甚。每相见,辄厉声诟骂。穆彰阿强为笑容,避之。一日,两人适同召见,王鼎盛气诘之曰:“如林则徐之贤,汝何故必令遣戍新疆?是直宋之秦桧,明之严嵩耳。行见天下事,皆坏于汝手。”穆彰阿默然不与辨。旻宁反笑视王鼎曰:“卿醉矣。”命内侍扶之出。明日复廷诤甚苦。旻宁怒,拂衣起,王鼎亟牵裾,终不获伸其说。愤甚,归而欲仿史鱼尸谏之义,是夕自缢死。
旧例,大臣自缢,必奏闻验视,然后解。王鼎既死,家人方抢攘间,为穆彰阿所知,令其党索观遗疏。大旨皆劾穆彰阿之奸,而荐林则徐之贤也。乃漫谓鼎之子曰:“上怒未解。若以此奏,则尊公恤典不可得,而子亦终身废弃矣。其勿奏便。”家人信其说,遂改遗疏,以暴疾闻。旻宁虽震悼而优恤之,亦不究其事,穆彰阿得自若。语云:“天子只知和事。”其旻宁之谓矣。
●第六篇咸丰同治两朝
○第一章奕詝得师傅之助
力旻宁之在位也,于诸子中酷爱第六子奕讠斤,谓其类己,欲以神器付之。于金匮缄名时,几书奕讠斤名者数矣。以奕詝尚无失德,齿且居长,故逡巡未决。时滨州杜受田适为奕詝师傅,微知其意之所在,欲拥奕詝以成非常之勋。一日,旻宁命诸子校猎南苑,奕詝循例至上书房请假。会受田独坐斋中,问将何往,以奉命校猎对。受田乃耳语曰:“阿哥至围场,但坐观他人骑射,万勿发一枪一矢。并约束从人,勿捕一生物。复命时,上若问及,但对以时方春和,鸟兽字育,不忍伤生命以干天和,且不欲以弓马之长,与诸弟竞争也。如是必能契合上意。”奕詝至场所,竟弗驰逐。复命时,奕讠斤所献最多,奕詝无所献。旻宁询之,具如受田所教以对。旻宁大喜曰:“是真有人君之度矣。”立储之议遂决。后数岁,旻宁疾殁,奕讠斤御极,即晋杜受田为协办大学士。迨受田卒,亲临醊奠,追赠太师,盖以酬推戴之功也。而奕詝之所以得袭帝位之原因,亦于此可见云。
○第二章宠幸那拉氏之始
那拉氏者,惠徵之女也。惠徵尝为徽宁池太广道。其女生长南中,少而慧黠,睘艳无匹侪。雅善南方诸小曲,凡江浙盛行诸周,皆琅琅上口,曲尽其妙。于咸丰初年被选入圆明园,充宫女。是时英法同盟军未至,园尚全盛,各处皆以宫女内监司之。那拉氏乃编入桐阴深处。已而洪、杨之势日炽,兵革遍天下,清兵屡战北,警报日有所闻,奕詝置不顾,方寄情声色以自娱。暇辄携妃嫔游行园中,闻有歌南调者,心异之。越日复往,近桐阴深处,歌声又作。因问随行内监以歌者何人,内监以兰儿对。兰儿者,那拉氏之小字也。宫中尝以此名呼之。奕詝乃步入桐阴深处,盘坐炕上曰:“召那拉氏入。”略诘数语,即命就廊栏坐,令仍奏前歌。良久,奕詝唤茶。时侍从均散避他舍,那拉氏乃以茶进。此即得幸之始也。或曰,奕詝得屡听歌声,及内监所对之言,均那拉氏贿赂所使。盖宫殿深邃,非有内侍牵引,必不能至。故那拉氏不吝金钱,卒以达其目的云。
○第三章奕詝饮鹿血
奕詝御宇时,以耽于声色,体多疾,面常黄,时问医者以疗疾法。医者谓鹿血可饮,盖藉以补阳分之虚也。奕詝然之日命取血以进。
