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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有羊角巫,能杀人。一妪讼巫杀其子,昺遣捕缚至。杖之,杖者手伤,而巫自若。命系狱,及夜,烈风飞石,屋瓦若崩。公知巫所为',乃衣冠庭坐,及旦取巫。众皆劝阻,公不许,厉声叱巫,巫忽堕一珠及书一帙。公会僚属焚书碎珠,巫即仆死。   孝庙初耕籍田,行九推礼。教坊司以杂剧陈,或出狎语。马端肃[文升]时为都御史,厉色曰:"天子当知稼穑艰难,岂宜以此渎乱宸听?"斥去之。   屠滽督师两广,中官有家顺德者,嘱滽为修其家庙。时吴廷举作顺德令,滽以语之,廷举曰:"安有官为奄治庙者?且岁饥民贫,不可!"又市舶监遗金令市葛,廷举市二葛以进,曰;"葛故雷产,敝邑无有。奉此为式,不中请还金。"监恚取金去。   逆瑾擅权,外官朝者多造第拜。方寿卿[良]以佥事补官,入朝既叩头左顺门。鸿胪令向东揖瑾,方径趋出。或以例官谒瑾。寿卿厉声曰:"官可弃,身可杀,膝安可屈?"竟不往。瑾大怒,勒致仕去。   王文恪[鏊]与寿宁有姻,绝不与通,岁时问遗,必斥去。或以为过,公曰:"昔万循老攀附昭德,吾尝耻之,今乃自附寿宁耶?"   罗景鸣[玘]是李西涯门生,李处刘瑾、张永之间,或多委蛇。景鸣责引大义,愿削门人之籍。   康陵颇佞佛,自称大庆法王。外廷闻欲谏,患未有征。俄内批番僧请田为大庆法王寿,而书号并圣旨。傅尚书[珪]佯不知,奏曰:"孰为法王?敢抗天子、乱祖法?大不敬,当诛!"诏不问,田亦止。   蒋子修[钦]劾刘瑾,方夜属草,灯下闻筐箧间鬼声戢戢。子修自念:疏上定掇奇祸,当是先人轸念,尼止吾事。已而声振四壁,子修叹曰:"吾义不得顾私,且缄默。终为先人羞。"因奋笔曰:"死耳,不可易也!"声遂止。疏再上,再受杖,竟死。   武宗观鱼扬州,得巨鱼,戏言直五百金。时蒋恭靖[瑶]为守,江彬恶其不屈,请以畀守,使人促值甚急。恭靖脱夫人簪珥及绨服以进,曰:"臣贫而库无缗钱,不能具此。"帝属目久之,徐曰:"酸儒耳。"勿较。   武宗南狩,中使矫诏,令泗州进美妇善歌吹者。汪公应轸奏云:"泗妇女荒陋,近亦流亡,无以应敕旨。向募桑妇十馀人,倘纳宫中,俾受蚕事,实于治化有补。"事遂寝。   江西诸司贺宁王寿,皆朝服。按察蔡介夫[清]至,谓其属曰:"是觐君之服,而以朝王,非礼也。"去其鞞。又三司于朔望皆先朝王,乃谒先师。介夫改令先谒孔子。已宴,王即席谯清不能诗,清亦让王无礼。   冯御史恩疏劾张孚敬、汪鋐、方献夫为根本腹心、门庭三彗。逮下诏狱,辨甚强项。观者啧啧叹曰:"是御史铁膝,铁口,铁胆,铁骨。"相传为"四铁御史"。   吴疏山同诸御史诣夏桂州。桂州方服宫锦,御史皆啧啧称羡,有搴裳视者。疏山独无言。桂州曰:"吴子云何?"疏山曰:"候公衣毕,当以政务相请。"   霍文敏[韬]为南宗伯,吕仲木为贰。文敏时短夏贵溪,仲木乘间讽曰:"大臣有过,规之可也,背噂非礼。"文敏疑其党,心衔之。已,仲木满考之都,谒贵溪。贵溪时方柄国,心折仲木,欲亟援为助,及见甚欢。已,亦数短文敏,仲木毅然曰:"霍君天下才也,公奈何欲以寸朽弃栋梁?"贵溪又心谓仲木党文敏。   