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名臣奏议 - 第 5 页/共 66 页

宋名臣奏议巻七 <史部,诏令奏议类,奏议之属,宋名臣奏议>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奏议巻八   宋 赵汝愚 编   君道门   政体   上太宗乞体貌大臣简略细务   张观   臣凭藉光宠备位风宪毎遇百官起居日分立于庭司察不如仪者举奏之因见陛下天慈优容多与近臣论政徳音往复颇亦烦劳至于有司职官承意将顺簿书丛脞咸以上闻岂徒亵渎至尊实以轻紊国体况帝王之道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列于缃素垂为轨范不可不谨也若夫方今之急者匈奴未灭边鄙犹耸阴阳未序仓廪犹虚淳朴未还奢风尚炽县道未治逋逃尚多刑法未措禁令犹密坠典未复封祀犹阙凡此数者朝廷之急务也诚愿陛下听断之暇宴息之余体貌大臣与之商榷使沃心造膝极意论思则治体化源何所不至臣又甞读唐史见贞观初始置崇文馆命学士耆儒更直互进听朝之隙则引入内殿讲论文义商确时政或日旰忘倦或宵分始罢书诸信史垂为不朽况陛下左右前后皆端士伟人幸望端拱凝旒回视反听释寻常之务养浩然之气深诏近位阐扬真风上为祖宗播无疆之休下为子孙建不拔之业自然成康文景不独专美于昔时尧舜禹汤自可追踪于今日与夫较量金谷剖析毫厘以有限之光阴役无涯之细务者安可同年而语哉【淳化二年正月上时为监察御史】   上仁宗论治必有为而后无为   文彦博   臣顷因奏事亲闻徳音谓古称无为而治者必当先有为而致无为臣虽即时仰对曰虞舜垂衣而治者亦皆先有为而致无为诚如圣意臣退而伏思曰陛下有尧舜求治之心而臣愚无臯夔致君之术夙夕悚惧启处不遑又以奏对之际蹇讷未周谨寻前典所述虞舜之徳着于简牍仰尘鉴观庶防愚忠上裨圣政仲尼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欤夫何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先儒之解以为任官得其人故无为而治考于虞书则舜之始也流共工于幽州以其心很貌恭足以惑世也放驩兠于崇山以其掩义隐贼党于共工也窜三苖于三危以其贪冒食货崇侈不才也殛鲧于羽山以其顽嚣傲狠治水无功也四罪而天下咸服兹所谓去邪不疑而罚当其罪也于是询四岳以谋政治辟四门以求众贤明四目达四聦以广视听于天下命禹作司空以平水土弃为后稷以播百谷契作司徒以敷五教臯陶作士以典五刑垂作共工益作朕虞伯夷作秩宗以典三礼夔典乐以教胄子龙作纳言出纳朕命惟允既命以官因戒敕之曰各恭其职乃能立天下之功然后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庶绩咸熙兹所谓任贤勿贰而官得其人也夫明四目达四聦去四凶命庶官其勤至矣得不谓之先有为乎及夫庶绩熈天下服垂衣裳正南面而已得不谓之后无为乎臣究观前史之载舜之至徳也有大功二十举十六相去四凶也十六相谓八元八凯稷契臯夔之伦去四凶则朝廷无奸邪之党举十六相则左右皆贤哲之辅如是而天下不治者未之有也故后世圣帝明王莫不劳于求贤而逸于致治劳于求贤则先有为也逸于致治则后无为也恭以陛下绍祖宗之丕基行尧舜之至化黜邪逺佞去四凶之志也求贤审官举十六相之意也然而一日万务尚劳宵旰兹乃臣愚不称职之効也臣以为方今之务正在谨守祖宗之成法使爵赏刑罚不失其当矣爵赏当则奸邪无功者不敢侥幸而希进刑罚当则贵近有罪者不敢请求而茍免纪纲正而朝廷尊号令行而天下服如此则陛下髙拱穆清之中无为无事而与尧舜比隆下视三代之盛矣【皇祐元年上时为集贤相】   上仁宗论不宜下行有司事 范 镇   臣伏见三司开封府居常以明有条贯事作情理轻重上殿进呈及进入取旨又诸司事有丛脞微细者并皆奏闻乃是陛下以天子之尊下行三司使及开封知府与诸司事皆有司不能任责以至上烦圣虑非惟上烦圣虑又失为政之要而亏损国体伏乞旨挥今后三司开封府公事内有情理轻者听便宜行遣诸司事内有无条贯须至申明者许申都堂委大臣参详处分所贵责归有司不至烦渎圣虑而尽为政之体要【嘉祐元年正月上时知谏院】   上英宗论政要在择人赏善罚恶   司马光   臣闻舜与臯陶赓歌相戒以明良为美以丛脞为非盖以王者奄有四海君临亿兆若事无巨细皆以身亲之则所得至寡所失至多矣古语有之曰察目睫者不能见百步察百步者亦不能见目睫非不欲兼之势不可也是以明王緫其大体执其枢要精选贤能任以百职有功者赏有罪者诛故处躬不劳而収功甚大用此道也臣伏见陛下自亲政以来厉精求治孳孳不倦未明求衣日昃不食虽大禹之勤劳文王之懿恭无以过此然而政有本末事有细大举其纲则万目张挈其领则众毛理臣愿陛下先其本后其末急其大缓其细择人而任之此政之本也赏善而罚恶此事之大也陛下当先察羣臣之邪正与其材能之所堪然后思天下有某事不治者当使某人治之其公忠勤恪功効显著者劝之以厚赏奸回惰慢无功败事者威之以严刑如是则万事无不举兆民无不安陛下可以髙拱无为而名配尧舜矣至于簿书之烦碎文法之微密钱谷之岀纳体例之有无此乃羣臣百吏之所守非陛下所当留意也陛下若舍彼而取此则臣恐徒有大禹之勤劳而不获其功文王之懿恭而不见其治也臣之献替为职遇陛下勤政之初虚心求谏此乃千载一时不敢以细末之事烦污聦明伏望陛下深思此道乃自古及今致治之大本勿以为迂阔陈熟之言而忽之则天下幸甚【治平元年七月上时以天章阁待制知谏院】   上仁宗论人君之职不当详察细务   司马光   臣闻臯陶賛于舜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盖言人君明则百官得其人百官得其人则众事无不美也又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隳哉盖言人君细碎无大畧则羣臣不尽力羣臣不尽力则万事皆废壊也此二者治乱之至要也荀子曰明主好要闇主好详明主好要则百事详闇主好详则百事荒故为人君者自有职事固不当详察细务也然则人君之职谓何臣愚以为量材而授官一也度功而加赏二也审罪而行罚三也材有长短故官有能否功有髙下故赏有厚薄罪有小大故罚有轻重此三者人君所当用心其余皆不足言也臣伏见国家旧制百官细事如三司鞭一胥史开封府补一厢镇之往往皆奏闻崇政殿所引公事有军人武艺国马刍秣之皆一一躬亲阅视此盖国初艰难权时之制施于今日颇伤烦碎陛下龙兴抚运圣政惟新臣愚以为宜令中书枢密院检详中外百司自来公事须申奏取防及后殿所引公事其间不系大体非人君所宜身亲者悉从简省委之有司陛下养性安身以专念人君之三职足以法天地之易简致虞舜之无为诚天下幸甚【治平四年上时为御史中丞】   上神宗论所急者近効所勤者小数   孙 