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迹续谈 - 第 2 页/共 9 页

△文书《汉书。刑法志》云:“文书盈几阁。”《中论。谴交篇》云:“文书委于官曹。”《世说。政事门》云:“何骠骑看文书,谓王、刘曰:我不看此,卿等何以得存。”按今之文书,古亦谓之官书。《周礼》:小宰府“掌官契以治藏”,史“掌官书以赞治”。注云:“赞治,若今起文书草也。”   △照得《朱子文集》云:“公移卷中,每用照对二字,如照对《礼》经,凡为人子,不畜私财。又云照对本军,去年交纳人户云,多不胜举。间用照得者,惟约束侵占膀,及别集委官收采革米船隐瞒之条而已。所云照对,盖即契勘之义,照得则照对得之省文也。”按今公移皆用照得,盖自宋已然,而无有用照对者。   △须至《朱子文集》云:“公移榜帖末,多用须至字,如云须至晓示者,须至晓谕约束者,看定文案申状,亦云须至供申者。”翟晴江曰:今公文中,以此为定式,问其义则无能言之者。据《欧阳公集相度铜利牒》云“无至误事者”,《五保牒》云“无至张皇卤莽者”,亦俱用之篇末,大抵戒之曰无至,劝之曰须至,其辞仅反正之间耳。   △伏惟林之奇《尚书解》云:“如今人言即日伏惟尊候之类,使古人闻之,亦不知是何等说话。”按汉乐府《焦仲卿妻》诗:“伏惟启阿母。”《北海相景君碑》:“伏惟明府,受质自天。”则汉以来即用之矣。   △施行《能改斋漫录》云:“今朝廷行移下州县,必云主者施行,本《后汉。黄琼传》语也。”《史记。萧相国世家》:“便宜施行。”《汉书。京房传》:“考功事得施行。”今皆用之。   △甘结《续通鉴》:宋宁宗时禁伪学,诏监司帅守荐举改官,并于奏牍前具甘结,申说并非伪学之人云云。甘结二字,似始见此。   △遵依今之遵依,即古之服辨也。《元典章》:“凡府司官对众审讫,必取服辨文状。”按今律仍有狱囚取服辨条,注:“服者心服,辨者分辨。”近易其名曰遵依,则有服而无辨矣。   △移《汉书。公孙弘传》:“移病免归。”注云:“移书言病也。”《后汉书。   光武纪》:“置僚属,作文称。”注引《东观汉记》云:“文书移与属县也。”   《文心雕龙》云:刘歆之《移太常》,“文移之首也”。   △关《文心雕龙》云:“关者,闭也。出入由门,关闭当审,庶务在政,通塞宜详。”《宋书。礼志》载文移格式,有某曹关某事云,即今所仿行也。   △准周必大《二老堂杂志》云:“敕牒‘{淮十}’字去‘十’为‘准’,或谓本朝因寇准为相而改之,又云曾公亮、蔡京父皆名{淮十},因避‘{淮十}’而为‘准’。其实不然,余见唐诰已作‘准’,又考(原误为”收“,据《二老堂杂志》卷三改)五代堂判亦然。顷在枢密院,令吏辈用‘{淮十}’字(以上三字原缺,据《二老堂杂志》卷三校补),既而作相,又令三省如此写,至今遂定。”   据此,则南宋时已通行作“{淮十}”而今仍作“准”,又不知起于何时也。   △仰今官文书,自上行下,率用仰字,或谓前明往往以台辅重臣谪居末秩,上官不敢轻易指使,故寓借重之意,不知此字由来甚古,君之于臣,亦有用此者。   《北齐书。孝昭纪》:“诏定二王三恪是非礼仪体式,亦仰议之。”又宋太宗遣中使以茶药等物与希夷,仰所属守令,以安车软轮迎先生,则不始于前明矣。贾昌朝有《字音清浊辨》云:“仰上声,下瞻上也;又去声,上委下也。”则不知所据何书。   △白《后汉书。钟皓传》:“钟瑾常以李膺言白皓。”按今人谓陈述事义于上曰白,是也。   △禀今人由下陈请于上之语,率用禀字,翟晴江谓禀字未见出处,非也。禀为受命之词,亦有请命之义,《书。说命》:“不言,臣下罔攸禀令。”