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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颜录 隋 侯白 ●卷上 ○论难 北齐高祖尝以大斋日设聚会。时有大德法师开道,俗有疑滞者,皆即论难,并援引大义,广说法门,言议幽深,皆存雅正。石动莆最后论义,谓法师曰:“且问法师一个小义,佛常骑何物?”法师答曰:“或坐千叶莲花,或乘六牙白象。”动莆云:“法师全不读经,不知佛所乘骑物?”法师又即问云:“檀越读经,佛骑物何?”动莆答云:“佛骑牛。”法师曰:“何以知之?”动莆曰:“经云:‘世尊甚奇特,’岂非骑牛?”坐皆大笑。又谓法师曰:“法师既不知佛常骑牛,今更问法师一种小事:比来每经之上,皆云价值百千两金;未知百千两金,总有几斤?”法师遂无以对。一坐更笑。 高祖又尝作内道场,时有一大德法师,先立无一无二、无是无非义。高祖乃令法师升高座讲,还令立其旧义。当时儒生学士,大德名僧,义理百端,无难得者。动莆即请难此僧,必令结舌无语。高祖大悦,即令动莆往难。动莆即于高座前褰衣阔立,问僧曰:“看弟子有几个脚?”僧曰:“两脚。”动莆又翘一脚向後,一脚独立,问僧曰:“更看弟子有几个脚?”僧曰:“一脚。”动莆云:“向有两脚,今有一脚,若为得无一无二?”僧即答云:“若其二是真,不应有一脚,脚既得有一,明二即非真。”动莆既以僧义不穷,无难得之理,乃谓僧曰:“向者剧问法师,未是好义,法师既云:‘无一无二,无是无非。’今问法师此义,不得不答。弟子闻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今者天子一人,临御四海,法师岂更得云无一?卦有乾坤,天有日月,皇后配于天子,即是二人,法师岂更得云无二?今者帝德广临,无幽不照,昆虫草木,皆得其生,法师岂更得云无是?今既四海为家,万方归顺,唯有宇文黑獭,独阻皇风,法师岂更得云无非?”于是僧遂嘿然无以应,高祖抚掌大笑。 高祖又尝集儒生会讲,酬难非一。动莆後来,问博士曰:“先生,天有何姓?”博士曰:“天姓高。”动莆曰:“天子姓高,天必姓高,此乃学他蜀臣秦宓,本非新义。正经之上,自有天姓,先生可引正文,不须假托旧事。”博士云:“不知何经之上,得有天姓?”动莆云:“先生全不读书,《孝经》亦似不见。天本姓也,先生可不见《孝经》云:‘父子之道,天性也。’此岂不是天姓?”高祖大笑。 动莆又尝于国学中看博士论难云:“孔子弟子达者有七十二人。”动莆因问曰:“达者七十二人,几人已着冠?几人未着冠?”博士曰:“经传无文。”动莆曰:“先生读书,岂合不解孔子弟子着冠有三十人,未着冠者有四十二人?”博士曰:“据何文以知之?”动莆曰:“《论语》云‘冠者五六人’,五六三十也;‘童子六七人’,六七四十二也,岂非七十二人?”坐中大悦。博士无以应对。 高祖又尝以四月八日斋会讲说,石动莆时在会中,有大德僧在高座上讲,道俗论难,不能相决。动莆後来,乃问僧曰:“今是何日?”僧答云:“是佛生日。”动莆即云:“日是佛儿。”僧即变云:“今日佛生。”动莆又云:“佛是日儿。”众皆大笑。 隋卢嘉言尝就寺礼拜,因入僧房,有一僧善于论议,嘉言即与之谈话,因相戏弄,此僧理屈。同座更有二僧,即助此僧酬对,往复数回,三僧并屈。嘉言乃笑而谓曰:“三个阿师,并不解樗蒲,何因共弟子论议?”僧即问曰:“何意论议,须解樗蒲?”嘉言即报曰:“可不闻樗蒲人云:‘三个秃不敌一个卢。’阿师何由可得?”弟子观者大笑,三僧更无以应。 隋有三藏法师,父本商胡,法师生于中夏,仪容面目,犹作胡人,行业极高,又有辩捷。尝以四月八日设斋讲说,当时朝官及道俗观者数千余人,大德名僧及官人有辩捷者前后十余人论议,法师随难即对,义理不穷,无难得者。最在后,有一小儿,姓赵,年始十三,即于众人中出。众以法师辩捷,既已过人,又复向来论议,皆是高名旧德,忽即见此小儿,形容幼小,欲来论议,众咸怪笑。小儿精神自若,即来就座,大声语此僧曰:“昔野干和尚,自有经文,未审狐作暗梨,出何典诰?”僧即语云:“此郎君子,声高而身小,何不以声而补身?”小儿即应声报云:“法师以弟子声高而身小,何不以声而补身;法师既跟深而鼻长,何不截鼻而补眼?”众皆惊异起立大笑。