世宗意欲用吴宗伯山入阁。山子闻,诣西直告其父曰:"上意如此,恐亦需一揖严公许。"山怒斥之曰:"儿不解事,孰谓阁老可以揖求?"卒不往。   吴宗伯生一女,严世蕃欲求为姻。因置酒享宗伯,而以大学士李本为介。酒未行,宗伯与李弈,李以手掩局,语宗伯曰:"知今日之饮乎?"宗伯谢不知。李为道世蕃意,宗伯遽曰:"山老矣,何从得女?"世善意阻,大恚。   杨文襄[一清]以召入,文衡山见独后,杨公亟谓曰:"生不知而父之与我友耶?"衡山曰:"先人弃不肖三十年,以一字及者,不肖弗敢忘也。故不知相公之与先子友也!"竟弗肯谢。杨公怅然久之,曰:"老悖甚愧,见生幸宽我。"   靳文僖[贵]继夫人,未三十而寡。有司奏请旌之,吴宗伯曰:"旌舆之设,为匹夫匹妇,发潜德之幽光,以风世激俗。若士大夫节义孝顺,固其常分。靳夫人生受殊封,奈何争宠灵于微贱?"已,学士徐阶为言,山曰:"阁老夫人,宁复有再醮理耶?"   张罗峰当国,甚器重何粹夫[瑭],举翊圣治,期大用之。始入京晤,辄面数张十三愆,众为愕然。   邬懋卿为副都御史,莆田林润曰:"此穷奇也,而豸其服乎!"   赵文华督师江南,下令问:"有故人子朱生安在?为好致之。"令一日三及门,楼船辉耀趣邦宪。邦宪弗顾,自掉扁舟,褐衣诣赵。赵酒欢,握手从容言:"丈夫乘时取功名,多顾金钱,庀母夫人甘毳。硁硁匹夫节,奚以为?"言之再三,卒不应。赵为叹息去。   分宜柄国,粥爵有定值,而馆职尤重。陆平泉[树声]以吉士还里,诣阙,世蕃颇知其廉,使人索松绫二百疋,当予翰苑。陆谢曰:"本不敢希翰苑,又实无一绫。"张龙湖[治],陆之座主,为解于分宜。且为具锦币四双、白金四十,召陆与俱往,而令严太史介之行,至则授刺,使自投之。陆不言,怀其刺入,一揖而出。分宜送之及门,见金币,问谁具,对曰:"不知。"   海忠介[瑞]为闽邑博士,御史行诣学宫,令长以下,皆伏堂阶。忠介直立曰:"若至院台,敢不以属札见?此师长教士之地,不当诎。"两训导夹跽,忠介中立不屈,时谓"笔床博士"。   江陵夺情,宣城诸生吴仕期,为书万言斥之。江陵私人龙宗武,为太平同知,阿江陵,捕期系狱。时沈太史懋学不直江陵,宗武严刑迫期,使嗾太史。期笑曰:"男子负血性,而为不平之鸣,宁受人教者?"搒掠无完肤,题壁间云:"宝剑埋冤狱,忠魂绕白云。"卒死狱中。   葛端肃[守礼]终身不置姬侍,夫人为置一姬,公固不肯,夫人臾之再四,乃一往见。姬直侍卧内,略不羞涩,公即拂衣出,竟不复往。夫人挈之山西,数年召其家还之,犹处子。人以方之司马文正、张忠定。   江陵相夺情,吴编修中行、赵检讨用贤、艾员外穆、沈主事思孝,抗疏极论,同日受杖,削籍编戍。进士邹元标号哭于傍,视四君杖罢,出疏袖中,亦受杖归。   沈乌城{氵隺}媚妖姆客氏,交欢其子,昆弟畜之。台省合章抨之,不动。大司寇王纪奋袂起曰:"身为大臣,奈何与{父者}相同朝!"历陈其奸恶,削籍去。破帽策蹇,一时荣之。   郑克敬奉使复命,赐燕不食。光禄卿以闻,上诘其故,对曰:"今日臣父没忌,不忍食酒肉。"上曰:"君命也。"对曰:"臣闻有父子而后有君臣。"   于文定[慎行]在南宫日,早期偶失。中贵遣阁校许为隐匿,意以示交。文定亟驰谢曰:"失朝事小,欺君罪大。忝为大臣,岂敢以欺自处?可列吾名以进。如有所隐,当上书自受,反于中贵不便。"