迨咸丰十七年七月,英法两国联军率战舰犯大沽,陷东西炮台,入天津,逼通州,焚圆明园,烽火连天,不遑宁处。及徇协办大学士肃顺等之请,避至热河。
濒行,奕詝命率鹿以行。有阻之者曰:“外兵已逼京师,方避寇之不暇,何必率是以为累。他日事平,再饮鹿血未晚也。”自是鹿不行。
既至热河,行宫本湫隘,内外防禁不严,肃慎辈导奕詝出游,益溺于声色中。十一年七月,咯疾大作,令取鹿血以供。
○第四章垂帘听政之始
方奕詝之宠幸那拉氏也,暇辄至其寝室,旋即有娠。咸丰六年三月,诞生一子,名之曰载淳。是时奕詝心喜甚,故有“庶慰在天六年望,更欣率土万斯人”之咏。已而那拉氏渐放纵奕詝因不喜其为人,每与肃顺言欲废之,而卒未忍。迨至热河疾笃,始密书遗诏,付东宫钮祜禄氏曰:“西宫援母以子贵之义,不得不并尊为太后。然其人绝非可倚信者,即不有事,汝亦当专决。彼果安分无过,当始终曲全恩礼。若其失行彰著,汝可召集廷臣,将朕此旨宣示,立即赐死,以杜后患。”观此遗诏,可知当时并无令两宫垂帘之意也。
洎乎奕詝既殂,载淳继立,虽以两后并崇,而仍微有区别。钮祜禄氏称母后皇太后,那拉氏则称圣母皇太后,盖援明万历朝故事也。然那拉氏因是之故,心滋不悦。会肃顺辈在热河矫遗诏,握重权,宫中方侧目,而彼曹犹骄蹇恣肆。由是御史董元醇疏言:“皇上冲龄,未能亲政。天步方艰,军国事重,暂请皇太后垂帘听决,并派亲王一二人辅政,以系人心。”肃顺辈方欲阻之,而宫中已与奕讠斤密筹还京后,即诛肃顺辈之策矣。
策既定,限期启行。抵京师,急捕肃顺于中途,械至京师斩之,其党亦解职禁锢。同治元年,上两宫徽号。且定嗣后诏书奏牍,皆以慈安、慈禧并称,不复有母后、圣母之分别。而垂帘听政之制,亦由此始。
○第五章安得海之伏法
同治一朝,钮祜禄氏颇能主持政务。那拉氏虽中怀叵测,尚未敢公然纳贿鬻权。又其时,文祥、沈桂芬、李棠阶先后当国,众贤道长亦时时能面折廷争,那拉氏益不能遂其所志。然中冓之言,则已不克尽掩天下耳目矣。
安得海者,直隶之南皮人也。自宫入内为阉宦,以擅吕不韦舍人嫪毐术,时那拉氏年未逾三十,得之颇欢,安得海藉是以干国柄。先谮奕讠斤短,以去其议政权,继又笼络朝士,使奔走其门,势焰骎骎,遂与明季之魏忠贤埒。
是时载淳年逾十龄,知二人所为,心耻之。尝因事斥安得海,旋为那拉氏所责罚,因是载淳恨之益甚。于宫中,时以小刀断泥人首,内监请其故。则曰:“杀小安子。”于是内监中知安得海之首领将不保矣。至同治八年七月,而安得海果有在山东正法事。
先是,山东巡抚丁葆桢陛见,载淳见其遇事敢为,密商于钮祜禄氏,令葆桢俟机诛安得海,葆桢慨诺去。至是,那拉氏命安得海,往南方织办龙衣。载淳闻悉,阳赞成之,密诏丁葆桢预为备。及得海出都,过德州,知州赵新即禀报葆桢。葆桢饬东昌府程绳武追之。绳武躬笠屩,驰骑烈日中,蹑其后三日,不敢动。乃复檄总兵王止起,率兵追之。及泰安,执安得海,解至济南。得海犹大言曰:“我奉皇太后命,谁敢犯者,徒自速死耳。”葆桢乃具疏闻。那拉氏聆而惶骇,莫知所为。钮祜禄氏乃召军机及内务府大臣议之。皆言祖制不得出都门,犯者死无赦,当就地正法。然其谕犹留中两日未下也。奕譞复诤之,始宣布,而得海遂伏诛。