当时既是夏月,法师左手把如意,右手摇扇,既为众人笑声未定,法师又思量答语,即以所摇之扇,掩面低头。小儿又大声语云:“圆扇团团,形如满月,不藏顾菟,翻掩雄狐。”众又大笑。法师即去扇,以如意指麾别送,问并语未得尽,如意头遂摆落。小儿即起谓法师曰:“如意既折,义锋亦催。”即于座前,长揖而去。此僧既怒且惭,更无以应。众人无不欢笑,惊难称嗟。 ○辩捷 齐徐之才有学辩捷,又善医术。尚书王元景骂之才为师公,之才应声答曰:“既为汝师,复为汝公,在三之义,顿居其两。” 陈徐陵为散骑常侍,聘隋,隋文帝时在东都,选朝官有辩捷者,令对南使。当时初夏微热,又徐是南人,隋官一人弄徐陵曰:“今日之热,总由徐常侍来。”徐陵应声答曰:“昔王肃入洛,为彼制仪,今我来聘,使卿知寒暑。”众遂无答。徐陵时年七十五,复有一人问曰:“徐常待年几?”徐陵又即答曰:“小于如来五岁,大于孔子二年。”众人皆笑,又无以报。隋文帝既以徐陵辩捷,频有机俊,无人酬对,深以为羞,乃更访朝官有谁可令使,当时有人举卢思道颇有辩捷,堪令对使。文帝闻之,甚喜,即召思道,令对南使。朝官俱送往见徐陵,徐陵遥见思道,年最幼小,笑曰:“此公甚小。”思道遥即应曰:“以公小臣,不劳长者。”须臾坐定,徐陵谓思道曰:“昔殷迁顽人,本居兹邑,今之存者,并是其人。”思道应声答曰:“昔永嘉南渡,尽居江左,今存者唯君一人。”众皆大笑。徐陵遂无以可答。 隋薛道衡为聘南使,南朝无问道俗,但是有机辩者,即方便引道衡见之。有一僧甚辩捷,乃令于寺上佛堂中读《法华经》,将道衡向寺礼拜。至佛堂门边,其僧乃大引声读《法华经》云:“鸠盘荼鬼,今在门外。”道衡即应声还以《法华经》答云:“毗舍鬼,乃住其中。”僧徒愧服,更无以相报。 隋朝令卢思道聘陈,陈主敕:“在路诸处,不得共语,致令失脱。”思道既渡江,过一寺中,诸僧与思道设食,亦不敢有言,但处分索饮食而已。后索蜜汤益智劝思道,思道尝之,思道笑曰:“法师久服无效,何劳以此劝人?”僧既违敕失脱,且惭且惧。思道至陈,手执国信,陈主既见思道,因用《观音经》语弄思道曰:“是何商人?赍持重宝。”思道应声,还以《观音经》报曰:“忽遇恶风,遂漂堕罗刹鬼国。”陈主大惭,遂无以应。 陈朝又尝令人聘隋,隋不知其人机辩深浅,乃密令侯白改变形貌,着故弊衣裳,诈为贱人供承。客使谓是贫贱,心甚轻之,乃傍卧放气,与之言语。白心甚不平,未有方便。使人卧问侯白曰:“汝国马价贵贱?”侯白即报云:“马有数等,贵贱不同:若是伎俩有筋脚,好形容,直三十贯已上;若形容不恶,堪得乘骑者,直二十贯已上;若形容粗壮,虽无伎俩,堪驮物,直四五贯已上;若{敝弓}尾参蹄,绝无伎俩,旁卧放气,一钱不直。”于是使者大惊,问其名姓,知是侯白,方始惭谢。 越公杨素戏弄侯白云:“山东人多仁义,借一而得两。”侯白问曰:“公若为得知?”素曰:“有人从其借弓,乃云揭刀去,岂非借一而得两?”白应声曰:“关中人亦甚聪明,问一而知二。”越公问曰:“何以得知?”白曰:“有人问:‘比来多雨,渭水涨不?’报曰:‘灞涨。’岂非问一而知二?”越公于是服其辩捷。 ○昏忘 隋时王德任尚书省员外,为人健忘,从朝堂还入省,遂错上尚书厅,谓为本厅,乃大声唤番官,因即坐尚书床上,令取线鞋来脱靴。其看尚书人曰:“此尚书厅也,尚书在此。”德遂狼狈下阶,而走本厅,未坐,便向厕,付笏与从后番官,把笏立于厕门之侧。德从厕出,见番官把笏而立,即惊问曰:“公是何官人?”番官曰:“是向者从公人。”德始觉悟。乃取笏上厅坐,顾见向者番官尚立,又更问曰:“君是何人?”番官曰:“是番官。”德乃执笏近前挹曰:“公作官来几番?”番官不知所答,掩口而退。 县有一人多忘,将斧向田斫柴,并妇亦相随。至田中遂急便转,因放斧地上,旁便转讫,忽起见斧,大欢喜云:“得一斧。”仍作舞跳跃,遂即自踏着大便处,乃云:“只应是有人因大便遗却此斧。”其妻见其昏忘,乃语之云:“向者君自将斧斫柴,为欲大便,放斧地上,何因遂即忘却?”此人又熟看其妻面,乃云:“娘子何姓,不知何处记识此娘子?” 隋柳真为洛阳令,恍忽多忘。曾有一人犯罪,合决杖,柳真见其罪状,大嗔,索杖欲打,即脱犯罪人衣裳于庭中,坐讫,犹未行杖,即有一客来觅柳真,柳真引客向房中语话。当时寒月,其犯罪人缘忍寒不得,即暂起向厅屋头向日,取袄子散披蹲地。柳真须臾送客出厅门,还,遥见此人,大叫嗔曰:“是何物人,敢向我厅边觅虱?”此人出门径走,更不寻问。 