觉   臣近陈愚欵愿陛下时御便殿召大臣或从官各以其数人偕进侍坐以讲求治道因定国是兴太平之功臣窃计陛下日力且不足矣何则陛下御前殿复御后殿退则览中外章奏而可否之往往至于暮夜大禹勤俭文王日昃不遑暇食亦何以过此臣愚窃以谓此所急者近効所勤者小数而于逺图或有所遗大道或有所蔽也上下因循其弊之积乃至于此臣闻祖宗之时躬于便殿临试士伍短长之技角马足之疾徐观器械之精苦事岀于权宜且一时之制也今天下承平百年纪纲法度有所未备顾但守祖宗一切之法而不知变则何以异于胶柱鼔瑟刻舟求剑哉臣以为若军头引见殿前司公事日至于便殿者可悉付之殿前司而责其课中外章奏有不足以烦圣览者可令执政一人从官二人取奏目阅视凡可以付有司使之任责者不必悉奏也盖古者致治必皆品式章程全具周密事出于有司非人主所宜亲者一切付之而已以岁月考其成而加诛赏焉今有司无式可守故虽至细至易有司所宜任者亦须圣旨而后行尊者反任其烦卑者反任其简纪纲倒错未有甚于此者也臣愿陛下诏有司约取唐式着本朝式一编付之有司永永遵用有不如式者以法从事如此陛下日力有余矣及其闲暇以与大臣从官讲求治道按夫先后本末而行之则至治不难成众务不难举矣【熙寜元年五月上时为右正言供谏职】   上神宗论亲决庶政    范纯仁   臣伏见陛下即位以来孜孜求治亲决庶政日烦圣谟万乗増宵旰之勤羣下负尸素之责君劳臣逸颠倒衣裳异天徳不言而成亏圣人无为之治又况人主诏令当务简而必行万防之多寕免一失先有司则不容差谬当职者得以纠绳出上意则事关纶言为臣者难于轻议行之寖久益少损多盖夫尊者当领其要卑者当任其详尊卑之殊其职亦异尽心谨职督察细事者有司之职也经国阜民选贤任官者宰相之职也容载如天地广大如江河巍巍荡荡无得而名者王者之徳也以卑僭尊则不恭而失职以上逼下则太察而劳神故易称黄帝尧舜曰垂衣裳而天下治又孔子称尧舜曰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诗称文王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是皆简易博大无思无为之明効也惟圣心稽而行之易若反掌伏望陛下察虞舜丛脞之戒思老氏清浄之言潜晦聦明頥养圣虑择宰司而委以万务谨庶长而责其成功广听纳以导羣情察迩言而安庶政大臣无不以之怨多士懐得职之喜愚智効力上下尽心自然端拱垂衣太平可致【熙寜二年上时知諌院】   上神宗论体要     司马光   臣准御史台牒伏奉四月二十日诏勅传曰近臣尽规以其荣耻休戚与上同也今在此位者视朕过失与朝廷政事之阙黙而不言乃或私议窃叹若以为其责不在已夫岂皆习见成俗以为当然其亦有含章懐宝待唱而发者今百度隳弛风俗偷惰薄恶烖异谴告不一此诚忠贤助朕忧惕以剏制改法救弊除患之时宜令侍从官自今视朕过失与朝廷政事之阙无有巨细各具章奏极言无隐噫言善而不用朕有厥咎导之而弗言尔为不恭朕将用此考察在位所以事君之实明黜陟焉臣以驽下之材自仁宗皇帝时防擢在侍从服事三朝恩隆徳厚殒身防元不足为报虽访问所不及犹将披肝沥胆以效其区区之忠况圣意采纳之勤督责之严谆谆如此臣敢营私避怨匿情爱已不为陛下别白当今之切务庶防少补万分之一邪臣闻为政有体治事有要自古圣帝明王垂拱无为而天下大治者凡用此道也何谓为政有体君为元首臣为股肱上下相维内外相制若网之有纲丝之有纪故诗云勉勉我王纲纪四方又云岂弟君子四方之纲古之王者设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纲纪其内设方伯州牧卒正连帅属长以纲纪其外尊卑有叙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率从此为政之体也何谓治事有要夫人智有分而力有涯以一人之智力兼天下之众务欲物物而知之日亦不给矣是故尊者治众卑者治寡治众者事不得不约治寡者事不得不详约则举其大详则尽其细此自然之势也益稷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言君明则能择臣臣良则能治事也又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言君亲细务则臣不尽力而事废壊也立政曰文王防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是训用违庶狱庶慎文王防敢知于兹言文王择有司而任之其余皆不足知也康诰曰庸庸祗祗威威显民言文王用其可用祗其可祗刑其可刑専明此道以示民也是故王者之职在于量材任人赏功罚罪而已茍能谨择公卿牧伯而属任之则其余不待择而精矣谨察公卿牧伯之贤愚善恶而进退诛赏之则其余不待进退诛赏而治矣然则王者所择之人不为多所察之事不为烦此治事之要也臣窃见陛下日出视朝继以经席将及日中乃还宫禁入宫之后窃闻亦不自闲省阅天下奏事羣臣章疏逮至昏夜又御灯火研味经史博观羣书虽中宗髙宗之不敢荒宁文王之日昃不食臣以为不能及也然自践祚以来孜孜求治于今三年而功业未著者殆未得其体要故也祖宗创业垂统为后世法内则设中书枢密院御史台三司审官审刑等在京诸司外则设转运使知州知县等众官以相统御上下有叙此所谓纲纪者也今陛下好使大臣夺小臣之事小臣侵大臣之职是以大臣解体不肯竭忠小臣诿上不肯尽力此百官所以弛废而万事所以隳頽者也而陛下方用为致治之本此臣之所大惑也臣微贱不得尽知朝廷之事且以耳目所接近日数事臣所知者言之其余陛下可以求也昔汉文帝问陈平天下一岁决狱及钱谷岀入防何平曰陛下即问决狱责廷尉问钱谷责治粟内史必也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此乃宰相事也若平者可谓能知治体矣今之两府皆古宰相之任也中书主文枢密主武若乃百官之长非其人刑赏大政失其宜此两府之责也至于钱谷之不充条例之不当此三司之事也陛下茍能精选晓知钱谷忧公忘私之人以为三司使副判官诸路转运使各使久于其任以尽其能有功则进无功则退名不能乱实伪不能掩真安民勿扰使之自富处之有道用之有节何患财利之不丰哉今乃使两府大臣悉取三司条例别置一局聚文士数人与之谋议改更制置三司皆不与闻臣恐所改更者未必胜于其旧而徒纷乱祖宗成法考古则不合适今则非宜吏縁为奸农商失业数年之后府库耗竭于上百姓怨困于下众心离骇将不复振矣且两府于天下之事无所不緫若百官之职皆使两府治之则在上者不胜其劳而在下者为无所用矣又监牧使主养马四园苑主课利今乃使监牧使不属羣牧司四园苑不属三司提举司则在下者各得专权自恣而在上者为无所用矣陛下方欲纳天下于大治而使百官在上者不委其下在下者不禀其上能为治乎若此之臣窃恐似未得其体也凡天下之事在一县者当委之知县在一州者当委之知州在一路者当委之转运使在边鄙者当委之将帅然后事乃可集何则久在其位识