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明录 - 第 2 页/共 3 页

晋桓豹奴为江州时,有甘录事者,家在临川郡治下。儿年十三,遇病死,埋着家东群冢之间。旬日,忽闻东路有打鼓倡乐声,可百许人,径到甘家,问:“录事在否?故来相诣,贤子亦在此。”止闻人声,亦不见其形也。乃出数瓮酒与之,俄顷失去,两瓮皆空。始闻有鼓声,临川太守谓是人戏,必来诣己,既而寂尔不到。甘说之,大惊。   王辅嗣注《易》,辄笑郑玄为儒,云“老奴甚无意。”于时夜分,忽然闻门外阁有着屐声。须臾进,自云郑玄,责之曰:“君年少,何以轻穿文凿句,而妄讥诮老子邪?”极有忿色,言竟便退。辅心生畏恶,经少时,遇厉疾卒。   谢安石当桓温之世,恒惧不全。夜忽梦乘桓舆行十六里,见一白鸡而止,不得复前,莫有解此梦者。温死后,果代居宰相,历十六年,而得疾。安方悟云:“乘桓舆者,代居其位也;十六里者,得十六年也;见白鸡住者,今太岁在酉,吾病殆将不起乎?”少日而卒。   陈相子,吴兴乌程人,始见佛家经,遂学升霞之术。及在人间斋,辄闻空中殊音妙香,芬芳清越。   安开者,安城之俗巫也,善于幻术。每至祠神时,击鼓宰三牲,积薪然火盛炽,束带入火中,章纸烧尽,而开形体衣服犹如初。时王凝之为江州,伺王当行,阳为王刷头,簪荷叶以为帽,与王着。当是亦不觉帽之有异,到坐之后,荷叶乃见,举坐惊骇,王不知。   晋左军琅邪王凝之夫人谢氏,顿亡二男,痛惜过甚,衔泪六年。后忽见二儿俱还,并着械,慰其母曰:“可自割,儿并有罪谪,宜为作福。”于是得止哀,而勤为求请。   晋世王彪之,年少未官。尝独坐斋中,前有竹,忽闻有叹声,彪之惕然,怪似其母,因往看之,见母衣服如昔。彪之跪拜歔欷,母曰:“汝方有奇厄,自今已去。当日见一白狗,若能东行出千里,三年,然后可得免灾。”忽不复见。彪之悲怅达旦。既明,独见一白狗,恒随行止。便经营行装,将往会稽。及出千里外,所见便萧然都尽。过三年乃归,斋中复闻前声,往见母如先,谓曰:“能用吾言,故来庆汝。汝自今已后,年逾八十,位班台司。”后皆如母言。   晋海西公时,有一人母终,家贫,无以葬。因移柩深山,于其侧志孝结坟,昼夜不休。将暮,有一妇人抱儿来寄宿。转夜,孝子未作竟,妇人每求眠,而于火边睡,乃是一狸抱一乌鸡。孝子因打杀,掷后坑中。明日,有男子来问:“细小昨行,遇夜寄宿,今为何在?”孝子云:“止有一狸,即已杀之。”男子曰:“君枉杀吾妇,何得言狸?狸今何在?”因共至坑视,狸已成妇人,死在坑中。男子因缚孝子付官,应偿死。孝子乃谓令曰:“此实妖魅,但出猎犬,则可知魅。”令因问猎事:“能别犬否?”答云:“性畏犬,亦不别也。”因放犬,便化为老狸,则射杀。视之,妇人已还成狸。   桓温北征姚襄,在伊水上,许逊曰:“不见得襄而有大功,见襄走入太玄中。”问曰:“太玄是何等也?”答曰:“南为丹野,北为太玄,必西北走也。”果如其言。   桓大司马镇赭圻时,有何参军晨出,行于田野中,溺死人髑髅上。还昼寝,梦一妇人语云:“君是佳人,何以见秽污?暮当令知之!”是时有暴虎,人无敢行夜出者,何常穴壁作溺穴。其夜,趋穴欲溺,虎怒溺,断阴茎,即死。   桓温内怀无君之心,时比丘尼从远来,夏五月,尼在别室浴,温窃窥之。见尼裸身,先以刀自破腹,出五藏,次断两足,及斩头手。有顷浴竟,温问:“向窥见尼,何得自残毁如此?”尼云:“公作天子,亦当如是。”温惆怅不悦。   陈郡袁真在豫州,送妓女阿薛、阿郭、阿马三人与桓宣武。至经时,三人共出庭前覌望,见一流星,直堕盆水中。