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庐杂识 - 第 2 页/共 30 页
◎蠼[1234]蠼[1234]音矍搜,虫名。《玉篇》曰“求[1234]”,《博雅》曰“务求”,昌黎诗“蜿垣乱求亘”,即此。吾乡俗呼为各蛸。二须六足,状如小蜈蚣,而体较短阔。匿居隐处,溺射人影,令人生疮,如热痱而大,身作寒热。《千金方》云:“画地作蠼[1234]形,以刀细取腹中土,以唾和涂之,再涂即愈。”近又传一方云:“入夜,以灯照生疮处之影于壁,百滚汤浇之,即愈。”
此皆以影治影之法,物类相感,抑何奇耶!
◎彭文勤公南昌彭文勤公元瑞,天资绝人。督学浙江时,试卷皆自阅,几置卷数百,二仆侍侧,左展卷,右收卷,循环不息,侍者告疲,公优游自若也。按试告示,有“大场则万卷全披,小试无一字不阅”语。乾隆丁酉典试浙江,得人最盛。所取文不限一格,而议论识力,词采气局,色色皆妙。试卷万余,遍加评骘,著语不多,切中作者之病,至有奉落卷而感泣者。吾邑某先达荐而不售,卷评一字曰“庸”,因是发愤揣摩,尽变其习,即于次科获隽。是科副主试茅耕亭阁学元铭,出闱后,赠公联云:“闻士颂之,自吴于越;读公文者,如韩欧阳。”公在翰林时,高宗纯皇帝尝命作“周有八士”,至季随破题,先示首句云“举八士而得其七”,公即应声云“皆兄也”。嘉庆丙辰,圣制《新正千叟宴毕仍茶宴廷臣于重华宫诗》,命群臣次韵。和坤倩人代作,所和“嗟”字,意不惬,属公改正。公即易以“帝《典》王《谟》三曰若,《驺虞》”麟趾两吁嗟“,一时和者皆莫能及。
◎张太史联钱塘张太史曰衔,学优品懋。通籍后,不与当道往还,樵苏不继,萧然自得。
题联于堂曰:“相对半床书,冀渐臻圣域;但啜一瓯粥,誓不入公门。”
◎首饰《毛诗》:“副笄六珈。”《传》云:“副者,后夫人之首饰,编发为之。”
“首饰”二字始此。刘熙《释名》有《首饰篇》,凡冠、冕、弁、帻、簪、缨、笄、填之屑皆列焉,是统男妇而通名曰“首饰”矣。今独以号妇人钗珥等物,盖犹沿《诗传》之说。
◎敛葬《礼》:“越日小殓,三日大殓。”盖望其复生也。今则越日大殓者多矣。
《礼》:“三月葬。”盖死者入土为安也。今则积岁不葬者多矣。送死大事,而迟速乖违,风俗之敝,亦人情之偷也。
◎卑职元袁清容桷《上柏柱修辽金宋史事状》自称“卑职”,袁时官翰林侍讲学士,乃为此称。今翰林于上官前称“晚生”,惟外官自五品以下见上司则自称“卑职”。
◎挝鼓捕盗魏李崇为兖州刺史,令村置一楼,悬鼓,盗发之处,双槌乱击,四面诸村始闻者,挝鼓一通,次后闻者,以三为节,各击数千槌。诸村闻鼓,皆守要路,是以盗窃始发,便尔擒送。宋薛季宣治武昌时,金兵且至,而县多盗,乃乡置楼,盗发,伐鼓举烽,瞬息遍百里。守计定,讫兵退人心不摇,此治盗之良模也。又明李骥为河南知府,境多盗,骥为设火甲,一户被盗,一甲偿之。犯者,大署其门曰“盗贼之家”。又为劝教文,振木铎以徇之。此则清盗之源,尤牧民者所当取法矣。
◎后稷至文王史载周自后稷至文王十五世。罗氏《路史》历证古书谓:“后稷生台茧,台茧生叔均。不非后稷之子。公刘之去后稷已十余世,其可考而见者,自不至文王,十有七世。”马氏《绎史》亦主其说。姚姬传《经说》谓:“文王五十而娶太姒,武王娶邑姜亦年四十。以是推之,周人先世大抵寿长而娶晚,是以自不而后,十六君而阅千年。”若据此说,则必十六世皆六十外始生子矣。