其人惭而止。   毅宗怒刘都宪[宗周]抗直,诏部提讯,诸辅臣固请以免,囚往慰之,颇有德色。宗周略不致谢,唯让诸辅臣某事大错、某事不为,娓娓不已。及过宝应,乔侍御[可聘]来访,语及延儒,曰:"尤错!"语及甡,曰:"差胜首辅,错亦不少。"   崇祯末,以边急敕中珰监军。所至横甚,守令拜谒。天津同知张星,独愤耻之,投告乞休。督抚不许,已趋谒珰,珰倨上坐,此使跽见。星怒曰:"若等监军事,而辱天子命吏耶?星何恋一官,而屈若辈为!"拂衣趋出不顾。 补遗   徐华阳[元太],以考功郎知贡举。江陵欲并中其二子,同考官互相諯诿,视为奇货。一子卷落公房,竟涂抹之。江陵怒谪公泰安。已江陵疾,遣子嗣修祷于泰山。巡抚檄公治具陪往,公书报曰:"是役也,子为父祷,非臣为君祷也。"毅不肯往,谓人曰:"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   高江尹新城,数以亢直忤税监。中官卢受尝宴之,会雪而寒,命索衣。受出貂裘衣之,衣至,解还。受欲因以赠,江笑口:"予思不受狐白于子方,吾贤不及子思,而君裘美逾子方,吾何敢受?"受侄旁强之,遽拂衣起。   张司空[守道]居官无岸异,而未尝濡染权幸。崔呈秀投刺来诣,谢弗与通,瞷亡往答。洎迁南太常,南中方营建珰祠,督监某招摇诸大绅,致其报谒,入祠多罄折俯拜。司空又瞷亡弗入。遇诸途,叱舆人迂道避去。   吴舍人怀贤与傅应星(升)同官。以应星(升)为魏珰甥,亢不为礼。杨忠烈劾珰二十四大罪,怀贤击节称赏,缮稿而旁识之曰:"宜如韩魏公治任守忠,即时安置。"遂以诽谤坐杨、左狱,论死。 明语林卷五 雅量   太祖天威严重,翻录之际,侍臣或手颤不成书。陈性善独安雅自若,书法端楷。   孙襄敏[炎]总制处州,苗将叛,袭执襄敏,幽窖中,列卒环守,夜以燖雁、斗酒馈曰:"以此与公诀。"襄敏拔佩刀割雁,举卮仰天酌酒。食竟,顾所衣曰:"此紫绮裘,乃上赐者。"遂服而死。   方克勤一日延客,客饮醉,使酒谩骂,克勤礼待之益恭。及酒解来谢,克勤阳不知,曰:"昔之夜,吾亦大醉,不识君何谢也。"   卓侍郎[敬]被执,文皇怜其才,以管仲、魏徵动之。侍郎不屈,后临刑从容叹曰:"变起宗亲,略无规画,敬死有余辜!"神色自若。   夏忠靖襟宇闳深,不见涯涘。有从史污金织赐衣,惧伏请罪,公曰:"犹可浣也。"又吏坏所宝砚石,公曰:"物固有坏时。"并慰遣之。   夏尚书以频年北征,力谏忤旨,诏籍其家。时公方治储口北,锦衣逮公迫。公从容曰:"姑少俟,恐有侵渔。死吾安之,不以相累也。"   周文襄抚吴,一日舟从锡山来,天未曙,公盛服待旦。舟抵阊门,触于石,烛仆公衣。公易服,舟人伏罪。公曰:"衣故无恙,恐风露,偶易耳。"   魏尚书致仕,时往于田,遇御史官舟,公引缆而行。御史怪问,对曰:"魏骥。"又问,曰:"萧山魏骥。"又问,曰:"尚书归老萧山魏骥也。"御史惶恐谢罪。   陈僖敏镒掌宪,荐王文。已而文与僖敏同官,每陵僖敏。凡入台,僖敏后至,文辄命堂吏鸣鼓,集诸道升揖。洎僖敏至,略不校。一日,僖敏先至,吏请鸣鼓。僖敏不肯,曰:"少需。"诸道咸不平。文至,知僖敏迟鼓以待,忸怩曰:"吾久在陈公度中。"   叶与中[盛]尝求于节庵[谦]为其妻作墓表。不数日,有德胜之役,于进少保。