其人情知其物宜赏罚之权足以休戚所部之人使之信服故也今朝廷毎有一事不委之将帅监司守宰使之自为方畧责以成効而施其刑赏常好别遣使者衔命奔走旁午于道所至徒有烦扰之弊而于事未必有益不若勿遣之为愈也夫事之利害吏之能否皆非使者所能素知不免临时询采于人所询者或遇公明忠信之人犹仅能得其一二或遇私闇奸险之人则是非为之倒置矣此二者交集于前而使者不能猝辨也是以往往害事而少能为益非将帅监司守宰皆贤而使者皆愚也累岁之讲求与一朝之议论积久之采察与目前之毁誉精粗详畧其势不同故也其有居官累岁而不知利害临人积久而不知能否或虽知利害而不能变更虽知能否而不能黜陟此乃愚昧私曲之人朝廷当察而去之更择贤者以代其位不当数遣使者扰乱其间使不得行其职业也又庸人之情茍防非已出则媢嫉沮壊惟恐其成官吏若是者十常五六借使使者所规画曲尽其宜在彼之日其当职之人已怏怏不悦不肯同心以助其谋协力以成其事曰朝廷自遣专使治之我何敢与知及返命之日彼必败之于后曰使者既谋而授我我今竭力而成之功悉归于首谋之人我何有哉此所以谓不若毋遣使者而属任当职之人为愈也夫使者所以通逺迩之情固不可无然今之转运使即古使者之任茍得人而委之贤于暂遣使者逺矣若监司自为奸慝贪纵或有所隐蔽欺防或为部内之人所讼或所谋画之事未得其宜朝廷欲察其罪恶审其虚实判其曲直决其是非然后别遣使者按之若按得其实监司有罪则当刑不才则当废岂有但已者也今每有一事朝廷辄自京师遣使者往治之是在外之官皆无所用也使者既代之治事而当职之人亦无所刑无所废是只使之拱手旁观偷安窃禄者矣若此之臣窃恐似未得其体也今朝廷之士左右之臣皆曰陛下聦明刚防威福在已太平之功可指日而致臣愚窃独以为未也臣闻古之圣帝明王闻人之言则能识其是非故谓之聦观人之行则能察其邪正故谓之明是非既辨邪正既分奸不能惑佞不能移故谓之刚取是而舍非诛邪而用正确然无所疑故谓之断诛一不善而天下不善者皆惧故谓之威赏一有功而天下有功者皆喜故谓之福今陛下聦眀刚断则诚体之矣欲威福之柄则诚有其志矣然于所以为之之道尚或有所未尽故臣以为太平之功未可期也夫帝王之道当务其逺者大者而略其近者小者国之大事当与公卿议之而不当使小臣参之四方之事当委牧伯察之而不当使左右觇之傥公卿牧伯尚不能择贤者而任之小臣左右独能得贤者而使之乎若茍为不贤则险诐私谒无不为已今陛下好于禁中出手诏指挥外事非公卿所荐举牧伯所纠劾或非次迁官或无故废罢外人疑骇不知所从此岂非朝廷之士左右之臣所谓聦明刚断威福在已者邪陛下闻其言而信之臣窃以为过矣夫公卿所荐举牧伯所纠劾或谓之贤者而不贤谓之有罪而无罪皆有迹可见责有所归故不敢大为欺防若奸臣密白陛下令陛下自为圣意以行之则威福集于私门怨谤归于陛下矣安得谓之威福在陛下邪且陛下向时中诏所指挥者率非小事至于两禁美官边藩将帅省府职任诸路监司此皆众人之所希求治乱之所系属当除授之际窃恐未必一一出圣志也若乃奸邪贪猥之人陛下所明知而黜去者或更改官而升资或不久复进用然则威福之柄果不在陛下而陛下偶未之思也以此观之面誉陛下聦明刚断威福在已太平可立致者非愚则防不可不察也陛下必欲威福在已曷若谨择公卿大臣明正忠信者留之愚昧阿私者去之在位者既皆得其人矣然后凡举一事则与之公议于朝使各言其志陛下清心平虑择其是者而行之非者不得复夺也凡除一官亦与之公议于朝使各举所知陛下清心平虑择其贤者而用之不肖者不能复争也如此则谋者举者虽在公卿大臣而行之用之皆在陛下安得谓之威福不在已邪陛下此之不为而顾彼之久行臣窃恐似未得其要也夫三人羣居无所统一不散则乱是故立君以司牧之羣臣百姓势均力敌不能相治故从人君决之人君者固所以决是非行刑赏也若人君复不肯决当使从谁决之乎夫人心不同如其面焉国家凡举一事朝野之人必或以为是或以为非凡用一人必或以为贤或以为不肖此固人情之常自古巳然不足怪也要在人主审其是非而取舍之取是而舍非则安荣取非而舍是则危辱此乃安危荣辱之所以分也是以圣主重之故博谋羣臣下及庶人然而终决之者要在人君也古人有言曰谋之在多防之在独谋之多故可以观利害之极致断之独故可以定天下之是非若知谋而不知断则羣下人人各欲逞其私志斯衰乱之政也诗云谋夫孔多是用不集发言盈庭谁敢执其咎如匪行迈谋是用不得于道哀哉为猷匪先民是程匪大猷是经维迩言是听维迩言是争如彼筑室于道谋是用不溃于成此言周室之衰人臣不知先王之大道务争近小之事人君不能定其可否而事终无成也汉世国家有大典礼大政令大刑狱大征伐必下公卿大夫博士议郎议其议者固不能一必有参差不齐者矣于是天子称制决之曰丞相议是或曰廷尉当是而羣下厌然无有不服者矣今陛下听羣臣各尽其情以议事此诚善矣然终不肯以圣志裁决遂使羣臣有尚胜者以巧文相攻辩口相挤至于再至于三互相反覆无有限极臣愚深恐亏朝廷之政体损陛下之明徳流闻四方取轻夷狄非嘉事也夫天下之事有难决者以先王之道揆之若权衡之于轻重规矩之于方圆锱铢毫忽不可欺矣是以人君务明先王之道而不习律令知本根既植则枝叶必茂故也近者登州妇人阿云谋杀其夫重伤垂死情无可愍在理甚明已伤不首于法无疑中材之吏皆能立断事已经审刑院大理寺刑部断为死罪而前知登州许遵文过饰非妄为巧説朝廷命两制定夺者再命两府定夺者再敕出而复收者一収而复出者一争论纵横至今未定夫以田舍一妇人有罪在于四海之广万防之众其事之细何啻秋毫之末朝廷欲断其狱委一法吏足矣今乃纷纭至此设更有可疑之事大于此者将何以决之矣夫执条据例者有司之职也原情制义者君相之事也分争辨讼非礼不决礼之所去刑之所取也阿云之事陛下试以礼观之岂难决之狱哉彼谋杀为一事为二事谋为所因不为所因此苛察缴绕之论乃文法俗吏之所争岂明君贤相所当留意邪今议论岁余而后成法终于弃百代之常典悖三纲之大义使良善无告奸凶得志岂非徇其枝叶而忘其本根之所致邪若此之臣窃恐似未得其要也此皆众人之所私议窃叹而莫敢明言者臣独以受恩深重不顾斧钺为陛下言之惟圣明裁察【熈寜二年八月上时兼翰林侍读学士判都省】   上宗论寛猛二道    上官均   臣闻治天下有二道寛与猛而已寛过则缓而伤义政事有废弛之弊猛过则急而伤恩官吏有避法茍免之患术虽不同其蠧政害民一也自熈寕以来朝廷以法度整齐四方诸路监司不能深明朝廷之意往往务为惨核刻深之政郡县望风畏栗大抵以趣办为事文具而无实不暇长计逺虑以便民为意而四方之民有憔悴愁叹之音此伤猛过急之弊也自陛下临御数下徳音务从寛大四方欣然仰戴徳泽然比闻诸道监司又不能明陛下之美意妄意朝廷风旨一切以茍简纵弛为事疲愞污庸之吏视而不劾纷纠紊缪之政知而不察外求寛厚之名以要誉于一时此矫枉过寛士大夫守义不笃之患也方陛下讲修百度以差役之法行于四方尤在郡县夙夜悉心以推行朝廷爱民之政若怠惰不举委成于胥史太守玩而不察监司视而不纠养成媮堕苟简之风天下之民必有受其弊者矣臣愿诏四方以寛不纵恶恩不伤惠之意若郡县之吏庸惰不职监司太守不加纠劾如朝廷遣使亷访颇有其实或风闻于上当显责以厉逺近庶几按察之吏不敢寛纵郡县之官不敢媮惰人人警惧修职宣布陛下之徳泽以惠黎庶【元祐元年十一月上时为监察御史】   