◎周隋周世祖保全元氏,分授庶官。隋迁周鼎,尽灭宇文氏之后。迨炀帝夺嫡,宇文述实主其谋,后即为述子化及、智及所弑。报复之道昭昭矣。
◎崇尚贞节墓志,妇人之书再适也,见于宋子京之志张景妻唐氏,及陈了斋之为太令人黄氏墓志铭;女之书再适也,见于陈了斋之为仁寿县君高氏墓志铭。盖宋世士大夫家妇女再适者,不以为异,故范文正公《年谱》直书其母谢氏再适长山朱氏。
今制崇尚贞节,妇人再醮者不得请封。雍正元年,诏直省州县各建节孝祠,有司春秋致祭。所以励风教维廉耻者至矣,宜不复沿陋习也。
◎唐文粹姚铉《唐文粹》中,欧阳詹《自明诚论》、吕温《诸葛武侯庙记》,立说颇谬。韩昌黎《革华传》意致不及《毛颖传》,似可不选。至段文昌《平淮西碑》,远逊韩作,何取彼而舍此?如爱其才藻,则奚不并存之耶?然其大要以复古为主,搜择博而别裁正,一代文物之盛,赖是以存,宜其继《文选》而垂范来世也。
◎生员《日知录》谓宣德七年奏,天下生员三万有奇,盖现存之数也。今天下岁取生员二万五千三百余名,约计现在之数,以三十年为准,凡岁试科试各十,共得生员五十余万名,可云盛矣。
◎受业门生谒座师、房师帖只书姓名,盖始于国初御史杨雍建言,中式士见主司,但用姓名书帖,不得称“门生”。今惟手板书姓名而无称谓,若用之柬启,则皆书“受业”,盖以避“门生”之称也。
◎徐楚畹海宁徐楚畹学博善迁,乡荐后,困于公车,家徒壁立,以星命之学游历江湖三十余年。尝寓吾里北宫,每为人论一命,无贵贱皆取百钱,题一诗简端云:“若肯妄为些子事,何须更泛孝廉船?儿童莫向先生笑,强似人间造孽钱。”后官天台教谕,卒于任。
◎冷泉亭杭州冷泉亭有联云:“泉是几时冷起?峰从何处飞来?”相传为董香光句。
又天台范抡选题联云:“涤热肠,泉是冷好;卫净土,峰故飞来。”句有作意。
西安吴辛峰学博庆泰谓“故”字平弱,当以“特”字易之,良然。
◎张梦庐同邑张梦庐学博千里,医名隆赫。道光间,应闽浙总督无锡孙文靖公之聘至闽,时公患水胀已剧,犹笃信草泽医,服攻水之药,自谓可痊。张乃详论病情,反覆数千言劝其止药。私谓其僚属曰:“元气已竭,难延至旬日矣。”越七日果卒。其论大略云:“专科以草药为丸为醴,峻剂逐水,或从两足滂溢,或从大肠直泻。所用之药,虽秘不肯泄,然投剂少而见效速,其猛利可知。夫用药犹用兵,攻守之法,参伍错综,必主于有利而无弊。从未有病经两年,发已数次,不辨病之浅深,体之虚实,祗以峻下一法为可屡投而屡效者。盖此症之起,初因饮啖兼人,胃强脾弱,继则忧劳过度,气竭肝伤。流之壅由乎源之塞,若再守饮食之厉禁,进暴戾之劫剂,不啻剿寇用兵而无节制,则兵反为寇;济师无饷而专驱迫,则民尽为雠。公何忍以千金之躯,轻其孤注之掷耶?彼草泽无知,守一己之师传,图侥幸于万一,以治藜藿劳形之法,概施诸君民倚赖之身。效则国之福,不效则虽食其肉犹可逭乎?此愚之所痛心疾首而进停药之说也。”语殊切直,特录之以告世之溺惑于庸医者。张有谒孙宫保句云:“身思报国仔肩重,病为忧民措手难。”
见所刊《闽游草》中。
◎黄莘田诗国朝闽诗人以永福黄莘田大令任为首,所著《香草斋诗》,风华韶秀,戛戛生新。七绝尤胜,《泰安道中山行》云:“倡条冶叶拂青骢,帽影鞭丝困午风。
十里枣花香不断,行人五月出东蒙。“《劝农》云:”暖风晴日卷双旌,立马来听布谷声。一事最饶田韵,木棉花下看春耕。“《西湖杂诗》云:”珠襦玉匣出昭陵,杜宇斜阳不可听。千树桃花万条柳,六桥无地种冬青。“”梨花无主草空青,金缕歌残翠黛凝。魂断萧萧松柏路,满天梅雨下西陵。“”懒慢无心上画桡,青旗沽酒不曾招。不知细雨裙腰草,绿到春风第几桥?“