县董子尚村,村人并痴,有老父遣子将钱向市买奴,语其子曰:“我闻长安人卖奴,多不使奴预知之,必藏奴于余处,私相平章,论其价直,如此者是好奴也。”其子至市,于镜行中度行,人列镜于市,顾见其影,少而且壮,谓言市人欲卖好奴,而藏在镜中,因指麾镜曰:“此奴欲得几钱?”市人知其痴也,诳之曰:“奴直十千。”便付钱买镜,怀之而去。至家,老父迎门问曰:“买得奴何在?”曰:“在怀中。”父曰:“取看好不?”其父取镜照之,正见眉须皓白,面目黑皱,乃大嗔,欲打其子,曰:“岂有用十千钱,而贵买如此老奴?”举杖欲打其子。其子惧而告母,母乃抱一小女走至,语其夫曰:“我请自观之。”又大嗔曰:“痴老公,我儿止用十千钱,买得子母两婢,仍自嫌贵?”老公欣然。释之余,于处尚不见奴,俱谓奴藏未肯出。时东邻有师婆,村中皆为出言甚中,老父往问之。师婆曰:“翁婆老人,鬼神不得食,钱财未聚集,故奴藏未出,可以吉日多办食求请之。”老父因大设酒食请师婆,师婆至,悬镜于门,而作歌舞。村人皆共观之,来窥镜者,皆云:“此家王相,买得好奴也。”而悬镜不牢,镜落地分为两片。师婆取照,各见其影,乃大喜曰:“神明与福,令一奴而成两婢也。”因歌曰:“合家齐拍掌,神明大歆飨。买奴合婢来,一个分成两。” 梁时有人,合家俱痴,遣其子向市买帽,谓曰:“吾闻帽拟成头,汝为吾买帽,必须得容头者。”其子至市觅帽,市人以皂纟帽与之,见其叠着未开,谓无容头之理,不顾而去。历诸行铺,竟日求之不获。最后,至瓦器行见大口瓮子,以其腹中宛宛,正是好容头处,便言是帽,取而归。其父得以成头,没面至项,不复见物。每着之而行,亦觉研其鼻痛,兼拥其气闷;然谓帽只合如此,常忍痛戴之。乃至鼻上生疮,项上成胝,亦不肯脱。后每着帽,常坐而不敢行。属岁朝,子孙当拜岁,先语家中曰:“汝子孙欲拜岁者,可早来,阿公若着帽坐待竟,即不见你去。”其朝,老父欲受家人拜岁,不可露头,便戴帽坐待。家人拜岁总至,拜于阶下。老父已戴帽,一无所见。长新妇前拜贺,因祝:“愿公口还得出气,眼还得见明,头还依旧动,脚还不废行。子子孙孙俱载帽,长住屋里坐萌萌。” 梁时有一书生,性痴而微有词辩,不曾识羊,有人饷其一羝羊,乃绳系项,索入市卖之。得价不多,频卖不售。市人知其痴钝,众乃以猕猴来换之。书生既见猕猴,还谓是其旧羊,唯怪其无角,面目顿改,又见猕猴手脚不住,只言市人捩去其角,然为猕猴头上无疮痕,不可为验,遂隐忍不言。乃牵猕猴归家而咏曰:“吾有一奇兽,能肥亦能瘦。向者宁馨,今来尔许臭。数回牵入市,三朝卖不售。头上失却皂荚子,面孔即作橘皮皱。” 隋初有同州人负麦饭入京粜之。至渭水上,时冰正合,欲食麦饭,须得水和,乃穿冰作孔取水,而谓冰孔可就中和饭,倾饭于孔中。倾之总尽,随倾即散,其人但知叹惜,竟不知所以。良久,水清,照见其影,因叫曰:“偷我麦饭者只是此人。此贼犹不知足,故自仰面看我。”遂向水打之,水浊不见,因大嗔而去,云:“此贼始见在此,即向何处?”至岸,见有砂,将去便归。 隋时有一痴人,车载乌豆入京粜之,至灞头,车翻,复豆于水,便弃而归,欲唤家人入水取。去后,灞店上人竞取将去,无复遗余。比回,唯有科斗虫数千,相随游泳。其人谓仍是本豆,欲入水取之。科斗知人欲至,一时惊散。怪叹良久,曰:“乌豆,从你不识我,而背我走去,可畏我不识你,而一时着尾子。” 陈长沙王叔坚性骄豪暴虐,每食,常遣仓曹哺饭至,至食欲饱,即问仓曹云:“可罢未?”仓曹若报道可罢,便嗔责云:“汝欲饿煞侬。”乃与杖一顿。若报道未可罢,又责云:“汝欲张煞侬。”复令与杖一顿。每一食间,仓曹未尝免杖。后食生菜,令仓曹作生菜樊,至食了已来,更无所问,乃索浆水嗽口。仓曹私喜,谓得免杖。嗽口讫,又责仓曹云:“何因生菜第五樊中,都无蓼味?”复令与杖一顿。 隋郑元昌,山东望族,因嫁女与京下仕人,送女入京。在礼席上,男夫妇女亲戚聚会,座上有四五十人。元昌最为尊老,坐居第一,众共观瞻。先不识石榴,席上令订数颗,元昌取其一颗,并皮食之,觉其味极酢涩,乃谓主人曰:“此着嘴ボ,欲似未熟,请更为煮之。”座上莫不大笑。 河东下里风俗,至七月七日,皆令新妇拜贺阿家,似拜岁之礼,必须祝愿。有一新妇祝阿家云:“七月七日新节,瓜儿<瓜勺>子落室。愿阿家宜儿,新妇宜薛。”(河东人呼婿为薛) 县有人将钱绢向市,市人觉其精神愚钝,又见颏颐稍长,乃语云:“何因偷我驴鞍桥去,将作下颔?”