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国志 - 第 1 页/共 882 页

日本国志序 东方诸国足以自立、足以有为者，惟中国与日本而已。日本创国周秦之间，通使于汉，修贡于魏，而宾服于唐最久亦最亲。当唐盛时，日本虽自帝其国，然事大之礼益虔，喁喁向风，常选子弟入学，观摩取法，用能沾濡中国前圣人之化，人才文物盖彬彬焉，与高丽、新罗、百济诸国殊矣。唐季衰乱，日本聘使始绝，内变继作，驯至判为南北，裂为群侯。豪俊麋沸云扰，其迭起而执魁柄者，则有平氏、源氏、北条氏、足利氏、织田氏、丰臣氏、德川氏。七八百年之间国主高拱于上，强臣擅命于下，凡所谓国政民风、邦制朝章，往往与时变迁，纷纭糅杂，莫可究诘。中国自元祖误用降将，黩武丧师。有明中叶，内政不修，奸民冒倭人旗帜，群起为寇，遂使日本益藐视中国，颛颛独居东海中，芒不知华夏广远。一枭桀者流，辄欲冯陵我藩服，龋龅我疆圉，悯然自大，甚骜无道。中国拒之，亦务如坊制水，如垣御风，勿使稍有侵漏。由是两国虽同在一洲，情谊乖违，音问隔绝。 近世作者如松龛徐氏、默深魏氏，于西洋绝远之国尚能志其崖略，独于日本考证阙如。或稍述之而惝恍疏阔，竟不能稽其世系疆域，犹似古之所谓三神山者之可望不可至也。咸丰、同治以来，日本迫于外患，廊然更张，废群侯，尊一主，斥霸府，联邦交，百务并修，气象一新，慕效西法，罔遗余力。虽其改正朔、易服色，不免为天下讥笑，然富强之机转移颇捷，循是不辍，当有可与西国争衡之势。其创制立法亦颇炳焉可观，且与中国缔交遣使，睦谊渐敦，旧嫌尽释矣。自今以后，或因同壤而世为仇雠，有吴越相倾之势；或因同盟而互为唇齿，有吴蜀相援之形。时变递嬗，迁流靡定，惟势所适，未敢悬揣。然使稽其制而阙焉弗详，觇其政而懵然罔省，此究心时务闳览劬学之士所深耻也。 嘉应黄遵宪公度以著作才屡佐东西洋使职，光绪初年为出使日本参赞，始创《日本国志》一书，未卒业，适他调，旋谢事，闭门赓续成之。采书至二百余种，费日力至八九年，为类十二，为卷四十，都五十余万言。岁甲午，余蒇英法使事将东归，公度邮致其稿巴黎，属为之序，且日："方今研史例而又谙外国情势者无逾先生，愿得一言以自壮。"余浏览一周，喏曰：此奇作也!数百年来鲜有为之者。自古史才难，而作志尤难。盖贯穿始末，鉴别去取，非可率尔为也。而况中东暌隔已久，纂辑于通使方始之际乎？公度可谓闳览劬学之士矣。速竣剞劂，以饷同志，不亦盛乎？他日者家置一编，验日本之兴衰，以卜公度之言之当否可也。 光绪二十年春三月钦差大臣出使英法义比四国二品顶戴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薛福成序于巴黎使馆 日本国志叙 《周礼》小行人之职，使适四方，以其万民之利害为一书，礼俗政事教治刑禁之顺逆为一书，以反命于王。其春官之外史氏，则掌四方之志。郑氏日："谓若晋之乘、楚之椅杌是也。"古昔盛时，已遣糟轩使者于四方，采其歌谣，询其风俗。又命小行人编之为书，俾外史氏掌之。所以重邦交、考国俗者，若此其周详郑重也。自封建废而为郡县，中国归于一统，不复修遣使列邦之礼。若汉之匈奴，唐之回纥，国有大事，间一遣使。若南北朝，若辽、宋、金、元，虽岁时通好，亦不过一聘问，一宴飨而已。道咸以来，海禁大开，举从古绝域不通之国，皆鳞集麇聚，重译而至。泰西通例，各遣国使互驻都会，以固邻好而觇国政。内外大臣，迭援是以为请，朝廷因遣使巡视诸国。至今上光绪元、二年问，遂有遣使驻制之举。丙子之秋，翰林侍讲何公实膺出使日本大臣之任，奏以遵宪充参赞官。窃伏自念今之参赞官，即古之小行人、外史氏之职也。使者捧龙节，乘驷马，驰驱鞅掌，王事靡益，盖有所不暇于文字之末。若为之寮属者，又不从事于采风问俗，何以副朝廷谘诹询谋之意。既居东二年，稍稍习其文，读其书，与其士大夫交游，遂发凡起例，创为《日本国志》一书。朝夕编辑，甫创稿本，复奉命充美国总领事官。政务靡密，无暇卒业，盖几几乎中辍矣。乙酉之秋，由美回华，星使郑公既解任，继之者张公仍促余往，而两广制府张公又命遵宪为巡察南洋诸岛之行。遵宪念是书弃置可惜，均谢不往。家居有暇，乃闭门发箧，重事编纂，又几阅两载而后书成。凡为类十二，为卷四十。 昔契丹主有言：我于宋国之事纤悉皆知，而宋人视我国事如隔十重云雾。以余观日本士夫，类能读中国之书，考中国之事。而中国士夫好谈古义，足己自封，于外事不屑措意，无论泰西，即日本与我仅隔一衣带水，击柝相闻，朝发可以夕至，亦视之若海外三神山，可望而不可即。若邹衍之谈九州，一似六合之外，荒诞不足论议也者，可不谓狭隘欤!虽然，士大夫足迹不至其地，历世纪载又不详其事，安所凭藉以为考证之资，其狭隘也亦无足怪也。窃不自揆，勒为一书，以其体近于史志，辄自称为外史氏，亦以外史氏职在收掌，不敢居述作之名也。抑考外史氏掌五帝三王之书，掌四方之志。今之士夫亦思古人学问，考古即所以通今，两不偏废如此乎。书既成，谨志其缘起，并以质之当世士夫之留心时务者。 光绪十三年夏五月黄遵宪公度自叙 日本国志 上卷 卷一 国统志一 外史氏日：环地球而居者，国以百数十计。有国即有民，有民即有君。而此百数十国，有一人专制称为君主者；有庶人议政称为民主者；有上与下分任事权，称为君民共主者。民主之位，与贤不与子，或数年一易，或十数年一易，无所谓统也；君民共主，或传贤、或传子，君不得私有其国，亦无所谓统也。一王崛兴，奕叶绳武。得其道则兴，失其道则废。故夫君主之国，有传之数世者焉，有传之数十世者焉。如商之历祀六百，周之卜年八百，其最久者也。若夫传世百二十，历岁二千余，一姓相承，绵绵延延而弗坠统绪者，其惟日本乎？ 自神武肇基，洎今皇嗣位，贤主令辟，史不绝书。虽其间女帝乘权，历世十一，觊觎僭窃，不谓无人。然卒未有挈神器而移之外家，传之异姓，授之嬖宠者。匕鬯不惊，宗社如故，可不谓奇欤？将军擅权，此起彼仆，至有进陪臣而执国命，起奴仆而称人主者。当时之君，如周之东，仅拥虚位，乃至设监置戍，供亿匮乏，求为编户细民而不可得。然历年七百，卒无人焉犯不韪而干大命者。太阿下移，玉步未改，斯又奇矣。霸政久窃，民心积厌，外侮纷乘，内讧交作。于是豪杰，乘时而起，覆幕府而尊王室，举诸侯封建之权，拱手而归之上，卒以成王政复古之功，国家维新之治。蒙泉剥果，勃然复兴，又一奇也。 且夫物极必反，事穷必变。以一线相延之统，屡蹶而复振，宜乎剑玺之传与天壤无穷矣。然而近日民心渐染西法，竟有倡民权自由之说者。中兴之初，曾有万机决于公论之诏，而百姓执此说以要君，遂联名上书，环阙陈诉，请开国会而伸民权。而国家仅以迟迟有待约之，终不能深闭固绝而不许。前此已开府县会矣，窃计十年之间，必又开国会也。嗟夫，以二千五百余岁君主之国，自今以往，或变而为共主，或竞变为民主，时会所迫，莫知其然。虽有智者，非敢议矣。作国统志。 天地未辟，有神立于高天原。日天御中主尊，日高皇产灵尊，日神皇产灵尊，是为造化之祖。日可美苇牙彦舅尊，日天常立尊。斯时有物如浮脂生空中，遂化生国常立尊，丰斟淳尊，是为独化之神七。由是而有泥土煮尊，沙土煮尊，次日角枳尊，日活枳尊，次日大户之道尊，日大苫边尊，次日面足尊，日惶根尊，次日伊奘诺尊，日伊奘册尊，是为耦生之神八。自国常立尊至诺、册二尊，谓之天神七代。诺、册二尊以天琼矛下探沧溟，锋镝凝结成碾驭卢岛，余岛皆潮沫所凝者。先以淡路洲为胞，旋生八大洲。因奉天祖命降居，见脊令相交，遂悟婚媾，生大日灵尊、素戋乌尊及国土诸神。大日灵尊号天照太神，以素戋乌尊子为嗣，是为天穗耳尊。生天津彦彦火琼琼杵尊，太神使琼琼杵尊统治中州，敕诸神为辅，赐之八咫镜日："此丰苇原千五百秋之瑞穗国，吾子孙永王斯地，视此镜犹我宝祚，与天壤无穷。"又副丛云剑与八坂琼曲玉，三者遂为传国之重器。于是营宫日向国，生彦火火出见尊，五百岁生彦波潋武鸬鹚草葺不合尊。自太神至此五世，谓之地神代。尊生日本盘余彦尊，是为神武天皇。源光国作《大日本史》，赖襄作《日本政纪》，均断自神武，学者多宗之。盖以洪荒甫辟之初，等诸缙绅难言之例，于史体应尔。惟日本所重传国三器，实托始于此。余读神代史，盖类唐人小说，以地为胎生，以祖为物化，其奇诞不可思议。然盘古开天，女娲抟土，万国同然，有不足怪者。余故撮其大概，过而存之。神武践位起日向国，率师东征，讨平长髓彦及八十枭贼，开山林，营宫室，遂迁都即位于大和之檑原，先是，神武在日向会皇族议日："我祖宗僻居西陲，运属草昧，四方未沾王化，遂使邑有君，村有长，各相陵轹，莫能统一。吾闻东方有美地，山岳四周，足以恢扩大业。有饶速日命者，率我祖支属为长髓彦所推，吾将扫荡之。"于是经营四方，卒降饶速日命，七年而成帝业。国号秋津洲。命大臣主祭祀，掌朝政，论功行赏。遣诸臣任国造、县主，立灵畴，祀皇祖天神。在位七十六年崩。传绥靖、讳神浮名川耳，在位三十三年。安宁、讳矶城津彦玉手见，在位三十八年。懿德、讳大日本彦耙友，在位三十五年。孝昭、讳观松彦香植稻，在位八十三年。孝安、讳日本足彦国押人，在位一百二年。孝灵、讳大日本根子彦太琼，在位七十六年。孝元、讳大日本根子彦国牵，在位五十七年。开化，讳稚日本根-y-彦太日日，在位六十年。凡八世，皆垂拱深默，无为而化。相传孝灵时，徐福率童男女三千人来居熊野浦。自神武至开化凡九世，五百六十年。 崇神天皇，讳御间城入彦五十琼殖。开化第二子，即位之元年，当汉武皇帝天汉四年也。崇重神道，奉神器于大和笠缝邑；遣使将兵，巡察北陆东海、西国丹波。始校户日，课男女调役，造舟船，开沟洫，在位六十八年，号日御肇国天皇。《梁书)--日本自称为吴泰伯后，相传亦称为徐福后，彼国纪载本以此为荣。其后学者渐染宋学，喜言国体。宽文中作《日本通鉴》，源光国驳议日："谓泰伯后，是以我为附庸国也。"遂削之。赖襄作《政纪》，并秦入徐福来，亦屏而不书。余谓泰伯之后，本无所据，殆以日本断发文身，俗类句吴，故有此讹传欤。至徐福之事，见于《三国志》、《后汉书．倭国传》．意必建武通使时，其使臣自言。《史记》称燕齐遣使求仙，所谓白银宫阙，员峤方壶，盖即为今日本地。君房方士习闻其说，故有男女渡海之请，其志固不在小。今纪伊国有徐福祠，熊野山有徐福墓，其明征也。日本传国重器三：日剑、日镜、日玺，皆秦制也。君曰尊，臣曰命，日大夫，日将军，又周秦语也。自称神国，立教首重敬神，国之大事，莫先于祭，有罪则诵禊词以自洗濯，又方士之术也。崇神立国，始有规模，计徐福东渡已及百年矣。当时主政者，非其子孙，殆其徒党欤？至日本称神武开基，盖当周末。然考神武至崇神，中更九代，无事足纪；或者神武亦追王之词乎？未可知也。子垂仁天皇嗣，讳活目八彦五十狭茅。迁天照太神庙于伊势度会，使皇女为斋主。始以兵器为祭币，禁殉葬，代以土偶。在位九十九年。子景行天皇嗣，讳大足彦忍代别。帝亲征叛臣熊袭于筑紫，命皇子日本武尊征虾夷，遣使巡察东北诸国，疆土日拓。始分封皇子于美浓，在位六十一年。子成务天皇嗣，讳稚足彦。始界山河，分国县、国郡，置造长，县邑置稻置，始置大臣，在位六十年。仲哀天皇嗣，讳足仲彦。景行孙，日本武尊第二子也。始置大连，亲征熊袭，卒于军，在位九年。皇后气长足姬摄位，是为神功皇后。后为男妆，率师渡海，征新罗，降之。高丽、百济皆归款，后遂遣使于魏。初，仲哀讨熊袭，有神告后日："海西有宝玉国日新罗，帝先征之，熊袭不讨自服。"后以谏帝，帝不从，战失利，暴崩。后遂发师航海，祝日："吾奉天神言，越海远征，苟捷有功，则波臣当手梳吾发分为二。"浴于海，如其言，遂结两髻如男子，亲执巨弩。至新罗，新罗主面缚降，后取质子、申盟约，征金帛八十艘而旋，后为岁贡额。自征新罗还至筑紫，生子名誉田别世，称为胎中天皇。初，后有娠十月矣。取石挟腰，祝日："凯还生于兹。"后如所言。庶子麂坂忍熊举兵要后，后击灭之。群臣奉后践祚，在位六十九年。子应神嗣位，年七十矣。应神在位四十三年。百济秀士王仁献《论语》、《千文》，始传儒教；遣使于吴，始得织缝工女。爱少子稚郎子，立为太子，木亲射坠为笑乐'施刑至刳孕妇，解指爪敛，国人苦之。在位八年，无嗣。自崇神至武烈凡十七世，六有六年。 继体天皇，讳男大迹，应神帝五世孙。群下自近江迎立。征五经博士段扬尔于百济，平任那、百济之争。在位二十七年。子安闲天皇嗣，讳勾大兄。在位二年。弟宣化天皇嗣，讳武小广国押盾。在位四年。兄钦明天皇立，讳天国押开广庭，继体嫡子。在位三十二年。新罗灭任那，帝命伐新罗，援百济，始传佛教及医卜历算诸学于百济。子敏达天皇嗣，讳浮中仓大珠敷。在位十四年。弟用明天皇嗣，讳橘丰日。在位二年。弟崇峻天皇嗣，讳泊濑部。皆钦明子，兄弟相及。自佛法来，苏我氏父子倡议崇之。马子信佛益深，专政亦益横，帝欲除之，马子遂弑帝。帝在位五年，皇子厩户以信佛故，置不问。初，继体时佛教始来，大臣苏我稻目信之，大连物部尾舆、中臣镰子曰不可拜蕃神而背国神。帝命稻目试礼之。至敏达帝，会疫，人以佛为祟，毁佛像。稻目子马子泣请于帝，帝手诏曰："汝独行之，勿使他人慕效。"用明即位，苏我氏出也，帝不豫，皇子厩户素奉佛，昼夜祈请，口诵三宝不绝声。帝日："朕亦欲皈依宝。"佛教渐盛行。及崇峻立，子专政，益骄横。帝恶之。或献猪，帝指曰："何时杀朕所恶者如此猪，马子闻之大惧，遂使东汉驹弑帝。厩户亦知其谋，闻而哭曰："此过去报也。"卒隐忍不讨贼。推古天皇，讳丰食炊屋。钦明第九女，用明同母妹也，嗣位，即立厩户为太子，立二十九年卒。使摄政。始建佛寺，用历日；定冠位十二阶，日德、仁、礼、信、义、智、各分大小。定宪法十七条，敕撰《天皇纪》、《国记》及《臣连伴造》、《国造》等百八十部。始置僧官，遣使通于隋，命诸王、诸臣著褶习乐，在位三十六年。舒明天皇立，讳田村敏达孙。遣使于唐，始定斗升斤两，置将军讨虾夷，在位十三年。皇后皇极齐明天皇即位。讳天丰财重日足媛，称宝皇女。先是，推古时苏我虾夷以外家故继父马子为大臣，专大权。及是虾夷子人鹿代父行大臣事，遂谋废帝，伏诛，虾夷亦自杀。帝立子古人大兄为皇嗣，其母苏我氏也。时虾夷日僭横，起宫室拟宫城，害皇族二十余人，欲废帝，立古人大兄。皇弟轻称病不出，中臣镰足潜谋匡济。察中大兄皇子可以有为，密结之。托受经于南渊氏，同议车中，又使与苏我氏族仓山田麻吕结婚。会韩使来聘，帝御殿，入鹿侍。中大兄戒守门者锁绝出入，自执长枪隐户侧，镰足持弓矢从焉，又使人藏二剑贡柜中。仓山田读表将尽，流汗声颤，皇子直入刺入鹿肩，入鹿攀御座乞哀。皇子奏曰："入鹿剪灭宗室，阴谋不轨，臣等谨为宗庙诛逆臣。"帝起避之，既伏诛，以席覆尸授虾夷。皇子旋将兵讨虾夷，虾夷悉焚图书珍宝，自杀。自马子弑崇峻，至是族灭。帝在位四年，欲传位于中大兄，中大兄让皇弟轻，轻让于古人大兄，古人固辞，剃发遁吉野，后卒谋叛伏诛。轻即位，为孝德天皇。讳天万丰日，称轻。始立年号，尊皇极齐明日皇祖尊，立侄中大兄为皇太子，使辅政。罢大连，始置左、右大臣及内臣。造户籍，定国界，置国司，制班田收授法，禁兼并，行租庸调法，蠲市司津济税，观射仪，定礼法，制冠服，改增官位十九阶，置八省百官。好儒崇佛，不重神道，在位十年。改元二：日大化，曰白雉。太子奉母践祚，皇极齐明天皇复即位。伐虾夷，置郡领，遣兵救百济，亲至筑紫，崩于行宫，在位七年。自继体至皇极齐明复辟，凡十世，一百五十五年。 天智天皇讳中大兄。服丧六年，始即位。迁都于近江滋贺。设学校，定典礼，制刑书，改增冠位为二十六阶。始置漏刻钟鼓，定十陵，随世次递除，后世以帝为中兴之祖，因奉为百世不除之陵。时唐灭百济，举兵援之，不克，分置百济来归民于诸国，赐内大臣镰足姓藤原，镰足薨，帝亲临吊问。在位四年，大友皇子嗣。初，天智疾甚，欲传位于同母弟大海人。大友时为大政大臣，期自立，令以疾辞。大海人即于省中佛殿剃发为僧，入葛野。及即位，大海人举兵叛。帝屡战不克，遂败死，在位仅九月。明治三年追赠为弘文天皇。大海人自立，是为天武天皇。讳天淳中原瀛真人，名大海人。好佛敬神，建占星台，置兵政司，行大射礼，诏诸国习阵法，定律令式，撰帝纪及上古遗事，铸银钱，定服色，定禁式九十二章，定臣民氏族为八等，更爵位号，增加阶级，定诸臣子弟及蕃人任进格数，免百姓课役，礼仪法制，彬彬大备。在位十七年。改元二：日白凤，日朱鸟。皇后持统天皇立。讳高天原广野，天智女，母苏我达智娘。奉皇太子草壁称制。三年太子薨，乃即位。崇尚儒术，颁新令二十二卷，点全国正丁四分之一习武。始置女官，赐皇女内亲王号，授内命妇等位阶，诏诸国劝植桑、苎、梨、栗、芜菁。在位八年，传位皇太孙，始称太上天皇。文武天皇嗣，讳珂琉草壁，太子子，母元明。始释奠于大学寮，定笞法，停赐位冠，易以位记。颁新律、度量，禁游手博戏，民奖孝顺，举贤良方正士。诏诸国兵士分十番，每番教习十日。