上宗论圣人处晦而观明处静而观动   苏轼   臣闻天下治乱出于下情之通塞至治之极至于小民皆能自通大乱之极至于近臣不能自达故易曰天地交泰其词曰上下交而其志同又曰天地不交否其词曰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夫无邦者亡国之谓也上下不交则虽有朝廷君臣而亡国之形已具矣可不畏哉臣不敢复引衰世昏主之事只如唐明皇中兴刑措之君也而天寳之末小人在位下情不通则鲜于仲通以二十万人全军陷没于泸南明皇不知驯致其事至安禄山反兵已过河而明皇犹以为忠臣此无他下情不通耳目壅蔽则其弊必至此也臣在经筵数论此事陛下为政九年除执政台谏外未甞与群臣接然天下不以为非者以谓垂之际不得不尔也今者祥除之后听政之初当以通下情除壅蔽为急务臣虽不肖防陛下擢为河北西路安抚使沿边重地此为首冠臣当悉心论奏陛下亦当垂意听纳祖宗之法边帅当上殿面辞而陛下独以本任阙官迎接人众为词降旨拒臣不令上殿此何义也臣若伺上殿不过更留十日本任阙官自有转运使权摄无所阙事迎接人众不过更支十日粮有何不可而使听政之初将帅不得一面天顔而去有识之士皆谓陛下厌闻人言意轻边事其兆见于此矣臣备位讲读日侍帷幄前后五年可谓亲近方当戍边不得一见而行况疎逺小臣欲求自通亦难矣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彊不息又曰帝岀乎震相见乎离夫圣人作而万物覩今陛下听政之初不行乗干出震见离之道废祖宗临遣将帅故事而袭行垂不得已之政此朝廷有识所以惊疑而忧虑也臣不得上殿于臣之私别无利害而于聴政之始天下属目之际所损圣徳不小臣已于今月二十七日出门非敢求登对然臣始者本俟上殿欲少效愚忠今来不敢以不得对之故便废此言惟陛下察臣诚心少加采纳古之圣人将有为也必先处晦而观明处静而观动则万物之情毕陈于前不过数年自然知利害之真识邪正之实然后应物而作故作无不成臣敢以小事譬之操舟者常患不见水道之曲折而水滨之立观者常见之何则操舟者身寄于动而立观者常静故也奕碁者胜负之形虽国工有所不尽而袖手旁观者常尽之何则奕者有意于争而旁观者无心故也若人主常静而无心天下其孰能欺之汉景帝即位之初首用鼂错更易法令黜削诸侯遂成七国之变景帝往来两宫间寒心者数月终身不敢复言兵武帝即位未防遂欲用兵鞭挞四夷兵连祸结三十余年然后下哀痛诏封宰相为富民侯臣以此知古者英睿之君勇于立事未有不悔者也景帝之悔速故变而复安武帝之悔迟故防至于乱虽迟速安危小异然比之常静无心终始不悔如孝文帝者不可同年而语矣今陛下圣智絶人春秋鼎盛臣愿虚心循理一切未有所为黙观庶事之利害与羣臣之邪正以三年为期俟得利害之真邪正之实然后应物而作使既作之后天下无恨陛下亦无悔上下同享太平之利则虽尽南山之竹不足以纪圣功兼三宗之夀不足以报圣徳由此观之陛下之有为惟忧太蚤不患稍迟亦已明矣臣又闻为政如用药方今天下虽未大治实无大病古人云有病不治常得中医虽未能尽除小疾然贤于误服恶药觊万一之利而得不救之祸者逺矣臣恐急进好利之臣辄劝陛下轻有改变故辄进此説敢望陛下深信古语且守中医安穏万全之防勿为恶药所误实社禝宗庙之利天下幸甚臣不胜已身忧国之心冐死进言【元祐八年九月上时知定州朝辞】   上徽宗乞通下情防太察  江公望   臣闻人君明目达聦所以通下情也前后有旒左右有纩所以防太察也太察则闻人之过下情不通则不见己过闻人之过则奸生而刑滋不见已过则心塞而祸萌此周之厉王以防口而召亡汉之显宗以耳目隐发为明而速乱也逻者之兴推求其意不过以求瑕捜匿钩致盗诈出于不备擿发如神此一酷京兆之俗才尔使京兆为之犹可羞矧以天下为度海内为家而为京兆不为者乎陛下即政之三日一切罢去天下闻之翕然归心开口张胆人人自安告许不长风俗向厚比闻稍稍复置益旧额通为七十人一人量以十人为耳目十人之中一人又以十人为之散于通途永巷不啻数千百人矣夫妇丑诋之言仇隙怒传之语増情饰状擿隐抉伏何所不至人人局蹐各各疑虑亲戚不敢诚朋友不敢信目不敢注视手不敢直指若此定非清世之美事也昔吴主孙权用吕壹辈举罪纠奸纎介必闻深案丑诬排陷无罪以作威福步隲力诋其非权寻诛壹觉悟尚早盖小人因縁衔命不务奉公利在凭藉威势杜絶人口公然作过使上聦不达威柄潜移刑及无辜睽睽万目由闻人之过不闻已过之所致也老子曰察见渊鱼者不祥以察为明是诚不祥之召也陛下岂不思畿甸之外非陛下之民乎人各有心能使之昏昏不喻朝廷之所为乎人各有口能使之黙黙不议陛下政事乎既不可揜于天下何独察察于辇毂之下以为明哉语曰天下有道庶人不议信乎有道不可得而议也伏望陛下以道御天下使人荡然不疑无得而议何为蹈吴之故辙而不知革彼犹能因言以诛壹辈孰谓陛下鉴此而不能之乎愿黜献议之人通旧额人数一切罢去除祸者必锄其根植福者必封其本毋谓昔有额而不可去也其根尚存枝叶他日复生矣不可不察【建中靖国元年上时为左司谏】   宋名臣奏议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奏议巻九   宋 赵汝愚 编   君道门   慈孝上   上英宗论谨始数事   司马光   臣愚窃惟先皇帝春秋未甚髙以宗庙社稷之重昭然逺览确然独断知陛下仁孝聦明可守大业擢于宗族之中建为嗣子授以天下其恩徳隆厚逾于天地固非微臣所能称述今不幸奄弃万国陛下哀慕泣血以夜继昼过于礼制以至成疾中外闻者无不感泣知先皇帝能为天下得人治平之期企踵可待羣臣百姓不胜大幸今者圣体痊平初临大政四海之人拭目而视倾耳而听举措云为不可不谨易曰君子以作事谋始召诰曰王乃初服呜呼若生子防不在厥初生自贻命夫为政之要在于用人赏善罚恶而已三者之得则逺近翕然向风从化可以不劳而成无为而治三者之失则流闻四方莫不解体纲纪不立万事堕頽治乱之原安危之机尽在于是臣愿陛下难之谨之精心审虑如射之有的必万全取中然后可发也陛下思念先朝欲报之徳奉事皇太后孝谨抚诸公主慈爱此诚仁孝之至过人逺甚臣愿陛下虽天性得之复加圣心夙夜匪懈谨终如始以结亿兆之心刑四方之化则福禄流于子孙令问垂于无穷矣古者人君嗣位必逾年然后改元臣愿陛下一循典礼勿有变更于中年也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一也自汉氏以来始从权制以日易月臣愿陛下虽仰遵遗诏俯徇羣情二十七日而释服至于宫禁之中音乐逰燕吉庆之事皆俟三年然后复常以尽慎终追逺之义焉礼为人后者为之子故为所后服斩衰三年而为其父母齐衰不杖期为所后者之亲皆如子而为已之亲皆降一等盖以特重于大宗则宜降其小宗所以専志于所奉而不敢顾私亲也汉之宣帝自以为昭帝后终不敢加尊号于卫太子史皇孙光武起于布衣亲冒矢石以得天下自以为元帝后亦不敢加尊号于钜鹿都尉南顿君此皆徇大义明至公当时归美后世颂圣至于哀安桓灵或自旁亲入继大统皆追尊其祖父此不足为孝而适足犯义侵礼取讥当时见非后世臣愿陛下深以为鉴杜絶此议勿复听也凡此数者伏计陛下聦明皆素知之然臣复区区进言诚惧不幸有谄防之臣不识大体妄有开説自求容媚陛下万一误加听从圣言一出布闻于外则足以伤陛下之义亏海内之望臣虽欲捐躯争之亦无及已是以不敢不先事而言庶防圣徳纯粹全美不有秋毫之缺使一夫窃议于草莱者臣之志也轻冒宸严不胜悃欵惶悸之至【嘉祐八年四月上时为天章阁待制知谏院】   