薛、郭二人更以瓢取,皆不得;阿马最后取星,正入瓢中。使饮之,即觉有妊,遂生桓玄。   习凿齿为荆州主簿,从桓宣武出猎,见黄物,射之,即死,是老雄狐,臂带绛绫香囊。   桓大司马温时,有参军夜坐,忽见屋梁栋间,有一伏兔,张目切齿而向之,甚可畏。兔来转近,遂引刀而斫之,见正中兔,而实反伤其膝,流血滂沱。深怪此意,命家中悉藏刀刃,不以自近。后忽复见如前,意回惑,复索刀重斫,因伤委顿。幸刀不利,故不至死,再过而止。   顾长康在江陵爱一女子,还家,长康思之不已,乃画作女形,簪着壁上。簪处正刺心,女行十里,忽心痛如刺,不能进。   刘琮善弹琴,忽得困病,许逊曰:“近见蒋家女鬼相录在山石间,专使弹琴作乐,恐欲致灾也。”琮曰:“吾常梦见女子将吾宴戏,恐必不免。”逊笑曰:“蒋姑相爱重,恐不能相放耳。已为诔之,今去,当无患也。”琮渐差。   陶公在寻阳西南一塞取鱼,自谓其池曰“鹤门。”   许逊少孤,不识祖墓,倾心所感,忽见祖语曰:“我死三十余年,于今得正葬,是汝孝悌之至。”因举标榜曰:“可以此下求我。”于是迎丧,葬者曰:“此墓中当出一侯及小县长。”   桂阳罗君章,二十许,都未有意,不属意学问。常昼寝,梦得一鸟卵,五色杂耀,不似人间物,梦中因取吞之。于是渐有志向。遂勤学,读九经,以清才闻。   桓玄时,牛大疫,有一人食死牛肉,因得病亡。死时,见人执录,将至天上,有一贵人问云:“此人何罪?”对曰:“此人坐食疫死牛肉。”贵人云:“今须牛以转输,既不能肉以充百姓食,何故复杀之?”催令还。既更生,具说其言。于是食牛肉者,无复有患。   吴北寺终祚道人卧斋中,鼠从坎出,言终祚后数日必当死。终祚呼奴令买犬,鼠云:“亦不畏此也。但令犬入此户,必死。”犬至,果然。终祚乃下声语其奴曰:“明日市雇十担水来。”鼠已逆知之,云:“止!欲水浇取我?我穴周流,无所不至。”竟日浇灌,了无所获。密令奴更借三十余人,鼠云:“吾上屋居,奈我何?”至时,处在屋上。奴名周,鼠云:“阿周盗二十万钱叛。”后试开库,实如所言也。奴亦叛去。终祚当为商贾,闭其户而谓鼠曰:“汝正欲使我富耳!今有远行,勤守吾房中,勿令有所零失也。”时桓温在南州禁杀牛,甚急。终祚载数万钱,窃买牛皮还东。货之,得二十万。还,室犹闭,一无所失,其怪亦绝。遂大富。   桓玄既肆无君之心,使御史害太傅道子于安城。玄在南州坐,忽见一平上帻人,持马鞭,通云:“蒋侯来。”玄惊愕然,便见阶下奴子御幰车,见一士大夫,自云是蒋子文:“君何以害太傅?与为伯仲。”顾视之间,便不复见。   桓玄在南郡国第居时,出诣殷荆州,于鹄穴逢一老公,驱一青牛,形色瑰异,桓即以所乘马易牛。乘至零陵溪,牛忽骏驶非常。因息驾饮牛,牛径入水不出。桓遣人觇守,经日绝迹也。   索元在历阳疾病,西界一年少女子姓某,自言为神所降,来与元相闻,许为治护。元性刚直,以为妖惑,收以付狱,戮之中于市中。女临死曰:“却后十日,当令索元知其罪。”如期,元果亡。   晋孝武帝母李太后本贱人,简文无子,曾遍令善相者相宫人,李太后给卑役不豫焉。相者指之:“此当生贵子,而有虎厄。”帝因幸之,生孝武帝、会稽王道子。既登尊位,服相者之见,而怪有虎厄,且生所未见,乃令人画作虎象。因以手抚,欲打虎戏,患手肿痛,遂以疾崩。   晋太元初,苻坚遣将杨安侵襄阳,其一人于军中亡,有同乡人扶丧归。明日应到家,死者夜与妇梦云:“所送者非我尸,仓乐面下者是也。汝昔为吾作结发犹存,可解看便知。”迄明日,送丧者果至,妇语母如此,母不然之。妇自至南丰,细检他家尸,发如先,分明是其手迹。   北府索卢贞者,本中郎荀羡之吏也。以晋太元五年六月中病亡,经一宿而苏。