欲送官府,此人乃悉以钱绢求充驴鞍桥之直,空手还家,其妻问之,具以此报。妻语云:“何物鞍桥,堪作下颔?纵送官府,分疏自应得脱,何须浪与他钱绢?”乃报其妻云:“痴物,傥逢不解事官府,遣拆下颔检看,我一个下颔,岂只直若许钱绢?” 虢州录事姓卢,家中有枣新熟,乃谘刺史云:“有新枣愿欲奉公。”刺史甚喜。录事乃令其弟将枣来,送与刺史宅。已通,刺史未取枣间,其弟乃自吃枣总尽。须臾,录事自来问:“使君取枣未?”其弟报云:“向来已自吃尽。”录事大怒云:“痴汉,他唤你作何物人?”其弟报云:“只唤作卢录事弟。”又问云:“何物生即吃尽如许枣?”其弟又报云:“一颗一颗吃即尽。”录事又嗔云:“此汉是何物体里?”又报云:“吃枣来,体里渴剿剿。”录事更无以应,乃惭谢刺史而归。 虢州湖城人常青奴,为性痴钝,简点入军,合养官马,配得一匹骓马。果毅总令所是养马卫士,并通马毛色。青奴通云:“养灰马一头。”果毅嗔其不知毛其为勿,唤马作头,决二十,语云:“明日莫遣不得,即处分;诸卫士勿令教之。”此人即归家,嗟叹不食。其嫂新产在蓐,见其叹恨,即问之:“郎君何所嗟叹?”青奴即云:“果毅遣通养马毛色,通云:‘灰马一头。’果毅遂打二十。”嫂云:“此是骓马一匹,何因唤作灰马一头?正合吃杖,不须悔恨。”青奴大喜,即云:“果毅犹遣明日更通。”嫂曰:“明日通时,果毅必应怪问云是谁教,必不得道是嫂教,可报云:‘是阿兄教。’”青奴到明日通状云:“骓马一匹。”果毅问云:“是谁教你?”青奴云:“是阿兄教。”果毅云:“阿兄何在?”青奴云:“阿兄见在屋里。”果毅又问云:“阿兄在里作何物在?”青奴又报云:“阿兄在屋里新生儿,见向蓐里卧在。”果毅乃大怪笑。寻问,始知是阿嫂。 ○嘲诮 北齐徐之才后封西阳王,尚书王元景尝戏之才曰:“人名之才,有何义理?以仆所解,当是乏才。”之才即应声嘲元景姓曰:“王之为字,在言为讠王,近犬便狂,加颈足而为焉,施角尾而成羊。”元景遂无以对。 徐之才又尝宴人客,时有卢元明在座,戏弄之才姓云:“卿姓徐字,乃未入人。”之才即嘲元明姓卢字曰:“安乇为虐,在丘为虚,生男成虏,配马成驴。”元明嘿然,一坐欢笑。嘲元明二字:“去头则是兀明,出颈则是无明,减半则是无目,变声则是无盲。”元明亦无以对。 隋朝有一人姓马,一人姓王,二人尝聚宴谈笑,姓马者遂嘲王字曰:“王是你,元来本姓二,为你漫走来,将丁钉你鼻。”姓王者即嘲马字曰:“焉是你,元来本姓匡,拗你尾子东北出,背上负王郎。”遂一时大笑。 隋未刘黑闼据有数州,纵其威虐,合意者厚加赏赐,违意即便屠割。尝以闲暇,访人解嘲。当时即进一人,黑闼即唤令入于庭前立。须臾有一水恶鸟飞过,黑闼曰:“嘲此水恶。”其人即嘲云:“水恶,头如镰杓尾如凿,河里搦鱼无僻错。”黑闼大悦。又令嘲骆驼,“项曲绿,蹄波他,负物多。”黑闼大笑,赐绢五十匹。其人拜谢讫,于左膊上负绢走出,未至屏墙,即遂倒卧不起。黑闼令问:“何意倒地?”其人对云:“为是偏担。”黑闼更令索五十屯同纯绵,令着右膊上将去,令明日更来。其人将绵绢还村,路上逢一相识人,问云:“何处得此绵绢?”其人具说源由。此人即乞诵此嘲语,并问倒地由。此人问讫,欢喜而归,语其妇曰:“我明日定得绵绢。”明日平旦,即于黑闼门外云:“极解嘲。”黑闼大喜,即令引入。当见一猕猴在庭前,黑闼曰:“嘲此猕猴。”此人即嘲曰:“猕猴,头如镰杓尾如凿,河里搦鱼无僻错。”黑闼已怪,然犹未责;又有一老鸱飞过,黑闼又令嘲老鸱,此人又嘲云:“老鸱,项曲绿,蹄波他,负物多。”黑闼大怒,令割却一耳。走出至屏墙,又即倒地。黑闼令问,又云:“偏担。”黑闼又令更割一耳。此人还家,妇迎门问绵绢何在,此人云:“绵绢,割却两耳只有面。” 隋张荣亦善嘲戏,尝与诸知友聚会,乃各相嘲。有一人嘲云:“嘲,抽你皮作马鞭梢。”张荣即报云:“嘲,剥你皮作被袋。”人问曰:“何因不韵?”张荣答曰:“会是破你皮折,多用韵何为?” 隋朝有三四人共入店饮酒,酒味甚酢又薄,三四人乃各共嘲此酒,一人云:“酒,何处漫行来,腾腾失却酉。”诸人问:“此何义趣?”答云:“有水在。”又次一人嘲酒云:“酒,头似阿滥ボ头。”诸人问云:“何因酒得似阿滥ボ头?”其人答曰:“非鹑头。”又次至一人嘲云:“酒,向他篱是头,四脚距地尾独速。”诸人问云:“有何义?”其人答云:“更无余义。”诸人共笑云:“此嘲最是无豆。”其人即答云:“我若有豆,即归舍作酱,何因此间饮酢来?”