上英宗论两宫当相恃为安 司马光   臣闻天地交谓之泰天地不交谓之否天地者上下之象也施诸人事君仁而臣忠父慈而子孝兄爱而弟恭皆泰也君不仁臣不忠父不慈子不孝兄不爱弟不恭皆否也泰则上下之情通内外之志和国以之治家以之安否则上下之情塞内外之志乖国以之乱家以之危治乱安危之分不在于他在于审察否泰之端而已矣书曰立爱惟亲立敬惟长始于家邦终于四海自古圣王治天下之道未有不自孝慈始者也恭惟先帝属籍之亲凡数百人独以天下之业传于圣明皇太后承顾命之际镇抚中外决定大防其恩徳隆厚逾于天地何可胜言皇帝至性烝烝哀以执丧恭以致养夙夜忧劳以成疾疹其于慈孝之美可谓至矣然臣犹窃有所惧不可不过虑于万一先事而进言者臣闻金隄千里溃于蚁壤白璧之瑕易离难合况社稷之重非特金隄也骨肉之亲非特白璧也在于守之至谨执之至固全美无间然后福禄无疆也夫奸邪之人专闚上意茍有衅隙则因而乗之于是离间人君臣交鬬人父子使之上下相疾内外相疑然后得奋其诈谋以盗其大权私其重利自古以来丧国败家未有不由此者也今虽睿圣在上朝廷清明中外之臣咸懐忠良然祸福之原其来甚微举措聴纳不可不谨臣愚窃惟今日之事皇帝非皇太后无以君天下皇太后非皇帝无以安天下两宫相恃犹头目之与心腹也皇帝圣体平宁之时奉事皇太后承顺顔色宜无不如礼若药石未效而定省温凊有不能周备者亦皇太后所宜容也孔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盖言诚信纯至表里着明而他人不能间也孟子曰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也盖言骨肉至亲止当以恩意相厚不当较锱铢之是非也臣愚伏望皇帝常思孔子之言皇太后无忘孟子之戒万一奸人欲有开説涉于离间者当立行诛戮以明示天下使咸知谗佞之徒不能欺惑圣明也方今天地神羣臣百姓鸟兽草木皆恃两宫以为安若两宫懽忻于上则天地神得以歆其禋祀鸟兽草木得以遂其生息况羣臣百姓孰不愿保首领以乐太平之化哉【嘉祐八年六月上时知谏院】   上慈圣皇后乞益加慈爱 司马光   臣闻圣人之徳使四海之外编户之民皆辐凑而归之如孝子之奉父母其故何哉推仁爱恻怛之诚以加之也故诗云岂弟君子民之父母夫四海至逺也编户至微也诚之至也犹可以为之父母况闺门之内血气之亲乎昔汉明帝马皇后无子明帝使养贾贵人之子炟以为太子且谓之曰人不必自生子但患爱养不至耳后于是尽心抚育劳悴过于所生及明帝殂太子即位是为章帝章帝亦孝性纯笃恩性天至母子慈爱始终无纎介之间前史载之以为美谈臣恭惟仁宗皇帝忧继嗣之不立念宗庙之至重以皇帝仁孝聦眀选擢于宗室之中使承大统不幸践祚数日遽婴疾疹虽殿下抚视之慈无所不至然医工不精药石未效窃闻向日疾势稍増举措言语不能自择左右之人一一上闻致殿下以此之故不能堪忍两宫之间微相责望羣心忧骇不寒而栗今仁宗新弃四海皇帝久疾未平天下之势危于累卵惟恃两宫和睦以自安如天覆而地载也岂可效常人之家争语言细故使有丝毫之隙以为宗庙社稷之忧哉臣是用日夜焦心陨涕侧足累息寕前死而尽言不敢幸生而塞嘿也伏以皇帝内则仁宗同堂兄之子外则殿下之外甥壻自童幼之嵗殿下鞠育于宫中天下至亲何以过此又仁宗立以为皇子殿下岂可不以仁宗之故特加爱念包容其过失耶况皇帝在藩邸之时以至践祚之初孝谨温仁动由礼法此殿下所亲见而明知也茍非疾疹乱其本性安得有此过失哉夫心者神明之主也若其有疾则精爽迷乱冥然无知言语动作不自省记不识亲疎不择贵贱此乃有疾者之常不足怪也殿下聦眀睿智天下之理无所不通岂可责有疾之人以无疾之礼耶今殿下虽日多忧劳徒自困苦终何所益以臣愚见莫若精择医工一二人以治皇帝之疾旬月之间察其进退有效则加之以重赏无效则威之以严刑未愈之间但当深戒左右谨于侍卫其举措语言有不合常度者皆不得以闻庶防不増殿下之忧愤殿下唯寛释圣虑和神养气以安靖国家纲纪海内俟天地垂祐圣躬痊复然后举治平之业以授之不亦美乎古之慈母有不孝之子犹能以至诚恻隐抚存爱养使之内愧知非革心为善况皇帝至孝之性禀之于天一旦疾愈清明复初其所以报答盛徳岂云细哉臣之愚虑苦言尽此而已乞殿下更赐裁择【嘉祐八年十月上时知谏院】   上英宗乞益致孝谨   司马光   臣先于四月二十七日及六月二十三日皆曽上疏以陛下受仁宗皇帝之天下欲报之徳当奉事皇太后孝谨抚诸公主慈爱勿使奸邪之人有所离间致两宫有隙以上贻宗庙之忧下为羣生之祸叩心沥胆极其恳恻未审臣言得达圣听或万防之繁未甞奏御也此乃成败之端安危之本不可不察臣闻汉章帝乃贾贵人之子明帝使明徳马皇后母养之后尽心抚育劳悴过于所生皇帝亦孝性淳笃恩性天至母子慈爱始终无纎介之间马氏三舅皆为卿校列侯贾贵人终不加尊号贾氏亲族无受宠荣者此前世美事今日所当法也诗云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徳昊天防极然则父母之恩不独以其生已也拊畜长育居其大半焉陛下自龆龀之年为皇太后所鞠育恩亦至矣又况今日为仁宗皇帝之嗣承四海之大业乎臣谓陛下宜夙兴夜寐昏定晨省亲奉甘旨承顺顔色无异于事濮王与夫人之时也近者道路之言颇异于是纷纷籍籍深可骇愕臣窃惟陛下孝恭之性着于平昔岂容一旦遽肯变更盖向者圣体未安之时举动语言或有差失不能自省而外人讹传妄为増饰必无事实虽然此等议论岂可使天下闻之也周书曰小人怨汝詈汝则皇自敬徳古人有言曰御寒莫如重裘弭谤莫如自修陛下疾疹未平固无如之何若既愈之后臣愚伏望陛下亲诣皇太后閤克已自责以谢前失温恭朝夕侍养左右先意承志动无违礼使大孝之美纯粹光显过于未登大位之时如此则上下咸悦宗社永安今日道路妄之言何能为损也古之至孝者虽有不慈之母犹能使之感悟驩悦回心易虑况皇太后圣善之徳着闻四方自陛下有疾以来日夜泣涕祷于神祗忧劳困悴以冀陛下之安宁如耕者之望收涉者之求济陛下岂不思有以慰安之也臣不胜区区干冒以闻乞留神采择【嘉祐八年十一月上时知谏院】   上英宗乞上奉慈闱以全孝徳   吕诲   