始以亲王知太政官事，列在左右大臣上。持统太上天皇崩，始用火葬。文武在位十一年崩。改元二：日大宝，曰庆-2。遗诏举哀三日，凶服一日。太后元明天皇即位。讳阿闭，天智第四女，母苏我姬娘，配草壁皇子，生文武、元正二帝。置镇东将军、征夷将军，分讨陆奥、虾夷，割十二郡为出羽国，迁都于平城。废银钱，制铜钱。文日和铜开珍。诏诸国作风土记，诏百姓背本贯规避课役逾三月者，即土断输调庸。又诏诸国郡司治殿最为三等，致流亡十人以上者解任，在位八年。改元一，曰和铜。禅位于皇女冰高内亲王，是为元正天皇。尊元明为太上天皇。诏郡司恤民隐，教民耕陆地，课诸国辟田畴，屡免田租，始置按察司巡诸道，诏求直言，敕右大臣藤原不比等惰律令，在位十年，改元二：曰灵龟，日养老。立文武子美麻斯为皇太子，遂禅位，是为圣武天皇。母夫人藤原氏，右大臣不比等女，镰足孙女。初，元正时以不比等为太政大臣，固辞不拜，及圣武又立其女为皇后，生女阿倍内亲王，立为皇太子，于是藤原氏始盛。帝始置畿内总管、诸道镇抚使，设施药院。令民有力者用瓦葺屋。醉心佛法，建七层堂，置国分寺，任僧元畸蛊惑太后及皇后，丑行无忌。又令元防图奸太宰少贰藤原广嗣妻，广嗣愤甚，因谋反。在位二十五年，改元二：日神龟，日天平。禅位皇女，落发受戒，自称三宝奴。天皇为僧始此。阿倍内亲王立，是为称德孝谦天皇。好佛无度，竭民力以建寺养僧，尝集僧一万设斋，会百官。藤原仲满以美姿容见宠，遂由大纳言为紫薇内相，又听其谮废皇太子，天武孙，圣武遗诏所立。而立大炊王，忌宗室大臣，多遭杀戮。在位十年，改元二：日天平胜宝，曰天平宝字。禅位于大炊王，舍人亲王子，母夫人当麻氏，明治三年追赠为淳仁天皇。自为上皇。上皇犹专政，赐仲满姓名惠美押胜。寻以宠僧道镜为大臣禅师。押胜妒嫉，遂幽上皇谋反，伏诛。上皇因废帝，幽之淡路。帝在位六年，逾岁见迫薨。帝以上皇宠道镜，屡以为言，上皇遂遣兵围中宫院，废帝为淡路公。帝不及衣履，出至图书寮北，受宣诏遂幽之。逾岁逾垣逃，为追兵所获，明日遂薨。上皇祝发再临朝，以道镜为法王，位在正一位上，令百官朝贺，将让位，臣下托神语而止。道镜出入乘鸾舆，服食拟王者，政无巨细皆取决。弟官大纳言，一门叙五位者男女十人。有庙祝阿曾麻吕媚道镜，矫八幡神语日："宜传位于道镜。"上皇遂命和气清麻吕于宇佐庙诏之曰："朕昨有梦，汝宜往受神诲。"临发，道镜召见，怵以祸福。清麻吕出遇其友路丰永日："子此行所系极大!道镜得天位，当与子从伯夷游耳。"清麻吕日："吾死生以之!"使还，奏神语日：我国家惟神承绪，敢萌非望者速加诛戮!"道镜大怒，夺其官位姓名，流之于大隅。在位六年，改元二：日天平神护，曰神护景。道镜进异味，遂得疾不起。右大办藤原百川等定策，迎立天智孙白壁王为帝。孝谦在位时，尝行释奠礼，令天下藏《孝经》一本。白天智至孝谦复辟凡十一世，百有三年。 光仁天皇讳白壁，父施基皇子，母纪氏。即位，首贬道镜。定常平仓，省官员，裁冗兵，患京官禄薄，割诸国公廨四分一以益其俸。屡免田租，令藤原小黑麻吕讨虾夷，承凋敝之余，治称中兴。在位十二年，改元二：曰宝龟，曰天应。禅位皇长子山部，是为桓武天皇。母夫人高野氏。裁内外冗官，省官司，废三关，罢造宫职，禁私建寺、私舍田，禁王臣及寺家专山林薮泽利，专务养民。又诏学士学汉音，置劝学田，颁令格四十五条，命坂上田村麻吕数讨虾夷，疆宇日廓。虾夷为日本别种，即土人，日本呼为毛人。其音同委奴，古所谓长须国者也。日本开国，自西而东，崇神日本武皆力征经营，逐之以威。其来朝者，或赐宴授官以要之，然卒叛服不常。陆奥以北尽虾夷地，和铜初，特置出羽国，神龟间又置陆奥镇守府，皆以备边，犹屡戕边民及吏。至光仁帝发诸道兵征讨，迁延无功，复令藤原小黑麻吕荡平之。及帝之初，乃城多贺、营胆泽以扼地之要。又从坂上田村之言，招东国浮浪士四千人戍之，虾夷遂来降。由是帝设征夷大将军，以为镇抚，尔后遂为霸朝幕府。近三百年仅聚于奥北一岛，有口虾夷、奥虾夷之称。维新后，置北海道，设官开拓，今闻其种类仅存数千云。迁都于平安城，即今西京也。在位二十五年。改元一，日延历。子平城天皇嗣。讳安殿，母皇后藤原氏，内大臣良继女。敕诸王及五位以上，子弟逾十岁者皆人大学，分业教习。在位四年，改元一，曰大同。禅位于同母弟神野，是为嵯峨天皇。尊平城为上皇。右兵卫督藤原仲成谋反，奉上皇走东国，帝诛仲成，上皇还宫，剃发。初，仲成有妹药子，早寡，有二女。1皇在东宫，纳其长女，并近药子，为桓武所逐。及即位，又召为尚侍，其兄仲成又有宠，凌辱公聊，惧帝知其奸，遂劝上皇迁都，平城因复位。帝知之，亟擢用坂上田村，暴药子等罪恶，收仲成。上皇怒，聚畿内纪伊兵，与药子同辇赴东国，宿卫皆从。田村将兵要之，上皇众遽溃，还宫，药子仰药死。诏诛仲成，余从东走者不问。帝敕皇女有智子内亲王为加茂斋主，祷与上皇辑睦，斋院始此。帝在位十五年，改元一，日弘仁。颁有弘仁格、姓氏录。禅位皇太弟大伴，帝亲谕太弟日："朕受太上恩，群臣以肃清君侧，使朕与太上有隙，然不敢负太上，此心如嫩日，太弟即位，当使朕遂宿心，朕待太弟犹子，太弟遇朕亦犹父耳。"太弟固辞，不许。是为淳和天皇。母藤原氏，参议百川女。帝即位，尊嵯峨为后太上天皇，斯时始有二上皇。立嵯峨子正良为太子。日集大学诸生讨论经史，用人不拘门第资格，于是得人颇盛，史称其能复天智遗范，与嵯峨同称英主云。在位十一年，改元一，日天长。禅位皇太子。斯时嵯峨尚在，仍尊淳和为后太上天皇，仁明天皇立。嵯峨第二子，母后橘氏，赠太政大臣清友女。帝性好学，释奠先圣，自讲《尚书》。以旱疫停作役非要者。赈穷民，检冤狱，遗诏薄葬。时嵯峨崩，遵遗诏以故衣殓。淳和崩，亦遵遗诏用佛法茶毗。初，立淳和子恒贞为太子，后废，立皇子道康为太子。初，帝立恒贞，后上皇固辞。恒贞长，好学，自以地处危疑，上表请为刘疆，不许。东官官谋曰："二上皇升遐，太子不得安，宜奉走东国。"人告之嵯峨太后，帝遂遣兵收东宫官，又围太子直曹，太子日："吾知有此事久矣"降为亲王。及后阳成当废，藤原基经率大臣劝进，恒贞固拒不受。道康母，左大臣藤原冬嗣女也。在位十八年，改元二：日承和，日嘉祥。子文德天皇嗣。诏国郡司惰缮池堰，劝课耕种。立第四子惟仁为太子，生甫九月，母藤原良房女也。良房，冬嗣子。以良房为太政大臣，赐剑佩上殿，源信为左大臣；信兄弟为仁明左大臣，皆嵯峨帝子。良相为右大臣兼左大将。良相，良房弟也。于是三公始备。旧制，三公每缺员，至是以擢用信，故备官。初，帝欲立长子惟乔为储贰．以待太子长，惮良房而谘于源信，信阻之。良房深德信，故用之。在1立九年，改元三：曰仁寿，曰齐衡，日天安。帝性明察，而委任外戚，频废视朝，吏民凋敝，盗贼渐滋。子清和天皇嗣，年九岁，外祖太政大臣良房摄政，相门自此专权。登极大赦，减宗室禄，惰定冠礼，撰贞观格式。良房薨，子基经为右大臣兼左大将。立皇子贞明为太子，生甫三月。母，赠太政大臣藤原长良女。帝好儒，尤信佛教，在位十九年，改元一，日贞观。年仅二十七，遽禅位皇太子。剃发名素真，数日一进斋饭，毁瘠骨立，后五年崩。子阳成天皇嗣，年十岁。基经摄政，寻以为太政大臣。遣藤原保则讨平虾夷，渡岛、津轻皆降，而保则无赏，基经扼之也。帝稍长，嬉戏无度，至令宫人缘木而掊杀之。在位八年，改元一，曰元庆。基经废之，迎时康亲王立之。基经有废立意，密访诸皇子，皇子争自修饰。后诣亲王第，衣服雅素，徐日："何故见过？"基经服其雅量。初，时康尝大飨于藤原氏，膳人误遗尊者雉足，亲王为掩烛灭迹，基经固心异之。至是会公聊议不决，参议藤原诸葛厉声曰："今日敢不遵太政大臣处分者死!"议乃定。诱帝还阳成院，帝始惊泣，年十七。臣子废帝自此始。光孝天皇立。讳时康，仁明第三子，母女御藤原氏，赠太政大臣总继女。基经，摄政，诏百官先谘禀而后奏闻。在位三年，改元一，曰仁和。从基经言，立第七子定省，帝多子，惮基经未敢立太子。及帝不豫，基经入卧内，请有不讳传位于谁？帝曰：㈠性公择之。"基经日："皇七子可。"帝即召入，右执其手，左执基经手，泣曰："朕与汝得位，皆大臣力，慎勿忘。"既出，率百官上表立之。是为宇多天皇。母班子女王，亲王仲野女。敕万机关白基经。关白始此。又诏以基经准三宫，听基经乘腰舆入朝。基经寻薨，以其子时平为大纳言兼左大将，任菅原道真为权大纳言兼右大将。帝崇儒好佛，增太宰府帑，讨新罗海贼，图殷周以来名臣像于紫宸殿，时称治理。在位十年，改元一，曰宽平。禅位太子，削发称法皇。废后太上天皇号称院。院号始此。子醍醐天皇嗣。讳敦仁，宇多长子，母内大臣藤原高藤女。奉先帝命，以时平为左大臣，道真为右大臣，参决机务。颁延喜式，世称盛治。惜听谮贬菅原道具，初，宇多禅位，诫帝曰："菅原道真，当今鸿儒，深通治理，朕立储让位，皆独与议定，汝宜重之。"帝欲倚之，以分相门之权也。及拜右大臣，道真自以家本儒林而居台司，恐不厌众，上表固辞，不听。帝觐法皇于朱雀院，密召道真，谕使关白庶政，如基经故事，道真又固辞。时道真以格君致治为己任。知无不言，综理庶政，裁决如流，众想望其丰采，惟时平负气不相下，及闻关白密旨，益不怿，因与源光等共谮道真欲废帝，立其婿亲王。帝震怒，下敕贬谪。道真作和歌哀诉法皇，法皇惊，欲见帝申救，门者不许通。道真男女廿三人流徙各异处，举国冤之。及道真殁，岁多旱灾，太子又卒，世以为祟。下诏复其爵，至今庙食遍于全国。又不用三善清行之言，帝方励精求治，以连年水旱不登，诏求直言。式部大辅兼大学头三善清行上封事，略日："国朝天险，土沃民庶，臣服三韩，所以能然者，国俗敦庞，民风忠孝，轻赋敛，简征调，上以仁牧下，下以诚戴上，一国之政，犹一身之治故也。尔后教化渐薄，法令滋彰，赋役日增，田畴日荒。逮佛法东渡，上下倾产造寺，舍田施僧。极于天平、国分二寺，各用其国正税，而天下费十之五矣。桓武营官城，尽赋庸调，又费五之三矣。仁明好奢，后房之饰，竭帑倍赋，又费二之一矣。及贞观中宫殿频灾，屡诏修复，又费一之半矣。古以十一取民，今岂足供用乎？臣尝为备中介试阅其一乡，皇极晚年有二万兵士，神护中有二千丁者。至贞观千刀七十余人，及臣任时仅得九人，今闻乃无一人。二百五十年来，衰弊如此，以此推之，天下之虚耗可知也。臣以为当今要务，在张纪纲、饬风俗以复物力。陛下察万古兴衰，宵衣旰食，降惠民庶，苟用臣言，太平复见，臣谓不难。谨陈便宜十二事，惟陛下裁之。其一，请肃祭祀。凡祈丰穰，攘灾患。当竭诚敬，勿徒备故事。其二，请禁奢侈。贞元间亲王公聊以筑紫绢为夏衫。今史生以白缣为之，妇女婢妾，非纨绫不服，富者以夸人，贫者耻不及，一衣费中人之产，一馔破八口之家，田亩因是而荒，盗贼因是而滋，望随阶定制。诸凡丧葬，皆有定则，纠其僭忒，毋许奢靡，则自上率下，源澄而流清矣。其三，请修口分田，今之豪富收兼并之利，牧宰抱无用之籍，富者连阡陌而禾套鬻租，贫者无立锥无以取调。须令计口分田'阅实班给，所有遗任国司沽值，或纳地子以充无身之调租，犹有遗稻，存之勿动，略计其数，必三倍调庸，于国有利，于民无损。其四，请复大学学田，治国在贤，得贤在学，今至以大学为坎凛之府，冻馁之乡，望复学田以养贫生。又请严敕博士公贡举法，专论材艺，毋受请托。其五，请减五节选妓员，无袭前朝好内之例。其六，请增置判事。旧制判事六员，今独大判事用明法者，以万民死生系一入唇吻，括五刑轻重，决独见谳书，殊非国家仁育黎庶、慎重刑章之意也。望依旧补六员，皆择明法律者，使俱议科比，详定条章，庶无滥狱，无冤民。其七，请均给百官四季禄。比年官库乏物，惟公卿及出纳诸司充给，其余皆五六年止给一季料，虽事有繁简，官有尊卑，然同一从公，至于颁赐宜无差别。其八，请停诸国吏民越诉。以牧宰之重，与小吏贱民比肩受鞫，事虽得白，威权已废，知耻之士，谁甘为吏。望拘以文法，除反逆外，概令牧令审鞫，不发朝使。其九，请定勘籍人数。自三官以下，诸王、大夫、命妇、诸司、卫府、式部、兵部、二省，每岁籍人至三千人之多，国朝课、丁课，奥羽、太宰、九国外，不满三十万，而大半无身，则见丁十余万人而已。其中岁除三千人，未盈四十年，天下皆为不课之民。望年立定额，大国十人，以次差减，载之蠲符，以为永式。其十，请选任检非违使、弩使。检非违使本以纠境内奸滥，乃令民纳赀者为之，何以称任使？望监试明法学生以充任。今奥宇镇西及沿海诸国弩使，皆全给年俸，许令斥卖，惟论价值，不问才伎。望令六卫练习，随功劳任之。其十一，请禁僧徒滥恶及宿卫强暴。向以官符禁权贵规取山泽、侵夺田地，吏易施治，民得安居。然害犹有甚于此者，今诸寺度僧，每年二三百人，大半邪滥及逃课逋租者，天下之民，秃首者居三之一，皆畜妻啖腥，甚至群聚为盗，窃铸钱货。望痛禁惩之，夺其度牒，使返本役。六卫舍人，本以扈宫阙备仪从，自宜结队警备，而散居诸国，名存实亡。此皆部内强豪遭国司纠勘，潜入京师，纳货充补者。自今既补，不得归住，有宁归者限以暇日，取府牒送国衙，过限者解职，送状本府。其十二，请修鱼住泊。西南三道舟程，自柽生至河尻凡五泊，各行一日。今此泊废，自韩泊直指轮田，每岁荡覆舟过百艘。望差官司修造，以播磨、备中税给其费。其余向既献言，不更重陈。"帝虽嘉纳，然不能用，惟于是岁禁奢靡而已。及左大臣时平薨，又以其弟忠平代之，令辅太子，益成藤原氏颛政之势。在位三十四年，改元三：曰昌泰，曰延喜，曰延长。禅位于太子。子朱雀天皇嗣。讳宽明，母，中官藤原氏基经第四女。忠平摄政，寻改为关白兼太政大臣，兄仲平为左大臣，子实赖为右大臣。于时平将门反，据下捻，开府僭号。敕平贞盛、藤原秀乡等讨平。自醍醐帝以来，东国多盗，及是平将门反。初，上捻介高望葛原亲王孙也，赐姓平，子良将为镇守将军。有子曰将门，勇悍善射，少仕摄政忠平家，求为检非违使，不省，遂走下捻，聚徒为盗，攻伯父常陆椽国香，杀之。与叔父下捻介良兼数攻战。朝廷将讨之，将门先驰使诣阙疏辨，得释。良兼卒，遂据下捻。图割据关东，僭号日平新皇。开府猿岛，置百官。诸国亡赖争杀官吏应之。初，将门与藤原纯友善，谓之日："吾王族，当为帝，藤氏当为关白。"是时纯友为伊豫椽，据海岛应之。潜遣人火京师，京师戒严。守备三关平贞盛者，国香子，欲报父仇，自攻将门，不克，诉于朝廷，授官常陆椽。遂与下野押领使藤原秀乡收兵四千，袭杀将门。朝廷方遣藤原忠文为征东大将军，未至，闻事平乃还。纯友亦为追捕使小野好古等击灭。是为天庆之乱。赖襄日："天庆之乱，酿于延喜之朝。观延喜一朝，礼文制度岂不备且美哉!时称太平，数举宴乐，召集文士，歌颂郁起。而水旱疾疫，民不聊生，盗贼充斥，间里愁叹。世以其有'寒夜脱衣'一事称之为仁，然所谓'虽有仁心仁闻而泽不及民'者也。且自贬菅原相公而藤原氏势益盛，屡立太子不以贤、不以长，必立相家所自出，岂非深惮藤原氏之故哉!亦所谓'仁而不武'，无能达也。余尝论此事，由相家骄傲壅隔上下之所致。盖君相所务，不过目前之私，纪纲废坠，人才壅滞，奸雄窥伺，皆漫不省恤。及其溃决，虽有善者，无如之何。何况朱雀之公卿乎!"赐爵土，传子孙。在位十七年，改元二：日承平，曰天庆。禅位同母弟成明，是为村上天皇。忠平关自如故，子实赖、师辅分为左、右大臣。后忠平薨，师辅继卒，又以藤原显忠为右大臣。亦时-y-子也。禁中大火，惟索得神镜于烬中。帝留心政治，后世以为德亚醍醐，言政者必日延喜、天历云。惟通帝后妹之为帝兄妃者，还纳为尚侍。左大臣实赖惜其累德而不能匡正之。在位二十二年。改元四：日天历。曰天德，日应和，曰康保。子冷泉天皇嗣。讳宪平，母藤原师辅女。实赖为太政大臣，关白庶政。初，村上以冷泉有疾，欲立其弟为平为冷泉储贰，诸藤原氏以为平婚于源氏，阻之。及村上崩，实赖称遗诏立守平为冷泉太子，亦同母弟也。冷泉立二年，改元一，曰安和。有告源高明、橘繁延等谋废立者，诸藤原氏矫诏讨之，悉处罪。京师大扰，是为安和之变。为平妃，右大臣源高明女。藤原师尹欲夺其位，会帝病甚，中外谓当有禅位，人告高明反，帝不之信，师尹等遽遣兵围其第。寻冷泉让位于守平，是为圆融天皇。实赖仍摄政，寻薨。伊尹、兼通兄弟相继为关白。皆师辅子。兼通最专制，与弟兼家复争政。兼通，伊尹弟、兼家兄也，以兼家超己显达，常觖望。村上中宫，其妹也，其在时，兼通窃请其手书曰："摄关有阙，当兄弟相及，不宜躐等。"常置之怀袖。及伊尹病笃，兼通乘间进请，牵帝裾，强进书。帝见母后手迹，不禁怆然，乃超任内大臣，旋为太政大臣，又逼请为关白。时人语曰："宁投虎口，忽触摄政口。"与兼家益嫌隙，兼通疾，兼家喜曰："吾将为关白。"兼通大怒，力疾入朝，请曰："臣今日行最后除目，左大臣赖忠当代为关白。兼家谋反，当解见任。"帝不得已从之。在位十五年，改元五：日天禄，曰天延，日贞元，曰天元，曰永观。传位于皇侄，是为华山天皇。讳师贞，冷泉长子，母藤原伊尹女。赖忠关白庶政，实赖子也。华山初任藤原义怀、藤原惟成，励精图治，后以女御祗子死，哀毁迷乱。兼家令其子道兼绐之逊位，落发为僧。