众乃大欢笑。 国初有人姓裴,宿卫考满,兵部试判,为错一字落第。此人即向仆射温彦博处披诉。彦博当时共杜如晦坐,不理其诉。此人即云:“少小已来,自许明辩,至于通传言语,堪作通事舍人,并解作文章,兼能嘲戏。”彦博始回意共语,时厅前竹,彦博即令嘲竹。此人应声嘲曰:“竹,风吹青肃肃。陵冬叶不雕,经春子不熟。虚心未能待国士,皮上何须生节目。”彦博大喜,即云:“既解通传言语,可传语与厅前屏墙。”此人即走至屏墙,大声语曰:“方今主上聪明,辟四门以待士,君是何物人,在此贤路?”即推倒。彦博云:“此人非但着膊,亦乃着肚。”当为杜如晦在,故有此言。彦博如晦乃大欢笑,即令送吏部与官。 国初贾元逊王威德俱有辩捷,旧不相识,先各知名,无因相见。元逊髭须甚多,威德鼻极长大,尝有一人置酒唤客,兼唤此二人,此二人在座,各问知姓名,然始相识。座上诸客及主人,即请此二人言戏。威德即先云:“千具历皮,唯裁一量。”诸人间云:“余皮既多,拟作何用?”威德答曰:“拟作元逊颊。”元逊即应声云:“千丈黄杨木,空为一个梳。”诸人又问云:“余木拟作何用?”元逊答云:“拟作威德枇子!”四座莫不大笑。 侯白尝出京城外,路逢富贵公子出游,自放鹞子,负驮极多,骑从鲜洁,又将酒食,野外遨游。白于路上见此公子,即语同行伴云:“我等极饥,须得此人饮食。”诸人云:“他是达官儿郎,本不相识,何缘可得他饮食?”侯白即云:“仰我得之。”即急行趁及公子,问云:“郎君臂上唤作何鸟?”其人报云:“唤作鹞子。”侯白曰:“堪作何用?”其人云:“令捉鸟鹊及鹑。”侯白乃即佯惊云:“遂不知此伎俩?白庄上林中有三四窠,生儿欲大,总不纪括,既有如此伎俩,到庄即须养取此鸟。”公子大喜云:“庄去此远近?”白曰:“二十余里。”此人欲逐向白庄,侯白云:“旦来大饿,未得即往。”此人即下所驮饮食,并侯白同行伴数人皆得饱足。食讫,此人鹞子即作声,侯白云:“白庄上鸟,身品大小,共公庄鸟相似,唯声不同。”此人问云:“公鸟作何声?”侯白云:“庄上鸟声作求敕鸠。”此人乃大嗔恨而回。 侯白常共数人同行过村,村中一家,正有礼席,人客聚集。侯白即至门云:“白等数人,即是音声博士,闻有座席,故来相过。”此家大喜,即引入对座,与饮食。食饱,主人将筝及琵琶、尺八与白令作音乐。侯白云:“白等并不作此音声。”主人问云:“客解作何音声?”白云:“并解吹勃逻回。”主人既嗔且笑,发遣令去。 隋开皇初,高祖新受禅,意欲上合天心,下顺人望,每诸州奏有祥瑞,皆大喜悦。有人来献瑞物,皆即得官。后有一人甚富,访诸瑞物,若知有处,皆不惜钱。侯白东家有一胡患疳饶睡,家人每日常灸尾翠。侯白即觅富人云:“我知有一瑞物,你与我几钱。”富人大喜,即与侯白二十贯钱。白即共作券契,不得翻悔。受钱讫,即引富人至胡家,见胡睡卧,家人正灸,富人云:“瑞物何在?”侯白指胡云:“此是九尾胡。”富人大嗔云:“何得是瑞?”侯白云:“若不信瑞,任汝就胡眼看,今见未觉。”富人即欲索钱,侯白出券共争,遂一钱索不得。 尝有一僧忽忆ボ吃,即于寺外作得数十个ボ,买得一瓶蜜,于房中私食。食讫,残ボ留钵盂中,蜜瓶送床脚下,语弟子云:“好看我ボ,勿使欠少,床底瓶中,是极毒药,吃即杀人。”此僧即出。弟子待僧去后,即取瓶泻蜜,ボ食之,唯残两个。僧来即索所留ボ蜜,见ボ唯有两颗,蜜又吃尽,即大嗔云:“何意吃我ボ蜜?”弟子云:“和尚去后,闻此ボ香,实忍馋不得,遂即取吃。畏和尚来嗔,即服瓶中毒药,望得即死,不谓至今平安。”僧大嗔曰:“作物生,即吃尽我尔许ボ。”弟子即以手于钵盂中取两个残ボ,向口连食,报云:“只做如此吃即尽。”此僧下床大叫,弟子因即走去。 有一僧年老<疒尔>疾,恒共诸僧于佛堂中转经,即患气短口干,每须一杯热酒,若从堂向房温酒,恐堂中怪迟,即于堂前悬一铜铃,私共弟子作号语云:“汝好意听吾铃声,即依铃语。”弟子不解铃语,乃问之,僧曰:“铃云:‘荡荡朗朗铛铛’,汝即可依铃语荡朗铛子,温酒待我。”弟子闻铃,每即温酒。数日已后,弟子贪为戏剧,遂忘温酒,僧动铃已后,来见酒冷,责之曰:“汝何意今日,不听铃声?”“为与旧声有别。”僧曰:“铃声若何有别?”答云:“今日铃声,云但冷冷丁丁,所以有别,遂不温酒。”僧笑而赦之。 ●卷下 ○优旃 秦优旃善为笑言,然合于道。秦始皇尝议欲大苑囿,东至函谷,西至陈仓。优旃曰:“善,多纵禽兽于其中,寇贼从东方来,令麋鹿触之,足矣。”