非禀字之出处乎?   △申《云麓漫钞》云:“官府多用申解二字,申之训曰重,今以状上达曰申闻,施于简札曰申解,皆无重义。即如解字,古隘切,训曰除,而词人上于其长曰解,七人获乡荐亦曰得解,皆无除出之义,不知何故,”   △详《淮南子。时则训》:“仲夏之月事无径。”注:“当请详而后行也。”今由下请上之文曰详,似已肇于此。   △吊青藤山人《路史》云:“今官文书中钓、调等字俱作吊,如吊生员孝试,应作调,而作吊,吊文卷查勘,应作钓,而亦作吊是也。”《寓圃杂记》云:“官书中字,有日用不知所自而未能正者,即如查,音义本与槎同,水中浮木也,今用作查理、查勘,则有稽考之义;吊本训伤训[1234],今用作吊卷、吊册,则有索取之义;票与忄栗同,本训急疾,今用作票帖;绰本训宽缓,今用作巡绰,此皆不得其解者也。”   △[B09D]《说文》:“[B09D],断首倒悬也。音读若浇。”《广韵》:“汉令,先黥、劓、斩左右趾,[B09D]首,菹其骨,谓之具五刑。”按枭首之枭,依此当作[B09D],然《汉书。刑法志》已作枭字,何休《公羊传注》亦有枭首之语(文十六年)。   △枉法史游《急就章》:“受赇枉法忿怒仇。”注云:“受人财者枉曲正法,反以为仇也。”按今之坐赃者,以枉法赃为最重,《唐书。李朝隐传》:“赃惟枉法当死。”   △处分《南史。沈僧昭传》:“国家有边事,须还处分。”《北史。唐邕传》:“手作文书,口且处分。”按此二字史传中屡见,胡三省《通鉴音注》亦甚明,当作去声,音问。白居易诗“处分贫家残活计”,刘禹锡诗“停杯处分不须吹”,皆可证。时人谓近来多误读作平声,则非此二字之谓也。处分犹今言处置,自应读去声。若今人以被吏议为处分,则自作平声,谓分别而议处之也,与上所引殊别。   △诖误今人谓因事而失官者为误,当作诖误。此二字亦甚古。《史记。陈传》:“赵、代吏人为所诖误劫略者,皆赦之。”《后汉书。寇恂传》:“狂狡乘间相诖误。”《易林。履之革》云:“讹言妄语,转为诖误。”皆作诖。   △发觉《汉书。高帝纪》:“吏有罪未发觉者赦之。”《淮南子。泛论训》:“县有贼,大搜侠者之庐,事果发觉。”《后汉书。梁松传》:“数为私书请托郡县,发觉免官。”今官文书中犹习用此。   △辞讼近人称讼狱为辞讼。《汉书。薛宣传》:“辞讼者历年不至丞相府。”《三国志。杜畿传》:“民尝辞讼,有相告者,畿亲见,为陈大义,令归谛思之,自足少有辞讼。”   △告示古之条教号令,今统谓之告示、《荀子。荣辱篇》:“仁者好告示人。”   《后汉书。隗嚣传》:“腾书陇、蜀,告示祸福。”则其来亦古矣。   △邸报《宋史。曹辅传》:“政和后,帝多微行,民间犹未及知,蔡京谢表有‘轻车小辈,七赐临幸’语,自是邸报闻四方。”邸报二字,见史始此。然《唐诗话》:韩家居,有人叩门贺曰:“邸报制诰阙人,中书荐君名,已除驾部郎中、知(此字原缺,据尤袤《全唐诗话》卷二校补)制诰矣!”则唐时已有邸报之名矣。   △花押《东观余论》云:“唐时令群臣上奏,任用真草,惟名不得草。”是除署名上奏之外,皆得用草,即花押也。《魏书》言崔元伯尤善行押之书,特尽精巧,《北齐。后主纪》言连判文书,各作花字,不具姓名。后人遂合二文,名之为花押,唐彦谦诗“公文持花押,鹰隼驾声势”是也。   △舞文弄法《史记。汲黯传》:“张汤好兴事,舞文弄法。”又《货殖传》:“吏士舞文弄法,刻章伪书。”《北齐书。孝昭帝纪》:“廷尉、中丞执法,所在绳违,按罪不得,舞文弄法。”《梁书。武帝纪》:“求谠言,诏舞文弄法,因事生奸。”   则此四字由来久矣。   △先斩后奏《后汉书酷吏传序》:“临民之职,专事威断,族灭奸轨,先行后闻。”注云:“先行刑后闻奏也。”此即今人所谓先斩后奏者,今各直省督抚,遇重犯有先请王命即行正法之条,亦可谓之先斩后奏,即古人之先行后闻矣。   △谩上不谩下《宣政杂录》载,靖康初,民间以竹径二寸,长五尺许,冒皮于首鼓之,因其制作之法,谓曰:“谩上不谩下”。按此语不甚分明,今人有“瞒上不瞒下”   之语,似即本此,而以瞒为谩。   △刁风桂未谷曰:“今之善讼者,谓之刁风。”此字循习不察久矣。《史记货殖传》:“而民雕捍。”《索隐》云:“言如雕性之捷捍也。”吏胥苟趋省笔,以刁代雕耳。   △六曹今上下衙门,皆有吏、户、礼、兵、刑、工六科房。《群碎录》云,此为六曹,相传为宋徽宗所设,是也。若《文献通考》言政和初,改各州推、判、参军为士、户、仪、兵、刑、工六曹掾,则为今经历、照磨之属,非吏胥矣。   △门子今世官廨中有侍僮,谓之门子,其名不古不今。《周礼》:“正室谓之门子。”   注云:“此代父当门者,非后世所谓门子也。”《韩非子亡征篇》:“群臣为学,门子好辨。”注云:“门子,门下之人。”此稍与侍僮相近。《唐书李德裕传》:“吐蕃潜将妇人嫁与此州门子。”《道山清话》:“都下有卖药翁,自言少时曾为尚书门子。”则竟属今所谓门子矣。   △八字例服官不能不读律,读律不能不读例,例分八字,则以、准、皆、各、其、及、即、若之义,不可不先讲求也。以者与实犯同,谓如监守贸易官物,无异实盗,故以枉法论,并除名刺字,罪至斩绞并全科。准者与实犯有间矣,谓如准枉法准盗论,但准其罪,不在除名刺字之例,罪止杖一百,流三千里。皆者不分首从,一等科罪,谓如监临主守职役,同情盗所守官物,并赃满数,皆斩之类。各者彼此同科此罪,谓如诸色人匠,拨赴内府工作者,若不亲自应役,雇人冒名,私自代替,及替之人,各杖一百之类。其者变于先意,谓如论八议罪犯,先奏请议其犯十恶,不用此律之类。及者事情连后,谓如彼此俱罪之赃,及应禁之物,则入官之类。即者意尽而复明,谓如犯罪事发在逃者,众证明白,即同狱成之类。若者文虽殊而会上意,谓如犯罪未老疾,事发时老疾,以老疾论,若在徒年限内老疾者亦如之之类。   ◎戒石碑“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此相传是宋乾德三年,敕郡国各立戒石碑,上勒“尔俸尔禄”云云十六字,盖采蜀孟昶之辞也。《容斋续笔》载孟昶全辞云:“朕念赤子,旰食宵衣。言之令长,抚养惠绥。政存三意,道在七丝。驱蝗为理,留犊为规。宽猛得所,风俗可移。无令侵削,无使疮痍。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赋役是切,军国是资。朕之赏罚,固不逾时。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为民父母,莫不仁慈。勉尔为戒,体朕深思。“凡二十四句。但语皆不工,惟经表出者,词简理尽。按《玉海》载绍兴二年六月,诏有司摹勒黄庭坚所书太宗《戒石铭》,遍赐守令,重刻之廷石,《示儿编》亦以为太宗,而《雅俗稽言》又以为真宗,要皆以为采取孟蜀之言,惟《集古录》以为戒碑起唐明皇,特不见其辞。明皇择令一百六十三人,赐以丁宁之戒,其后天下为县者,皆以新戒刻石,所谓新戒者,即明皇之所颁,与孟蜀之语无涉。至《七修类稿》又载至元癸巳浙中《戒石铭》,别有四句云:”天有昭鉴,国有明法,尔畏尔谨,以中刑罚。“此十六字,则更不知所出矣。   ●卷二◎东瓯杂记余寓居杭州五阅月,藉口于不以筋力为礼,酬应阔疏,惟时与王礼门观察、金亚伯少卿、张仲甫中翰,罗镜泉、许子双二广文。