◎苍耳子虫苍耳子草,夏秋之交,阴雨后梗中霉烂生虫,取就薰炉上烘干,藏小竹筒内,随身携带(或藏锡瓶,勿令出气)。患疔毒者,以虫研细末,置治疗膏药上,贴之一宿,疔即拔出而愈(贴时须先以针微挑疔头出水)。余在台州,仆周锦种之盈畦,取虫救人,屡著神效。比在杭郡,学舍旁苍耳草虫甚多,以疗疔毒,无不获效。同邑友人郑拙言学博风锵携至开化,亦救治数人。彼地无苍耳草,书来索种以传。又青蒿虫治小儿惊风最灵,余孙荣霖曾赖此得生。此二方皆见《本草纲目》,而世罕知其效,特志之(青蒿虫亦在梗中,焙干研末和灯心灰汤调送下)。
◎鱼骨凳台州城中东岳庙有鱼骨凳,阔一尺,长丈余,中平,两端曲形似凳。庙祝云:“是鱼之尾骨,其脊骨更大,在海滨某庙中。”按《隋书》:漕国顺天神祠前有一鱼脊骨,其孔中通,马骑出入,盖视此更巨矣。昔人谓水族惟鱼最大,信然。
◎沈晓沧司马诗吾邑沈晓沧司马炳垣,自幼好为诗,以名孝廉为外氏之后。迨炀帝夺嫡,宇文述实主其谋,后即为述子化及、智及所弑。报复之道昭昭矣。
◎崇尚贞节墓志,妇人之书再适也,见于宋子京之志张景妻唐氏,及陈了斋之为太令人黄氏墓志铭;女之书再适也,见于陈了斋之为仁寿县君高氏墓志铭。盖宋世士大夫家妇女再适者,不以为异,故范文正公《年谱》直书其母谢氏再适长山朱氏。
今制崇尚贞节,妇人再醮者不得请封。雍正元年,诏直省州县各建节孝祠,有司春秋致祭。所以励风教维廉耻者至矣,宜不复沿陋习也。
◎唐文粹姚铉《唐文粹》中,欧阳詹《自明诚论》、吕温《诸葛武侯庙记》,立说颇谬。韩昌黎《革华传》意致不及《毛颖传》,似可不选。至段文昌《平淮西碑》,远逊韩作,何取彼而舍此?如爱其才藻,则奚不并存之耶?然其大要以复古为主,搜择博而别裁正,一代文物之盛,赖是以存,宜其继《文选》而垂范来世也。
◎生员《日知录》谓宣德七年奏,天下生员三万有奇,盖现存之数也。今天下岁取生员二万五千三百余名,约计现在之数,以三十年为准,凡岁试科试各十,共得生员五十余万名,可云盛矣。
◎受业门生谒座师、房师帖只书姓名,盖始于国初御史杨雍建言,中式士见主司,但用姓名书帖,不得称“门生”。今惟手板书姓名而无称谓,若用之柬启,则皆书“受业”,盖以避“门生”之称也。
◎徐楚畹海宁徐楚畹学博善迁,乡荐后,困于公车,家徒壁立,以星命之学游历江湖三十余年。尝寓吾里北宫,每为人论一命,无贵贱皆取百钱,题一诗简端云:“若肯妄为些子事,何须更泛孝廉船?儿童莫向先生笑,强似人间造孽钱。”后官天台教谕,卒于任。
◎冷泉亭杭州冷泉亭有联云:“泉是几时冷起?峰从何处飞来?”相传为董香光句。
又天台范抡选题联云:“涤热肠,泉是冷好;卫净土,峰故飞来。”句有作意。
西安吴辛峰学博庆泰谓“故”字平弱,当以“特”字易之,良然。
◎张梦庐同邑张梦庐学博千里,医名隆赫。道光间,应闽浙总督无锡孙文靖公之聘至闽,时公患水胀已剧,犹笃信草泽医,服攻水之药,自谓可痊。张乃详论病情,反覆数千言劝其止药。私谓其僚属曰:“元气已竭,难延至旬日矣。”越七日果卒。其论大略云:“专科以草药为丸为醴,峻剂逐水,或从两足滂溢,或从大肠直泻。所用之药,虽秘不肯泄,然投剂少而见效速,其猛利可知。夫用药犹用兵,攻守之法,参伍错综,必主于有利而无弊。从未有病经两年,发已数次,不辨病之浅深,体之虚实,祗以峻下一法为可屡投而屡效者。