云见羡之子粹,惊喜曰:“君算未尽,然官须得三将,故不得便尔相放。君若知有干捷如君者,当以相代。”卢贞即举龚颖,粹曰:“颖堪事否?”卢贞曰:“颖不复下已。”粹初令卢贞疏其名,缘书非鬼用,粹乃索笔自书之。卢贞遂得出。忽见一曾邻居者,死亡七八年矣,为太山门主,谓卢贞曰:“索都督独得归邪?”因嘱卢贞曰:“卿归,为谢我妇。我未死时,埋万五千钱于宅中大床下。我乃本欲与女市钏,不意奄,终不得言于女妻也。”卢贞许之。及苏,遂使人报其妻,已卖宅移居武进矣。固往语之,仍告买宅主,令掘之,果得钱如其数焉。即遣其妻与女市钏。寻而龚颖亦亡,时果共奇其事。   琅邪人,姓王,忘名,居钱塘。妻朱氏,以太元九年病亡,有二孤儿。王复以其年四月暴死,三日,而心下犹暖,经七日方苏。说:初死时,有二十余人,皆乌衣,见录。剥去到朱门白壁,状如宫殿。吏朱衣紫带,玄冠介帻。或所被着,悉珠玉相连结,非世中仪服。复前,见一人长大,所着衣状如云气。王向叩头,自说:“妇已亡,余孤儿,尚小,无奈何。”便流涕。此人为之动容,云:“汝命自应来,以汝孤儿,特与三年之期。”王又曰:“三年不足活儿。”左右有一人语云:“俗尸何痴?此间三年,世中是三十年。”因便送出。又三十年,王果卒。   晋太元十年,阮瑜之居在始兴佛图前,少孤贫不立,哭泣无时。忽见一鬼书砖着前云:“父死归玄冥,何为久哭泣?即后三年中,君家可得立。仆当寄君家,不使有损失。勿畏我为凶,要为君作吉。”后鬼恒在家,家须用者,鬼与之。二三年,用小差,为鬼作食,共谈笑语议。阮问姓,答云:姓李名留之,是君姊夫耳。”阮问:“君那得来?”鬼云:“仆受罪已毕,今暂生鬼道,权寄君家,后四五年当去。”曰:“复何处去?”答云:“当生世间。”至期,果别而去。   晋太元中,瓦官寺佛图前淳于矜,年少洁白。送客至石头城南,逢一女子,美姿容。矜悦之,因访问。二情既和,将入城北角,共尽欢好,便各分别。期更克集,便欲结为伉俪。女曰:“得婿如君,死何恨?我兄弟多,父母并在,当问我父母。”矜便令女婢问其父母,父母亦悬许之。女因敕婢取银百斤,绢百匹,助矜成婚。经久,养两儿。当作秘书监,明日,驺卒来召,车马导从,前后部鼓吹。经少日,有猎者过,觅矜,将数十狗,径突入,咋妇及儿,并成狸。绢帛金银,并是草及死人骨蛇魅等。   晋太元中,高衡为魏郡太守,戍石头。其孙雅之在厩中,云有神来降,自称白头公,拄杖,光耀照屋。与雅之轻举霄行,暮至京口,晨已来还。后雅之父子为桓玄所灭。   大元中,临海有李巫,不知所由来。能卜相作,水符治病多愈,亦礼佛读经。语人云:“明年天下当大疫,此境尤剧。又,二纪之后,此邦之西北大郡,僵尸横路。”时汝南周叔道罢临海令,权停家。巫云:“周令今去宜南行,必当暴死。”便指北山曰:“后二十日,此应有异事彰也。后十日余,大石夜颓落百丈,砰磕若雷。庾楷为临海太守,过诣周,设馔作伎。至夜,庾还航中,天晓。庾自披屏风,呼:“叔道,何痴不起?”左右怃看,气绝久矣。到明年,县内病死者数千人。   泰元中,有一师从远来,莫知所出,云:“人命应终,有生乐代死者,则死者可生。若逼人求代,亦复不过少时。”人闻此,咸怪其虚诞。王子猷。子敬兄弟特相和睦。子敬疾,属纩,子猷谓之曰:“吾才不如弟,位亦通塞,请以余年代弟。”师曰:“夫生代死者,以己年限有余,得以足亡者耳。今贤弟命既应终,君侯算亦当尽,复何所代?”子猷先有背疾,子敬疾笃,恒禁来往。闻亡,便抚心悲惋,都不得一声,背即溃裂。推师之言,信而有实。   王允、祖安国、张显等,以太元中乘船。见仙人赐糖饴三饼,大如比输钱,厚二分。   