帝念祗子不已，兼家欲遂立圆融子。道兼桀黠多智，使之绐帝曰："上不如舍身断一切累，臣亦奉从。"帝许诺，夜潜与道兼匹-国出宫，月色照衣，帝犹豫，道兼促曰："剑玺已奉东宫，事不可复止。"乃至华山寺落发。道兼将剃，日："臣犹未与父母诀。"遂去，不复来。明日，义怀、惟成闻，驰至寺，相视失声。愧辅翌无状，并剃发为僧。在位三年，改元一，曰宽和。圆融子怀仁立，年七岁，是为一条天皇。母，藤原兼家女。兼家遂罢赖忠而代摄政，准三宫，位在三公上，寻为太政大臣。薨，子道隆、道兼、道长相继摄政。初，兼家有疾，削发，称法兴院关白。皇太后亦削发，称东三条院。相臣院、女院始此。一条在位二十五年，改元六：日永延，日永祚，日正历，曰长德，日长保，日宽宏。芸日："朕得人之盛，不愧延喜、天历。"史称其心疾道长，而力不能制云。让位于冷泉子居贞，立己子敦成为居贞储贰。居贞立，是为三条天皇。母，藤原兼家女。道长专政，纲纪日坏。帝有目疾，道长讽使逊位，不从，阴令医以寒水进金液丹，遂丧明。在位五年。改元一，日长和。让位于太子敦成，是为后一条天皇。母，藤原道长女。立道长第三女为后，长帝九岁，帝尚幼，时以奁具为戏玩。道长益专恣，废太子敦明，初，三条将禅位，立其子敦明为新帝储贰。母，藤原济时女也，时道长请立敦良，帝不听，敦明长帝十四岁，内不自安。朝臣惮道长，拟东宫属者皆固辞，至厮役皆不肯供职。太子不能堪，欲逃位，道长遂废之。立同母弟敦良。道长薨，道长独典枢机三十余年，进女于帝，妆奁穷极工巧，家出三后，身为两朝外祖，尝咏和歌以月圆无缺自喻。又作歌日："此世吾之世也。"及病，帝问所欲，言日："臣复何望？惟营法成寺，董役者未被赏耳。"帝即敕行，并赐寺封五百户。此时禁诸国营宅过制及六位以下版筑作垣、桧皮葺屋，而道长营寺僭拟宫禁，取材木徒役于官。寻以其子赖通代。帝在位二十一年。改元四：日宽：曰治安，曰万寿，曰长元。敦良立，是为后朱雀天皇。赖通关白如故，帝垂拱仰成。时僧徒渐横肆，在位九年，改元三：日长历，日长久，日宽德。禅位太子亲仁，是为后冷泉天皇。母，道长第四女。赖通为关白，寻以其弟教通代。盗屡火皇宫，陆奥酋长安倍、赖时父子叛，镇守府将军源赖义讨之，九年始平，而将士无赏。在位二十三年，改元四：曰永承，日天喜，曰康平，日治历。后三条天皇立。讳尊仁，后朱雀第二子，母，阳明门院祯子，三条帝女也。初，后朱雀疾大渐，将让位，欲立尊仁为新帝储贰。召关白赖通，赖通以非藤原氏出，不欲立，曰："事未晚也。"赖通退，藤原能信进御床曰："陛下欲以第二宫付何僧？"帝曰："将置之东宫，何谓付之僧？"日："若然，事不可过今日。"帝悟，即日立之。尚方有壶切剑，例传东宫，赖通不肯，曰："若母何人？不可得也。"帝闻之日："吾何用一剑为!"帝刚健严明，痛抑藤原氏，赖通兄弟。 皆敛迹。是时藤原氏竞以骄侈相高，赖通造高阳院，教通又兴二条第，益壮丽。师实曰："我家所为，谁敢议者!"自帝即位，皆畏惮自戢。赖通屏居；教通虽为关白，备位而已。教通又尝请太和守留任，帝固不许，奋髯曰："摄关之可惮，以其为国戚，若朕则何有!"教通亦拂衣起日："藤原氏为卿相者皆罢，春日神威，今日坠地，诸藤原皆退，朝廷将为一空!"帝不得已，许之。然诸藤卒不敢肆。置记录所，亲听讼，定绢布制、估价法、升斗法，皇纲再振。在位仅五年，改元一，日延久。让位太子。赖通叹为邦家之不幸云。自光仁至此凡二十三世，三百有四年。 卷二 国统志二 白河天皇立。讳贞明，后三条长子，母，藤原能信养女。教通关白，寻薨，代以赖通子师实。帝政自己出，相门敛手，而爱憎任意，好色信佛，竭民力以事浮屠佛像。在位十五年，改元四：日承保，日承历，日永保，曰应德。禅位后犹专政四十余年，国势大败，不可收拾。堀河天皇嗣。讳善仁，白河第二子，母，藤原师实养女，实源氏。师实摄政，寻薨，其弟师通代之，旋以师通子忠实为关白。帝屡于夜分覆视章奏，而制于白河上皇，不能有为。上皇制院别当设兵曹，置北院士，奉宣旨施行，日院宣。因所爱皇女准中宫死，哀痛，遂削发称法皇，令皇子剃发为法亲王。时出羽酋复乱，源赖义子义家用兵三年，讨平之，请赏将士功。朝议以为私斗，不许。在位二十一年，改元七．曰宽治，曰嘉保，日永长，日承德，曰康和，日长治，日嘉承。鸟羽天皇嗣。讳宗仁，堀河长子，五岁即位，母，藤原实季女。忠实摄政，寻罢，以其子忠通为关白。法皇听政如故。僧徒作乱，敕源、平二家拒却之。在位十七年，改元五：曰天仁，日天永，日永久，曰元永，曰保安。法皇令禅位于长子显仁，年五岁，是为崇德天皇。母，藤原公实女，幼养于白河法皇，长私之。及鸟羽立为中宫，犹不改，鸟羽深衔之。崇德嗣位，忠通摄政，法皇仍听政，寻崩。而鸟羽上皇听政亦二十余年，久之，亦削发称法皇。崇德在位十五年，改元六：曰天治，日大治，日天承，日长承，日保延，曰永治。为法皇所迫，禅位皇太弟，鸟羽法皇多内宠，后纳长实女，宠专房，称美福门院。生子体仁。法皇欲其速得位，谕帚稗让。即日促书诏，诏称皇太弟。帝欲俟明日审议，遁中使往复数次，终不听。及暮，传剑玺，帝由是与鸟羽有隙。尊为上皇。世称法皇日本院，上皇日新院。近卫天皇讳体仁，鸟羽第八子，母藤原长实女。生四月立为储贰，三岁即位。忠通摄政，法皇仍听政院中。在位十五年，改元五：日康治，曰天养，日久安，曰仁平，日久寿。受制于法皇，郁疾崩。法皇立崇德弟，是为后白河天皇。即位之元年，鸟羽法皇崩，崇德上皇冀复位。时忠通摄政，其弟赖长欲取而代之，上皇与赖长谋召源为义等，遂举兵。后白河使源义朝、平清盛等拒之，上皇兵败，流之于赞岐。初，近卫崩，无子，崇德上皇冀复位，不则立其子重仁。而美福门院意上皇咒诅，帝不肯，又因雅仁有子为其所鞠养，冀立雅仁而传之其子，雅仁称四宫，性轻躁，制下，朝野愕然。及法皇崩，左大臣赖长因失宠法皇，谀事上皇，上皇夜召密语之日："法皇舍宜立之重仁，而立不文不武之四宫，今法皇已宴驾，何惮之有？吾欲举大事，废竖子而再践位，如何？"赖长与兄忠通不睦，欲夺其权，力赞成之。初，内大臣实能知其谋，密启法皇日："帝有不讳，大乱必兴。"法皇乃预署源义朝、赖政等十余人名属美福，缓急召之。时上皇谋颇泄，帝召将士自卫，捕兵士入京者。上皇遂据白河殿，召赖长，闻道召源为义，为义辞，强之，乃率诸子至，请奉上皇南狩，苟不利，即奔关东。其子为朝请即夜直袭大内，火攻，取帝，奉上皇代居，事可立定，赖长皆不听。保元元年七月十一日，帝御东三条殿，关白忠通以下皆从，遣源义朝、平清盛等攻白河殿。义朝请火攻之，上皇大败，徒步走伤足，及夜，从者肩负出京师，无敢舍者，投僧房。翌日，剃发入仁和寺。帝遣兵守之，并守赖长以下十二第。赖长龉舌死，遂流上皇于赞歧。清盛因弑叔父忠政，义朝弑父为义，并流弟为朝，皆以从上皇故也。后崇德在迁所刺血书大乘经，请藏京师。后白河不许，崇德大恚曰："兄弟争国，自古有之。吾欲悔罪，何故不许？"乃龉舌出血，每轴书曰："愿为大魔王恼乱天下。"以五部大乘经迥向恶道，自是成疾崩。是为保元之乱。在位四年，改元一，曰保元。禅位皇太子，尚听政三十余年，拥立五帝，祸乱相踵。二条天皇嗣。讳守仁，母，藤原实经女。忠通子基实摄政，后白河上皇听政。藤原信赖、源义朝举兵反，幽上皇及帝于宫。帝逃避平清盛第，以其兵讨之。信赖、义朝皆诛死，清盛尽诛义朝子，惟赖朝免死，流于伊豆。平治之乱，残杀极惨。清盛等皆进官爵。源、平相仇始此。信赖恃豪族骄横，人呼日"恶又卫门督"，有宠于上皇，请为大将。藤原通宪图"安禄山事迹"谏阻之，遂衔通宪。通宪常拒源信朝求婚，而为子娶清盛女。帝舅藤原经宗、帝乳母子藤原惟方皆嫉忌通宪，信赖因共谋除之。引义朝为党，窥清盛赴熊野举事。会上皇内宴，揣通宪必侍宴，围而挟之。而通宪先出奔，不得遂，幽上皇，迁帝，使经宗、惟方监视之。追杀通宪，自称大臣大将，专决诸政，公卿皆俯伏陪位。独藤原光赖，召惟方及经宗责以大义，且曰："平氏还，力必能匡复。"惟方等悔悟。清盛还，途闻变，欲避，予重盛决议归六波罗第，潜使人调事，经宗、惟方教帝逃出，平氏以兵迎入其第，上皇亦潜入仁和寺。信赖方醉卧，醒而恨日："惟方负我!"帝敕平氏讨贼，诱贼出大内，别遣重盛攻大内，贼进退失据，乃败走。信源求哀于上皇，上皇为请于帝，不报，平氏兵以敕旨捕诛之，遂囚其党五十余人。义朝东奔，为人诱杀，献其首，其诸子皆为平氏所捕杀。独第三子赖朝，清盛之母为尼者悯之，请流伊豆。婢子三人皆幼，以母殊色，清盛纳之，因亦得免。清盛父子皆进官。在位八年，改元五：日-y-治，曰永历，曰应保，日长宽，日永万。禅位而崩，太子顺仁嗣，甫二岁，是为六条天皇。母伊岐氏。基实摄政，后白河听政如故。立皇叔宪仁为太子，甫六岁，初，后白河纳平清盛妹，生宪仁，故立之。寻升清盛从一位太政大臣，平氏始以外戚摄政。在位三年，改元一，曰仁安。未加冠，禅位，称太上皇。宪仁立，是为高仓天皇。时上皇五岁，帝八岁，后白河剃发称法皇。高仓立清盛女为中宫，生子言仁。清盛专恣，贬斥诸藤原氏官爵，而代以己子，又幽法皇，初，法皇,魔-y-氏刑赏自专，乃削发。后有藤原成亲者以怨望图灭平氏，法皇与共议，事未发，其党自首于清盛。清盛聚兵六波罗第，遣兵收成亲，遂欲取法皇幽之，以其子重盛固谏而止。及重盛卒未数日，法皇游宴自如，清盛积怒，即遣宗盛率．。兵幽法皇于鸟羽，后迎于八条鸟丸。监察稍疏，寻以仁王事又幽之福原。板芒。 屋三间，膳日次，人呼日牢御所。讽帝让位于太子。帝以法皇故忧郁崩，在位十三年。改元四：日嘉应，日承安，曰安元，日治承。安德天皇讳言仁。年三岁，嗣位，关白基通摄政，基实子。清盛决事。后白河子以仁王下令东国讨平氏，以仁王败死。源赖朝、源义仲各奉令起兵，赖朝开府镰仓，东海东山道多属赖朝，北陆道悉属义仲，清盛寻薨。初，以仁王下令东国，发源氏，源氏所在响应。清盛大惊，遣追讨使东击之，不胜，及是薨，遗戒子弟力讨赖朝。清盛专权，同姓为公卿者十六人，得升殿者十余人，为卫府国司者六十余人，其采地半海内，威福过于藤原氏。当时举国之兵，半属源氏，半属平氏，卒为源氏所灭。义仲进兵京师，清盛子宗盛挟帝及法皇奔，法皇逃依义仲，宗盛遂挟帝西泛海奔筑前。法皇遂敕义仲讨平氏，削平氏二百余人官爵，因下敕遥废帝。帝在位三年，改元二：曰养和，曰寿永。皇弟尊盛立，是为后鸟羽天皇。高仓第五子，母藤原氏。年五岁，基通摄政如故。时尾形惟义攻平氏，尾形惟义起兵筑紫以应赖朝者。宗盛败走赞岐，法皇敕义仲西伐，义仲迁延，法皇欲召赖朝人卫，藉以除之。义仲愤，举兵劫帝及法皇，罢基通摄政，夺公卿四十余人官爵。法皇不得已，以义仲为征夷大将军。寻赖朝兵至，义仲败死。初赖朝、义仲各起兵，赖朝尝以兵十万击义仲，义仲避之。及义仲兵先入京，法皇敕讨平氏，强而后行，至水岛，与平氏战失利。法皇召赖朝，赖朝令二弟范赖、义经护贡赋入京。义仲闻之，遽引还，遂举兵围殿，迁帝于闲院，迁法皇于摄政第。而赖朝所遣二弟已将兵入京，义仲拒战败死，传首剌币，帛书其髻日："贼义仲。"赖朝遣兵追平氏，一败于屋岛，再败于坛浦，平氏挟安德帝投海崩，遂灭平氏。赖朝分遣范赖、义经击平氏，至坛浦，宗盛母抱安德帝投海，虏宗盛等及皇太后平氏归京师，斩宗盛，遂灭平氏。义经索传国剑玺，不获，仅获镜玺。帝初立，以无重器，称践祚，不即位。后法皇使人作书喻宗盛索之，宗盛不许，及是奉还镜玺于温明殿。赖朝居镰仓，遣部将北条时政守京师。 乃奏请诸国置守护，庄园置地头，所在逮捕。加赋税充兵粮，别置公文所，后改政所。赏功臣，颁封邑，皆以政所文下行。兵马之权忽归赖朝，遂为征夷大将军。赖朝已灭平氏，朝廷又敕源义经、源行家讨赖朝。赖朝发兵西上，义经、行家逃走，敕诸国逮捕，斩行家于和泉。义经匿于陆奥押领使藤原泰衡家，泰衡袭杀义经。赖朝又以泰衡庇乱人起兵，击陆奥出羽，悉平之，诸国皆慑服。法皇召赖朝入朝，优礼之，仍还镰仓。是年法皇崩。自是朝廷拥虚器如弁髦，藤原氏虽更为关白摄政，而其进退不关天下事，大权独在将军。帝阴图恢复而不就，盖自白河以下，大势积重难返矣。帝在位十六年，改元三：日元历，曰文治，曰建久。禅位皇太子，后崩于隐岐，土御门天皇讳为仁，母，承明门院源氏内大臣通亲养女。四岁嗣位。赖朝薨，赖襄日：我邦先王常自俭以养民，民食足故兵强。其后国俗奢靡，刻剥其民，而委兵于将吏。将吏自以其计策蓄粮饷，养士卒，朝廷不之省。及赖朝兴，请置守护、地头于诸国以掌兵，每段课五升以调养食，而总守护、地头之权操之于镰仓，天下之势一变，而大权归之矣。然吾观源赖朝奏蠲所领九国逋租，请诸国仿行；又奏兵兴以来民不暇农，请量力收赋税；以平贺义信为武藏地头，有惠政，请旌之，以风司牧；以藤原秀衡治陆奥，有善规，及平陆奥，令凡政皆遵守前规勿变。呜呼!当是时，天下方贵骁武，务进取，而赖朝独孳孳以养民为务，故能岁岁出师，一举殪义仲，再举殪宗盛，三举夷泰衡，四海之内，一草一木莫不从风，以建此大业也c赖朝又尝见侍臣衣服丽都，命取71截其胄。惟其俭以自奉，故能于多事之日蠲逋租，养民力，而不患不足也。呜呼!可谓知为政之本者矣。于颗笏《为将军，为其外祖镰仓执政北条时政所幽杀。立其弟实朝为将军，又谋废之，事觉，流时政于伊豆，其子义时仍代执政权，源氏衰而北条氏握国柄矣。帝在位十三年，改元五：日正治，曰建仁，日元久，日建永，日承元。为上皇所迫禅位皇太弟，后崩于阿波。顺德天皇立。讳守成，后乌羽第-Z子，母修明门院藤原氏。源赖家子千寿起兵讨北条氏，不克，死。幼子公晓复谋杀实朝，义时乃立藤原赖经为镰仓主，而自执政 权。赖经，赖朝妹夫之外孙也。顺德在位十一年，改元-Z：曰建历，日建保，日承久。禅位皇太子，后崩于佐渡。 九条废帝讳怀成，母东一条院藤原氏。明治三年追赠日仲恭天皇。四岁即位。时有三上皇，后鸟羽日本院，专决政事，土御门日中院，顺德曰新院。本院素愤王权下移，有图镰仓之志，至是密诏讨关东，义时乃遣子弟率东兵人京师，废帝，立高仓帝孙茂仁，流本院于隐岐，中院于土佐，寻徙阿波；新院于佐渡。是为承久之变。本院素愤源氏挠朝权，阴图恢复，置院西面士，亲武事，至手造刀剑。及实朝遭害，谓威柄可复。而关东权势自如，意益不平。尝擢一西面士，义时称将令，夺其在东食邑，朝旨令还之，不奉敕。会三浦允义宿卫京师，以事憾义时，本院令亲信就与谋，允义日："臣兄义村力足办此。"本院大喜。承久五年五月，托城南流镝马集近畿兵密发，使赍诏谕义村及关东诸豪，义村以告义时。义时大会诸将，请政于隔帘问日："汝等听院宣赴京师佐灭关东乎？抑一心戮力以全故右大将军之业以保食邑乎？即时决对。"佥同声答曰："死生惟命。谁肯东向关弓者!"诸将请据险保八州大江。广元日："事久众心变，不如直西向犯阙。"义时遂遣子泰时、朝时、弟时房分道西犯，官军败绩。泰时入京，有敕目："此举皆谋臣所误。"遂收权少纳言藤原光亲等六人送镰仓斩之。初，发师令父行子留，子行父留。义时表日："闻陛下好戏，臣谨遣长男泰时等率十九万人以供天览，如上意未厌，臣且率二十万人继至"云。九条在位仅七十余日。自白河帝即位，至此凡十四世，百五十年。始藉源、平以除乱，卒至太阿倒持，互相剪灭。然源氏有勘乱之功，其因时变法，民亦赖以苏息。北条氏起，乃以陪臣执国命矣。举兵犯阙，放废四帝，视君位如奕棋，虽有一二有为之主，终不得伸其志。盖自外戚专政，将帅因之，其所由来渐矣。 后堀河天皇，讳茂仁，守贞亲王之第三子，母藤原氏。年十岁即位。北条泰时与叔父时房分镇六波罗南北府，京师始有两六波罗以制全国。泰时颁式目五十条，颇惬民情。时赖经仍为将军，义时死，子泰时执权。帝在位十二年，改元六：日贞应，日元，曰嘉禄，曰安贞，曰宽喜，曰贞永。禅位皇太子。四条天皇讳秀仁，母藻壁门院藤原氏。二岁嗣位，嬉戏无度，在位十一年崩。改元六：日天福，日文历，曰嘉祯，日历仁，日延应，曰仁治。后嵯峨天皇，讳邦仁，土御门第二予，母源氏。泰时所议立。泰时死，孙经时执权。废将军赖经，以其子赖嗣袭职，年甫六岁。帝在位五年，改元一，曰宽元。禅位皇太子，仍听政二十余年。二皇子相继践祚，及崩，因爱龟山，帝遗令其子孙永承大统，而付后深草之裔以封邑。北条贞时则议后深草、龟山二统迭承，限十年禅受。厥后南北分争，实基于此。至足利氏犹沿其例。初赖朝以藤原氏、近卫九条二家更为摄政，后九条分为一条、二条，近卫亦分为鹰司。至是北条氏奏请五家更替摄政，名为尊上，实分朝权也。后深草天皇讳久仁，母大宫院藤原氏。四岁嗣位。北条经时死，弟时赖执权，又废大将军赖嗣，立后嵯峨皇子宗尊主镰仓为大将军。帝在位十四年，改元五：曰宝治，曰建长，日康元，曰正嘉，曰正元。上皇迫令禅位于同母弟恒仁，是为龟山天皇。时赖死，子时宗执权，又废大将军，而以其子惟康袭职，年甫三岁。时元世祖三遣使来，皆却之。帝在位十五年，改元三：曰文应，日弘长，曰文永。禅位皇太子世仁，是为后宇多天皇。母京极院藤原氏。