与中疏劾于妄报首功。于朝退,谓郎中王伟曰:"科中叶公近求作一文,不意今日有此。若稍迟,当不免俗。"即命纸,一挥而讫。朝士推于高致。   郭定襄[登]镇大同,卤追城下,人心汹汹。乃身自登城视师,方酣战,左右急呼。公笑命进食,饮啖自若,了不为异。徐曰:"鸡未熟,菜犹可噉。"   门达初诬陷袁锦衣,搒掠濒死,久乃得释。及达败谪戍,袁治具饯送如礼。不念旧恶,人以为难。   俞允文家贫,不治生产。夫人洴澼助之,不给也。允文怡然曰:"不能三食乎,则姑二食。"乃至"不二食乎",则又曰:"姑一食。"   章枫山[懋]在司成,其子自金华徒步来省,道逢巡检笞之,已知请罪。公曰:"吾子垢衣敝履,不识固宜。"笑而遣之。   三原公镇滇,中官镇守者曲为谀悦,公不动,且裁抑其政,剪其与。中官恨,令刺客杂从徒中,将贼公。公于马上遽问曰:"从者何多一人?"因检之得实,杖而遣之。中官欲自杀,公偕三司谓之曰:"我不过除民害,即所罪,亦不过为公清恶,何为过自疑?"中官惶恐谢,乃更自戢。   王康僖[承祐]少有雅量,诸老嫂尝试之:暑月如厕,必置扇外舍牖间,使婢藏之。出视无扇,辄往,三置三藏之。乃不复置,亦终无愠色。诸老嫂相与笑曰:"七叔量如海,可鼻吸三斗醋。"   秦襄毅[纮]督两广,朝廷遣官校逮之。方治事自若,检处军务兵食毕,乃就道,而军容驺从,略不稍损。官校以其大臣重望,不敢言及。度岭始白衣囚苜,请自系,曰:"曩非故违朝旨,顾两广任重,蛮彝具瞻。一旦至此,一身何足恤,恐正自损国威耳。"就系而去。   武宗南巡,幸臣窃柄,天下汹汹。有书生上书杨石斋,数其过。公延礼之,至泣下,曰:"久当不负良意。"   宸濠作逆,报至南京,公卿计无所出。乔白岩[宇]时任留守,从容筹画若平时。客至,则谈笑饮弈自若。京师人恃以安。   王阳明鄱阳会战,坐舟中对士友论学。俄报伍文定焚须几败,众皆色怖。公笑曰:"此兵家之常。"已而捷至,公起行赏毕,还坐曰:"顷报宁王已擒,想当不伪。但杀伤众耳。"理前语如故。   黄伯固[巩]劾江彬,员外陆震亦具疏。见巩草,即自毁,同署名进。彬大恨,下诏狱,五日三讯,杖五十,死矣复苏。书示诸子,曰:"吾笔乱,吾神不乱也。"   宋御史[瑮]家居,有牛蹊柳氏田。柳氏故悍格,杀牛而遣子弟诟毁。瑮敕家人毋与竞。有狂醉者,骂久堕水中,瑮使人援出之,易以己衣,迎谓之曰:"与而家世好,即奈何以小忿弃之?"乃鞭牧儿,以肩舆送归,谢其父老。父老大惭。   太学孙育,邃庵相公乡人,受知遇独隆。霍文敏既劾罢公,犹欲根柢公门士。育遂私于霍,录公他事以自托。已而育死,公易服吊之,育子泣曰:"人子不敢言亲过,然父实负公,敢辱公吊?"公曰:"予为人所陷,馀波及人,我实累汝父。彼身家是虞,借予以脱耳。子顾不谅我,又负汝父矣。"人皆服公。   杨伯修[爵]以建言系狱,数年得释。抵家未几,校忽至,伯修曰:"若复来乎?"校素敬慕伯修,慰之曰:"有他往,特一省公。"伯修笑曰:"吾知之。"与校饭。饭粝,校不堪,伯修略茹自若。食已,曰:"行乎?"校曰:"请一人为别。"伯修立屏后呼曰:"朝廷有旨见逮,吾行矣!"即揽袂行。   徐文贞[阶]督学浙中,试卷有"颜苦孔卓"之语,文贞署云:"杜撰!"后发卷,秀才前对曰:"扬子《法言》,非敢杜撰。"