大元中,北地人陈良,与沛国刘舒友善。又与同邻李焉,共为商贾,曾获厚利,共致酒相庆,焉遂害良。以韦裹之,弃之荒草。经十许日,良复生归家。说:死时,见一人着赤帻引良去,造一城门,门下有一床,见一老人执朱笔点校。赤帻人言曰:“向下土有一人,姓陈名良,游魂而已,未有统摄,是以将来。”校籍者曰:“可令便去。”良既出,忽见友人刘舒,谓曰:“不图于此相见。卿今幸蒙尊神所遣,然我家厕屋后桑树中有一狸,常作妖怪,我家数数横受苦恼。卿归,岂能为我说邪?”良然之。既苏,乃诣官疏李焉而伏罪。仍特报舒家,家人涕泣,云悉如言。因伐树得狸,杀之,其怪遂绝。   晋太元末,长星见,孝武甚恶之。是日,华林园中饮,帝因举杯属星曰:“长星,劝尔一杯酒!自古亦何时有万岁天子?”取杯酬之。帝亦寻崩也。   南康宫亭庙,殊有神验。晋孝武世,有一沙门至庙,神像见之,泪出交流,因标姓字,则是昔友也。自说:“我罪深,能见济脱不?”沙门即为斋戒诵经,语曰:“我欲见卿真形。”神云:“禀形甚丑,不可出也。”沙门苦请,遂化为蛇,身长数丈,垂头梁上,一心听经,目中血出。至七日七夜,蛇死,庙亦歇绝。   晋孝武帝于殿中北窗下清暑,忽见一人,着白夹黄练单衣,举身沾濡,自称华林园中池水神,名曰淋涔君也。若善见待,当相福佑。时帝饮已醉,取常所佩刀掷之。刀空过无碍,神忿曰:“不以佳士垂接,当令知所以居。”少时,而帝暴崩。皆呼此灵为祸也。   义熙三年,山阴徐琦每出门,见一女子,貌极艳丽,琦便解臂上银钤赠之。女曰:“感君来贶。”以青铜镜与琦,便尔结为伉俪。   晋义熙五年,彭城刘澄常见鬼。及为左卫司马,与将军巢营廨宇相接。澄夜相就坐语,见一小儿,赭衣,手把赤帜,团团似芙蓉花。数日,巢大遭火。   义熙七年,东阳费道思新娶得妇,相爱。妇梳头,道思戏拔银钗着户阁头。   晋义熙中,范寅为南康郡时,赣县吏说:先入山采薪,得二龟,皆如二尺盘大。薪未足,遇有两树骈生,吏以龟侧置树间,复行采伐。去龟处稍远,天雨,懒复取。后经十二年,复入山,见先龟,一者甲已枯;一者尚生,极长,树木所夹处,可厚四寸许,两头厚尺余,如马鞍状。   义熙中,江乘聂湖忽有一板,广数尺,长二丈余,恒停在此川溪,采菱及捕鱼者资以自济。后有数人共乘板入湖,试以刀斫,即有血出,板仍没,数人溺死。   河东贾弼之,小名翳儿,具谙究世谱。义熙中,为琅邪府参军。夜梦有一人,面皻疱,甚多须,大鼻■〈目闲〉目,请之曰;“爱君之貌,欲易头,可乎?”弼曰:“人各有头面,岂容此理?”明昼又梦,意甚恶之。乃于梦中许易。明朝起,自不觉,而人悉惊走藏。云:“那汉何处来?”琅邪王大惊,遣传教呼视,弼到琅邪,遥见起还内。弼取镜自看,方知怪异。因还家,家人悉惊入内,妇女走藏,云:“那得异男子?”弼坐自陈说良久,并遣人至府检问,方信。后能半面啼,半面笑,两足、手、口、各捉一笔,俱书,辞意皆美。此为异也,余并如先。俄而安帝崩,恭帝立。   晋义熙中,羌主姚略坏洛阳阴沟取砖,得一双雄鹅,并金色,交颈长鸣,声闻九皋,养之此沟。   隆安初,陈郡殷氏为临湘令。县中一鬼,长三丈余,跂上屋,犹垂脚至地。殷入便来,命之。每摇屏风,动窗户,病转甚。其弟覌亦见,恒拔刀在侧,与言争。鬼语云:“勿为骂我,当打汝口破!”鬼忽隐形,打口流血。后遂喎偏,成残废人。   安帝隆安初,雍州刺史高平郄恢家内,忽有一物如蜥蜴。每来辄先扣户,则便有数枚,便灭灯火,儿女大小,莫不惊惧。以白郄,不信,须臾即来。至龙安二年,郄恢与殷仲堪谋议不同,下奔京师,道路遇害,并及诸子。   晋安帝隆安初,曲阿民谢盛乘船,入湖采菱。见一蛟来向船,船回避,蛟又从其后。