盖此症之起,初因饮啖兼人,胃强脾弱,继则忧劳过度,气竭肝伤。流之壅由乎源之塞,若再守饮食之厉禁,进暴戾之劫剂,不啻剿寇用兵而无节制,则兵反为寇;济师无饷而专驱迫,则民尽为雠。公何忍以千金之躯,轻其孤注之掷耶?彼草泽无知,守一己之师传,图侥幸于万一,以治藜藿劳形之法,概施诸君民倚赖之身。效则国之福,不效则虽食其肉犹可逭乎?此愚之所痛心疾首而进停药之说也。”语殊切直,特录之以告世之溺惑于庸医者。张有谒孙宫保句云:“身思报国仔肩重,病为忧民措手难。”
见所刊《闽游草》中。
◎黄莘田诗国朝闽诗人以永福黄莘田大令任为首,所著《香草斋诗》,风华韶秀,戛戛生新。七绝尤胜,《泰安道中山行》云:“倡条冶叶拂青骢,帽影鞭丝困午风。
十里枣花香不断,行人五月出东蒙。“《劝农》云:”暖风晴日卷双旌,立马来听布谷声。一事最饶田唆韵,木棉花下看春耕。“《西湖杂诗》云:”珠襦玉匣出昭陵,杜宇斜阳不可听。千树桃花万条柳,六桥无地种冬青。“”梨花无主草空青,金缕歌残翠黛凝。魂断萧萧松柏路,满天梅雨下西陵。“”懒慢无心上画桡,青旗沽酒不曾招。不知细雨裙腰草,绿到春风第几桥?“
◎苍耳子虫苍耳子草,夏秋之交,阴雨后梗中霉烂生虫,取就薰炉上烘干,藏小竹筒内,随身携带(或藏锡瓶,勿令出气)。患疔毒者,以虫研细末,置治疗膏药上,贴之一宿,疔即拔出而愈(贴时须先以针微挑疔头出水)。余在台州,仆周锦种之盈畦,取虫救人,屡著神效。比在杭郡,学舍旁苍耳草虫甚多,以疗疔毒,无不获效。同邑友人郑拙言学博凤锵携至开化,亦救治数人。彼地无苍耳草,书来索种以传。又青蒿虫治小儿惊风最灵,余孙荣霖曾赖此得生。此二方皆见《本草纲目》,而世罕知其效,特志之(青蒿虫亦在梗中,焙干研末和灯心灰汤调送下)。
◎鱼骨凳台州城中东岳庙有鱼骨凳,阔一尺,长丈余,中平,两端曲形似凳。庙祝云:“是鱼之尾骨,其脊骨更大,在海滨某庙中。”按《隋书》:漕国顺天神祠前有一鱼脊骨,其孔中通,马骑出入,盖视此更巨矣。昔人谓水族惟鱼最大,信然。
◎沈晓沧司马诗吾邑沈晓沧司马炳垣,自幼好为诗,以名孝廉为外吏,手版靴尘不废吟咏。
佳句如《镇江》云:“岸高山比势,地隘水为门。”《天津》云:“关锁东西钥,河流大小沽。”《舟泊京口》云:“大观穷日月,孤势出楼台。”《皂河》云:“鸥情随水远,柳意得春先。”《扬州》云:“明月随人过淮浦,暗潮带雨入江城。”《过畏垒湖》云:“远水帆飞林影外,高楼人在雁声中。”皆超心炼冶,不愧作家。
◎艺文志《唐书。艺文志》,凡小说家书,无不采录,独不及应制之赋,试帖之诗。
《明史。艺文志》不列名家时艺稿,盖史例宜然。我朝《四库全书》亦不采时文、试帖诗集。于此知荣世之词章,不能并传世之著述也。今之编集者,往往附以时文,盖仿明吴伯宗《荣进集》例耳。
◎玉芝堂谈荟徐应秋《玉芝堂谈荟》,类摭故实,累牍连章,可称华缛。然其书尚有二失:一则搜罗未遍,即正史犹有所遗;一则援引昔人文辞,每不标明某书。前之失犹可言也,后之失既乖体要,且蹈攘善之愆矣。
◎陶安明太祖优任陶安,赐门帖子曰:“国朝谋略无双士,翰苑文章第一家。”此惟刘基、宋濂乃足当之。安尝自谓“谋略不如基,学问不如濂”,语非谦也。刘、宋晚岁,帝眷寝衰,而安独以礼遇终。余按:基卒于洪武八年,濂卒于洪武十四年,而安卒于洪武元年,然则安亦幸而早亡,得以保全恩宠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