八岁即位，元兵攻对马、壹岐诸岛而还，复两次遣使，时宗皆斩之，寻败元兵。时宗死，子贞时执权，攻杀外祖父安达泰盛，北条氏始衰。帝在位十四年，改元二：日建治，曰弘安。禅位后深草第二子熙仁，是为伏见天皇。母元辉门院藤原氏。贞时废将军惟康，贞时闻惟康有灭北条氏之志，遽废之，倒载网代与送还，世目之曰"将军流于京师''。立后深草第三子久明亲王主镰仓为将军。帝在位十一年，改元二：日E-应，日永仁。禅位皇太子允仁，是为后伏见天皇，母准三官藤原氏，初，龟山禅位后，置后院别当听政。每事不许后深草与闻，后深草愤懑，诉哀于时宗，时宗乃奏立伏见。会有盗入禁内挟箭剑求帚所在，世以为龟山所使，龟山惧，赐警书于贞时，事始寝。伏见又密使人言于贞时曰："龟山每切齿承久之事，立其后非卿家利。"贞时乃立后伏见、后宇多，示以后嵯峨之约，贞时乃定两统更立之议。年十一即位，在位四年。改元一，曰正安。禅位后宇多长子邦治，年长于上皇三岁。时后深草称本院，龟山称中院，后宇多称新院，并伏见、后伏见，同时有五上皇。后三条天皇立。讳邦治，母西华门院源氏。新院听政，贞时又废大将军，以其子守邦袭职。帝在位七年崩，改元三：曰乾元，日嘉元，日德治。伏见子富仁立，是为花园天皇。母显亲门院藤原氏。贞时死，子高时执权，年幼，其舅秋田时显与内管领长崎圆喜受遗令辅之，权遂移于外戚与家宰。北条氏益衰，及后醍醐时，举族遂伏诛。帝在位十二年，改元四：曰延庆，日应长，曰正和，曰文保。禅位于后醍醐天皇。自后堀河至此凡十世，九十七年，兵之权皆在镰仓。自北条时政至高时，凡九世，一百五十四年，君之废立，宰辅将军之进退，皆惟命是听。而迟之久而后灭亡者，立主以嗣源氏，迁官犹称原衔，子孙相承，终身不过相摸武藏守，又务为勤俭以养民，盖显以虚名让之人，隐以实利归之己。故虽废立进退之由我，天下不起而议之，其取祸不速，操之盖有术也。至高时荒纵，则一败涂地矣。 后醍醐天皇立，讳尊治，后宇多子，母谈天门院藤原氏。尊花园为上皇，称新院；后宇多称法皇。帝亲政，复置记录所，亲听讼狱，视北条氏失人心，谋诛灭之。帝与藤原资朝、藤原俊基谋，阴援武人可用者，每会议，脱衣冠纵酒，结其欢心，名日"无礼讲"，事觉，比衙镇将收资朝、俊基。高时遂举兵入京，帝避走于笠置，高时立光严帝，名仁，即帝所立太子，后伏见子也。遣兵陷笠置，迫传神器，不许。帝日："神器非臣下所能与夺，且镜玺已失，独有剑。必欲相迫，朕将自裁!"贼欲迁之六波罗第，帝使备行幸仪而后往。帝复走隐岐，楠正成起兵勤王，皇子护良亲王起兵于吉野，新田义贞起兵于上野，争应帝。帝还伯耆，名和长年、儿岛高德复举兵从之。寻高时将足利高氏归顺，诸军收复京师，迎帝还阙。镇将北条仲时奉新主及两上皇东奔，官军邀击之，新主、上皇还。论诸公卿受新主官爵之罪，贬削有差。新田义贞遂攻破镰仓，灭北条氏。论功行赏，赐高氏以御名尊字，遂为足利尊氏。护良亲王知尊氏恶，表请诛之，不许。帝置决断所，赏军功迁延不决，而帝左右僧尼伎乐，多以内敕得赏，又造楮币、事兴作，举国嚣然。复思武人之治，旋听尊氏谗杀护良亲王。初，拜护良为将军，后囚之廉，令足利直义监守，直义遂杀之。尊氏益凶行无忌，自移兵开府镰仓，诬奏新田义贞。义贞奏辨，且暴尊氏八大罪，有诏夺官爵，尊氏遂举兵反。北条高时子时行招余党攻镰仓，尊氏击时行，走之。诏促班师，不听，自称征夷大将军关东管领，移书西道诸国发兵，以讨新田氏为名。楠正成等战死，尊氏人京，帝逃睿山。尊氏立丰仁亲王为帝，建号改元，是为北朝光明帝。足利氏拥立光明帝，初阳尊之，及南军屡败，大得其志，不复禀敬。肆割膏腴以赏功臣，或至夺公卿食邑，虽供御阙乏不问。有将吏途遇光严上皇，不下，前驱呵之日："院也!"日："院耶？犬耶？犬则我射之。"令环射乘舆，折轭截辐而去。足利氏论其罪，武人相谓曰："院且下之，苟遇将军，不将膝行乎？"帝之立也，民间又相语日： "王并无一战功，将军何赐之，天予也。"尊氏佯请降，诱还后醍醐帝，幽之。幽帝于花山院，尊氏迫请传器于新主，以伪器授之。寻潜逃于吉野。诸军勤王者皆败，义贞战死，两皇子亦见弑，后醍醐仅保吉野，对北朝而称南朝。后人以神器在南，尊为正统。后醍醐在位二十一年，改元八：曰元应，曰元亨，日正中，日嘉历，日元德，日元宏，曰建武，曰延元。崩于吉野。第八子义良立，是为后村上天皇。母新待贤门院藤原氏。即位之兴国元年庚辰，北朝光明帝历应三年也。越九年，光明帝禅位于从子兴仁，为崇光帝。又三年，尊氏因内乱，令子义诠佯降于南朝，将纾南兵而专事东海。南朝许之，义诠遂废崇光帝，奉南朝年号。后村上帝密令诸路兵讨尊氏，收复京师，收废帝、废太子及光严、光明二上皇，送吉野幽之。义诠复败南兵，取京师，立弥仁亲王，是为后光严帝。众议无神器不可践祚，关白藤原良基曰："尊氏，剑也；良基，玺也。何不可!"遂立之。南朝还所幽诸帝。南北两军厥后互有胜败，所争皆在京师，臣子亦各叛服不常。尊氏死，义诠为将军，义诠死，子义满为将军。后村上帝迭与北军战，有宗良亲王、源亲房、楠正行、新田义兴等辅之，屡擐甲御马，控御劲敌。在位三十年改元二：日兴国，日正平。崩，子宽成立，是为长庆天皇。母氏不详。即位之年戊申，北朝后光严帝应安元年也。越四年，后光严禅位于太子绪仁，为后圆融帝。斯时北军益强。长庆在位五年，改元二：日建德，曰文中。禅位于弟熙成，是为后龟山天皇。母嘉吉门院某氏。越十年，北朝帝禅位于太子干仁，为后小松帝。于时南朝地尽失，独吉野属行宫，新田氏子孙先败灭，寻楠氏、菊池氏亦亡全族。遂议和，从义满请，授神器于后小松帝。义满来请和曰："驾还、授器，则两统更立如故事。"许之。元中元年十月，车驾发行宫，群臣以戎服从，至京，义满欲用来降礼，帝曰："朕欲用父子礼相授，否则以神器毙，安肯屈臣下以辱祖宗乎？"或谓义满曰："神器在彼，彼即真主，不可违也。"称后龟山为太上皇，后龟山在位二十年。改元三，曰天授、日宏和、曰元中。南朝为龟山统，凡四世。北朝为后深草统，凡六世。至是成和，义满仍请两统更立。自后醍醐即位之元年至壬申一统，凡七十四年。自北朝光严帝即位之元年至壬申一统，凡六十一年。两统之议，定于北条贞时，遂授后世奸人取富贵之柄。然南朝土地甲兵，不及北朝什之一，卒能相持数十年者，赖楠氏、新田氏数家孙子相继以忠义号召人心，故能屡扑屡起，定于一尊，非独神器有在为然也。 后小松天皇讳干仁，后伏见玄孙，母通阳门院藤原氏。帝于北朝者凡十年，受神器于后龟山帝，嗣位。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满自为太政大臣，朝议以平相国以还，武家无升此官者。义满怒日："天子，我家所立，而不我听，则废而自立，以细川、岛山二臣为摄家，谁能禁我者!"遂许之。寻辞任，请以其子义持袭职，削发称道义，宫室、舆服皆奢僭，义满营别业于北山，起金阁徙居之，称北山殿；又造一殿于禁内，称小御所。每进朝，公卿皆下阶拜跪，尝游睿山，拟上皇行幸仪。遣使称臣于明，受太宗皇帝封为日本王。及薨，诏赠太上皇号。帝在位十九年，在北朝时改元四，南北合一后改元一，日应永。禅位于太子实仁，是为称光天皇。母光范门院藤原氏。始背更立之约，南朝遣臣请如约，立后龟山帝之子，不听。于是南朝余孽所在起兵，寻皆平。镰仓管领足利持氏，为其执事上杉氏宪所逐，义持援持氏，攻上杉。义持辞职，诏以其子义量袭，自削发称道诠，既义量卒，义持再视事，寻薨，义教袭职。帝在位十六年崩，初袭用应永年号，改元一，日正长。后花园天皇讳彦仁，后伏见五世孙，北朝崇光曾孙，父贞成亲王，母敷政门院源氏。年十岁即位。义教遣使贡于明，明宣宗皇帝赐之永乐钱三十万绝，自后称臣奉正朔，世以为常。足利持氏、结城氏朝皆以攻镰仓执事上杉氏作乱伏诛。赤松满袼弑将军义教，亦伏诛。子义胜袭职，薨，弟义政为将军。南朝旧臣常拥龟山裔为乱，至入禁内夺神器。帝之立也，后龟山皇子以不得立，怒奔伊势，或奉之起兵，足利氏击平之，置之嵯峨。将军义教之弟义照与之善，时关东兵乱，劝其乘时举事，事觉，杀义照。至是藤原有光等奉为主，称中兴官，夜入禁内夺神器，追者获镜剑，遂拥玺据睿山，寻讨平之，皇子自杀。南人又立其子居吉野山中，有赤松氏臣某佯往事之，乘间刺杀，夺玺还献。帝在位三十六年，改元八：日永享，曰嘉吉，目大安，曰宝德，日享德，日康正，日长禄，日宽正。禅位皇太子，后土御门天皇嗣。闰领，迭任细川氏、斯波氏、岛山氏，名三管领，而细川最强。又设四职，迭任山名氏、一色氏、佐佐木氏、赤松氏，而山名氏独盛。至是以岛山氏兄弟争位，各护其党。将军义政已立其弟义视为后，既而生子义熙，其母欲立之，托于山名宗全。而细川氏辅义视，因是举兵。细川征诸国兵十六万，山名征诸国兵十一万，络绎入京。京人皆负担奔窜，及战，迭有胜负，焚荡公私屋舍三万余区。及山名、细川相继死，乃罢争。义视遂逃，而细川氏所庇之岛山政长再为管领。义政罢，子义熙继为将军。义政穷极奢侈，征敛无度，上下困弊。义政喜奢靡，一花亭甍费六十7)-缗，一暖阁帐子费三7)-钱，故赋敛日增。故事借富商金以供用，义满时岁四次，义教岁十二次，至义政乃月八九次。又下借贷不偿之令，名日"德政"。故事有大仪课诸侯助役，概五六年一举，义政乃五年九举，是以公私交困。义政犹日恣淫乐，政事委之传宣之臣及妾媵僧尼之辈，请谒公行，号令抵牾。其管领细川、山名树党相攻，义政为其所劫持。及让职之明年，仍上书朝鲜乞勘合印信，以求书画珍宝，寻筑银阁于东山，日设茗宴乐至于死。是时乱党交攻，辇毂兵燹，荡为广野，七道之内，俱为战场，为日本古今极乱之世，诸史谓义政之所致也。于时文运衰丧，惟义熙尚好学。父子相继薨，义植、义熙无子，义政召还义视，养其子义植为嗣。义澄相踵为将军。自山政长奉义植攻自山长丰，不克，出奔细川，政元立义澄。帝在位三十六年崩，改元六：日文正，日应仁，日文明，日长享，日延德，日明应。后柏原天皇立。讳胜仁，后土御门子，母准后源氏。时全国大乱，大内义兴助义植大举入京，细川高国高国，政元养子，时政元为其家宰所弑，臣三好长辉讨诛之，而立养子澄元为管领，故高国怒，既而高国得管领，三好氏又拥澄元等相争，祸乱相寻，以迄于亡。萃央应之。义澄奔，高国寻又举兵逐义植，亦出奔，先后死，乃迎义澄子义晴为将军。帝在位二十六年崩，改元三：日文龟，曰永正，日大永。后奈良天皇嗣。讳知仁，母丰乐门院藤原氏。义晴见迫于细川之臣三好氏，奔走不常，让职于子义辉，亦屡出奔。斯时北条氏纲、氏康等兴，是为后北条氏。武田信元、上杉谦信、毛利元就三氏亦雄据一方。而以家臣弑逐其主、割据其地者，如斋藤秀龙之于土岐定朝，陶晴贤之于大内义隆，津久见美作之于大友义鉴，三好之康之于细川持隆，各争疆土，遍地干戈。而是时葡萄牙人亦传天主教人于国矣。帝在位三十一年崩，改元三：曰享禄，日天文，日宏治。子方仁嗣，是为正亲町天皇。母吉德门院藤原氏。时三好氏与其家臣松永氏专京畿大权，三好义继因弑义辉，其弟义昭赴美浓，走依织田信长，信长挟义昭西上，以义昭为将军，义昭又与信长失睦，于是信长幽义昭，遂代足利氏向兴吴。足利氏遂亡。自尊氏至义昭凡十三世，二百三十五年。初，源赖朝以武入充守护地头，渐成割据之势，北条氏因之，至尊氏兴。当时武人厌王政而习武政，惧失权势，皆欲得一人推戴之以专其利。尊氏亦知之，是以割土地、颁金帛，既授以兵权，又崇以官衔，务充其欲以求遂己私，尊氏之得国也以此，而已成尾大不掉之势矣。足利氏以将军驻京师，而分遣子弟镇镰仓。镰仓设管领，上杉氏世为执事，屡逐其主，又与兄弟争权。最后北条氏起，与上杉氏抗，上杉氏之家臣长尾氏又复出，而颛政京师。幕府亦设管领，细川氏为最强，已与山名氏争战，又屡逐其君，与兄弟相争，而其家臣三好氏，三好氏之家臣松永氏复迭出而执权，所辖诸国，树党相争，其余群雄，割据土地，各凭强大，互相吞噬。举六十州之地，曾无一块干净土，祸乱之极，蔓延浸淫，竟数十年而未已。当足利氏盛时，权势足以相制，及其既衰，骄奢淫逸，既以大权授之家臣，又欲借家臣之力以遂其夺嫡立爱之私，各徒隶乘势窃权，无复忌惮。乃至五代将军废置放逐，疲于奔命，如奕棋然，如傀儡然。比之王室犹有甚者。盖足利氏以土地兵马饵豪杰，而无术以相钤制，并其饵而失之，亦可哀矣!若夫同室阋斗，日寻干戈，陪臣舆台，反据人上。至于伦理灭绝，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举国滔滔不以为怪。斯又尊氏于君臣、父子、兄弟间惟利是视，故上行下效，祸变至此也。呜呼!可谓乱极矣。信长任用丰臣秀吉等平定近畿，位右大臣，代将军出令。蠲地子钱，弛徭役，置所司代徙治安土，定关东法制十五条，颇有规模。惜宠任明智光秀，猝为所杀。足利氏管领斯波氏封于尾张，织田氏世为斯波氏重臣，及信长兴，屡攻邻圈。败斋藤氏于美浓，击今川氏于骏河，威名大著。帝闻之，密遣使赍诏赐以御用香，令西上平内乱，后又诏赐一战袍，日："朕顾四方，莫如卿武，闻卿已平美浓，其益奋庸宣武，以副朕望。"信长奉诏泣曰："臣督师，诣阚之日当服此拜赐也。"及是，义昭又走依之，信长以兵三万人挟之西上，三好氏弃京师去，信长留木下，秀吉护卫京师，修治皇宫而东归。义昭多失行，信长上书切谏，义昭遂谋伐信长，信长迭攻之，义昭走安艺，诏削其宫爵。信长又破朝仓氏、浅井氏，降六角氏，旋灭三好氏，近畿悉平。分遣秀吉击毛利氏，毛利亦求和。又亲将兵十二万伐武田氏，获武田胜赖及其子，割甲斐、信浓、骏河、上野与有功诸将。史称其以不世出之略，定二百余年分据之国，事败垂成，深为可惜云。秀吉诛光秀，筑大坂城，自奏请为关白，置五奉行以议国事。帝在位二十九年，改元三：日永禄，日元龟，日天正。禅位皇太孙，后阳成天皇嗣。讳周仁，父诚仁亲王，母新上东门院藤原氏。秀吉为太政大臣，奏请以其养子秀次为关白，称大阁。既平海内，约列侯奉戴王室，惟变更田制，重税殃民。又用兵朝鲜，师出无名，内外疲困，卒薨于军。秀吉家微，为人奴，盗其主黄金六两，买刀剑衣服，伪姓名曰木下藤吉，谒信长于道，乞为奴。信长熟视之日："汝面类猴，汝心亦必如猴矣。"常命之拿鞋，呼日"猴奴"，试以事，多机智，遂宠任之，使将兵。信长已平京畿，奏为筑前守，改氏羽柴，奉命西攻毛利氏，与之和；归而讨光秀，枭其首。奉信长子秀信为嗣，使居安土，给以近江三十万石，而命诸将分领织田氏地。信长之弟信孝与旧臣柴田胜家、泷川一盛谋诛秀吉，秀吉次第削平之。旋以舟师六万伐长宗我部元亲于土佐，元亲降，南海平。时萨摩岛津义久势甚张，秀吉令毛利辉元、长宗我部元亲集兵招谕之，不从，遂以兵十五万大举西伐，入其国，降义久，西海亦平。又将兵十万北伐，降佐佐成政于富士，入越后与上杉氏连盟而还。复遣使相模谕北条氏政入觐，使陆奥招伊达政宗来降，皆不答。即以兵十五万大举东伐，分遣诸将徇关东六十余城，伊达氏来降，氏政父子亦出降，杀氏政，收陆奥出羽地，关东又平。秀吉用兵如神，所向披靡，于时群雄成俯首听命。独德川氏尝与战，大败于长湫，隐忍与和。既拜关白，赐姓丰臣氏，城大坂，徙居之。而筑第吉野，名目聚乐。帝与上皇幸其第，留饮五日，又赏花于醍醐，张茗宴于北野，大会诸将，游宴之盛，今古所无。亲督兵征朝鲜，薨于伏见城。令德川家康等五大老辅嗣子秀赖，家康任征夷大将军。开府江户，大封诸侯，行赏立制，课诸侯，城江户，城骏府，命诸侯妻子尽住江户，间一岁乃交代就国。禁西诸侯造战舰，开长崎港通商。寻辞职，诏以其子秀忠为将军。帝在位二十六年，改元二：曰文禄，日庆长。禅位皇太子。自后小松至此凡八世、二百一十九年。足利氏上不知有王室，下不能驭群雄，蹂躏二百余年。及织田氏稍定大乱，丰臣氏起于人奴，以兵力定海内。德川氏继兴，用力少而坐享其成。至是举国始知有尊王之义，息战争者二百余年。 后水尾天皇嗣。讳政仁，母中和门院近卫氏。家康定文臣法五章，廷式十七章，武员式十二章，大惰朝廷旧典，始置老中，定幕府及列国郡邑制度，灭丰臣氏，寻薨。家康起于参河，既败，秀吉与之和日："吾将与之定天下，以救亿万生灵。"谬为恭敬，媚事秀吉。尝于朝会时，亲为秀吉整履，秀吉之卒也，握其手托以遗孤。遗命以家康及前田利家、毛利辉元、浮田秀家、上杉景胜为五大老，使决大事。设五奉行如故，使决小事，又设三中老左右之。家康居伏见城，代秀吉视事，利家先卒，既而奉行石田三成等以家康将不利孺子，密与上杉景胜通谋，家康促景胜入觐，不听，日："我受大阁遗旨镇东奥，何受家康令为？"且数家康背盟十大罪。家康怒，自将伐景胜。三成至大坂，又移檄诸国曰："诸君苟不忘大阁恩，当合力讨家康。"毛利辉元以下侯伯来会者四十余人，兵凡九万余。家康方攻景胜，闻变引军还，遂与三成战于关原，大破之，捕斩三成，削毛利辉元八国，仅食长门、周防二国，流浮田秀家于八丈岛。景胜闻西诸侯兵败，亦乞降。家康以关东八国自封，居江户城，举所收地分封诸将，惟秀赖仅食七十六万石而已。