盛便以叉杀之,惧而还家,经年无患。至元兴中,普天亢旱,盛与同旅数人,步至湖中,见先叉在地,拾取之,云:“是我叉。”人问其故,具以实对。行数步,乃得心痛,还家一宿便死。   殷仲宗以隆安初入蜀,为毛璩参军。至涪陵郡,暮宿在亭屋中。忽有一鬼,体上皆毛,于窗棂中执仲宗臂牵仲宗。大呼,左右来救之,鬼乃去。   晋隆安年中,颜从尝起新屋,夜梦人语云:“君何坏我冢?”明日,床前掘除之,遂见一棺材。从便为设祭,云:“今当移好处,别作小冢。”明朝,一人诣门求通,姓朱名护。列坐,乃言云:“我居四十年,昨厚贶,相感何已!今是吉日,便可出棺矣。仆巾箱中有金镜以相助。”遂以棺头举巾箱,出金镜三双赠从。   晋安帝元兴中,一人年出二十,未婚对,然目不干色,曾无秽行。尝行田,见一女甚丽,谓少年曰:“闻君自以柳李之俦,亦复有桑中之欢邪?”女便歌,少年微有动色。后复重见之,少年问姓,云:“姓苏,名琼,家在涂中。”遂要还,尽欢。从弟便突入以杖打女,即化成雌白鹄。   晋元熙中,桂阳郡有一老翁,常以钓为业。后清晨出钓,遇大鱼食饵,掣纶甚急,船人奄然俱没。家人寻丧于钓所,见老翁及鱼并死,为钓纶所缠。鱼腹下有丹字,文曰:“我闻曾潭乐,故从檐潭来。磔死弊老翁,持钓数见欺。好食赤鲤鲙,今日得汝为。”   孙恩作逆时,吴兴纷乱,一男子避急,突入蒋侯庙。始入门,木像弯弓射之,即死。行人及守庙者无不皆见也。   诸葛长民富贵后,尝一月或数十日辄于夜眠中惊起,跳踉如与人相打状。毛修之尝与同宿,骇愕不达此意,视之良久。长民告毛:“此物奇健,非我无以制之。”毛曰:“是何物?”长民曰:“我正见一物甚黑,而手脚不分明。少日中多夕来,辄共斗,深自惊惧焉。”屋中柱及椽角间,悉见有蛇头。令人以刀悬斫,应刀隐灭,去辄复出。悉以纸裹柱桷,纸内蔌蔌如有行声。   司马休之遣文武千余人迎家,达南都,值风泊船。上岸伐薪,见聚肉有数百斤,乃割取之。还以镬煮之,汤始欲热,皆変成数千虾蟆也。   姚泓叔父大将军绍总司戎政,召胡僧问以休咎。僧乃以面为大胡饼形,径一丈,僧坐在上。先食正西,次食正北,次食正南,所余卷而吞之。讫便起去,了无所言。是岁五月,杨盛大破姚军于清水。九月,晋师北讨,扫定颍洛,遂席卷丰镐,生禽泓焉。   安定人姓韦,北伐姚泓之时,归国至都,住亲知家。时□□扰乱,齐有客来问之,韦云:“今虽免虑,而体气惙然,未有气力。思作一羹,尤莫能得,至凄苦。”夜中眠熟,忽有扣床而来告者云:“官与君钱。”便惊,出户,见一千钱在外。又见一乌纱冠帻子执板背户而立,呼主人共视,比来已不复见,而取钱用之。   晋末黄祖,奉亲至孝。母病笃,庭中稽颡。俄顷,天汉开明,有一老公,将小儿,持箱自通。即以两丸药赐母服之,众患顿消。因停宿。夜中厅事上有五色气际天,琴歌清好。祖往视之,坐斗帐里,四角及顶上各有一大珠,形如鹅子,明彩炫耀。翁曰:“汝入三月,可泛河而来。”依期行,见门题曰“善福门”,内有水曰“湎源池”,有芙蕖如车轮。   晋临川太守谢摛,夜中闻鼓吹声。兄藻曰:“夜者阴间,不及存,将在身后。”及死,赠长水校尉,加鼓吹。   晋兖州刺史沛国宋处宗,尝买一长鸣鸡,爱养甚至,恒笼着窗间。鸡遂作人语,与处宗谈论,极有言致,终日不辍。处宗因此言功大进。   晋王文度镇广陵,忽见二驺,持鹄头板来召之。王大惊问驺:“我作何官?”驺云:“召作平北将军、徐兖二州刺史。”王曰:““我已作此官,何故复召邪?”鬼云:“此人间耳,今所作是天上官也。”王大惧之。寻见迎官玄衣人及鹄衣小吏甚多。王寻病薨。   晋庐陵太守庐企,字子及。上祖坐事系狱,而非其罪。