始皇乃止。及二世立,欲漆其城。优旃曰:“善,虽百姓愁费,然大佳哉!漆城荡荡,寇来不能上。即欲漆之极易,难为荫室。”二世笑之而止。(《太平广记》卷一六四) ○简雍 蜀简雍少与先主有旧,随从周旋,为昭德将军。时天旱禁酒,酿者刑。吏于人家索得酿具,论者欲令与造酒者同罚。雍从先主游观,见一男子路中行,告先主曰:“彼人欲淫,何以不缚?”先主曰:“卿何以知之?”雍对曰:“彼有淫具,与欲酿何殊?”先主大笑,而原舍酿者罪。(《太平广记》卷一六四) ○晏婴 齐晏婴短小,使楚,楚为小门于大门侧,乃延晏子。婴不入,曰:“使狗国,狗门入。今臣使楚,不当从狗门入。”王曰:“齐无人耶?”对曰:“齐使贤者使贤王,不肖者使不肖王。婴不肖,故使王耳。”王谓左右曰:“晏婴辞辩,吾欲伤之。”坐定,缚一人来。王问:“何谓者,”左右曰:“齐人坐盗。”王视婴曰:“齐人善盗乎?”对曰:“婴闻橘生于江南,至江北为枳,枝叶相似,其实味且不同,水土异也。今此人生于齐,不解为盗,入楚则为盗,其实不同,水土使之然也。”王笑曰:“寡人反取病焉。”(《太平广记》卷二四五) ○边韶 后汉边韶字考先,教授数百人,曾昼日假寐,弟子私嘲之曰:“边孝先,腹便便;懒读书,但欲眠。” 孝先潜闻之,应曰:“边为姓,孝为字;腹便便,五经笥;但欲眠,思经事;寐与周公通梦,静与孔子同意,师而可嘲,出何典记?”嘲者大惭。(《太平广记》卷二四五) ○张裔 蜀张裔为益州太守,为郡人雍缚送孙权。武侯遣邓芝使吴,令言次从权请裔。裔自至吴,流徙伏匿,权未之知,故许芝遣。裔临发,乃引见。问裔曰:“蜀卓氏寡女亡奔相如,贵土风俗,何以乃尔?”裔对曰:“愚以为卓氏寡女,犹贤于买臣之妻。”(同前) ○张裕 初,先主与刘璋会涪,时张裕为从事,侍坐。其人饶须。先主嘲之曰:“吾涿县特多毛姓,东西南北,皆诸毛也。涿令称曰:‘诸毛绕涿居乎?’”裕即答曰:“昔有作上党潞长迁为涿令者,去官还家,时人与书,欲署潞则失涿,署涿则失潞,乃署曰潞涿君。”先主大笑。先主无须,故裕云及之。(同前) ○薛综 吴薛综见蜀使张奉嘲尚书令阚泽姓名,泽不能答。薛综下行,乃云:“蜀者何也?有犬为独,无犬为蜀,横目句身,虫入其腹。”奉曰:“不当复嘲君吴耶?”综应声曰:“无口为天,有口为吴,君临万邦,天子之都。”于是众坐喜笑,而奉无以对也。(同前) ○诸葛恪 诸葛恪对南阳韩文晃,误呼其父字。晃诘之曰:“向人子而字父,为是礼也?”恪大笑,答曰:“向天穿针而不见者,非不明,意有所在耳。”孙权使太子嘲恪曰:“诸葛元逊食马矢一石。”恪答曰:“臣得戏君,子得戏父。”答曰:“明太子未敢。”上曰:“可。”恪曰:“乞令太子食鸡卵三百枚。”上问恪曰:“人令君食马矢,君令人食鸡卵,何也?”恪答曰:“所出同耳。”吴主大笑。(同前) ○费 孙权尝飨蜀使费讳,逆敕群臣:“使至,伏食勿起。”至,权为辍食,而群下不起。嘲云:“凤凰来翔,麒麟吐哺,驴骡无知,伏食如故。”诸葛恪曰:“爱植梧桐,以待凤凰。有何燕鸟,自称来翔,何不弹射,使还故乡。”咸称善。(同前) ○王戎妻 晋王戎妻,语戎为卿。戎谓曰:“妇那得卿婿,于礼不顺。”答曰:“我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戎笑遂听。(同前) ○杨修 晋杨修九岁,甚聪慧。孔君平诣其父,不在。杨修时为君平设,有果杨梅,君平以示修:“此实君家果。”应声答曰:“未闻孔雀是夫子家禽也。”(同前) ○孙子荆 晋孙子荆年少时,欲隐,语王武子云:“当枕石漱流。”误曰:“漱石枕流。”王曰:“流可枕,石可漱乎?”子荆曰:“所以枕流,欲洗其耳;所以漱石,欲砺其齿。”(同前) ○蔡洪 晋蔡洪赴洛,洛中问曰:“募府初开,群公辟命,求英奇于仄陋,采贤俊于严穴。君吴楚之士,亡国之余,有何异才而应斯举?”蔡答曰:“夜光之珠,不必出于盟津之河;盈握之璧,不必采于昆仑之山。大禹生于东夷,文王生于西羌,圣贤所出,何必常处。昔武王伐纣,迁顽民于洛邑,诸君得无是其苗裔乎?”(同前) ○陆机 陆机诣王武子,武子有百斛羊酪,指以示之曰:“卿东吴何以敌此?”陆曰:“有千里莼羹,未下盐豉耳。”机在坐,潘安至,陆便起。安仁曰:“清风至,乱物起。”陆应声答曰:“众鸟集。”(同前) ○诸葛恢 晋诸葛恢与丞相王导共争姓族先后。王曰:“何以不言葛王,而言王葛?”