既而家康嫁女孙于秀赖，家康居骏府，秀赖居大坂。秀赖既长，群臣欲挟以复故业，窃散金帛募死士，然有国将士无一至者。秀赖时营方广寺落成，公卿大会，家康遽以钟铭语涉咒诅，怒，停行庆。秀赖遣使衷恳，又请毁大坂城乞盟。家康佯许之，寻举兵攻大坂，使人告秀赖母子日："仍宥汝，管取一吃饭处。"城破，秀赖母子将出见，使人请二竹舆，不与。时城中火，秀赖母子避火粮仓，东军围之，放铳以示绝意，仓中火又起，秀赖母子遂不知所终。有庶子生七岁，后捕斩之六条碛，丰臣氏遂亡。久之，秀忠辞职，子家光为将军。先是，南洋各岛国咸来通商，至是以禁耶稣教故，遂禁吕宋、交趾、占城互市。英吉利、西班牙请互市，皆辞却。终德川氏之世，惟许中国及荷兰通商而已。帝在位十八年，改元二：曰元和，曰宽永。禅位于皇女兴子内亲王，秀忠女也，是为明正天皇。家光始置大老、小老职，大目附、社寺、奉行等官，营日光庙，颁武家制度十九章，平耶稣教徒乱于天草。帝在位十四年，仍用宽永年号。禅位皇太弟绍仁，是为后光明天皇。后水尾第四子，母壬生院藤原氏。年十一即位，敕赐宫号于日光庙，每岁纳币，以宗澄亲王为东睿山座主，后皆为例。帝性好学，令儒臣讲程朱新注。及崩，诏废火葬。家光薨，子家纲袭职。帝在位十一年崩，改元三：曰正保，日庆安，日承应。弟良仁立，是为后西院天皇。后水尾第六子，母逢春门院藤原氏。在位八年，改元三：日明历，曰万治，日宽文。以灾异频仍为失德所致，遂避位于凝花洞。弟识仁立，是为灵元天皇。后水尾第十六子，母新广仪门院藤原氏。年十岁即位。时宋学大兴，有著论攻驳者禁锢之。立朝仁亲王为皇太子，自后龟山传小松之后，不立东宫者十三世矣。始用元授时历，名贞享历，自用宣明历以来，及今亦殆千年。家纲薨，子纲吉袭职。帝在位二十四年，改元三：曰延宝，曰天和，日贞享。禅位皇太子朝仁，是为东山天皇，母敬法门院藤原氏。年十三岁即位。纲吉营孔子庙，用儒臣源光国编《大日本史》，立将军传、家臣传，隐示尊王统、斥武门之意。纲吉薨，子家宣袭职。帝在位二十三年，改元二：日元禄，曰宝永。以灾变，自恨菲德，遂禅位皇太子，寻崩。中御门天皇嗣，讳庆仁，母新崇贤门院藤原氏。年十岁。朝鲜聘使至，家宣从儒臣议，答书称德氏日日本国王。家宣薨，子家继袭职，年四岁，寻薨，子吉宗袭职。帝在位二十六年，改元Z-：曰正德，曰享保。禅位皇太子昭仁，是为樱町天皇。母新中和门院藤原氏。时文学甚盛，蔌生茂卿、伊藤维桢各习古学，新井君美、青木敦书首唱荷兰学。吉宗辞职，子家重为将军。帝在位十一年，改元三：曰元文，日宽保，曰延享。禅位皇太子遐仁，是为桃园天皇，母开明门院藤原氏。年七岁即位。前将军吉宗薨。吉宗作律九十章颁行：性好学，务勤俭，慎庶狱，举贤良，称中兴良主。丹波人竹内式部以武技出入公卿家，不喜幕政，渐露复古之志。家重逐之，公卿坐是夺官爵者十七人。家重薨，子家治为将军。帝在位十六年崩，改元二：日宽延，曰宝历。后樱町天皇嗣。讳智：，樱町第二女，母皇太后青绮门院藤原氏。处士山县昌贞、藤井右门著论斥幕府，处枭刑。立皇侄英仁亲王为皇太子，遂让位，帝在位八年。改元一，曰明和。后桃园天皇立。讳英仁，桃园第一子，母恭礼门院藤原氏。在1立八年崩，改元一，日安永。无子，光格天皇讳兼仁，东山帝曾孙，典仁亲王第六子，母盛化门院藤原氏。年九岁即位。家治薨，子家齐继职。俄罗斯乞互市，不许，寻侵掠桦太诸岛，凡八年始息。松前、箱馆皆置奉行以备之。英吉利亦扰长崎，长崎奉行愧恨自杀。帝在位三十七年，改元四：曰天明，日宽政，日享和，曰文化。禅位皇太子，仁孝天皇嗣。讳惠仁，母赠准后东京极院藤原氏。以家齐为太政大臣，寻辞职，子家庆继职。西洋船扰宝岛，家齐令沿海民日："蕃船至则发炮，有贸易者严绝之。"寻锢处士渡边华山等，亦以译述西书被罪也。上皇崩，始复谥法，自宇多帝至此停谥六十世，帝令复之。颁天保历，在位二十九年崩。改元三：日文政，日天保，曰宏化。先是，处士高山正之、蒲生秀实、本居宣长等，或著书游说，或倡言国学，皆潜有尊王意。及是蒲生作《山陵志》，赖襄作《日本政记》，《日本外史》，举国益知尊王之义。自后水尾至此凡十三世，二百三十四年。德川氏威力日盛，列侯慑服，人文蔚起，而帝室垂拱仰成而已。 卷三 国统志三 孝明天皇嗣位。讳统仁，仁孝第四子，母新侍门院藤原氏。家庆薨，家定任将军。时美、英、俄皆迭以兵船来劫盟，宏化年丙午，美将必氏以兵舰来浦贺。嘉永二年己酉，英船来浦贺，剽掠下田。六年癸丑，美将披理兵舰四艘至浦贺，俄将布锸廷以兵舰四艘入长崎。安政元年甲寅，披理又帅七船至浦贺，入神奈川，俄舰又入南海至大坂弯。幕府虽命各港筑炮台，许诸侯作大舰、赍火器，入江户，征诸藩兵设备，而审力不敌，仍许之泊船三港，下田，箱馆、长崎。设蕃书调所司其事。及美使巴尔理士来请见将军，将军亦许之。又请于江户设公使馆，开十港通商，幕府乃遣人奏之帝。帝初闻外变忧甚，祷于七庙七大寺，以幕府奏，下公卿议，不许。家茂命老中堀田正笃西上，奏请敕许，未得报，美使又促曰："旷日不得命，将直入京师请命。"幕府驰书正笃促之，帝召关白大臣等会议，所拟旨有"处置外事一依幕府"之语。权大纳言忠能曰："若如此，则国体不立，是举朝无人也。"权大纳言正房曰："果下此敕，当取白麻裂之。虽得严谴，亦所甘心。"众同声应之，于是廷臣八十余人诣关白尚忠第，草敕曰："美夷之请，神州安危之所系。今将军变祖宗法，失兆民心，何以保万世。前许开下田，事已误，今又与彼约，果如所奏，则国威坠地。幕府其使三亲藩更4,X而奏之。"而美使复要逼之，遂与定互市则十四条。旋与荷兰、与英、佛、俄皆定草约。正笃复命，见美使告以京师事，美使不悦，进船至小柴，告下田奉行井上清直等日："今英、佛将以兵来逞其欲，苟听我请，则我谕二国寝其事。"幕府危惧，遂命清直等与定约十四则，钤印授之。时安政五年戊午六月也。七月，家茂又命外国奉行永井尚志与兰使订互市则，与英、佛、俄诸使皆订定草约。德国亲藩庆笃、庆恕、庆喜、庆永等请废条约，奉敕旨，不听。家定薨，家茂任将军。 初，水户藩德川齐昭素主攘夷论，尝建美国十不可和之议，小用。初，齐昭大修国政，尤注意海防，收封内梵钟铸巨炮，造船筑堡，壁垒一变。天保癸卯，幕府废外船炮击之令，齐昭切谏，后以其家老结城寅寿诬告，幕府幽锢之。及美船来，起用，又不得志去。及齐昭既卒，其遗臣二百余人据长冈驿，奉齐昭木主，宣言攘外夷、诛幕吏，责豪农富商出军需。幕府严捕之。齐昭擢用藩臣藤田彪，负重望，其徒日彪党；结城之党曰寅党，彼此相倾，至于拥众夺地，幕府屡讨未平。及王师东下，寅党尚抗拒官军，久而后平。明治初年，赠齐昭从一位，诏褒其功。及是帝降旨于齐昭，令主攘夷事，且数幕府违旨之罪。幕府老中井伊直弼乃罪齐昭，捕斩党人，幽锢公卿。齐昭既见黜，愤甚，其臣安岛带刀等欲假敕旨以遂其志，密谋之朝臣鹰司家臣、近卫家婢，奉敕东下。直弼家臣谍闻之，遂大索齐昭党于诸国，逮捕中井等二十七人，遣人诣京与关白尚忠谋，谴责关白鹰司政通、内大臣三条实万等。又捕鹰司家臣等五十七人，江户亦捕安岛等数十人，皆下狱。直弼面责齐昭日："君愤言之不用，乃私奏京师，私请敕书。夫君职在辅幕府而悖谬至此，何也？"遂锢齐昭于水户，并幽其子庆笃、庆喜，余党分别斩锢流窜。是狱也株连蔓延，逮捕甚众，内多慷慨忧国之士，众论冤之，谓之戊午之狱。齐昭旋于明年卒。又讽诸侯之持异议者退隐。土佐侯山内丰信、宇和侯伊达宗城、肥前侯锅岛齐正皆退隐。而诸国处士之主攘夷者益愤激不服，遂倡尊王以攘夷之说，纷纭竞起。至于刺大老，万延元年庚申2月，井伊直弼趋朝至外樱田，水户臣佐野光明等十七人与鹿儿岛人某要之于道，雨衣奴装，直斫直弼，提首而去，旋出自首曰："井伊直弼有大罪五，神入共愤，臣等一死，为天下诛之，敢请斧钺!"文久二年壬戌，又有人刺老中安藤信正于坂下门，信正伤肩仅免。贼斗死，检尸得书日："信正继井伊氏后，侮蔑朝廷，亲昵洋夷，既贷殿山地于美使，又与美使论废帝事。使国学者检旧典，大逆无道，臣等敢戮元凶，以慰天下望-Z-。"攻使馆，己未六月，有人杀俄人三名于横滨。庚申七月，有人杀美国使馆书记官于三田。辛酉六月，水户人袭东禅寺英馆，杀伤英卒。英使责老中信正曰："日本政府无权，纵人横逆至此!"约佛使、兰使将以兵逼，信正百方慰谕，给死者银三千圆事始平。自是英人遂置兵横滨，以备不虞。壬戌冬，又有人焚殿山美使馆。氽朝岜，壬戌七月，有人系关自尚忠冢臣数人，楞其首日："行天诛。"癸亥二月，又乐池内大学于大坂，投其耳于大纳言忠能、大纳言实爱家，日："公等不罢职，如大学耳矣f''大学，盖主议和者。遮说要藩，声讨幕府，岛津久光将赴江户，处士要之于道，陈幕府不奉朝旨，愿依大藩问罪关左之意。久光慰谕留之伏水，既而相率入京，阻之不听，遂抗拒互斗，自是京尹威令挫而不行。纵横于辇毂下，幕府不能制，朝议亦患之。于时倡尊王攘夷者，处士也；横行擅杀者，亦处士也。公卿危惧，志向渐变，守护职松平容保等议处分处士，或欲逮捕之，或欲赏其志戒其行。容保日："不如谕处士各归其主，无主者幕府食之。"乃命町奉行搜索，又置文武场，为处士容身之地。既而又有人入等持院斩足利氏三世木偶，枭之三条碛，揭示日："当时王纲解纽，不能正名诛贼。今大政将复古，故先诛三贼，以惩奸恶之过尊氏者!"容保等议曰："托名正义，轻蔑朝爵，不可宥。"乃逮下狱，将处重刑。毛利定广上书，请释其罪，容保等坚持不可，而朝旨亦欲宽之，因得不死。处士益猖狂不可制。时长门藩毛利庆亲上书幕府，请翼戴王室，协和众心。其子长广留于京，萨摩藩岛津久光、土佐藩山内丰信亦先后入京，帝遂诏萨、长、土三藩留镇阙下。自是列藩承风，争朝京师者八十余国。庆亲在江户既上书，又见老中曰："时事至此，幕府当以庆永为大老，庆喜为辅，速革旧政，不则仆欲与萨、肥诸藩议奉诏而令四方也。"又日："近者游士不经幕府，直奏朝廷，若有挟天子令诸侯者，当成群雄割据之势。请将军入朝，撰士于列藩，参国政献替可否。每事奏而后行，则人心服而国威张矣。"帝知庆亲忠，敕召之，未往。其子定广将就国，途过京师，敕留之，与岛津久光宿卫辇下。久光先密奏出兵京师，至京奏曰："幕府戮志士，而志士益激。臣恐其酿乱，欲东建言于幕府，途遇处士要臣举事，臣敢请处分。"朝廷谕久光督率之。帝屡遣敕使东下，征家茂入朝，壬戌六月，命大原重德副以岛津久光，谕幕府三事：一日将军宜率诸侯入朝，议攘夷；二日宜选沿海大藩为五大老，整式备；三日当起庆喜辅将军庆永任大老，以改革幕政。寻又遣三条实美等促之。家茂既尚帝妹，乃奉敕解释庆喜等罪。释庆喜、庆胜、庆永、山内丰信、伊达宗城等罪，并释鹰司近卫家幽禁，旋又释戊午以来以国事被罪者。盖岛津、毛利二氏在京颇调停之云。以松平容保为在京守护职，帝亦令守京，于是朝廷、幕府之间稍和。家茂既入朝，帝优礼之，仍敕令攘夷，家茂留大坂未归，家茂亟欲归，庆恕、容保等请留家茂。帝燕见家茂日："业既委万事于卿，当在辇下指挥诸侯。"帝谒石见清水祠庙，将就祠前赐攘夷节刀，家茂称疾不出。乃遣庆笃为将军，自代委以攘夷，首途东下。又敕庆喜与会议，家茂寻宣言览摄海形胜，出大坂，后闻英国偿金事定，乃航海东归。诏定攘夷期，令家茂颁告列藩。是年癸亥，以五月十日为攘夷期。而是时英国以生麦被杀事刻期责偿金，幕吏给之。先是岛津久光由江户归，途过生麦村，有英人驰冲久光前驱，卫士杀之，英使怒，责幕府偿金五十万圆。在朝公卿多主张不偿之说，幕吏以将军未归迁延不决，老中多称病。既而要求益逼，遂议使德川茂德西上奏请，茂德又称疾。庆笃致书关白，日："议决不偿。"关白告之中外。而老中松平信笃、井上政直以刻期不得已已授券英人。时帝遣小笠原长行东下，令与幕吏会议外事，长行欲先锁港而后偿金，老中不听。长行至横滨见各国公使，述前议，皆不听。庆喜东下，闻偿金议决，驰驿止之，事不可回。乃报京师，即诏公卿诸侯会议，众秉烛而退，上下骚然。有美国兵舰泊赤间关者，长门人遽以炮击。诏赏长人武断，又责幕府以迁延，又诏让幕府私盟七国，曰："锁港限三十日，七国不退则攘之。"老中等皆谓难行。又颁开战诏于诸藩。诏日：兵端既开，沿海有急则诸国当应援。"又诏日："蕃船如来，击之勿失!"而幕府则下教日："既奏请见许，勿浪战。"帝遂诏行幸大和，议亲征。会幕府与长人有隙，长、萨、土三藩恃势相轧，又互有隙。朝旨忽中变，长人遂挟三条实美等公卿七人走长门，廷议逐长人归国。时以攘夷议决，毛利氏奏请车驾幸大和，示亲征之意，廷议从之。会美人以赤关事诉之幕府，幕府遣使以擅伐责长藩，长藩抑留幕使暗杀之，遂与幕府有隙。廷臣之助幕府者乘隙间之，朝廷始疏毛利氏。既行幸议决，忽有流言，谓"长人谋乘行幸时火大内，阻还驾，将驻跸函岭以征幕府"者。时处士屡说朝臣尊融齐敬促亲征，又投书公纯忠房责以议阻亲征之罪，皆恶之。文久三年癸亥，八月十七日夜半，尊融以下尽朝，议乃变。急召守护职容保征兵备变，传命锁九门，使萨摩、会津诸藩分守之，停三条实美等公卿十三人参朝，密召正亲町实德、柳原光爱等入。尊融传诏日："亲征非帝旨也，乃传奏等信长人危激之言，矫诏图不良耳!卿等其审之。"十八日昧爽，长人闻变，不知故，率众驰至，则诸国守门兵枪炮成列，不许入。众大惊，驰集关白第，面关白辅熙亦受朝禁，未之知。俄而有诏停行幸，免长藩守卫，代以淀藩。长人诉辩不肯去，与萨人、会人相持久之，京人皆荷担而立。先是，三条实美掌亲兵，实美遂率亲兵千余驰骑入朝，门者拒之，亦走诣关白第，一第喧扰。时光爱奉敕召辅熙入，而实美因关白有所请，朝旨不纳，且遗使责以违旨私出之罪，长人之屯土幂门者，光爱衔诏，慰以引兵归国，以待后命。长人不肯退。萨人请讨之。长之队将遂拥三条实美、三条西季知、东久世通禧、壬生基修、四条隆谮锦、小路赖德、泽宣嘉公卿七人航海而去。诘朝诏召实美等，不在，得实大怒，尽削官爵。寻禁长藩入京，驻留邸监一二人，余悉逐去。容保等仍日警备，遂下诏日："近日敕旨真伪错出，以致纷扰。凡系十八日以后令者，乃实朕意，列藩其审之。"朝旨于是一变矣，时谓之翻覆纶旨。幕府旋奏，请增尊融、容保等封。是月有故廷臣中山忠光等举兵大和，号天忠党，将攻京师，幕府讨平之，忠光等航走长门。旋又有平野次郎等举兵但马，奉泽宣嘉为首，幕府亦平之，宣嘉仍西奔。长人举兵犯阙，容保等纠合诸藩兵词刘乙。长人之还国也，毛利庆亲父子自叙癸丑以来力主攘夷、周旋朝廷、幕府间之事，号日《奉敕始末书》，遣家臣上之，不省。又奏论诏旨前后之异，又奏曰："臣奉'攘夷之事一委之汝'之诏，欲竭力致死以报国。而廷旨忽中变，保无引外敌以镇内变如石敬塘其人者？愿朝廷审之。"又不省。于是其宰臣福原、元侗等以三道兵犯京，王公等皆大惊，会议彻晓。时萨、土、久留米三藩重臣连署请讨长人，守护职容保遂纠合诸侯兵讨平之。元侗等遁走，所获军令状乃有庆亲父子印信，朝议遂声毛利氏罪，日为朝敌，夺其父子官爵，敕幕府追讨。会美亦纠英、佛、和四国师攻马关，长人溃败，幕府遂传檄诸藩，督师西征，长人惧，伏罪。幕府使传命庆亲日："父子当屏居待罪。"庆亲上书日："前命福原、元侗等出镇亡命，不图其举兵犯阙，致蹈大逆。"旋退入莜城，诛首谋元侗等十余人，献首谢罪。幕府以长人内讧，仍再议征西，家茂率师过阙，因入朝请敕旨许外交条约。帝亦许之。初，幕府假开三港，渐及他漱当麟藉有期限'时兵库开港期迫，外使遂以兵舰驶入兵库，请敕允条约征，内外切迫，乃上书辞职，别疏请敕许开港。庆喜、容保等亦上书申家茂不得已之意，帝乃许开横滨、箱馆、长崎三港，仍不许兵库之请。家茂遂奉敕颁告中外。自戊午草约至于乙丑，纷纭争执者八年，终许之焉。家茂方遣使责长藩，而萨人忽与长人合。诏征萨兵会讨，不从，师卒无功，家茂旋薨于军。自是强藩不复受节制，而幕府势益孤矣。长人先有二党，一日恭顺党，一曰激烈党。征讨师至，庆亲父子入荻城已伏罪，激烈党高杉晋作传檄幕兵，戮恭顺党首数人。庆亲父子居山口城。山口盖仿西式为堡垒者也。于是!藩兵决死战。幕府于广岛设总督府，令诸藩会兵，惟萨摩独辞。初，京师之变，萨人击长人，多虏获，长人亦炮击萨舰，二藩如水火。既而萨人相议曰："今日之要务，在一敌忾以护皇国，而动兵邦内，使外人得渔人利，非策之得。"萨士西乡隆盛密遣使于长，修好讲和。会土佐人坂本龙马在长，力赞成之。于是萨、长之交合，而朝廷、幕府均未之知也。至是萨人辞会师，萨士大久保利通又至大坂谏西征之师，幕府不听。丙寅六月，幕军进压长防四境，海陆兵三道并进，俱不利。家茂方卧病大坂，诏命庆喜代为指挥。庆喜将往广岛，败闻屡至，诸藩引兵，朝野失色。家茂旋卒，遂诏罢西征。幕府别遣胜安房命长人罢兵。自西师之起，幕府帑藏不支，兵又驽，故师卒无。家茂既薨，以庆喜任将军，明年遂奉还政权。帝旋以患痘崩，在位二十年。改元六：曰嘉永，曰安政，曰万延，曰文久，曰元治，日庆应。