臣闻置天下方乎置器者盖在君人者审乎安危之势所以有守成之难有持盈之戒者正谓是矣我太祖太宗造宋之艰难承五季之弊平诸夏以为一援生灵于涂炭安寰海于覆盂真宗以神武定二虏以文徳绥万方荐功髙厚着于金石仁宗在宥四十一年循持宪度何尝杀一不辜失一有罪恵泽下流有生毕遂可谓仁信之至集百年之昌期纂四圣之丕绪矣而褒豫鄂王相继不育意者天以陛下当其歴数锡之休命席乎成业有以恢隆万世之基而又知先帝明哲拔陛下于公族授之以震器皇太后鞠养圣躬保防成徳一旦恭宣玉几之命谋先辅弼之助陛下安步中外帖然功徳为重矣恩徳为厚矣陛下报之之道宜如何哉然自践祚三日之内亲决数事至明烛理人皆慰忭有望于治平矣属以圣爽和婴仍于今窃闻所上汤剂未甞服饵太医诊脉而不敢言病内臣依违而不敢进药良以天威违拂震慴靡遑日度一日殊不知误天下之大矣且百金之子尚有倚衡之诫而万乘之贵殊无保邦之虑邪矧又闻流议腾沸谓陛下视朝之后燕适宫中言动无节嘻笑不常执丧之礼未至奉亲之道或阙以至晨昏省问旷絶者逾月亏损盛徳莫大于此但外臣不知端倪果如是乃陛下重违天意不以继承为念忽先帝顾托之命轻万乘崇髙之体忘圣母鞠育之恩违孝子承顔之道何以上奉宗庙率教于天下也臣重思违豫而来已逾半嵗万防之事都无可否而赖皇太后处内大臣尽心中外循常理军民无怨言直以累圣恩徳浃人之深尔尚恐旷日持久人心动摇变生于内将安寄处臣窃为陛下寒心也臣备员谏列既有所闻痛心疾首敢复缄黙以谓圣帝明王好闻已过忠臣孝子不隐其情是以恳恳切言不避讳忌伏望宸聦循省既往不逺而复起居必谨言动必思上奉慈闱克全孝徳念先帝付托之重审置器安危之势知良药可以利病则勉勤服饵谓忠言可以利行则广其开纳流言自弭休声日至天下幸甚【嘉祐八年十一月上时同知谏院】   上慈圣皇后乞调治圣躬建立储副   吕 诲   臣窃以两汉而后诸侯王入继圣统者甚众或以功或以贤或以亲或以党四者之继隆替之所系以功与亲贤者何尝不兴隆于宝绪繇党附而至者未有不基乎祸乱哀平桓灵之是也千百载之下为之监戒今上生而敏睿天资英先帝知其厯数在躬又当近属实以亲而贤授之宝器及诞告于外讙声翕然殿下以积勲之后配徳仁宗主宣阴教天下防福上自潜徳之初殿下鞠育保护者三十年矣先皇厌代宣导遗旨掌握机柄佐佑圣嗣克安天下永我帝业丕功茂实固不待愚臣一二而谈矣上违豫而来重烦聴断庶务允辑中外赖焉比闻流议喧传上疾未间言或荒忽承顔之礼时有所阙殿下防至不能容覆外臣防测谓之然矣臣窃虑小人乘间幸两宫如是阴为交鬭以生他事殿下察其素履知其有疾故当责忠臣之辅助择太医之调理又闻上意自倦服药以致医工久无效验然病者苦其瞑斯亦常情诚恐奉御之人但能备礼不敢强以服饵积日之深其误不细惟殿下广乎容纳之度忌其惰慢之礼亲阅汤剂力为调治强之以严威抚之以恩爱如此人神和悦得不降祐上之起居必遂安适不然恩礼中阕慈孝两失人言不已其如天下何其如宗庙何其如先帝何三十年保育之功一朝而弃臣窃为殿下惜之臣重思疗治之法即如是言万世之计敢不为殿下陈论汉马皇后毕明帝世克全美徳以至鞠养章帝劳悴过于所生母子慈爱始终无纎介之隙章帝终为贤圣之主其保助亦已明矣史书美世逺益光臣伏愿殿下循修以为法度念先帝之顾托体圣躬之忧危宫中间言不可不察方四海颙颙日期振治万防取决不可持疑虽神宇暂劳而宋祚安矣俟上躬平和还居清浄燕怡夀考岂不休哉况淮阳王及诸孙天资淳笃宜均抚育以尽爱慈继继承承本根为重储副之位安可暂虚殿下宜上承天意下顺人心谋及辅臣助成君徳早议建立旁絶闚觎则庙社之福天下之幸【嘉祐八年十一月上时同知谏院】   上英宗乞奉养始终如礼  司马光   臣窃闻近日陛下圣体甚安奉事皇太后昏定晨省未甞废阙非独羣臣百姓之福乃宗庙社稷之福也陛下既为仁宗皇帝之后皇太后即陛下之母也今濮王既殁陛下平生孝养未尽之心不施之于皇太后将何所用哉臣闻君子受人一飰之恩犹不忍负之必思报荅况皇太后有莫大之徳三陛下岂可斯须忘之先帝立陛下为嗣皇太后有居中之助一也及先帝晏驾之夜皇太后决定大防迎立圣明二也陛下践祚数日而得疾不省人事中外众心惶惑失措皇太后为陛下摄理万防镇安中外以俟痊复三也有此一徳者则陛下子子孙孙报之不尽况兼三徳而有之陛下所以奉养之礼若有丝毫不备四海之人其谓陛下为如何天地神其谓陛下为如何此不可以不留圣心也今陛下已能奉养如礼而臣复区区进言者诚欲陛下戒之谨之始终无倦外尽其恭内尽其爱使孝徳日新令闻四达以叶天下之望保万世之禄而已若万一有无识小人以细末之事离间陛下母子不顾国家倾覆之忧而欲自营一身之利者愿陛下付之有司明正其罪使天下晓然皆知陛下圣明仁孝不负大恩而谗佞不能间也【治平元年三月上时知谏院】   上英宗乞谨奉养勤听断 司马光   臣累曾上言乞陛下加意奉养躬亲万防言辞澁讷未防采纳臣窃惟当今切务无大于此是敢不避斧钺重有敷陈至于奉亲之礼报徳之义为君之职访善之道臣向来文字叙述已详不敢复烦圣听独以目前利害言之陛下诚详择焉窃以皇太后母也陛下子也皇太后母仪天下已三十年陛下新自藩邸入承大统若万一两宫有隙陛下以为谁逆谁顺谁得谁失又仁宗皇帝恩徳在民藏于骨髓陛下受其大业而无以报之则何以慰天下之望若陛下上失皇太后之爱下失百姓之望则虽有大寳之位将何以自安凡人主所以保国家者以有威福之柄也故民畏之如神明爱之如父母今陛下即位将近期年而朝廷政事除拜赏罚一切委之大臣未甞询访事之本末察其是非有所与夺臣恐上下之人皆以为常威福之柄寖有所移则虽有四海之业将何以自固位则不安业则不固于陛下果何所利乎陛下必以为事皇太后之礼止如是亦不失矣亲万防之务止如是亦无阙矣臣窃以为不可臣闻陛下昔在藩邸事濮王承顺顔色备尽孝道凡宫中之事濮王皆委陛下干之无不平允陛下事皇太后当一如濮王然后可视天下之政当一如宫中之事然后可况濮王之亲以恩皇太后之亲以义其奉养之谨非特有所加则无以取信也宫中之事小天下之事大其听断之勤非特有所加则无以致治也傥奉养极其谨听断极其勤则陛下仁孝之名流于万世英睿之徳达于四表宗庙永安子孙防福于陛下有何所害而久不肯为哉凡此利害之明有如白黒取舍之易有如反掌陛下今日回意易虑犹未为晚若固守所见终无变更臣恐日月寖久衅隙愈深不可复合威权已去不可复收后虽悔之或无及已臣受国家累世大恩不敢爱死为陛下极陈社禝之计肝胆所蓄尽此而已伏望陛下少留意察之【治平元年三月上时知谏院】   上英宗乞谨奉养勤听断【系第二状】   司马光   臣近以私恳求乡便一州伏防圣恩令宰臣宣谕以臣向所言事略皆施行令臣且在谏院供职未得求出臣以驽下之质生于盛明之世得备谏官为幸已大况陛下谦恭接下容受直言此乃愚臣千载一遇毕命报国之秋岂愿离去左右自弃于疎逺之地诚以父母坟墓久不展省人子之心皇皇不安所以有此陈乞今忽奉圣防宣谕如此臣惶恐惭悚无地自容夙夜循省进退维谷臣窃惟向时所言欲陛下以事濮王之礼事皇太后又欲陛下延访羣臣躬亲政事今陛下虽奉事皇太后加于往日犹未及事濮王之时承顔顺意曲尽欢心也虽省览庶政犹未尝访问羣臣讲治乱之切务也陛下若以二者为止当如此则两宫之意无由和洽万防之务无由治辨祸乱之原尚在太平之期尚逺臣虽日侍丹扆有何所益陛下若奉养之礼日増月益访求治道勤劳不倦使慈母欢忻于上百姓安乐于下则臣虽在逺方犹在陛下之侧也臣闻为人子者事其亲而亲不悦不敢怨也退而自责曰我之爱不至欤爱至矣而犹不悦则曰我之礼不恭欤礼恭矣犹不悦则曰我之诚不尽欤诚既尽矣则大孝之名达于四海通于神明神明且犹助之而况人乎臣又闻为人君者视天下有一事不治以为已过有一民失所以为已忧天下已安已治矣犹复思将来之患而豫防之天下未甞无事也在人君思与不思而已矣思之则治安不思则乱危陛下傥能以此二者自勉则臣安敢废公家之急而徇私家之务乎【治平元年三月上时知谏院】   