文贞应声云:"不幸早第,苦读书未多。"因降阶,再揖谢秀才去。   苏州曹太守,新构一室,喜藻绘其槛壁,罗致诸画史。有阴入沈石田姓名,出片纸拆之,遂遄往讫工。或曰:"谒贵游可免。"先生曰:"往役,义也;求免贵游,不再辱乎?"   胡孝思以迎驾诗,被诬坐诅咒不道。系禁时年已八十,了无怖慑。取诏狱、柱械之类,曰《制狱八景》,为诗纪之。客笑曰:"君正坐此,尚何吾伊为?"孝思淡然不辍,曰:"作诗当死,不作诗遂免死乎?"人谓孝思意气胜苏长公。   张太岳[居正]执政,权倾一时。朱正色令江陵,相府家奴犯者,或榜系穷治,不少贷。太岳奇之,广为延誉,卒至通显。   李兴化[春芳]廷试后,同志集饮。适某堂上遣官至,延入内,与语而别。人皆知传胪信至,贺之,李坦然曰:"拙卷亦与进呈。"神色不动。   熹庙时,逮者至吴县,令持牒见周[顺昌]吏部。吏部慨然曰:"吾办此久矣!"顾左右曰:"一僧求庵额,未应。"因命笔书"小云楼"三字,掷笔笑:"了此,别无馀事矣!"   雷介公[縯祚]在狱,读《易》不去手。亲友往视之,出蔬菜,浮白萧然,不知患难。以布作帷,大书其上:"平生仗忠义,此日任风波。"   阮大铖矫诏杀周仪部[镳],仪部言笑自若,口占绝句云:"死生千古事,犹留一寸心。"语左右曰:"为恶而死,则死有馀辱;为善而死,则死有馀荣。"遂与雷公就缢。 补遗   陆贞山[粲]将劾张、桂,夜草疏而鬼哭于庭,贞山叱曰:"非二氏家鬼耶?何自阻我?"草具亟上之。 识鉴   高祖微时,过临淮。郭山甫奇之,深相结纳,备陈天表之异。退语诸子曰:"吾视若曹,都非田舍郎,往往有封侯相,今始知皆以此公。"   滁阳王将以仁孝配高祖,而未决。夫人张氏曰:"今天下乱,君举大事,正当收览豪杰。一旦被为他人所亲,谁与共事者?"王遂决。   高帝渡江至太平,陶安率父老迎谒,惊相谓曰:"龙姿凤质,非常人也!"   刘诚意在胜国,屡仕不合,时无知者。惟西蜀赵天泽奇之,以为诸葛孔明之流。   吴元年,中书省设座,将奉小明王,行正旦贺礼。刘伯温大怒曰:"彼牧竖,奉之何为?"遂陈天命所在,太祖大悟。   高帝欲择相,问伯温:"杨宪、汪广洋、胡惟庸,孰可者?"伯温对曰:"皆不可。"帝怪问之,曰:"宪有相材无相器,广洋褊浅不足用,惟庸偾辕破犁犊也。"后皆如刘言。   徐中山既定中原,遂蹙元主于开平,阙其围一角,使逸去。常开平不欲,中山曰:"是虽彝也,然常久帝天下,吾主上又何加焉?将裂地而封之乎?抑遂甘心也?既皆不可,纵之固便。"   会稽杨维桢,以文主盟四海。王彝独薄之,曰:"文不明道,而徒以色态惑人取媚,所谓淫于文者也。"作《文妖》数百言诋之。   练则成为御史,家居恒发堂下甃砖,令诸子朝运而出,暮运而入。微问家人:"郎君谁健者?"曰:"大郎运独多。"则成曰:"是存吾祀。"洎则成忤上论死,诸子戍边,长子以健独存。   建文帝既得燕谋,密敕张信手致文皇。信以告母,母曰:"不可。若父尝言王气在燕,王者不死,非女能执。不如转祸为福。"信遂改图推戴。   太和杨伯川,有人伦鉴。杨士奇十四五时,与陈孟洁往诣之。伯川以二人皆故人子,款洽移时。酒酣,顾孟洁曰:"子不失风流进士,杨郎虽寒士,后当大用。惟予老,不及见,其勉之!"   宣宗雅好微行,常幸杨文贞第。文贞切谏,帝颇不以为然。