帝自即位，深以国家安危为忧，盖与外交相终始云。当光格即位，为德川氏极盛之时，而外患既萌芽矣。孝明在位，外入迭请通商，要挟日甚，举国嚣然倡攘夷说。苟或异议，则目为奸党。幕府初亦拒之，继审其势力不敢，意遂转移。孝明始亦决计攘夷，末年寻悟其非，敕旨亦反。而二三强藩巨室乘浪士愤激之势，王霸离间之交，始欲假朝议而顺人心，继乃用士气而亡幕府。故当时攘夷之论，要'其所归，不在攘夷，而在尊王。尊王所；亡幕府也。迨王室尊、幕府亡，而知夷终不可攘。遂决然变计，大开外交，仍与德国氏末年无异，然而德川氏亡矣。自光格至此凡三世，八十六年。德国氏自家康至庆喜凡十四世，二百六十六年。 明治天皇嗣，名睦仁，帜仁亲王之子。今皇即位。庆应三年五月，开兵库港，十月，德川庆喜上表奉还政权。十二 月，复七卿及毛利氏官爵，废摄关、议奏、传奏、守护职，所司代新置总裁、议定、参与三职，颁告全国，亲裁万机。庆喜潜人大坂城，容保、定敬等从之。诏禁容保、定敬入京，召庆喜，不至。庆喜请斥萨藩士参朝政，亦不报。明治元年正月，庆喜大举侵阙。拜嘉彰亲王为征讨总督，赐锦旗讨之，庆喜败，遁入江户，诏削庆喜以下官爵。先是，土佐侯山内丰信上书庆喜日："比年以外交酿内乱，纷扰十数年。无他，政出二门也。我中世以还，武门执政久矣，然方今天下大势一变，不可复墨守旧规．宜奉还大政于朝廷，以定万国并立之基业"云云。庆应丁卯冬十月十四日。庆喜大会列藩群臣于二条城，示以请还政权之意，诸将咸失色而退。有萨、土二藩士在坐，力怂恿之，庆喜即决议具奏。优诏报日： "诸侯赏罚黜陟之权自天子出，其他仍如旧。待加贺以下三十三藩入觐时决之。"时廷议纷纭，德川亲藩多谏朝廷以为不可，而萨、土诸藩促之曰： "天下将定于一，今廷议游移，坐失事机，若王室何？"十五日，遂降旨依奏，收还政权。十二月八日，中山忠能、正亲町、三条实爱、岩仓具视、德大寺实则与德川庆胜、庆菜、岛津茂久、山内丰信暨尾、越、萨、土重臣会议小御所，茂久曰："朝廷已收还政权，然土地人民不属，有名无实。宜令德川氏割八百万石以充经费。"具视赞成之，出书于袖中，则筹画变革事宜也。丰信日："诸侯亦宜割土地人民入贡。"议至彻旦。九日，容保奏辞守护职，与定敬俱入二条城。有诏罢会津桑名人九门宿卫，即容保、定敬所领国，而代以萨、土、艺诸藩。又废摄政关白及幕府所设之守护职。所司代诸官，权置总裁、议定、参与三职，以炽仁亲王为总裁，具视、忠能、实爱为议定，萨人小松带刀、土人后藤象次郎为参与。诏日："自今以往，大小政令自朝廷出，四其体之。"于是复三条实美、毛利庆亲等官．爵，令来京a毛利氏以兵入京师，实美等踵至。又以实美任议定，长人木户孝允为参与。时德川、毛利事己平而嫌隙未忘，会桑人亦自疑忌，庆喜亦觖望，意中变，与容保、定敬等议日："近日朝旨非前日比，既许将军依旧任事，而九日小御所之会，我辈乃不得与，必有骗幼主以谋私者。"乃奏请勒兵备不虞，诸藩守阙者亦戒严，屹然相持，人情恂恂。将士或说庆喜日：事已至此。坐受箝制，孰与据大坂城扼咽喉以制人？"庆喜颔之，遂留书于朝，于十二日夜南走至大坂，抗疏请清君侧。不省。时朝议欲召庆喜，纳其封2百万石赐以三百万石为巨藩，以厌喜列议定。令庆胜传旨促入觐。庆喜奉命而心危之，不敢往。会江户有处士数百，潜伏萨摩邸，出劫富商，掠金谷，庆喜因奏陈萨人在东寇掠之状，请黜其藩士之参朝政者。又不省。庆喜下令江户搜捕处士，而东兵遽火萨摩邸。报至大坂，将士聚议日："事至此，衅端既开，骑虎不得下矣。"明治元年戊辰，正月三日，庆喜以兵三万抵伏见鸟羽，命会桑人为前驱。诏命萨、长二藩南扼伏水、鸟羽二关，许以便宜从事。是目幕军遣行人请过二关，曰："寡君奉诏入朝，而公等阻之，不得已则有战耳!"既而东军大至，王师力拒之，战三日，东军败，庆喜、容保、定敬等仓猝航海东去。九日"1q．督纯仁亲王入大坂。十二日，诏削庆喜以下官爵，大告四方，谕以不可不征之旨。寻拜有栖川炽仁亲王为征东大总督，授锦旗节刀，令各国使臣毋得援战军鬻兵器。三月，帝延见英、法、美、兰各国公使。以二条城为太政官，代裁决庶政，帝亲临会公卿诸侯，设五誓：日万机决于公论；日上下；日朝、幕一途；日洗旧习，从公道；日求智识于寰宇。誓毕，策问开虾夷议，寻刊行《太政官日志》，幸大坂观海军。大总督自东海道航海达骏府，陆军自中山道取甲府，海军至品川。庆喜请降，入宽永寺待命。四月，敕使桥本实梁、柳原前光入江户，收其城，宥庆喜死一等，屏居水尸。庆喜、客保等之东也，臣属惊骇，有建议者日："为今之计，当藉外国力以靖内变。不则拥轮王寺法亲王以令天下，是或东照公贻我子孙者。"盖谓德川家光请以亲王为东睿山座主，后沿为例者也。议不决，幕臣日夜谋拒守，或欲扼函关，或欲由海路袭大坂，而庆喜一意主恭顺，手书禁诸臣曰："慎勿抗官军，抗官军犹剁刃于吾腹也。"遂出城居宽永寺僧舍，命家臣胜安房、大久保一翁留镇抚。既而官军海陆大至，胜安房出见，参谋西乡隆盛，具陈庆喜恭顺状，请弭征师。隆盛征谢罪表上之督府，督府下令止战，移兵入江户戍之。及敕使至，庆喜遂移居水户，麾下诸队欲从者数千人，庆喜尽挥去，仅以十队行。德川遗党横行房、总之间，官军讨平之，大总督入江户。闰四月，官军击总野贼。五月，讨据东台贼，关东悉平。自庆归顺，德川氏遗臣旧部往往脱走，结队联党，纠合亡量三湖函馆，告诸国贸易如旧，用美国公推例以武扬为总裁，设官置戍。寻托船将上书曰："德川遗臣过三十万人，非七十万石所能养，是皆二茸条 育，虽填沟壑，不能与工商伍。臣哀其间关流离，辄率之移住虾夷，从事开拓。臣等固三千一心，然不可无主，敢请举虾夷地赐之旧主，以德川氏一人为之总领，臣等必效死致力，变榛芜为富庶，并以固朝廷北门锁钥。"朝议以其上书无状，布告各国，征诸道兵海陆并进。至明年五月，稷本等军舰或遭飓，或触石，或为官船击碎，尽沉没，困守五棱郭。官军遣人招之降，曰："惜哉!铁石丈夫，今徒瓦裂耳。"梗本等卒不愿，相约屠腹死，惟介使者赠其所译《万国海律全书》于参谋黑田清隆。参谋赠以酒，又遣人说谕梗本等，乃议就刑以宥众死，遂降。初朝廷闻函馆变，庆喜请自往讨，及是东北悉平，德川臣属无复抗王师者，众论亦颇谅庆喜之心云。其后武扬、圭介皆赦罪进官。十二月，分陆奥为五国，出羽为二国。车驾还幸京师。是岁始造纸币。二年正月，罢警跸喝道仪。二月，置集议院，征诸藩士为议员，撤诸道关，废磔、焙二刑，许发印新闻纸。三月，置待诏院，车驾再幸东京，遂迁都。先是明治元年。大久保利通疏称："西京本一山城，形势不便，请迁都大坂。"既而改江户称京，至是遂定都焉。利通又上疏曰："我中世以还，天子深居九重，民之视君尊如帝天，君之视臣贱如奴隶。至将军窃政，犹作威作福，妄自尊大。卒之君臣乖隔，离德离心，效已可睹矣。夫普天率土，莫非王臣。此而以帝号自娱，以示天无二日之尊，犹之可也。今天下万国，正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乃盛仪卫、饰边幅，与井底蛙何异？又何以联情谊而使指臂耶？诚欲合全国君臣上下为一心，必自天子降尊始。白今以往，请尽去拜跪俯仰之仪，一以简易质实为主。国有大事与众同议，我天皇必亲临太政官而取决焉。政府诸臣每日必见面，每月必会食，俾人人亲君而爱上，庶国势可兴。"云云。维新以后废旧仪，改新法，一切政教大旨皆基于此。五月，东北悉平，建招魂社祭战死者，赏丁卯以来战功。设电信机，置弹正台，废征士称，立府、藩、县一致之制，以旧藩主充知藩事，赐岁人十一，废公卿诸侯之称概为华族，其臣隶为士族。幕府虽废，而二三强藩争握政权，虽非众建诸侯之旧，转成群雄割据之势，汹汹扰扰，势且大乱。当道者谓：必收一切政权归于中朝，乃足以纾国用而张国势。以奥羽未定，虽有密议未敢宣泄也。及东北悉平，木户孝允始倡言："幕府前给藩地称为朱印文凭者，应作废纸，概以土地民人之权还之朝廷。"商于长藩，藩主喜以告大久保，遂拟试行于萨、长二藩，而土佐、肥前亦赞成其议。二年正月，四藩遂连名上表，闻者群起而效之。而廷议以关系大，广询于众，犹未敢决。及是乃听其请，改藩主二百七十六名为藩知事，名府藩县合一之制，就各藩租入之数以十分之一给之，为世禄。七月改置官省，设官位二十阶，分敕、奏、判任三等。东京、京都、大坂三府外尽改为县，改虾夷为北海道，分十二国。九月，诏赏复古功臣三十四人，赐禄有差。十二月，废中下大夫、上士等称，悉为士族，废禄制，给廪米。时高知藩知事山内丰信建言："废士族制禄，更给禄券，请先试行于藩内。"诏听所请。后十二月，遂定皇族、华族禄制，收其采地，别给廪米。三年正月，定诸旗章。九月，许齐民称姓氏。十二月，收诸国寺社领地，定亲王赐姓制，颁新律纲领。四年二月，征萨、长、土三国兵为亲兵。幕府既覆，萨、长、土藩之士渐次登用，肥前侯锅岛直正亦率藩士尽力王室，当时有"萨长肥土"之称，而朝臣欲专揽大权复古制。及府藩县之制下，内乱虽渐定，而诸藩以世禄官人渐萌不平。参议仅大久保一人为萨人，萨人以功多亦觖望，萨士横山疏论时政，至屠腹以死谏。既而撤屯戍，萨兵悉罢归，物情益愤惧。于是萨、长、土三藩再议联合。岩仓大纳言大久保、木户二参议特赴萨、长密商，并至肥计画，既而萨士西乡隆盛、土人板垣退助皆入京，复征三藩兵十七队卫京师，更以西乡、木户、板桓、大隈为参议，大久保为大藏卿。故家世族束之高阁，居要路者多新进平民，益奋袂攘臂以图事功，而维新之规模益拓矣。使华族悉隶东京，以汽器制金银币。三月，定武官礼式，用军服。四月，许庶人乘马，遣外务卿伊达宗城于我大清定条规。五月，遣参议副岛种臣于俄罗斯，议桦太疆界。七月，废藩为县，帝亲谕藩知事罢其职，敕萨、长、肥、土四藩知事，赏奉还版藉之建议者。先是尾、肥、阿、因四藩知事，上郡县议，帝嘉纳之。故有是命。废诸官省，改太政官官制。八月，定官制等级，分官等为十五，置太政大臣、左右大臣、参议三职，列诸省长官上；许华族平民相婚嫁，废秽多非人称，令国民任便散发脱刀。十月，敕右大臣岩仓具视为大使，参议木户孝允、大藏卿大久保利通等为副使，聘问欧米各国。定府县官制，改知县事名县令，府曰知府事。十一月，颁县治条例及事务章程。五年三月，废亲兵，置近卫兵，颁敕奏官犯罪条例。四月，禁典卖土地于外国人，置教导职，颁教宪三条。许僧侣食肉娶妻。五月，车驾西巡。六月，设邮便局。七月，定学制，分学区。八月，置裁判所，创银行。九月，作铁道，自东京至横滨。十月，禁买卖人口，解放娼妓。十一月，诏废太阴历，颁行太阳历。寻颁征兵令。六年一月，改置镇台营所，广置公园，废五节，以纪元节、以神武即位之日为纪元节，二月十一日也。天长节帝生日十一月三日也。为祝日。二月，改正父祖被殴律，禁复仇。三月，诏许与外人婚，帝断发，皇太后、皇后亦革剃眉涅齿旧习。遣外务卿副岛种臣于我大清。六月，颁撮影御容于府县。七月，定耕地税，征地价，颁布坑法。九月，大使岩仓具视等还。十月，参议西乡隆盛、副岛种臣等罢。先是遣使朝鲜，朝鲜守旧制，摈国书，其答书亦不逊，于是征韩议大兴。既而岩仓、木P等自欧洲还，抗执不可。隆盛遽谢病归，种臣及参议后藤象次郎、板垣退助、江藤新平相踵辞职去，一国哗然。后有贼刺伤岩仓于途，堕马几死，讯因征韩议不行，谓出右大臣主持，故除之，以动庙议云。十二月，税华、士族禄，许士族以下奉还禄赏。课家禄税、官禄税以充海陆军费，又设家禄赏典还纳之法，其自请还纳者，给以六年金额。七年一月，前参议副岛种臣等连署上表，请起民撰议院。谓仿泰西制立议院，撰地方民人之贤者俾议政事，以分官权也。其时大学头加藤宏之投书驳论，以为民智未开，计时未可。后两议聚讼饶说，争哄日盛一日。二月，肥前贼起，讨平之。初，新平以征韩议不合，怏怏不乐，佐贺士族之失志无聊者推为党魁。有岛义勇者解职居东京，托镇抚为名归国，归则煽动党人劫豪户、掠军赀。二月二日遂举兵逼县厅，县吏皆本县士族，多党贼者。电机报警，东京戒严，遣大久保利通等镇之。未至，贼陷佐贺城，乃诏以嘉彰亲王为征西都督，发东京、大坂、广岛镇台兵讨之。岛津久光亦西下备变。既而官军四面蹙攻，新平等遁去，旋捕新平于土佐、义勇于萨摩，枭斩之。三月，设女子师范学校。陆军中将西乡从道将兵征台湾生番。六月，设北海道屯田兵制。七月，赐百官避暑暇，颁印税规则。八月，诏参议大久保利通使我大清，论台湾事，遂议和撤兵。十一月，许士族还纳百石以上家禄，赏典禄。八年一月，大久保利通、伊藤博文，木户孝允、板垣退助、井上馨等会议于大坂。木户参议等从欧米归，益尚西法，专欲养国力以图进步。以攻击征韩讨蕃之故，朝端如水火。既而木户归山口，板垣归高知，政党纷纭，益形乖午。井上馨忧之，竭力调和。于八年一月，约木户、板垣、大久保、伊藤会商于大坂，密定将来施政方法。于是木户、板垣复任参议，世谓之大坂会议。盖立宪政体之诏实胚胎于此。二月，课烟草税、车马税、酒麴税。四月，废左右院，置元老院、大审院，敕建立宪政体。敕日："朕即位之初，首会群臣，以五事誓神明，定国是。幸赖祖宗之灵，群臣之力，致今日小康。顾中兴日浅，未臻上理，朕乃扩充誓文之意；更设元老院以定立法之源，置大审院以巩司法之权，又召集地方官以通民情，图公益，渐建立宪政体。欲与汝众庶俱赖其庆，汝等其体朕意。"九年九月，敕有栖川亲王日："朕今欲本我国体，斟酌海外各国成法，汝其条列以闻，朕亲裁之。"立宪政体盖谓仿泰西制，设立国法，使官民上下分权立限，同受治于法律中也。歹月，始开地方官议会，以参议木户孝允为议长，帝率文武百官亲临，许华、士族官吏及平民旁听。凡会议之法，议长先条举议问及议草，令书记官诵之，而后各员发论问答，陈其所见，议长从其可否多寡决之。颁j蹲谤律、新闻条例。七月，议定全国民会公选法。十月，左大臣岛津久光罢职。初，朝廷有立法、行政分为二权之论，既设元老院，置法制局，专主立法。势既渐分，而板垣以极论参议兼任各卿之弊，太政大臣三条等欲俟朝鲜炮击军舰事定再议。左大臣岛津久光，守旧党也，转力赞板垣之说，亟欲施行。于是内阁互相弹劾，复怀疏入宫，取决于国皇。国皇从三条言，岛津、板垣即退职。人情汹汹，大臣参议出入各增警卫，都下流言或曰当讨萨，或曰当征长。自大坂会议不过数月，忽生龃龉，木户参议慨然太息，谓国是不定，国步益艰。明年遂辞职，更任为内阁顾问。板垣既归，遂倡民权自由之说，居林下十数年，众推为党魁云。十一月，害桦太全岛与俄罗斯，以换千岛。九年一月，诏参议黑田清隆、议官井上馨使于朝鲜，定修好条规。四月，定官吏惩戒例。五月，朝鲜修信使来。六月，车驾行幸奥羽，定道路等级，颁地方官任期例。九月，改府县裁判所，置地方裁判所。十月，熊本、山口贼起，讨平之。初，熊本县士族大野铁平等倡尊攘说，称神风党。及废刀剃发令下，悲愤谋作乱，遂袭镇台及县令宅。山口县前原一诚等又据莜作乱，一诚为戊辰功臣，官至参议，以议不合辞职，至是弄兵。诏褫其位，寻捕斩之。熊本乱亦平。自变法以来，明治三年，有长州奇兵队以藩厅处置不公作乱。四年，华族外山爱岩结久留米、柳川等藩士仍倡攘夷论，意欲清君侧之恶，以保祖宗旧制。其他因改历、因改地租、因征兵令中有收血税字，因防疫法命亲族不得依病人、苦朝政苛酷，竹枪席旗，蜂起骚扰，所在而有，均次第讨平之。十年一月，诏减地租六分之一，诏曰："朕惟维新日浅，中外多事，国用实不赀，犹悯兆民疾苦，曩改正旧税法，．以地价百分之三为公租，使无偏重。今又察稼穑艰难，深念休养之道，更减税额为百分之二分五厘，有司宜省啬而用，以体朕意。"于是减诸官省费用。减诸省定额金，改正诸省府县官等，车驾幸京都。二月，幸大和。三月，西乡隆盛、桐野利秋等作乱麂岛，发军征讨，至八月乃平。隆盛既辞职，与陆军少将筱原国干、桐野利秋偕归其乡。设私学校，驱阖国壮士皆就学，与县令大山纲良谋派校士为各区长，一县翕然应之。先是，陆军遣船移鹿儿岛仓库弹药，校徒群起掠之，会警部中原尚雄巡察县属，私学徒闻之，缚尚雄等，附之县吏，拷掠百端，诬以受政府长官旨刺杀隆盛，爰书已具，乃宣告日："陆军大将西乡隆盛有讯问政府之事，首途东上，孰愿从者？"众皆荷铳麇至。二月十五日，士族会者一万五千人，分为六军，遂发鹿儿岛。十八日，移檄熊本县及镇台，令其速降。少将谷干城焚街市，布地雷、火力守熊本城。后贼徒卒不能过熊本一步。警闻达京，诏暴其罪，并褫西乡等官爵，以有栖川亲王为征讨大总督，陆军卿山县有朋、海军大辅川村纯义为参谋，以近卫兵及各镇兵讨之。遣军舰十巡备西海，别遣敕使柳原前光由海道至鹿儿岛，恳谕岛津氏父子令镇抚旧属。官军诸道进攻，贼抵死力拒，然卒不支。至九月遁归鹿儿岛。二十四日。西乡以下皆战没。是役也全国骚然，士民桀黠失志者云集多响应，贼又多百战健卒，故能以一隅之力抗全国之军。然官军以电报飞递，军舰征调，巨炮弹丸，储积丰富，贼皆乌有，故能制贼死命。