答曰:“譬如言驴马,驴宁胜马也?”(《太平广记》卷二四六) ○韩博 晋张天锡从事中郎韩博,奉表并送盟文。博有口才,桓温甚称之。尝大会,温使司马刁彝谓博曰:“卿是韩卢后。”博曰:“卿是韩卢后。”温笑曰:“刁以君姓韩,故相问耳;他人自姓刁,那得是韩卢后?”博曰:“明公未之思耳,短尾者则为刁。”阖坐雅叹焉。(同前) ○王绚 晋王绚,之子。六岁,外祖何尚之特加赏异。受《论语》,至“郁郁乎文哉”,尚之戏曰:“可改为‘耶耶乎文哉’”。吴蜀之人,呼父为耶。绚捧手对曰:“尊者之名,安得为戏?亦可道草翁之风必舅!”《论语》云:“草上之风必偃。”翁即王绚外祖何尚之,舅即尚之子偃也。(同前) ○孙绍 后魏孙绍历职内外,垂老始拜太府少卿。谢日,灵太后曰:“公年似太老?”绍重拜曰:“臣年虽老,臣卿太少。”后大笑曰:“是将正卿。”(《太平广记》卷二四七) ○魏市人 后魏孝文帝时,诸王及贵臣多服石药,皆称石发。乃有热者、非富贵者,亦云:“服石发热。”时人多嫌其诈作富贵体。有一人于市门前卧,宛转称热。因众人竞看,同伴怪之,报曰:“我石发。”同伴人曰:“君何时服石,今得石发?”曰:“我昨在市得米,米中有石,食之,乃今发。”众人大笑。自后少有人称患石发者。(同前) ○王元景 北齐王元景为尚书,性虽儒缓,而每事机捷。有奴名典琴,尝旦起令索食,谓之解斋。奴曰:“公不作斋,何故尝云解斋?”元景徐谓奴曰:“我不作斋,不得为解斋;汝作字典琴,何处有琴可典?”(同前) ○石动筒 北齐高祖尝宴近臣为乐。高祖曰:“我与汝等作谜,可共射之;卒律葛答。”诸人皆射不得。或云:“是子箭。”高祖曰:“非也。”石动筒云:“臣已射得。”高祖曰:“是何物?”动筒对曰:“是煎饼。”高祖笑曰:“动筒射着是也。”高祖又曰:“汝等诸人为我作一谜,我为汝射之。”诸人未作。动筒为谜,复云“卒律葛答。”高祖射不得,问曰:“此是何物?”答曰:“是煎饼。”高祖曰:“我始作之,何因更作?”动筒曰:“承大家热铛子头,更作一个。”高祖大笑。高祖尝令人读《文选》,有郭璞《游仙诗》,嗟叹称善。诸学士皆云:“此诗极工,诚如圣旨。”动筒即起云:“此诗有何能,若令臣作,即胜伊一倍。”高祖不悦,良久语云:“汝是何人,自言作诗胜郭璞一倍,岂不合死!”动筒即云:“大家即令臣作,若不胜一倍,甘心合死。”即令作之。动筒曰:“郭璞《游仙诗》云:‘青溪千余仞,中有一道士。’臣作云:‘青溪二千仞,中有两道士。’岂不胜伊一倍?”高祖始大笑。又齐文宣帝曰:□□□□□□□□□曰:“恕臣万死即得。”帝曰:“好。”曰:臣昨□□□□□□□□□落蜜瓮里,臣为陛下却还复上天□□□□□□□□□真乎?”对曰:“臣作夜梦随陛下行,落一厕中出来,□□□□舐之。”帝大怒,付所司杀却。曰:“臣请一言而死。”帝曰:□□□陛下得臣头极无用,臣失头□□□。”笑而舍之。(同前) ○侯白 隋侯白,州举秀才至京,机辩捷,时莫之比。尝与仆射越国公杨素并马言话,路傍有槐树,憔悴死。素乃曰:“侯秀才理道过人,能令此树活否?”曰:“能。”素云:“何计得活?”曰:“取槐树子于树枝上悬著,即当自活。”素云:“因何得活?”答曰:“可不闻《论语》云:‘子在,回何敢死。’”素大笑。开皇中,有人姓出,名六斤,欲参素,赍名纸至省门,遇白,请为题其姓,乃书曰:“六斤半。”名即入,素召其人,问曰:“卿姓六斤半?”答曰:“是出六斤。”曰:“何为六斤半?”曰:“向请侯秀才题之,当是错矣。”即召白至,谓曰:“卿何为错题人姓名?”对云:‘不错。”素曰:“若不错,何因姓出名六斤,请卿题之,乃言六斤半?”对曰:“向在省门,会卒无处见称,既闻道是出六斤,斟酌只应是六斤半。”素大笑之。素关中人,白山东人,素尝卒难之,欲其无对。而关中下俚人言音,谓水为霸,山东亦言擎将去为扌桀(音其朝反。)刀去。素尝戏白曰:“山东固多仁义,借一而得两。”曰:“若为得两?”答曰:“有人从其借弓者,乃曰:“‘扌桀刀去’,岂非借一而得两。”白应声曰:“关中人亦甚聪明,问一知二。”素曰:“何以得知?”白曰:“有人问:‘比来多雨,渭水涨否?’答曰:‘霸长。’岂非问一知二?”素于是伏其辩捷。白在散官,隶属杨素,爱其能剧谈。每上番日,即令谈戏弄,或从旦至晚,始得归。才出省门,即逢素子玄感,乃云:“侯秀才,可以玄感说一个好话。”白被留连,不获已,乃云:“有一大虫,欲向野中觅肉,见一刺猬仰卧,谓是肉脔,欲衔之。