见蝼蛄行其左右,相谓曰:“使尔有神,能活我死,不当善乎?”因投饭与蝼蛄,食尽去。有顷复来,形体稍大,意异之。复与食,数日间其大如豚。及当行刑,蝼蛄掘壁根,为大孔,破,得从此孔出亡。后遇赦得活。   晋秘书监太原温敬林亡一年,妇柏氏,忽见林还,共寝处,不肯见子弟。兄子来见林,林小开窗出面见之。后酒醉形露,是邻家老黄狗,乃打杀之。   王仲文为河南主簿,居缑氏县。夜归,道经大泽中。顾车后有一白狗,甚可爱,便欲呼取。忽変为人形,长五六尺,状似方相,或前或却,如欲上车。仲文大怖,走至舍,捉火来视,便失所在。月余日,仲文将奴共在路,忽复见,与奴并顿伏,俱死。   颍川陈庆孙家后有神树,多就求福,遂起庙,名天神庙庆孙有乌牛,神于空中言:“我是天神,乐卿此牛。若不与我,来月二十日当杀尔儿。”庆孙曰:“人生有命,命不由汝。”至日,儿果死。复言:“汝不与我,至五月杀汝妇。”又不与。至时妇果死。又来言:“汝不与我,秋当杀汝。”又不与。至秋遂不死。鬼乃来谢曰:“君为人心正,方受大福。愿莫道此事,天地闻之,我罪不细。实见小鬼,得作司命度事干,见君妇儿终期,为此欺君索食耳,愿深恕亮。君禄籍年八十三,家方如意,鬼神佑助,吾亦当奴仆相事。”遂闻稽颡声。   毕修之外祖母郭氏,尝夜独寝,唤婢,应而不至,郭屡唤犹尔。后闻塌床声甚重,郭厉声呵婢,又应诺诺不至。俄见屏风上有一面,如方相。两目如升,光明一屋,手掌如簸箕,指长数寸,又挺动其耳目。郭氏道精进,一心至念,此物乃去。久之,婢辈悉来,云:“向欲应,如有物镇压之者。体轻便来。”   桓邈为汝南郡人,赍四乌鸭作礼。大儿梦四乌衣人请命,觉,忽见鸭将杀,遂救之,买肉以代,还梦,四人来谢而去。   桓恭为桓安民参军,在丹徒所住廨。床前一小陷穴,详视是古墓,棺已朽坏。桓食,常先以鲑饭投穴中,如此经年。后眠始觉,见一人在床前,云:“我终没以来,七百余年,后绝嗣灭,烝尝莫継。君恒食见播及,感德无已。依君籍,当应为宁州刺史。”后果如言。   庾宏为竟陵王府佐,家在江陵。宏令奴无患者载米饷家,未达三里,遭劫被杀,尸流泊查口村。时岸旁有文欣者,母病,医云:“须得髑髅屑,服之即差。”欣重赏募索。有邻妇杨氏,见无患尸,因断头与欣。欣烧之,欲去皮肉,经三日夜不焦,眼角张转。欣虽异之,犹惜不弃。因刮耳颊骨与母服之,即觉骨停喉中,经七日而卒。寻而杨氏得疾,通身洪肿,形如牛马,见无患头来骂云:“善恶之报,其能免乎?”杨氏以语儿,言终而卒。   阳羡县小吏吴龛,有主人在溪南。尝以一日乘掘头舟过水,溪内忽见一五色浮石。取内床头,至夜化成一女子,自称是河伯女。   河南人赵良,与其乡人诸生至长安。及新安界,遭霖雨,粮乏,相谓曰:“尔当正饥,那得美食邪?”在后堂应时羹饭备具,两人惊愕,不敢食。有人声曰:“但食无嫌也。”明日早,两人复曰:“那复得美食?”即复在前。遂至长安,无他祸福。   成彪兄丧,哀悼结气,昼夜哭泣。兄提二升酒一盘梨就之,引酌相欢。彪问略答,彪悲咽问:“兄今在天上,福多苦多?”久弗应,肃然无言。泻余酒着瓯中,挈罂而去。后钓于湖,经所共饮处,释纶悲感。有大鱼跳入船中,俯视诸小鱼。彪仰天号恸,俯而见之,悉放诸小鱼,大者便自出船去。   东平吕球,丰财美貌。乘船至曲阿湖,值风不得行,泊菰际。见一少女,乘船采菱,举体皆衣荷叶。因问:“姑非鬼邪?衣服何至如此?”女则有惧色,答云:“子不闻‘荷衣兮蕙带,倏而来兮忽而逝’乎?”然有惧容,回舟理棹,逡巡而去。球遥射之,即获一獭,向者之船,皆是苹蘩薀藻之叶。见老母立岸侧,如有所候,望见船过,因问云:“君向来不见湖中采菱女子邪?”