当破鬼岳时得贼簿记，有高知县士族通谋状，乃饬县逮捕，派兵扼险，一县大噪，然不及动兵。至明年案结。隆盛为维新元勋，与木户孝允、大久保利通称为-y_杰，负重望，得民心。及其没也，西南有彗星，国人尚名之为"西乡星"云。 十一年正月，我大清钦差出使大臣何如璋等来驻东京。五月，盗刺参议大久保利通。以其变法专制故也。凶徒石川县士岛田一郎既就缚，犹自呜得意，日："吾为国除害矣!"先是明治二年，参与横井平四郎为十津川乡士所要杀，横井盖尝主张革命论者。兵部大辅大村益次郎亦遭刺杀，凶徒怀书自首，乃责其练习西洋兵法云。八月，车驾巡狩北陆诸国。十一月，还幸。嗣后巡幸诸国，间岁辄举行，以为常典。是年复开地方官会议。以参议伊藤博文为议长。先是，府县改置后，井上大藏大辅召集地方官，以议民政为地方官会议之始，自副岛种臣等请建议院，政府欲以地方官会议为议院始基，稍变官吏专制之治，藉以塞民权自由之口。而民权家乃谓："官吏为朝廷所授，非人民公选，不足以代议。"所召集各官又自谓："代民公议，不愿受官省抑制。" 书于太政官，乞裁抑议长之权。议长滋不悦，既定期开议矣，忽饬令散会，至八年始开议。议中有拟设民会一事，议员不听民选，姑以区户长为代，民权家益鸣不平。是岁，再开议，议定郡区町村编制之法、府县会规则、地方税规则。此三法仍由政府核定。租税分为二款：归国用者名国税，在地方用者名地方税，府县会议员则由民人公选云。而地方绅民结党立会以论时政者所在蜂起，中如高知县有三大党，日立志、曰静俭、日中立。立志主张民权，推板垣为首。静俭仍主封建之政，中立则两不偏倚。西乡事起，板垣虽调和诸党，戒党人毋躁，而立志社遣片冈健吉上疏，极论朝政，既而健吉等竟谋反，事觉，皆禁锢。其后立志社长又与诸县士结立爱国社，在大坂聚会，听者甚众。其他政党不可胜数。官民争权、屡兴讼狱，先是，酒田县民苦县令虐政，控诉于朝。政府遣松平亲怀检其事，松平辄系县民百余人于狱。县人又遣森藤右卫门叩阍上告，朝廷再命司法省判事儿岛惟谦鞫究其实，至十一年判决：令官偿民款六万三千余圆，处松平以罪，惩役一年。又横滨有高岛嘉右卫门所设玻璃街灯，区户长以人民公款购买之，众诉其专断。裁判所既断决，众不服，又上诉于东京上等裁判，高岛乃请以公款还众，以求解讼，十二年案始结。旧幕府时，并无律令，刑罚轻重一任藩主上下其手。至是始有民人控官之案，权利所关，众属耳目，事定后，民权之说益盛。至十一、十二年间，各府县联名上书，请开国会者多至数万人。德川氏季年，举国纷纷，倡尊王以攘夷之论。逮王室既尊，幕府既覆，诸藩瓦解，不足自立，事权扰攘，未知所归。谓归之国皇，自非命世英主崛起中兴者不能。谓归之朝臣，则西京旧族第因人成事，威德又不足服众。谓归之二三强藩，则尊王之论本于攘夷，既马关败绩，麂岛受创，确知夷不可攘。所以号召群策者，既失其挟持之具，苟但图富贵、据权势，如旧将军之所为，则德川氏二百余年之恩泽，二百余藩之羽翼，断不甘俯首听命。故下之奉版籍以还朝权，势也。上之废阀阅而擢功能，亦势也。维新之始，收拾人心，既有万机决于公论之诏，士民之杰出者执此以为口实，争欲分朝权以伸民气，促开国会，势也。而政权所属，上不能专制于朝廷，次不能委寄于臣隶，又不得不采泰西上下议院之法，以渐变君民共主之局，又势也。封建之世，权不可合，合则乱生，建诸侯而少其力，贾生之所以策汉也。德川家康收其效矣。列国之世，权不可分，分则削弱，五单于争立，匈奴之所以服汉也。木户孝允、大久保利通等知其意矣。假如德川氏之季，政出多门，此和彼战，议论未定，敌已渡河，仍复相忍为国，因循泄沓，惮于改革，恐日本已非已有矣。故夫日本今日之兴，始仆幕府，终立国会，固天时人事相生相激，相摩相荡，而后成此局也。然而二-y_豪杰，遭时之变，因势利导，奋勉图功，卒能定国是而固国本，其贤智有足多矣。 外史氏日：余既编《国统志》，于皇统绝续之交，霸府兴废之故，国家治乱之由，复择其要详之小注。综其变故之大者，有四事焉，今汇叙于篇末：一在外戚擅权，移太政于关白。天智时，内大臣镰足有功王室，赐姓藤原氏。其子不比等，文武、圣武两帝皆纳其女，孝谦其外孙女也，不比等始为太政大臣。其后自光仁以至崇德二十七世，非藤原氏出者独光仁、桓武、仁明、宇多、后三条五帝耳。不比等四世孙良房纳女于文德，生清和，文德欲立长子惟乔，而惮良房不敢立，清和即位，良房始摄政。其子基经废阳成，立光孝，始立关白之号，谓万机先关白之也。基经二子时平、忠平，忠平摄政于朱雀时，与其子实赖、师辅并列三公，于是有天庆之乱。冷泉二弟为平、守平，村上欲立为平为冷泉储贰，而实赖等以非藤原氏出，阻之，而立守平，于是有安和之变。师辅三子，日伊尹、兼通、兼家。兼家三子，日道隆、道兼、道长，皆兄弟争政。伊尹女生华山，兼家女生一条，兼家乃使道兼赚华山逊位于一条，其后三帝皆道长女所出。道长二子赖通、教通，相继执政。赖通生师实，师实生忠实，忠实疏其长子忠通而爱其少子赖长，于是有保元之乱。其后忠通子孙更执朝政，于源平之际，至于一姓分为五派，更为摄、关，然其势衰微，不足道矣。当其盛时，皇后、太子，非藤原氏出，即藤原氏出，非摄、关女，均不得辄立。即勉强树立，而宣立后之诏，拜东宫之官，盈廷诸臣，至无一人敢执其事者。阳成废而退院，华山赚而为僧，举朝悚息，莫敢异议。而其由旁支入继大统者，辄涕泣感恩，谓非大臣力不得立，事无大小，先告关白，偶因一语不合，则以退要君，必优诏慰谕，强起视事而后已。盖历代之君，专呢其闺帏燕好之私，内有所制，外有所惮，而诸藤妃嫔操奁镜、执巾栉，遂夺大政而移之外家矣。虽有一二刚明之主，冀收大权而申独断，然积重之势不可挽回，盖非一朝一夕之故，所由来渐矣。极藤原氏之横，贿赂遍于朝廷，田园遍于通国，而诸国吏治废驰，盗贼蜂起，所在武人横行肆扰。当是时源、平二氏数镇东边，每用武人以奏功效，因袭之久，既如君臣，诸国武士，半其隶属。宝龟中议汰冗兵，姓堪者，专习武艺以应征调。至贞观、延喜之后，百度驰废，上下隔绝，奥羽、关东之豪民，辄坐制乡曲，藏甲畜，自称武士。而自藤原氏执政，官多世职，将帅之任，每委之源、平二家，于是所在武士分属源、平，源、平用之，若其臣隶。而诸藤原氏犹未之悟也。方且以门阀相高，以格例为政，鄙视武士，不列齿数，虽立战功，吝而不赏，然一遇有事，仍委之源、平二氏。二氏各发隶属赴之，如探物于囊，莫不立办。诸藤利其便也，又且延为爪牙，倾排异己，乃至父子兄弟争执朝权，于劫一朱器台盘，亦令调兵相助。忠实长子忠通，次子赖长，忠通方为摄政，忠实欲令让于赖长，请之法皇，不可。忠实怒曰："摄政，朝廷所授，氏长誉，吾所与。"乃令左卫门尉源为义遣兵入忠通第，夺传家重器、朱器、台盘，以授赖长。逮乎保元之乱，则上皇倚源氏，朝廷倚平氏，互相争斗，平氏仆而源氏起，大权复移于将门矣。嗟夫!上至圣武，下迄源、平，藤氏之执朝权者凡二十余人，历四百余载，虽未有新莽、曹操其人敢于僭窃者，而骄纵奢逸，召祸酿乱，终举其千岁不拔之基，授之于向所奴隶之武人，而藤原氏亦与王室俱衰共颓，仅存空名。不亦哀哉! 一在将门擅权，变郡县为封建。上古国郡置造长，奉方职者百四十有四，犹封建也。孝德时废国造置国司，任国守者六十有六，犹变封建为郡县也。于是郡县七道，治以守介，而在朝之官有田有食封，多者不过千户。有功田，有大功者始许世袭。自相门执权，封户日多，各国庄园居其十八，守介所治一二而已。故国司常不赴任，举其地方豪族武人以自代。源赖朝兴，国司置守护，田园置地头，督赋税，备寇贼，武人任职遍六十州，总其权于帅府，封建之势始矣。北条氏因其旧制，守护之任，犹得考课，易置如古之国司然，往往因袭，传之子孙，渐成封建之势。建武中兴，以新田、足利诸族有灭北条氏功，思以土地收人心，概以一姓连跨数州，名虽守护，实则封建。足利氏叛，乃夺诸氏所有予子弟功臣，令其世袭，士马出于斯，刍粮出于斯，争战出于斯，封建之势成矣。足利氏之初，务以大封啖将士，迨所志已遂，而雄藩尾大，势不可制。及其衰也，内臣构难，外国党援，狼吞虎噬，反以自毙。织田氏起于陪臣，一时部将多属英杰，攻略所得辄以分赏，其志盖欲尽锄故国取而代之也。丰臣氏继兴，见织田氏所志甚难而功不克成，于是又变一法焉。兵威所加，但求降服，苟能归附，即还故封，虽蟠踞八九州者，亦因而抚之，不少杀削。以故一时群雄咸俯首听命，然而身没未几，海内分崩。盖日本封建之事，足利氏未享其利而先承其弊，织田氏欲去积世之弊而未及图其利，丰臣氏苟贪一日之利而未能祛其弊，至德J1J氏而封建之局乃一成而不变焉。德川I氏之盛时，诸侯凡二百六十余国，既分封土地，得众建力少之意；复广植子弟，为强干弱枝之谋；而又据其险要，操扼吭拊背之势，令诸侯筑邸第、质妻孥于江户，间岁则会同于东，使诸侯恋于室家，疲于道路，有所牵制而不敢逞。以故父老子弟不见兵革，世臣宿将习为歌舞；弦酒之欢，溢于街巷；骓虞酣嬉，二百余载，可谓盛矣。夫源氏种之，织田氏耕之，丰臣氏耘之，至德国氏而收其利。柳子厚日："封建之势，天也，非人也。"岂其然乎？抑非德川氏之智勇不克收此效乎？然如岛津之萨摩，毛利之长门，锅岛之肥前，始于足利、织、丰之间，袭于德川之世，族大宠多，兵强地广，他日之亡关东而覆幕府又基于此。斯又人事之所不及料者矣。 一在处士横议，变封建为郡县。自将军主政六七百载，王室之危甚于赘旒，北条、足利二世，最为悖逆，然卒未有躬僭贼而干大统者。盖既已居其实，不必争其名。且存之则我得挟以驱人，废之则人将挟以谋我，此或奸雄窃贼操术之工者，而王室一线之延，正赖以不坠，得以成今日中兴之业。当将军主政时，尊之日幕府，日霸朝，甚则称国主，称大君，称国王。足利义满称臣于明，受封曰日本王，义满后又赠太上皇号。德川家宣与朝鲜国书，自称曰日本国王。而自将军以下，大夫臣士，士臣皂隶，皂隶臣舆台，各分其采邑以养家族，举国之食租衣税者，臣将军之臣，民将军之民久矣，夫不复知有王室矣。德氏兴，投戈讲艺，文治蒸蒸，亲藩源光国始编《大日本史》，立将军传、家臣传，以隐寓斥武门、尊王室之意。又以为伯夷者，非周武而忠殷室者也，因躬行让国，慨然慕其为人，为之立祠于家。光国又尝表章楠正成之墓，曰呜呼!忠臣楠子之墓。其后山县昌贞、高山正之、蒲生君平，或佯狂涕泣，或微言刺讥，皆以尊王之意鼓煽人心。昌贞，号柳庄，甲斐人，曾著《柳子十三篇》，以拟孙子。首篇日《正名》，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今以神圣大统之所属，亿兆瞻仰之所归，屈于一武人，名之不正孰甚焉!"后与竹内武部聚徒讲武，有上变者，告其考究江户、甲斐两城要害，举动非常。卒坐是伏诛。正之字仲绳，上野人，慷慨多奇节，有泣癖。语王室式微则泣，闻边防有警则泣，访南朝蒙尘诸将殉难之迹则泣．谭孝子节妇忠臣义仆之事则泣。每入京师。必先至二条桥，遥望阙，稽首日："草莽臣正之昧死再拜。"后西游，自刃于久留米旅寓。君平名秀买，野人，尝作《今书》论赋役之弊，作《山陵志》以寓尊王，作《不恤纬》以寓攘夷，路过东寺，见足利尊氏像，大声数其罪，鞭之数百乃去。上书幕府，有司以非布衣所宜言，议处之重法，有解之者乃免。君平自此号默默斋，不复言事。既而源松苗作《国史略》，赖襄作《日本政记》、《日本外史》，崇王黜霸，名分益张。而此数君子者，肖子贤孙，门生属吏，张皇其说，继续而起。盖当幕府盛时，而尊王之义，浸淫渐渍于人心固已久矣。外舶纷扰，幕议主和，诸国处士乘间而发，幕府方且厉其威棱，大索严锢。而人心益愤，士气益张，伏萧斧、触密网者不可胜数，前者骈戮，后者耦起，慨然欲伸攘夷尊王之说于天下，至于一往不顾，视死如归，何其烈也。迨幕府愈治愈棼，威力日绌，萨、长、肥、土诸藩群起而承其敝。而诸国处士又潜结公卿，密连大藩以倾幕府。逮乎锦旗东指，幕臣乞降，而中兴功臣之受赏，由下士而跻穹官者，相望于册，又可谓巧矣。故论幕府之亡，实亡于处士。德川氏修文偃霸，列侯门族，生长深宫，类骨缓肉柔弱如妇女。即其为藩士者，亦皆顾身家，重禄俸，惴惴然惟失职之是惧。独浮浪处士涉书史，有志气，而退顾身家，浮寄孤悬，无足顾惜，于是奋然一决，与幕府为敌。徇节烈者于此，求富贵者于此，而幕府遂亡矣。前此之攘夷，意不在攘夷，在倾幕府也；后此之尊王，意不在尊王，在覆幕府也。嗟夫!德川氏以诗书之泽，销兵戈之气，而其末流祸患，乃以《春秋》"尊王攘夷"之说而亡，是何异逢蒙学射，反关弓而射羿乎？然而北条、足利、织田、丰臣诸氏，皆国亡而族灭，独德川氏奉还政权以后犹分田授禄，赏延于世。而东照之宫、日光之庙，朝廷犹岁时遣币以祀其先，斯又诸士之所以报德川氏者也。若夫高山、蒲生诸子，明治初年下诏褒赠，赏其首功，烈士之灵，九京含笑，亦可以少慰也夫! 一在庶人议政，倡国主为共和。尊王之说，自下倡之，国会之端，自上启之，势实相因而至，相逼而成也。何也？欲亡幕府，务顺人心。既亡幕府，恐诸藩有为德川氏之续者，又务结民心。故国皇五誓首日"万机决于公论"。论者日：此一时权宜之策，适授民以议政之柄而不可夺。数年以来，叩阍求请促开国会者，纷然竞起，又有甚于前日尊王之说。余尝求其故焉，盖自封建以后，尊卑之分，上下悬绝。其列于平民者，不得与藩士通婚嫁，不得骑马，不得衣丝，不得佩刀剑。而苛赋重敛，公七民三，富商豪农，别有借派；间或罹罪，并无颁行一定之律，畸轻畸重，惟刑吏之意，小民任其鱼肉，含冤茹苦，无可控诉；或越分而上请，疏奏未上，刀锯旋加，瞻仰君门，如天如神，穷高极远。盖积威所劫，上之于下压制极矣。此郁极而必伸者，势也。维新以来，悉从西法，更定租税，用西法以取民膏矣；下令征兵，用西法以收血税矣；编制刑律，用西法以禁民非矣；设立学校，用西法以启民智矣。独于泰西最重之国会，则迟迟未行，日国体不同也，日民智未开也，论非不是，而民已有所不愿矣。今日令甲，明日令乙，苟有不便于民，则间执民口日：西法，西法。小民亦取其最便于己者，促开国会，亦日：西法，西法。此牵连而并及者，亦势也。重以外商剥削，士民穷困，显官失职之怨望，新闻演说之动摇，是以万口同声，叩阍上请而不能少缓也。为守旧之说者日：以国家二千余载一姓相承之统绪，苟创为共和，不知将置主上于何地，此一说也。为调停之说者日：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非为一人，苟专为一人，有兴必有废，有得必有失，正惟分其权于举国之臣民，君上垂拱仰成，乃可为万世不坠之业，此又一说也。十年以来，朝野上下，之二说者，纷纭各执，即主开国会之说，为迟为速，彼此互争；或英或德，又彼此互争。喧哗嚣竞，晓哓未已。而朝廷之下诏，已以渐建立宪政体许之民，论其究竟，不敢知矣。 卷四 邻交志上一 华 夏 考地球各国，若英吉利、若法兰西，皆有全国总名，独中国无之，西北各藩称日汉，东南诸岛称日唐，日本亦日唐，或日南京。南京谓明，此沿袭一代之称，不足以概历代也。印度人称日震旦，或日支那，日本亦称日支那，英吉利人称日差那，法兰西人称曰差能，此又他国重译之音，并非我国本有之名也。近世对外人称每曰中华，东西人颇讥弹之，谓环球万国各自居中，且华我夷入，不无自尊卑人之意。余则谓天下万国声名文物，莫中国先。欧人名为亚细亚，译义为朝，谓如朝日之始升也。其时环中国而居者多蛮夷戎狄，未足以称邻国。中国之云，本以对中国之荒服边徼言之，因袭日久，施之于今日，外国亦无足怪。观孟子舜东夷、文王西夷之言，知夷非贬辞，亦可知华非必尊辞矣。余考我国古来一统，故无国名。国名者对邻国之言也。然征之经籍，凡对他族则曰华夏。传曰"夷不乱华，"又曰"诸夏亲昵"，我之禹域九州，实以华夏之称为最古。印度、日本、英、法所称，虽为华、为夏不可知，要其音近此二字，故今以华夏名篇，而仍以秦、汉、魏、晋一代之国号分记其事云。 外史氏日：余闻之西人，欧洲之兴也，正以诸国鼎峙，各不相让，艺术以相摩而善，武备以相竞而强，物产以有无相通，得以尽地利而夺人巧。自法国十字军起，合纵连横，邻交日盛，而国势日强。比之罗马一统时，其进步不可以道里计云。其意盖谓交邻之有大益也。余因思中国瓜分豆剖，干戈云扰，莫甚于战国七雄。而其时德行若孟、苟，刑名若申、韩，纵横若苏、张，道德若庄、列，异端若杨、墨，农若李悝，工若公输，医若扁鹊，商若计研、范蠡，治水若郑白、韩国，兵法若司马、孙、吴，辩说若衍、龙，文词若屈、宋，人材之盛，均为后来专家之祖。一统贵守成，列国务进取。守成贵自保，进取务自强，此列国之所由盛乎。特其时玉帛少而兵戎多，故未见交邻之益耳。日本之为国，独立大海中，于地球万国均不相邻，宜其闭门自守，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矣。然而入其国，问其俗，无一事不资之外人者。