忽被猬卷着鼻,惊走,不知休息。直至山中困乏,不觉昏睡,刺猬乃放鼻而去。大虫忽起欢喜,走至橡树下,低头见橡斗,乃侧身语云:“旦来遭见贤尊,愿郎君且避道。”素与白剧谈,因曰:“今有一深坑,可有数百尺,公入其中,若为得出?”白曰:“入中不须余物,唯用一针即出。”素曰:“用针何为?”答曰:“针头中令水饱坑,拍浮而出。”素曰:“头中何处有尔许水?”白曰:“若无尔许水,何因肯入尔许深坑?”素又谓白曰:“仆为君作一谜,君射之,不得迟,便须罚酒。”素曰:“头长一分,眉长一寸,未到日中,已打两顿。”白应声曰:“此是道人。”素曰:“君须作谜,亦不得迟。”白即云:“头长一分,眉长一寸,未到日中,已打两顿。”素曰:“君因何学吾作道人谜?”白曰:“此是阿历。”素大笑。白仕唐,尝与人各为谜。白云:“必须是实物,不得虚作解释,浪惑众人。若解讫,无有此物,即须受罚。”白即云:“背共屋许大,肚共碗许大,口共盏许大。”众人射不得。皆云:“天下何处有物,共盏许大口,而背共屋许大者,定无此物,必须共睹。”白与众睹讫,解云:“此是胡燕窠。”众皆大笑。又逢众宴,众皆笑白后至,俱令作谜,必不得幽隐难识及诡谲希奇。亦不假合而成,人所不见者。白即应声云:“有物大如狗,而貌极似牛,此是何物?”或云是獐,或云是鹿,皆云不是。即令白解,云:“此是犊子。”白又与素路中遇胡,负青草而行。素曰:“长安路上,乃见青草湖。”须臾,又有两醉胡,衣孝重服,骑马而走,俄而一胡落马。白曰:“真所谓孝乎,惟孝有之矣。”白初未知名,在本邑,令宰初至,白即谒,谓知识曰:“白能令明府作狗吠。”曰:“何有明府得遣作狗吠,诚如言,我辈输一会饮食。若妄,君当输。”于是入谒,知识俱门外伺之。令曰:“君何须,得重来相见?”白曰:“公初至,民间有不便事,望谘公。公未到前,甚多贼盗,请命各家养狗,令吠惊,自然贼盗止息。”令曰:“若然,我家亦须养能吠之狗,若为可得?”白曰:“家中新有一群犬,其吠声与余狗不同。”曰:“其声如何?”答曰:“其吠声忄幼々者。”令曰:“君全不识好狗吠声。好狗吠声,当作号号。忄幼々声者,全不是能吠之狗。”伺者闻之,莫不掩口而笑。白知得胜,乃云:“若觅如此能吠者,当出访之。”遂辞而出。(《太平广记》卷二四八) ○刘焯 隋河间郡刘焯与从侄炫并有儒学,俱犯法被禁,县吏不知其大儒也,咸与之枷著。焯曰:“终日枷中坐而不见家。”炫曰:“亦终日负枷坐而不见妇。”(同前) ○山东人 山东人娶蒲州女,多患瘿,其妻母项瘿甚大。成婚数月,妇家疑婿不慧,妇翁置酒,盛会亲戚,欲以试之。问曰:“某郎在山东读书,应识道理。鸿鹤能鸣,何意?”曰:“天使其然。”又曰:“松柏冬青,何意?”曰:“天使其然。”又曰:“道边树有骨<骨出>,何意?”曰:“天使其然。”妇翁曰:“某郎全不识道理,何因浪住山东?”因戏之曰:“鸿鹤能鸣者,颈项长,松柏冬青者,心中强,道边树有骨<骨出>者,车拨伤,岂是天使其然?”婿曰:“请以所闻见者奉酬,不知许否?”曰:“可言之。”婿曰:“虾蟆能鸣,岂是颈项长?竹亦冬青,岂是心中强?夫人项下瘿如许大,岂是车拨伤?”妇翁羞愧,无以对之。(同前) ○吃人 隋朝有人敏慧,然而口吃,杨素每闲闷,即召与剧谈。尝岁暮无事对坐,因戏之云:“有大坑深一丈,方圆亦一丈,遣公入其中,何法得出?”此人低头良久,乃问:“有梯否?”素曰:“只论无梯,若论有梯,何须更问?”其人又抵头良久,问曰:“白白白白日?夜夜夜夜地?”素云:“何须云白日夜地?若为得出?”乃云:“若不是夜地,眼眼不瞎,为甚物人入里许?”素大笑。又问曰:“忽命公作军将,有小城,兵不过一千已下,粮食唯有数日,城外被数万人围,若遣公向城中,作何谋计?”低头良久,问曰:“有有救救兵否?”素曰:“只缘无救,所以问公。”沉吟良久,举头向素云:“审审如如公言,不免须败。”素大笑。又问曰:“计公多能,无种不解。今日家中有人蛇咬足,若为医治?”此人应声云:“取五月五日南墙下雪雪涂涂即即治。”素云:“五月何处得有雪?”答云:“五月无雪,腊月何处有蛇咬?”素笑而遣之。(同前) ○李 唐左司郎中封道弘,身形长大而脔甚阔。道弘将入阁奏事,英公李在后,谓道弘曰:“封道弘,你臀斟酌坐得即休,何须尔许大?”(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