文贞曰:"德未洽于幽隐,有如冤夫怨卒,积而思逞。何以为备?"已而果有盗伏莽中,伺帝幸玉泉寺,挟弓矢为逆,校捕得实,帝乃服士奇言。   阿鲁台既纳款,收女真、吐蕃诸部,听其约束,请制于朝,将盟诸部长。上以问诸臣,咸请许之。黄文简[淮]对曰:"夷人狼子野心,使各自为长,则力易制;若并为一,后且难图。"上顾左右曰:"淮如立高冈,无远勿见,众人平原耳。"   仁庙为太子,居守南京,谗言间作。一日,召赴行在,敕已具命,使未定。夏忠靖请往,上问故,对曰:"太子久不蒙召,一旦闻命,恐不免疑虑。"已而仁庙闻召,果惊怖,虑有后命,欲自裁。问谁衔命,知是原吉,曰:"原吉来,必能调护。"既见,悉上旨,仁宗乃安,即日就道。   榆木川之变,杨文敏、金文靖以六师在外,秘不发丧。军旅肃然,寂无知者。有欲以他事称敕,驰讣太子,文敏不可,曰:"天子崩,而擅称敕加宝,罪且不测。"乃具启并遗命以行。   王振谓三杨曰:"国家之事,三公是赖。然今且俱耄,毋乃倦勤?"西杨曰:"尽瘁以报,死而后已。"东杨曰:"去死无几,亦何能报?归老为幸。简后进之良,而效之可也。"振问其人,遂举苗衷、马愉、曹鼐、陈循、高谷等。既退,西杨让曰:"何言之易?"对曰:"是幸于君!今实厌我,公诚自固,彼遂已乎?设谋树其心腹,以中旨代吾三人,亦复奈何之?数人者,吾与也。嗣我而相,将协志以图,亦何患焉?"西杨称善。   正统初,侍臣以蝗旱,言大臣不职,妨贤路所致。有请罢归,以谢天谴者,太宰郭琎独不可,曰:"主上幼冲,吾辈皆先帝简任受付托,若皆罢去,谁与共理修省改过,以回天意?贪位故非所嫌。"   贺三老是曹钦妻父,见钦怙势日盛,绝不与往来。钦尝欲为求一官,力辞不可。及钦反,亲戚诛窜,三老获免。   谢尚书翱,最为英宗信任。仲孙以荫入监,洎秋试,持有司印卷白尚书。尚书目:"汝有阶得仕,何乃强所不能,以冀非望?"遽裂卷火之。   景泰时,立春与圣节同日。众议欲先行庆贺,或云先迎春,咸无定说。俄忠肃至,众质之。忠肃曰:"先迎春而后庆贺,不见‘春王正月'乎?春加王上。"众以为是。[按景帝生是八月,恐是太后寿节耳]   王文恪《姑苏志》成,遣送杨君谦。君谦方栉沐,不暇展册,但摇首呼:"谬,谬!"使者还述,文恪以君谦多谣诼,不之较。一日会君谦,问前语。君谦曰:"府志修于我明,当以‘苏州'名志。姑苏,吴王台名,亦安取此?"文恪始服。   林鹗知苏州时,苏学庙像毁,或请加饰。林曰:"像非古也,浮屠用之。太祖建国学,易木主,一反前陋,今必从之。"或曰:"圣贤像可毁乎?"曰:"木偶耳,毁之何害?"遂悉易之。   刘东山[大夏]自两广来总帅,毛伦于道上谒公舟次,拜起,泣涕不已。公曰:"奸人之尤也!"竟公任,摈弗用。后果附逆瑾为乱。   刘忠宣[大夏]为职方,有献下交南策者。下部索永乐时英公调兵食数,公急取匿。尚书为榜吏至再,忠宣密告曰:"衅一开,西南立糜烂矣:"尚书悟,乃已。   孝宗尝面谕忠宣,曰:"事有不可者,每欲卿一议,以非所部辄止。自是宜密揭以进。"对曰:"不敢,李孜省可戒也!朝廷以私揭行,是踵斜封墨敕之弊。陛下宜远法帝王,近法祖宗,外付府部,内咨内阁。揭贴,臣不敢效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