往复剧谈,以消日力。当事则与赵蓉舫学使、固莲溪将军屡有西湖之游,间为小诗唱答而已。而恭儿以听鼓应官,略无暇晷,委谳之狱,层见叠出,委查之件,络绎而来,自言两月中往复钱唐江已六度矣。一日,楚香中丞语余曰:“日来温州守缺人,敬叔可到班顶委,君能同往而不惮远行否?”余正色对曰:“此上台用人之大柄,余何敢以私意可否其间。”时恭儿方奉委三衢,查询要案未回。越日院檄即至,同班中竟有觊得而生妒心者,亦有知为瘠地而不屑就者。窃念东瓯为四十三年前旧游之地,彼时系由福州陆行,越福宁一府,入平阳、瑞安而至永嘉。此时由杭州东去,则皆行滕所未经,舟舆屡换,诚为周折,且由东路则须越严州、金华、处州三府,由西路则须越绍兴、台州二府,极边之郡,千里而遥,无怪英俊者之裹足不前,而爱我者为之踌躇至再也。而余业已浪迹江湖,游兴吟情,正因之勃发,遂尽谢招饯俗缘,刻日成行,随地随事,笔之于纸间,或铺之以诗,不自知其为老衰,亦聊以存一时之泥爪云尔。   ◎首涂杂诗悬车已六载,未能达乡里。一年再ㄈ装,浪迹何所止。兹行聊自慰,就养名颇美。且偕子舍欢,都忘筋力弛。或较地肥瘠,或妒且或诋。是皆流俗情,但堪笑露齿。闭门谢饮饯,束行李。留供扁舟中,偷闲理故纸(时方校补《三国志旁证》,挟稿自随)。亦有惜别者,慰以相见迩。所惜一畦花,明春姑舍是(新种牡丹数十本,属赁屋者善视之而已)。   温州浙东郡,更在海东偏。佥言千里程,舟舆境屡迁。Τ仄复Τ仄,老衰非所便。我意殊不尔,怀安岂能贤?有家未得归,远近奚择焉。况我旧游地,回头三年。昔为饥驱客,今学地行仙。江山旧识我,但饶雪盈颠。朝发富春渚,暮过鸬鹚原。举杯看钓台,诗兆非偶然(八月间《观潮诗》:“遐心便拟乘潮去,直溯桐江上钓台”)。顺风更相送,无烦百丈牵。飞腾越三州,吟情早轩轩。   永嘉本古郡,古来山水滋。华盖矗其颠,蜃江周其湄。谢客有池楼,右军有墨池。往时贤太守,卧理自所宜。比年萃渊薮,海水方群飞。屡报蛟鳄警,且防犬羊窥。莫矜斗山险,但为孤屿嬉。居安不弛备,万事凭一麾。专城即长城,庶其敬听之。   迢迢桃花岭,登降六十里。其高切青冥,其势尚迤逦。[A084]松作山骨,修篁被岩趾。我来方贞冬,小阳春可喜。桕花白如梅,红叶衬其里。一重复一掩,时复露{山列}{山施}.近山竞平揖,远山可俯。万朵青芙蓉,簇簇落眼底。名同斤竹佳,路颇仙霞似。遥开台宕奇,雄控瓯括峙。绝顶境愈幽,<害牙>然洞门启。所以怀玉仙,直将剑阁拟(杨文公诗有剑阁之比)。   青田蕴名胜,久擅山水窟。石门仙所都,旧是洞天一。门前千重云,门内数片石。容可万人余,想自三古辟。最奇一条水,云外泻千尺。其端若匹练,天绅绚绝壁。其末如散玑,氵翁氵翁雨韬日。或署为仙泉,或题作喷雪(皆洞中亭名,见志乘中,今不可考矣)。惟余《圣水碑》,斑驳字犹赤。亦有磨崖诗,未足称名笔。开自康乐公,重以诚意伯。人杰地始灵,我惟眷陈迹(洞中有诚意书院,堂中有刘文成公像)。   山行日日晴,徒侣无怨咨。夏湖甫登舟,浓云先四垂。颇闻大田乾,麦苗方待滋。冬温亦可虑,洒润良所宜。船背忽送响,溪心暗增肥。既免沾湿苦,无愁滑路危。一酌聊自快,卧成喜雨诗。转枕天已明,船窗漏朱曦。洗眼入东嘉,悠然卸征衣。   ◎夏湖舟行诗自处州至夏湖登舟(俗又称为下河),中经青田入永嘉,皆顺水,而沿途多滩,舟行荦确中,颇似吾闽建溪,但不如建溪之艰险耳。距温州郡城百里而盈,即须候潮,盖本系顺水,为潮所冲,反其逆流,故又必俟退潮,始克随潮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