球云:“近在右。”寻射,复获老獭。居湖次者咸云:“湖中常有采菱女,容色过人,有时至人家,结好者甚众。”   河东常丑奴寓居章安县,以采蒲为业。将一小儿,湖边拔蒲,暮,恒宿空田舍中。时日向暝,见一女子,容姿殊美,乘一小船,载莼径前,投丑奴舍寄住。丑奴嘲之,灭火共卧,觉有腥气,又指甚短,惕然疑是魅。女已知人意,便求出户,変而为獭。   人有山行坠涧者,无出路,饥饿欲死。见龟蛇甚多,朝暮引颈向四方。人因学之,遂不饥。体殊轻便,能登岩岸。经数年后,竦身举臂,遂超出涧上,即得还家。颜色悦泽,颇更聪慧。泪食谷,啖滋味,百日复其本质。   建德民虞敬上厕,輙有一人授手内草与之,不睹其形,如此非一过。后至厕,久无送者,但闻户外斗声。窥之,正见死奴与死婢争先进草。奴适在前,婢便因后挝,由此辄两相击。食顷,敬欲出,婢奴阵势方未已,乃厉声叱之,奄如火灭。自是遂绝。   广陵韩咎字兴彦,陈敏反时,与敏弟恢战于寻阳。还营下马,觉鞭重,见有绿锦囊,中有短卷书着鞭鞘,皆不知所从来。开视之,故谷纸佛神咒经,乃世之常闻也。   武宣程羁,偏生,未被举。家常使种葱,后连理树生于园圃。   谯郡胡馥之娶妇李氏,十余年无子,而妇卒。哭恸,云:“竟无遗体遂伤,此酷何深!”妇忽起坐曰:“感君痛悼,我不即朽。君可瞑后见就,依平生时阴阳,当为君生一男。”语毕,还卧。馥之如言,不取灯烛,暗而就之交接。后叹曰:“亡人亦无生理。可别作屋见置,瞻视满十月,然后殡。”尔来觉妇身微暖,如未亡。既及十月,果生一男,男名灵产。   王伯阳亡,其子营墓,得三漆棺,移置南冈。夜梦鲁肃瞋云:“当杀汝父!”寻复梦见伯阳云:“鲁肃与弟争墓。”后于坐褥上见数升血,疑鲁肃杀之故也。墓今在长广桥东一里。   海陵民黄寻,先居家单贫。尝因大风雨,散钱飞至其家,来触篱援,误落在余处,皆拾而得之。寻后巨富,钱至数千万,遂擅名于江表。   余杭人沉纵,家素贫,与父同入山。还,未至家,见一人左右导从四百许,前车辎重,马鞭夹道,卤簿如二千石。遥见纵父子,便唤住,就纵手中然火。纵因问:“是何贵人?”答曰:“是斗山王,在余杭南。”纵知是神,叩头云:“愿见佑助!”后入山得一玉枕。从此所向如意,田蚕并收,家遂富。   项县民姚牛,年十余岁。父为乡人所杀,牛常卖衣物市刀戟,图欲报仇。后在县署前相遇,手刃之于众中。吏捕得,官长深矜孝节,为推迁其事,会赦得免。又为州郡论救,遂得无他。令后出猎,逐鹿入草中,有古深阱数处,马将趣之。忽见一公,举杖击马,马惊避,不得及鹿。令怒,引弓将射之。公曰:“此中有阱,恐君堕耳!”令曰:“汝为何人?”翁跪曰:“民姚牛父也,感君活牛,故来谢恩。”因灭不见。令身感冥事,在官数年,多惠于民。   吴县费升为九里亭吏,向暮,见一女从郭中来,素衣,哭,入埭,向一新冢哭。日暮,不得入门,便寄亭宿。升作酒食,至夜,升弹琵琶令歌,女云:“有丧仪,勿笑人也。”歌音甚媚,云:“精气感冥昧,所降若有缘。嗟我遘良契,寄忻霄梦间。”中曲云:“成公从仪起,兰香降张硕。荀云冥分结,缠绵在今夕。”下曲云:“伫我风云会,正矣今夕游。神交虽未久,中心已绸缪。”寝处向明,升去,顾谓曰:“且至御亭。”女便惊怖。猎人至,郡狗入屋,于床咬死,成大狸。   代郡界,有一亭,常有怪,不可诣止。有诸生壮勇,行歌止宿,亭吏止之。诸生曰:“我自能消此。”乃住宿食。至夜,鬼吹五孔笛,有一手,都不能得摄笛。诸生不耐,忽便笑谓:“汝止有一手,那得遍笛?我为汝吹来。”鬼云:“卿为我少指邪?”乃引手,即有数十指出。诸生知其可击,拔剑斫之,得一老雄鸡,从者并鸡雏耳。   一士人姓王,坐斋中。