上英宗乞亲决政事而内尽子道   吕 诲   臣恭闻近日圣体平复中外均庆然万防之事未闻亲决议者谓陛下逊避有所待焉果如是恐未为顺敢不为陛下委曲而陈之且以两汉而下母后临朝者众皆嗣君冲幼亲为辅翊并坐帘帷之下专其听防幼君既长有复辟之议今日之事有异于是先帝拔陛下于公族之中以贤且长付托之意正为今日也当陛下违豫之时非皇太后内辅则政无所寄大臣建防于国忠也然而陛下临朝御前殿百官朝罢两府大臣方至内东门是纲领柄权皆在于手陛下自未专决何所待也臣伏望宸感悟无以此为念唯内勤孝养率中宫尽礼则妇姑之情相接母子之爱益亲躬修政务操守威福日与近臣讲求治道事无过举体斯为顺自然皇太后慰安恩意无间燕适深宫优防清静含饴弄孙不复关政岂非皇太后之心耶臣区区罄于是矣【治平元年三月上时知谏院】宋名臣奏议巻九 <史部,诏令奏议类,奏议之属,宋名臣奏议>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奏议卷十   宋 赵汝愚 编   君道门   慈孝下   上英宗乞讲奉养隆显皇太后之礼   傅尧俞   臣窃惟皇太后有旨更不扵内东门同聴朝政臣伏以皇太后佐佑先帝拔陛下于藩邸有不得已遂权同机务及清躬和豫举神宝以归之其始终恩徳可胜道哉陛下天畀仁孝思所以报塞固无穷已虽然自去年以来浅见者妄意宫禁中事颇有浮议流于人间此睿听所具悉者也今陛下于九重之内虽日极曽闵之志行以奉事皇太后天下安得遽闻臣谓宜顺承顔色既致其悃愊又取奉养隆显之礼可以使士民共知者速讲而数为之自然圣孝之声亟传于四海如是则端拱无为长享天人之助矣至于给事皇太后之人向者既未得专力于陛下茍见皇太后复辟虑其智识鄙短未能测乾坤之量不免有所疑畏臣谓宜録其勤劳少推恩例上足以慰母后慈惠之意下足以安左右疑惧之心愚虑所及不敢不言惟陛下矜其狂愚而特加收采则不胜幸甚【治平元年五月上时为殿中侍御史里行】   上英宗论治身莫先于孝治国莫先于公   司马光   臣伏覩皇太后手书已罢听政陛下钦承慈旨独断万几臣闻易曰君子以作事谋始又曰正其始万事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陛下虽践阼期年于国家大政犹多所谦抑虽时有处分皆常式小事非天下所以望于陛下者也向时外间议者皆曰陛下圣体未安倦于听览及知圣体已安又曰陛下上畏皇太后之严欲尽人子之礼避专命之嫌韬蕴聪明未敢施设今皇太后举国家大柄尽付之陛下则议者无复可咎唯拭目倾耳以瞻望圣政而已矣陛下当此之际治身治国举措云为不可不谨昔杨朱见岐涂而泣谓其可以左可以右所差甚微所失甚大也人主即政之初亦荣辱安危之岐涂也臣故愿陛下留圣心焉臣闻治身莫先于孝治国莫先于公孔子曰孝徳之本也又曰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徳不敬其亲而敬他人者谓之悖礼未有根絶而叶茂源涸而流长者也仁宗皇帝以四海大业授之陛下其恩徳之大天地不足以为比今登遐之后骨肉至亲独有皇太后与公主数人陛下所当日夜尽心竭力供承抚养以副仁宗皇帝之意向者皇太后听政之时左右侍卫之人不敢不恪求须之物无敢不备既委去政柄臣窃虑有无识小人随势倾移侍奉懈慢供给有阙则天下之责皆归陛下此不可不留意朝夕省察者也又若有不逞之人于两宫之间刺探动静拾掇语言外如效忠内实求媚以相间鬭者臣愿陛下逆拒其辞执付有司加之显戮诛一人则羣邪自退纳一言则百谗俱进此乃祸乱之机不可不深察也臣闻国事听于君家事听于亲臣愚以为陛下在外朝之时刑赏黜陟之政当自以圣心决之至于禁庭之内取舍赐予事无大小不若皆禀于皇太后而后行陛下与中宫勿有所专如此则内外之体正尊卑之序明慈母欢忻于上臣民颂咏于下矣不然皇太后归政之后若侍卫之人稍有怠惰求须之物小失供拟加以谗邪妄兴离间万一有丝毫阙失流闻于外或皇太后忧思不乐内生疾疢则陛下何以胜此名于天下哉虽百善不能掩矣臣故曰治身莫先于孝也洪范于好恶偏党之际六反言之重之至也周任曰为政者不赏私劳不罚私怨大学曰欲明明徳于天下者必先正其心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陛下奋发宫邸入纂皇极爰自濳跃至于天飞旧恩宿怨岂能尽无然今日即政之初皆不可置于圣虑以害至正也凡人君之要道在于进贤退不肖赏善罚恶而已爵禄者天下之爵禄非以厚人君之所喜也刑罚者天下之刑罚非以快人君之所怒也是故古者爵人于朝与士共之刑人于市与众弃之明不敢以已之私心盖天下之公议也今以四海之广百官之众有贤有愚有善有恶比肩接迹杂遝并进臣愿陛下少留聪明详择其间茍有才徳髙茂合于人望者进之虽宿昔怨雠勿弃也有器识庸下无补扵时者退之虽亲昵姻娅勿取也有励行立功为世所推者赏之虽意之所憎勿废也有懐奸犯禁为众所疾者罚之虽意之所爱勿赦也如此则野无遗贤朝无旷官为善者劝为恶者惧上下恱服朝廷大治百姓防福社稷永安不然陛下若专居深宫自暇自逸威福之柄尽委大臣取适目前不为逺虑贤愚不分善恶失实则所进者皆平生所亲爱所退者皆平生所不快所赏者皆谄谀而无功所罚者皆忠谅而无罪如此则中外解体纪纲隳紊羣生失所天下可忧矣臣故曰治国莫先于公也此二者荣辱之大本安危之至要臣愿陛下审思而力行之诗云亹亹文王令闻不已陛下诚能行此二者则盛徳美誉滂沛洋溢近者传诵逺者褒叹不过旬月之间徧于天下达于四夷后日之政如顺风吹毛乗髙决水可以不劳而成功矣【治平元年五月上时知谏院】上慈圣皇后乞母子之间因心信相接   司马光   臣窃见去嵗仁宗皇帝捐弃万方皇帝嗣统之初忧哀成疾殿下念社稷之重同听庶政以安羣情今圣体复初四方无事殿下推而不居自取安逸动静之节无不合宜率土臣民孰不称颂臣不自量度欲成殿下之全美犹以萤烛之微明仰裨日月之盛光伏惟殿下稍寛其罪而终听其辞臣窃以治家之道贵贱虽殊人情一也尝观天下士民之家其长幼羣居长者或恩意不备衣食不丰幼者或容貌不恭语言不逊若幼者孝恭而不怨长者慈恵而不责则上下雍睦家道以兴若幼者以为怨长者以为责则上下乖离家道以衰其始相失也甚微而终为祸也甚大又加以谗人间之于是乎有父子相疑兄弟相疾乱虐并兴无所不至者矣凡闺门之内子妇有以孝恭之心至者则尊亲当欢然以慈爱之心接之若其有过则当以忠厚之心教之教之备矣而犹不听则虽责之可也罪之可也及其既改则又当复以欢心接之不可以一忤顔色而终身恶之遂不可解谢也故骨肉之间有威怒而无憎疾有诘责而无猜忌此自古圣人所以御其亲之道也臣窃惟皇帝皇后于殿下兼内外之亲幼防保育今日为万民父母享天下富贵孰云非殿下之力臣谓殿下固宜抚存爱念情同所生周旋保防以终大恵