中古以还，瞻仰中华，出聘之车，冠盖络绎，上白天时、地理、官制、兵备，暨乎典章制度、语言文字，至于饮食居处之细，玩好游戏之微，无一不取法于大唐。近世以来，结交欧美，公使之馆，衡宇相望，亦上自天时、地理、官制、兵备，暨乎典章制度、语言文字，至于饮食居处之细，玩好游戏之微，无一不取法于泰西。当其趋而东也，举国之人趋而东；及其趋而西也，举国之人又趋而西。乃至目营心醉，口讲指画，争出其所储金帛以购远物，而于己国之所有，弃之如遗，不复齿数，可谓骛外也已。由前之弊，论者每病其过于繁缛，失则文弱；由后之弊，论者又病其过于华靡，失则奢荡。交邻果有大益乎？抑天下之事，利百者弊十，势必有相因而至者乎？然以余所闻，日本一岛国耳，自通使隋唐，礼仪文物，居然大备，因有礼义君子之名。近世贤豪，志高意广，竞事外交，骏驳乎进开明之域，与诸大争衡。向使闭关谢绝，至今仍一洪荒草昧未开之国耳。则信乎交邻之果有大益也。抑日本自将军主政七百余年，一旦太阿倒持之柄，拱手而归之于上，要其尊王之说，即本于攘夷之论；攘夷之论所由兴，即始于美舰俄舶迭来劫盟时也。则其内国之盛衰，亦与外交相维系云。作《邻交志》，上篇日"华夏"，附以"朝鲜"、"琉球"为外篇，下篇日"泰西"。 日本之遣使于我，盖以崇神时为始云。其时使驿通于汉者三十余国。《山海经》称：南倭北倭属于燕境。《史记．封禅书》云：齐威、宣王、燕昭王皆尝使人入海至三神山，见所谓仙人、不死之药，渤海东渡，后遂不绝，似即今日本地，然彼国尚未通往来也。至《论衡》云：周初，天下太平，越裳献白雉，倭人贡鬯草。未知何据。又《云笈七签》谓：日本有腾黄神兽，寿千岁，黄帝得而乘之，以周旋六合。日本《神皇政纪》谓孝灵时就秦求三皇五帝之书，始皇送之。尤为神仙家诞言。惟徐福东渡之后已及百年，崇神立国始有规模，而其时武帝灭朝鲜，声教远暨，使驿遂通。事理可信，故今以正史为断。后委奴国王遣使奉贡朝贺于汉，使人自称大夫，光武帝赐以印绶。日本天明四年，筑前那珂郡人掘地得一石室，上覆巨石，下以小石为柱，中有金印一，蛇纽方寸，文日："汉委奴国王"，余尝于博览会中亲见之。日本学者皆日：那珂郡，古为怡土县，日本仲哀纪所谓伊都县主，即《魏志》所谓伊都国是也。上古国造百三十余国，其在九州者分十九国，在四海者分为十国。《汉书·地理志》："倭人分为百余国。"《三国志》："倭人旧邑百余国，汉时有朝见者，今使驿所通三十国。"二书所谓百余国，与《国造本纪》相符。所谓三十国，盖指九州四海之地，地在日本西南海滨，距朝鲜最近。此委奴国意必古伊都县主，或国造之所为，并非王室之所遣，其曰委奴，译音无定字云。余因考《魏志》云："到伊都国，世有王，皆统属女王国，郡使往来常所驻。"《后汉书》云："委奴国，倭国之极南界也。"又云："其大倭王居邪马台国。"邪马台，即大和之译音，崇神时盖已都于大和矣。谓委奴国非其王室，此语不诬，特识于此。又于安帝时，遣使献生口百六十人，愿请见。神功皇后四十七年，遣大夫难升米等，诣带方郡，求诣天子朝献，太守刘夏遣吏将送诣京都。魏明帝诏书报倭女王日："制诏亲魏倭王卑弥呼：带方太守刘夏，遣使送汝大夫难升米、次使都市牛利，奉汝所献男生口四人，女生口六人，班布二匹二丈，以到。汝所在逾远，乃遣使贡献，是汝之忠孝，我甚哀汝。今以汝为亲魏倭王，假金银紫绶，装封付带方太守假授汝。其抚绥种人，勉为孝顺。汝来使难升米、牛利涉远，道路勤劳，今以难升米为率善中郎将，牛利为率善校尉，假银印青绶，引见劳赐遣还。今以绛地交龙锦五匹，绛地绉粟蜀十张、茜绛五十匹、绀青五十匹，答汝所献贡直。又特赐汝绀地句文锦三匹、细班华蜀五张、白绢五十匹、金八两、五尺刀二口、铜镜百枚，真珠、铅丹各五十斤，皆装封付难升米、牛利还到录受。悉可以示汝国中人，使知国家哀汝，故郑重赐汝好物也。"魏齐王芳又命太守弓遵遣建中校尉梯隽等奉诏书印绶诣倭国，拜假倭王，并赍诏赐金、帛、锦蜀、刀、镜、采物，倭王因使上表答谢诏书恩。倭王旋复遣使，大夫伊声耆、掖邪狗等八人，上献生口、倭锦、绛青缣、绵衣、帛布、丹木、矛忖短刀矢。掖邪狗等壹拜率善中郎将印绶。诏赐难升米黄幢，付郡假授。带方太守王颀到官，倭女王卑弥呼，与狗奴国男王卑弥弓呼素不和，遣倭载斯、乌越等诣郡，说相攻击状。乃遣塞曹椽史张政等，因赍黄幢、诏书，拜假难升米为檄告谕之。其后遣掖邪狗等二十人送政等还，因诣台，献上男女生三十人，贡白珠五千，孔青大句珠二枚，异文杂锦二十匹。旋又遣使入贡于晋。应神帝之初，得《论语》、《千文》于百济王仁。四十一年庚午，复遣阿知使主、都贺使主于吴，二人，汉孝灵皇帝之后也，魏受禅后，辟乱至倭。考庚午即西晋永嘉四年，其日吴者，意当时就吴地求之也。此事载日本《应神本纪》。求织缝女。抵高丽，高丽乃副久礼波、久礼志二人为乡导，及得工女还，帝已崩，乃献之大鹪鹩皇子，即仁德帝。仁德五十八年，高丽人导吴人至，反正时遣使朝贡于晋。允恭时，倭王遣使朝贡。宋武皇帝诏日："倭赞万里惰贡，远诚宜甄，可赐除授。"赞又遣司马曹达奉表献方物。倭王珍又遣使贡献于宋，自称使持节、都督倭百济新罗任那秦韩慕韩六国诸军事、安东大将军、倭国王。表求除正，宋文皇帝诏除安东将军、倭国王。珍又求除正倭洧等十三人平西、征虏、冠军、辅国将军号，诏并听。倭国王济又遣使奉献，复以为安东将军、倭国王。旋加使持节、都督倭新罗任那加罗秦韩慕韩六国诸军事，安东将军如故。并除所上二十三人军郡。雄略帝六年，倭王兴遣使贡献于宋，孝武帝诏日："倭王世子兴，奕世载忠，作藩外海，禀化宁境，恭惰贡职。新嗣边业，宜授爵号，可安东将军、倭国王。"八年，遣使身狭青、桧隈博德于吴。十四年，身狭青、桧隈博德再奉命往吴，因得吴织、汉织并缝女姊妹四工女而还。雄略十五年，秦公酒奏言："臣族流亡散逐，十无二三，请赐检括鸠集。"帝为命小子部雷以隼人检括，获一万八千六百七十人，命酒统领。养蚕，蚕大蕃息，帝赐姓禹豆麻佐，谓有补益也。初，秦人弓月，以应神帝十四年自百济来，自言是始皇帝后，弓月祖即公子扶苏。扶苏得罪，其子阴率徒属渡辽，君其地。至弓月，为旁邻侵掠，属于百济，后遂率阖部来日本。《书纪》、《姓名录》皆书为王，迨孙普洞，赐姓波陀，美其制茧之功也。至是分为二秦，一曰秦，一日太秦，帝诏书秦建宝库于宫旁，名日"朝仓宫"，始置库司，以酒为长。十六年，诏检汉部置伴造，赐姓直。应神时，阿知都贺率其族党来，即汉直之先也。至钦明帝元年，颁诸秦、诸汉于郡国，编贯秦户，溢至七千，以大藏椽某为伴造。又据《姓氏录》，有文氏、桑原氏、丰冈氏，并出于汉高祖，桧、前村主、下日佐，并出于汉齐王肥，吉水连出于汉盖宽饶，下村主出于汉光武，松野连出于吴王夫差。可知汉人来日本者甚众，尔后蕃臆不知其几何矣。二十二年，倭王武自称使持节、都督倭百济新罗任那加罗秦韩慕韩六国诸军事、安东大将军、倭国王，遣使上表于宋顺皇帝曰："封国偏远，作藩于外，自昔祖祢，躬擐甲胄，跋涉山川，不遑宁处。东征毛人五十五国，西服众夷六十六国，渡平海北湖乖午，此之不同，亦无足怪。要之列史纪述，溢于简册、苟非伪造，不容安今节录其事，仍称倭王，不系之帝，以志疑也。至彼国一偏之辞，未敢尚。日本人每讳言臣我，而中土好目夸大，辄视如属国。余谓中古之时，人文草昧，礼制简质，其时瞻仰中华如在天上，慕汉大受封，固事之常，此不必讳也。隋唐通使，往多来少，中国虽未尝待以邻礼，而新旧《唐书》不载一表，其不愿称臣称藩，以小朝廷自处，已可想见。盖已窃号自娱，几几乎有两帝并立之势矣。五代以后通使遂稀，而自元兵遇飓，倭寇扰边以来，虽足利义满称臣于明，树碑镇国，赐服封王，而不知乃其将军实为窃号。神宗之封秀吉，至于裂冠毁冕，掷书于地，此又奚足夸也。史家旧习，尊己侮人，索虏、岛夷，互相嘲骂。中国列日本于《东夷传》，日本史亦列隋唐为《元蕃传》，中国称为倭王，彼亦书隋主、唐主。譬之乡邻交骂，于事何益。今此篇谨遵条约睦邻，国书称帝之意，参采中国、日本诸书，纪事务实，不为偏袒，日皇、日帝，亦不贬损，所以破儒者拘墟之见，祛文人浮夸之习也。 推古十五年，遣使于隋。先是遣使诣隋，令所司访其风俗。使者言：倭王以天为兄，以日为弟，天未明时出听政，跏趺坐，日出便停理务，云委我弟。高祖日：·t此大无义理。"于是训令改之。以大礼小野妹子为大使，鞍作福利为通事，上书日"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无恙"云云。炀帝览之不悦，谓鸿胪卿日："蛮夷书有无礼者，勿复以闻。"先是世子厩户奉佛尤谨，自谓衡山僧惠思是其前身。此行也命妹子登衡山施僧，求《法华经》。使者至，日："闻海西菩萨天子重兴佛教，故遣朝拜，兼沙门数十人来学佛法。"时称妹子日"苏因高"。即妹子二字译音。炀帝旋遣鸿胪寺掌客斐世清报使，苏因高从而还。及至，难波帝遣难波雄成《隋书》作小德阿辈台，译音也。造新馆于高丽馆上，以船三十艘、数百人设仪仗，鸣鼓角迎之，以中臣麻吕、一作宫地乌唐。太河内糠手等为掌客。后十日，又遣额田部比罗夫《隋书》作大礼哥多毗，译音也。帅骑七十余迎之海石榴市，双骑引导至阙。是日，帝临轩，世清进国书、信物，亲王、诸王、文武百官，皆绅冕立仗。国书日："皇帝问倭皇!使人大礼苏因高等至，具怀。朕钦承宝命，临御区宇，思弘德化，覃被含灵，爱育之情，无隔遐迩。知皇介居海表，抚宁民庶，境内安乐，风俗融和，深气至诚，远惰朝贡，丹款之美，朕有嘉焉，稍喧比如常也。故遣鸿胪寺掌客斐世清，指宣往意，并送物如别。"帝语清日："我闻海西有大隋，礼义之国，故遣朝贡。我僻在海隅，不闻礼义，是以稽留境内，不即相见。今故清道饰馆以待大使，冀闻大国维新之化。"清答日："皇帝德并二仪，泽流四海，以王慕化，故遣行人来此宣谕。"乃飨清于朝，既而引就馆。帝问世子日："书辞如何？"日："天子赐诸侯书式也，然日皇日帝，其义一矣。宜答书报之。"其后清遣人告日："朝命既达，请即戒途。"于是设飨以遣清。复以妹子为大使，雄成为小使，鞍作福利为通事，送之还。学生倭汉福因、奈罗译语惠明、高向玄理、新汉大国、学生新汉日文、南渊清安、志贺惠隐等从之。世子亲草答书日："东天皇敬白西皇帝：使人鸿胪寺掌客斐世清等至，久忆方解，季秋薄冷，尊候何如？想清愈此即如常。今遣大礼苏因高、乎那利乎那利即雄成译音。等往。不具。"十七年，小野妹子还自隋，惟福利留而不还。二十二年，遣犬上御田锹、矢田部造使于隋。二十三年，御田锹等还。三十一年，学生惠济、惠光，医惠日、福因等从新罗使还自唐，奏日："唐，礼仪之国也，宜常相聘问。学生在唐者皆已成器，愿召还之。"舒明帝二年，遣大仁犬上、御田锹、大仁药师惠日使于唐，唐太宗皇帝矜其远，诏有司毋拘岁贡。四年，御田锹等还，唐使新州刺史高表仁《新唐书》作仁表，日《书》作表仁，日本书纪亦作表仁，今从之。偕至，学僧灵云、僧FI文等从而还。表仁抵难波，遣大伴马养以船三十艘、旌旗鼓角迎诸枷、大河内矢伏莅难波，赍神酒。是后，外国使至必赐神酒。见延喜式。表仁至都，与争礼不平，不肯宣天子命。五年，表仁还，遣吉士雄麻吕等送至对马。十二年，学生惠隐、清安，学生高向玄理从新罗使还自唐。孝德白雉四年，发两遣唐使，分乘两船，一船以小山上吉士长丹为大使，小乙上吉士驹副之，学生巨势药、冰老人、学僧道严、道昭等从之，以宝原御田为送使。一船以大山下高田根麻吕为大使，小乙上埽守小麻吕副之，学僧道福等从，以土师八手为送使。船各百二十人。根麻吕船至萨摩竹岛，一作多橄岛。遭风漂没，仅门部金等五人抱木得不死。长丹船至唐，献虎魄大如斗，玛瑙若五升器，高宗皇帝抚慰之。五年，再遣小锦下河边麻吕为大使，大山下药师惠日为副使，大乙上书麻吕为判官，大锦上高向玄理为押使，分乘两船，取道新罗，经莱州，达长安，献方物。高宗赐玺书，令出兵援新罗。玄理寻卒，吉士长丹等还。帝嘉其多得图书珍宝，授少华下位，封二百户，赐姓吴氏。齐明帝元年，河边麻吕还自唐。四年，敕僧知通、智达等往唐，学法于唐僧玄奘。五年，遣小锦下坂合部石布、大山下津守吉祥使于唐，并携虾夷男女二口。石布船漂至南海夷岛，众为所杀，惟坂合部稻积等五人夺夷船逃至括州。吉祥船至越州入，朝高宗皇帝于东京，高宗问虾夷种类、地名甚悉。虾夷须长四尺许，珥箭于首，善射，令人载瓠立数十步外，射悉中，困献弓箭白鹿皮等物。天智帝甲子岁，时齐明己崩，天智素服摄事，未即位。唐百济镇将刘仁轨遣朝散大夫郭务惊等抵对马，令内臣中臣镰足遣沙门智祥劳赐，复飨之而送归焉。丙寅岁，仁轨又遣朝散大夫、沂州司马、上柱国刘德高等来，帝命飨赐德高等，使大友皇子见之，令小锦守大石、小山坂合部石积等送还。 丁卯岁，仁轨遣熊津都督府司马法聪等送石积等于筑紫都督府。法聪归，又遣小山下伊吉博德、大乙下笠诸石护送之。天智帝二年，遣河内鲸于百济府，贺唐平高丽。四年，刘仁轨使李守真来，复遣郭务惊帅二千人，驾四十七船，巡视各国。达比智岛，遣僧道久往告对马国司。国司牒报大军府，府驰驿人告。会天智崩，大友遣内小七位阿昙稻敷于筑紫，以丧告惊。惊吊恤尽礼，厚赐甲胄、弓矢、绢布绵等，送惊还。天武帝七年，僧定惠、道光还自唐。传宗律自道光始。十二年，学生土师甥、白猪宝然从新罗还。持统帝元年，始用唐人元嘉历，已而更用仪凤历。文武帝大宝元年，以粟田朝臣真人为遣唐执节大使，考日本各籍，称守民部尚书粟田真人，盖粟田是其氏，朝臣乃姓，嵯峨帝赐其子姓为源朝臣是也。真人则其名，《唐书》称朝臣真人粟田，误矣。左大辨高桥笠间为大使，右兵卫率坂合部大分为副使，二年至唐朝，见武太后。真人冠进德冠，顶有华薅四披，紫袍帛带，进止有容。太后宴之麟德殿，授司膳卿。后二年，还自唐，赐谷一千斛，田二十町，赏其奉使绝域也。余进位赐物有差。元正帝灵龟二年，遣使于唐，以从四位下多治比县守为押使，从五位下阿部安麻吕为大使，正六位下藤原马养副之，大判官一人，少判官二人，录事、少录事各二人，从八位上阿部仲麻吕、从八位下吉备真备选为留学生。既而以大伴山守代安麻吕。使之未发也，先令祀神祗于盖山之南，赐县守节刀。后二年，县守等还自唐。入觐著唐帝所赐朝服。大和国造、大和长冈素好刑名之学，从县守往，质问疑义，多所发明，及归，而言法律者皆就质焉。六年，有唐人王元仲造飞船进之帝，帝嘉纳之，授从五位职。天平四年，以多治比广成为遣唐大使，从五位中臣名代副之，判官，录事各四人，未发，遣近江。丹波、播磨、备中监造四船，是后遣使以四船为率。先是，简择使臣皆难其人，石上乙麻吕才学颖秀，为众所推，遂拜大使，寻复易广成。广成授节刀，明年，乃至唐。又明年，归，发苏州，会风作，四船漂散，广成船至越州，候风，逾年乃至。广成在唐易姓日丹墀，子孙遂称丹墀氏。其还也，学生真备、僧元防等从之。真备在唐请从诸儒授经，诏四门助教赵玄默即鸿胪寺为师，献大幅布为贽，悉赏物贸书以归。《新唐书》叙此事，谓开元初粟田复朝云云。考真备二字，日本音同真人，故误以为武后时来朝之粟田真人也。今从日本改正。真备献《唐礼》一百三十卷、《大衍历经》一卷、《乐书要录》十卷，测影铁尺一枝，铜律管一部，及弦缠漆角弓、国上饮水漆角弓、露面漆四节角弓、射甲箭、平射箭等物。元防亦献佛像及经论章疏五十余卷。时有唐人袁晋卿，年十九，善声学，习《尔雅》、《文选》，从广成来。圣武令与来使等奏唐、新罗乐，擢为音博士，遂由元蕃头升大学头。八年，中臣名代还自唐。初，名代船漂至南海，艰难辛苦，仅得复至。唐明皇帝悯之，敕书遣还。日："敕日本国王主明乐美衔德；《新唐书》作王明乐，当从《文苑英华》作主；《文苑英华》作美御德，当从《新唐书》作衔。主明乐美衔德，即日本"天皇"二字译音。盖当时谘询其名，而使者诡以此对也。彼礼义之国，神灵所扶，沧溟往来，未尝为患。不知去岁何负幽明，丹墀真人广成等入朝东归，初出江口，云雾斗暗，所向迷方，俄遭恶风，诸船飘荡。其后一船在越州界，即真人广成，寻已发归，计当至国。一船飘入南海，即朝臣名代，艰虞备至，性命仅存，名代未发之间，又得广州表奏：朝臣广成等，案此广成乃判宫也。飘至林邑国，既在异国，言语不通，并被劫掠，或杀或卖，言念灾患，所不忍闻。然则林邑诸国比常朝贡，朕己敕安南都护，令宣敕告示，见在者令其送来，待至之日，当存抚发遣。又一船不知所在，永用疚怀，或已达彼蕃，有来人可具奏。此等灾变，良不可测。卿等忠信，则尔何负神明，而使彼行人罹其凶害。想卿闻此，当用惊嗟。然天壤悠悠，各有命也。中冬甚寒，卿及百姓并平安好!令朝臣名代还，一一口具，遣书指不多及。"十一年，判官平群广成还。初，广成船与诸船相失，漂至昆仑国，船中人多死，惟存广成等四人，得见其酋，给粮安置。后遇钦州熟昆仑至，潜从而还。时阿部仲麻吕留学于唐，为言于朝，给粮遣回。由登州达渤海，途复遇风，覆溺，独广成得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