有一人通刺诣之,题刺云舒甄仲。既去,疑非人,寻刺,曰:是予舍西土瓦中人。令掘之,果于瓦器中得一铜人,长尺余。   襄阳城南有秦民,为性至孝,亲没,泣血三年。人有为其咏《蓼莪》诗者,民闻其义,涕泗不自胜。   寻阳参军梦一妇人,前跪自称:“先葬近水淹没,诚能见救,虽不能富贵,可令君薄免祸。”参军答曰:“何以为志?”妇人曰:“君见渚边上有鱼钗,即我也。”参军明旦觅,果见一毁坟,其上有钗,移置高燥处。却十余日,参军行至东桥,牛奔直趋水,垂堕,忽转,正得无恙也。   清河崔茂伯女,结婚裴氏,克期未至,女暴亡。提一金罂,受二升许,径到裴床前立,以罂赠裴。   宏农徐俭家,有一远来客寄宿。有马一匹,中夜惊跳。客不安,骑马而去。一物长丈余,来逐马后,客射之,闻如中木声。明日寻昨路,见箭着一碓栅。   刘松在家,忽见一鬼,拔剑斫之。鬼走,松起逐。见鬼在高山岩石上卧,乃往逼突。群鬼争走,遗置药杵臼及所余药,因将还家。松为人合药时,临熟取一撮经此臼者,无不效验。   曲阿有一人,忘姓名,从京还,逼暮不得至家。遇雨,宿广屋中。雨止月朗,遥见一女子,来至屋檐下。便有悲叹之音,乃解腰中绻绳,悬屋角自绞。又觉屋檐上如有人牵绳绞。此人密以刀斫绻绳,又斫屋上,见一鬼西走。向曙,女气方苏,能语:“家在前。”持此人将归,向女父母说其事。或是天运使然,因以女嫁与为妻。   爰琮为新安太守,郡南界有刻石,爰至其下宴。忽有人得剪刀于石下者,众咸异之。综问主簿,主簿对曰:“昔吴长沙桓王尝饮饯孙洲,父老云:‘此洲狭而长,君尝为长沙乎?’果应。夫三刀为州,得交刀,君亦当交州。”后果交州。   有一伧小儿,放牛野中,伴辈数人。见一鬼,依诸丛草间,处处设网,欲以捕人。设网后未竟,伧小儿窃取前网,仍以罨之,即缚得鬼。   琅邪诸葛氏兄弟二人,寓居晋陵,家甚贫耗,常假乞自给。谷在圌中,计日月未应尽,而早以空罄。始者故谓是家中相窃盗,故复封检题识,而耗如初。后有宿客远来,际夕,至巷口,见数人担谷从门出,客借问:“诸葛在不?”答云:“悉在。”客进,语讫,因问:“卿何得大粜担?”主人云:“告乞少谷欲充口,云何复得粜之?”客云:“我向来逢见数人,担谷从门出。若不粜者,为是何事?”主人兄弟相视,窃自疑怪。试入看,封题俨然如故。试开圌量视,即无十许斛,知前后所失,非人为之也。   河南阳起,字圣卿,少时病疟,逃于社中,得《素书》一卷,谴劾百鬼法,所劾辄效。为日南太守。母至厕上,见鬼,头长数尺,以告圣卿。圣卿曰:“此肃霜之神。劾之出来,変形如奴。送书京师,朝发暮反,作使当千人之力。有与忿恚者,圣卿遣神夜往,趋其床头,持两手,张目正赤,吐舌柱地,其人怖几死。   刘斌在吴郡时,娄县有一女,忽夜乘风雨,恍惚至郡城内。自觉去家止一炊顷,衣不沾濡。晓在门上,求通言:“我天使也,府君宜起迎我,当大富贵。不尔,必有凶祸。”刘问所来,亦不知。自后二十许日,刘果诛。   护军琅邪王华,有一牛,甚快,常乘之,齿已长。华后梦牛语之曰:“衰老不复堪苦载,载二人尚可,过此必死。”华谓偶尔梦。与三人同载还府,此牛果死。   吴兴戴眇家僮客姓王,有少妇,美色,而眇中弟恒往就之。客私怀忿怒,具以白眇:“中郎作此,甚为无礼,愿遵敕语。”眇以问弟,弟大骂曰:“何缘有此?必是妖鬼。敕令扑杀。”客初犹不敢约厉分明,后来闭户欲缚,便変成大狸,从窗中出。   巴东有道士,忘其姓名。事道精进,入屋烧香。忽有风雨至,家人见一白鹭从屋中飞出。雨住,遂失道士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