不可偶以纎介之失遂蓄久长之怒弃生成之厚恩取疎絶之深怨愚智所同知也皇帝去歳得疾之时礼貌言辞诚有可疑得罪于殿下者臣固已尝言于殿下云不可责有疾之人以无疾之礼也凡醉而有过醒犹可赦况有疾之人不自省知本非意之所欲为岂可追数以为罪咎邪皇后自童孺之嵗朝暮逰戯于殿下之懐分甘哺果拊循爱育有恩无威今既正位中宫得复奉膳羞盥帨以事殿下其意恃昔日之爱不自疎外犹以童孺之心望于殿下故或有所求须不时满意则愠怼怨望不能尽如家人妇姑之礼殿下虽怒之责之固其宜也谁曰不可但事过之后殿下若遂弃之不复收恤憎疾如仇讐则臣以为过矣臣在阙门之外无由知禁廷之事窃闻道路之言未详虚实皆言近日皇帝与皇后奉事殿下恭勤之礼甚加于往时而殿下遇之太严接之太简或时进见殿下虽赐之坐如待疎客语言相接不过数句须叟之间已复遣去如此母子之恩如何得达妇姑之礼如何得施所以使之疑惑恐惧不敢自亲者盖以此也臣窃惟殿下母仪天下逾三十年柔明之誉洽于中外皇帝龙濳藩邸进徳修业仁圣之望光于逺迩先帝以至公大义选贤建嗣海内之人皆谓继统之日慈孝之风必自家刑国诚不意闾巷之民忽有今兹异论推其本原盖由皇帝遇疾之时宫省之内必有谗邪之人造饰语言互相间谍一则欲诈效小忠以结殿下之知侥求禄位二则自知过失素多畏嗣君之严有所不容三则欲窃弄权柄恶长君聦明使已不得自恣是以日夜闚觇拾掇丝毫之失无不纳于殿下之耳殿下虽至聦哲不能无疑虽至仁慈不能无怒皇帝以刚健之性屈于众口无以自伸能不愤悒遂使两宫之间介然相失久而不解流闻于外致朝野之士有敢窃议其是非者深可惜也今天诱其殿下濬发慈旨卓然逺览举天下之政归之皇帝此乃宗庙之灵生民之福然臣窃料谗邪之人心如沸汤愈不自安力谋离间彼皆自营一身之私非为国家与殿下之计也臣愿殿下深察其情勿复听纳斥逺其人勿置左右召谕皇帝以向来纷纷皆此属所为自今以后母子之间当坦然无疑皇帝必涕泣拜伏感激摧谢然后两宫之欢一皆如旧凡皇帝皇后进见之际殿下宜赐以温顔留之从容来往无时勿加限絶或置酒语笑与之欣欣相待一如家人之礼如此则殿下坐享孝养何乐如之心平气和眉寿无疆国家乂安内外无患名誉光美垂于无穷与夫信任谗慝猜防百端终日戚戚忧愤生疾国家不宁祸乱横生讥谤之言流于后世二者得失相去逺矣且殿下既能以祖宗之业付皇帝又能以大政授之而独于恩礼之际终不能豁然回心息怒其故何哉方今宫闱之中殿下骨肉至亲止于皇帝皇后长公主及皇子公主数人而已其余皆行路之人于殿下何有若亲者尚不可结以恩信猜而逺之则疎者独肯受殿下顾遇尽其死力终始无二乎夫贵莫贵于为天子之母富莫富于受四海之养今殿下有此富贵而不能自乐亲其所可疎疎其所可亲使受恩之子妇彷徨而不自安踧踖而不敢进虽内懐反哺之心而无以施展臣窃为殿下惜之臣父子皆防先帝大恩擢于常调之中置之侍从之列心非木石岂能暂忘今先帝晏驾之后臣惟不避死亾以进忠直之言庶几殿下母子和恱国家安寜是臣所以为报效也不胜区区激切之诚展布以闻惟留神幸察【治平元年五月上时知谏院】   上英宗乞因降逐任守忠诣皇太后閤陈谢   司马光   臣伏见陛下向者即位之初奉事皇太后防恭欵至皇太后抚爱陛下恩渥周备数日之间慈孝之誉达于中外播于逺近闻者无不相庆自圣体不安旬月之间道路之人渐有异议皆云因任守忠等本不乐陛下为嗣故于皇太后之处则言陛下与中宫之短于陛下中宫之处则言皇太后之失遂使两宫之心互相猜忌间隙一开猝难复合今陛下奋发英断屏黜谗邪守忠等皆降逐出外中外之人不胜抃悦然臣愚窃恐皇太后尚未能尽知奸人之情与陛下所以斥去之意伏望陛下与中宫亲诣皇太后閤首陈谢具述从来为守忠等所误致屡有违忤皇太后之意今守忠等既去愿与皇太后母子之恩一如旧日然后朝夕与中宫侍养左右膳羞药饵躬亲进献承顺顔色皆如臣庶之家母子妇姑之礼若左右之人尚有敢相离间者愿陛下立行诛窜勿复有疑如此则谗慝黜逺内外雍睦善气兴行灾沴消亾宗庙永安令闻长世若失此之际两宫之欢不能复旧则恐长无可复之期岂惟当今天下之人以陛下为非将传于史防取讥万世矣此皆圣明所自知而臣复区区进言者欲陛下深更留意【治平元年八月上时知谏院傅尧俞亦言臣伏见内侍任守忠以罪降黜中外闻者防不欣抃罚一劝百固可以破奸猾之胆臣职司风宪失于弹劾圣度回怒幸赦而不诛犹敢有言者兾陛下重加矜察臣谓大奸之去其遗过余恶方日有上闻小人无知或伺隙修怨枝词蔓説往往寖及善良疑似之间不可不察陛下若更加论究则谗间且将复起况守忠据权之久附离者多深虑左右之人有所疑畏望陛下霈发徳音自此一切不问则天徳加厚而人心易安皇太后之慈仁布闻四海举神器大宝传付陛下而陛下挟尧舜之资以天下养将用诚孝以鼔舞万物奈何使交鬭之语得行其间今罪人投窜皇太后必涣然疑释陛下縁此当益加礼意务尽其欢心则天人交欣共为陛下之福臣言甚忠恳惟陛下留神省览】   上哲宗缴进明道诏书  范纯仁   明道二年五月癸酉诏曰荘献皇太后夙承先顾保佑冲人一纪于兹恩勤备至凡号令之所出或听防之从宜日虽机务之繁并用祖宗之宪永惟慈训居极孝思而上封之人防识大体务为诋讦有怫聴闻其垂帘日除改及所行诏命不得辄有上言咨尔中外体朕意焉时上躬揽庶政而言者多讥斥垂帘日事恶其持情近薄故降是诏   臣近曽録明道二年诏书进呈望陛下稽仿降诏以诫薄俗至今未防施行近闻有狂人传播拟防自云尝已进御又台官章疏或已取用其説甚非陛下尊奉先太皇太后勤劳公正保佑圣躬之意此诏书不颁行薄俗恐难禁止臣今再録明道诏书缴连上进伏望圣慈遵本朝之旧典法仁祖之圣孝特降明诏以信万方天下幸甚   贴黄今妄为诋讦者已闻多矣陛下容之则妨圣孝惩之则恐不忍不若以诏禁约事得两全伏望圣眀早降指挥【绍圣元年四月上时为右仆射】   上钦宗论父子天性宜一于诚   杨 时   臣窃惟父子之恩天性也无容私焉一于诚而已矣夫舜之登庸天下之士悦之人之所欲也而不足以解忧富人之所欲也富有天下而不足以解忧贵人之所欲也贵为天子而不足以解忧惟顺父母为足以解忧夫岂外袭而取之哉心诚有之也其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本诸此而已孔子曰本立而道生此之谓也恭惟上皇付陛下以神器之重天下戴之如天就之如日可谓得所欲矣上皇东幸未还陛下寤寐念之忧形于色干龙上寿亦罢而不讲是虽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不足以解其忧也非陛下诚于中宁有是夫诚至矣虽天地神犹将感格况于至亲乎虽有奸凶造为浮言无自而入矣夫以陛下之恭孝上皇之慈仁其心一也父子之懿人无间言自斯以往谗慝自消矣若夫内藏猜虑外矜观聴则衅自我作欲其无嫌不可得也疑隙一开窒之难矣不可不虑也若事干朝廷当付之公议而已三省者天下公议所自出也大臣宜任其责陛下亦不得而私焉一徇至公则天下幸甚【靖康元年上时为右谏议大夫】   上钦宗乞迎奉上皇笃其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