得海伏诛后,裸尸暴市,以释人疑。然欲益弥彰,世皆知此中别有暧昧事矣。或曰闻山东人言,肆市之尸,乃得海随身小珰,与得海同伏法者,非其真身也。然则其故益可思矣。
○第六章载淳立后之暗潮
载淳之将立后也,于同治十一年,召满蒙诸大臣女入宫备选。那拉氏独喜侍郎凤委女,欲以中宫处之。凤女虽艳绝侪辈,然举止殊轻佻,钮祜禄氏及载淳皆不之喜,侍郎崇绮女,年稍雅于凤女,貌亦较逊,而雍容端雅,望而知为有德量者,钮祜禄氏深喜之。密询载淳,于二人中意安属,亦以崇女对,册立中宫之议遂定,即世所称孝哲毅皇后也,凤秀女乃封为慧妃。
载淳成婚后,见阿鲁特氏气度端凝,不苟言笑,始终敬礼之。宫中无事,尝举唐诗问阿鲁特氏,则背诵如流,心益喜,故伉俪綦笃,而燕居时,曾无亵容狎语。那拉氏以其子之敬礼阿鲁特氏也,益忿怒。每值阿鲁特氏入见,从未尝假以辞色。浸而母子间亦乖违矣。后乃谓载淳曰:“慧妃贤明,宜加眷遇。皇后年少,未娴礼节。皇帝毋辄至宫中,致妨政务。”且阴使内监时时监视之。载淳大不怿,于是终岁独宿乾清宫。
○第七章载淳微行之屡见
载淳独宿乾清宫时,忄宅憏无聊。内侍有导为微行事者,载淳遂欣然从之。今略举其微行事。
载淳尝微服由后宰门出游。湖南举人某居会馆,与曾国藩寓斋相对。一日,在床摊饭,见有少年入,就案翻视其文,以笔涂抹殆遍,匆匆即去。怪而询诸仆,仆曰:“此曾大人之客也。曾大人出外未回,故信步至老爷处耳。”国藩归,举人白其状。国藩大惊曰:“此今上也。”举人骇甚,竟不敢入春闱,即日束装归。
载淳又尝至琉璃厂,购玉版宣,以瓜子金抵其值。掌柜者见非通用物,辞不受,乃嘱店伙随往取银。至午门内,店伙不敢入,弃纸仓皇遁。翌日,遣小内监如数偿之。载淳出游,偶避雨僧寮,遇一人,穷愁殊甚。询其所执何业,乃某姓家厮养卒也。为主人所逐,故托钵香积厨,以图果腹。又问如尔辈以何处出息最优,则以粤海关对。载淳遽假纸笔作一函,嘱交步军统领衙门,代为位置。时某亲贵执大金吾,得函,即予金治装,赴粤海关承役,其人遂以起家焉。
载淳往往步出内城,作狭邪游,每自称江西拔贡陈某。尝与毛昶熙相遇于某酒肆中,微笑点首。昶熙色变,趋出,急告步军统领某,以勇士十余,密随左右。数日后,载淳见昶熙,犹责其多事。嗣以痘疾,竟至不起。人疑其为花柳病者以此。
○第八章载淳垂殁之状
清宫禁故事,天子欲行幸诸妃嫔宫,先时由皇后传谕某妃嫔,饬令伺候,然后大驾始前往。谕必钤皇后玺。若未传谕,或有谕而未钤玺,大驾虽至,诸妃嫔得拒弗纳。此盖沿明代旧制。明宗宗自杨金英谋逆后,始为此制,以防不测耳。
载淳之寝疾也,疾稍愈矣,一日忽欲往凤秀女宫中,以语阿鲁特氏。阿鲁特氏不可,载淳固求之,至长跪不起。阿鲁特氏不得已,乃钤玺传谕,载淳始欣然往。次晨,遽变证,召御医入视疾,已不可为矣。阿鲁特氏颇自悔。
或曰,载淳疾大渐时,命单召军机大臣侍郎李鸿藻入见寝宫。鸿藻既至,载淳即命启帘召之人。时阿鲁特氏方问疾在侧,欲引避。载淳止之曰:“毋须。师傅,先帝老臣,汝乃门生媳妇尔。吾方有要言,何必引避耶?”鸿藻入,见阿鲁特氏在侧,急免冠伏地。载淳曰:“师傅快起,此时岂讲礼节时耶?”因执鸿藻手曰:“朕疾不起矣。”鸿藻失声哭,阿鲁特氏亦哭。载淳又止曰:“此非哭时。”因顾阿鲁特氏曰:“朕倘不讳,必立嗣子,汝果属意何人,可速言之。”阿鲁特氏对曰:“国赖长君,我实不愿居太后之虚名,拥委裘之幼子,而诒宗社以实祸。”载淳筦尔曰:“汝知此礼,吾无忧矣。”乃与鸿藻谋,以贝勒载澍入承大统,且口授遗诏,令鸿藻于榻侧书之,凡千余言,所以防那拉氏者至密。书诏成,载淳阅之,犹谓鸿藻曰:“甚妥善。师傅且休息,明日或犹得一见也。”鸿藻既出宫,战栗无人色,即驰至那拉氏宫,请急对。那拉氏召之入。既见,即出袖中草诏以进。那拉氏阅毕,怒不可遏,立碎其纸,掷于地,叱鸿藻出,旋命尽断医药饮膳,不许入乾清宫。移时,载淳死,耗闻于外矣。载澍后来得祸之由,此亦一大原因也。
●第七篇光绪宣统两朝
○第一章载湉之承大统
方载淳之初殁也,是日薄暮,内廷忽传出懿旨,令军机王大臣入议要政。于是咸趋伺。良久,始见那拉氏一人出,身穿轻便服,手携一淡巴筒,依坐位而立。诸王大臣乃进,敬问载淳病状。那拉氏尚含笑应曰:“皇帝无恙。”语毕,默然者久之。诸王大臣咸惴惴无人色,盖知宫中必有大故矣。移时,那拉氏复言曰:“圣躬颇虚弱,未有子,脱有不测,必立嗣,卿辈试思宗室中,谁可承大统者。”众多不敢作一语。独文祥微言曰:“分当为皇上立太子,溥字辈,近支已有数人,请择其贤者立之。”那拉氏闻而色变,不答,徐乃曰:“醇亲王之子载湉,甚聪睿,必能承继大业,吾欲立之,为文宗显皇帝嗣,卿辈以为何如?”文祥知其意已决,不复谏,众皆唯唯。那拉氏始厉声曰:“然则皇帝已驾崩矣。”众闻言,均失声大哭,而立载湉之仪遂定。
时有吏部主事吴可读者,闻之,亟赴宫门入奏,斥那拉氏不为载淳立嗣,是心目中无亲生子,而贪握政权也。那拉氏大震怒,谓毋令此僚走。是时在旁者,对以吴可读今日之争,闻已舆榇而来,盖自分不得生耳。那拉氏知理不可屈,乃命将来承继大统者,即大行皇帝之嗣,而此旨遂藏于金匮中。
○第二章广安请立铁券
自择立载湉之策定,朝臣纷纷窃议。有责高阳之缩朒畏葸,不恤负故君以媚牝朝者。有责合肥之阿附取容,挟重兵以示威京师,令皇族不敢发难者。顾事已至此,遂亦相忍不言。惟内阁侍读学士广安,以为今日之举,西后思利用冲人,以逞其亡等之欲,已有明征。但不立孙而立子,实开爱亲氏未有之奇,此后必有变局,乃进疏。其略曰:“大行皇帝,冲龄御极,蒙两宫垂帘励治,十有三载,天下底定。讵意皇嗣未举,一旦龙驭上宾。幸赖两宫,择继咸宜,以皇上继文宗显皇帝为子。俟嗣皇帝生子,即继大行皇帝为嗣。计之万全未有过此者。惟尝读宋史,窃有感焉。昔太祖遵母后命,传弟而不传子。厥后太宗,偶因赵普一言,传子竟未传侄。是废母后成命,遂启无穷斥驳。使当日后以诏命铸成铁券,赵普安得一言间之?我皇上将来生有圣子,自必承继大行皇帝为嗣。第恐事久年湮,或有以普言引用。请颁立铁券,作奕世良谟。”廷旨以其冒昧渎陈,斥之。
○第三章阿鲁特氏之惨死
载淳之丧未百日,其嫡妻阿鲁特氏亦以殁闻。
有谓阿鲁特氏自伤侍疾之无状,愿一死以殉载淳者。故当时曾降谕旨曰:“上年十二月,痛经大行皇帝龙驭上宾,毁伤过甚,遂抱沈疴。”以表其殉夫之烈。或曰,是特掩饰天下耳目之言,非实录也。盖载淳疾笃时,那拉氏已训责阿鲁特氏备至。及载淳殂,载湉立,阿鲁特氏以与所草之遗诏不符,剧悲痛。事为那拉氏所知,亟召至,遽批其颊曰:“尔既害吾子,尚思作皇太后耶?”阿鲁特氏跪于地,泣不止。久之始还宫,益痛不欲生,旦夕悲啼,目尽肿。一日,崇绮入视,知其状,奏闻。那拉氏曰:“皇后如此悲痛,即可随大行皇帝去罢。”崇绮出,未移晷,而阿鲁特氏之凶耗矣,年仅二十有二。
○第四章钮祜禄氏之中毒
光绪之朝,那拉氏既再垂帘听政,益纵恣荒淫,丑声渐闻于外。时钮祜禄氏益倦怠,不多闻外事,且辄静摄不出。那拉氏乃一人召见廷臣,益专横,有事,竟不复白钮祜禄氏,钮祜禄氏颇为不平。至光绪七年,那拉氏忽患疾,甚剧,征集中外名医治之,皆无效,盖由误认为血膨所致。惟无锡薛福成之兄福辰诊其脉,得病之所在。脉案,固血膨也。药剂,则皆产后疏瀹补养之品,故奏效如神。
那拉氏病既愈,钮祜禄氏知其多失德,思所以感悟之。某夕,置酒宫中,为那拉氏庆。酒既半,钮祜禄氏屏去左右,殷勤追述咸丰时北狩木兰,猝遭大故,肃顺擅权,宫中颠沛艰危之状及同治时同临朝十余年事,甚悉,欷歔零涕久之。那拉氏亦悲不自胜。钮祜禄氏忽慨然曰:“吾姊妹今皆老矣,旦夕当归天上,仍侍先帝。吾二人相处二十余年,幸同心,无一语勃谿.第有一物,乃畴昔受之先帝者,今无所用之矣。然恐一旦不讳,失检藏,或为他人所得,且致疑吾二人,貌和好而阴妒嫉者,则非特吾二人之遗憾,抑且大负先帝意矣。”语次,袖出一函,授那拉氏,使观之,那拉氏启视,色顿变,惭不可抑。函非他,即奕詝所付之遗诏也。观毕,钮祜禄氏仍索还,焚于烛上曰:“此纸已无用,焚之大佳,吾今日亦可以复命先帝矣。”是时那拉氏惭愤交并,强为感泣态。钮祜禄氏百计慰藉之,遂罢酒而散。
越数日,钮祜禄氏偶因事至那拉氏宫,那拉氏执礼甚恭,非复如曩时之骄纵,侍者窃异之。钮祜禄氏亦阴自喜,以为前日所为之果有效也,岂知杀机已将露矣。二人坐谈时,钮祜禄氏觉腹中微饥,那拉氏令侍者奉饼饵一合进,钮祜禄氏食而甘之,谓似非御膳房物。那拉氏曰:“此吾弟妇所馈者。姊喜此,明日当令其再送数份来。”钮祜禄氏方以逊辞谢,那拉氏曰:“妹家即姊家,请弗以谢字言。”后一二日,果有饼饵数合进奉,色味花式,悉如前。钮祜禄氏即取一二枚食之,顿觉不适,然亦无大苦。至戌刻,遽逝矣,年四十有五。噫,此非中毒而殂欤?
○第五章幽禁李昰应之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