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长编 - 第 289 页/共 607 页
谏官司马光言:「窃以释老之教无益治世,而聚匿游惰,耗蠹良民,此明识所共知,不待臣之言也。是以国家明着法令,有创造寺观百间以上者,听人陈告,科违制之罪,仍实时毁撤。盖以流俗戆愚,崇尚释老,积弊已深,不可猝除,故为之禁限,不使繁滋而已。今若有公违法令,擅造寺观及百间以上,则其罪已大,幸遇赦恩,免其罪犯可矣,其栋宇瓦木,犹当毁撤,没入县官。今既不毁,又明行恩命,赐之宠名,是劝之也。臣闻为人上者,洗濯其心,一以待民,是以令行禁止,而莫敢不从。今立法以禁之于前,而发赦以劝之于后,则凡国家之令,将使民何信而从乎!臣恐自今以往,奸猾之人将不顾法令,依凭释老之教,以欺诱愚民,聚敛其财,以广营寺观,务及百间,以须后赦,冀幸今日之恩,不可复禁矣。方今元元贫困,衣食不赡,仁君在上,岂可复唱释老之教,以害其财用乎!事若微而患深,令有近而害远,此之谓也。伏望陛下追改前命,应天下寺观院舍不系帐者,不以屋舍多少,并依前后敕条处分。其昨来赦文内,四京寺观院舍虽不系帐亦赐名额一节,乞更不施行。庶使号令为民所信,而游惰不能为奸也。」
初,帝享明堂,方宿斋,而充媛董氏疾革,使白皇后曰:「妾不幸即死,愿勿亟闻以慁上精意。」后泫然从之。壬子,帝临奠凄恻,追赠婉仪。癸丑,加赠淑妃,特迁其父右侍禁安为内殿崇班,官其弟侄四人,葬奉先资福院。
后谏官司马光言:「伏见充媛董氏薨,追赠婉仪,又赠淑妃,陛下亲为之辍朝挂服,髃臣进名奉慰,又命有司为之定谥及行策礼,于葬日仍给卤簿。外廷之议,皆以为董氏名秩本微,病亟之日方拜充媛,今送终之礼太为崇重。臣按古者妇人无谥,近世惟皇后有谥及有追加策命者【二五】,妃嫔以下未之有也。卤簿本以赏军功,未尝施于妇人,惟唐平阳公主有举兵佐高祖定天下之功,方给鼓吹。后至中宗时,韦后建议妃主葬日皆给鼓吹,非明王之令典,不足法也。臣愚念陛下恭俭寡欲,近岁以来,后宫之宠妃,绝无太盛过分着闻于外者。此四方之人所咨嗟颂咏,归仰圣德也。不意今兹以既没之董氏,而有司谄曲,妄崇虚饰,以隳紊制度,□慢名器,使天下之人,疑陛下隆于女宠,甚非所以益圣德也。况礼既崇,则凡事所须用度益广。今明堂大礼新毕,帑藏空虚,赋敛日滋,元元愁困,诚不宜更崇大后宫之丧,以横增烦费。夫亡者虽加之虚名盛饰,岂能复知?而适足以仰累圣德,臣窃惜之。伏望陛下特诏有司,悉罢议谥及策礼事,其葬日更不给卤簿。凡丧事所须,悉从减损,不必尽一品之礼,以明陛下薄于女宠而厚于元元也。」上嘉纳之。
己未,内外官并以明堂赦书加恩,宰相韩琦封仪国公。戊辰,改寿星观为崇先观,仍给永崇殿店宅务日钱二千。
谏官司马光等言:「前者伏睹陛下幸寿星观奉安真宗御容,当是时,臣等不知事之本末,不敢进言。自后方知本观旧日先帝时画寿星,近因本观管勾内臣□知章妄有奏陈,称是先帝御容,意欲张大事体,广有兴修,自为劳效,别图恩赏。陛下天性仁孝,以为崇奉祖宗,重违其请【二六】,遂更画先帝御容,以易寿星之像,改为崇先观。知章既得御容,倚以为名,奸诈之心,不知纪极,乃更求开展观地,别建更衣殿及诸屋宇将近百间,制度宏侈,计其所费踰数千万,向去增益,未有穷期。臣等窃以祖宗神灵之所依,在于太庙木主而已。自古帝王之孝者,莫若虞舜、商之高宗、周之文武,未闻宗庙之外,更广为象设,然后得尽至诚也。惟高宗祭祀亲庙,微为丰数,故傅说曰:『黩于祭祀,时谓弗钦【二七】,礼烦则乱,事神则难。』祖己曰:『无丰于昵。』盖规之也。后至汉氏,始为原庙,当时醇儒达礼者靡不议之。况画御容于道宫佛寺,而又为寿星之服,其为黩也甚矣。且又太祖、太宗御容在京师者,止于兴国寺、启圣院而已,真宗御容已有数处,今又益以崇先观,是亦丰于昵也,无乃失尊尊之义乎!原其所来,止因知章妄希恩泽,乃敢恣为诬罔,兴造事端,致陷朝廷于非礼。今既奉安御容,难以变更,若只就本观旧来已修屋宇,固足崇奉,所有创添,伏乞一切停寝,□劾知章诬罔之罪,明正典刑。」
冬十月乙亥,皇子上表辞所除官,赐诏不允。
丙子,左屯卫大将军、登州防御使、邢国公世永为陇州防御使。初,世永自陈:「太宗与秦王之后,官正任者十余人;臣太祖之嫡孙,又本宫为最长,而遥领使名岁久。」故特迁之。世永,守节长子,嫡长元孙。
壬午,封赠婕妤周氏二代【二八】。
初,知制诰张绬言:「中书送下封婕妤三代词头,然婕妤位正三品【二九】,其封赠未应法,请下有司检详典故。」中书引用崇国夫人许氏、美人张氏例,知制诰祖无择又言:「许美人、张美人出一时之恩,未为得礼。」于是更下学士院详定,而止及二代焉。
时学士院新定后宫封赠父祖制度,皇后与妃皆及三代,谏官司马光等上言:
大礼之所谨,在于尊卑之分,别嫌明微。故国君沐粱,大夫沐稷,士沐粱。盖以大夫贵近于君,故推而远之,以防僭偪之端;士贱于君,虽与之同物,无所嫌也。况后妃之际,实治乱之本,圣人于此,尤兢兢焉。皇后敌体至尊,母仪四海,六宫之内,无与等夷,妃品秩虽贵,而皇后犹为女君。今封赠之典,混而为一,臣实惧焉。虽陛下圣明,宫壸之政,贵贱有伦,必无僭偪之忧,然非所以别嫌疑,防萌兆,垂法度,示子孙也。昔汉文帝幸郎署,慎夫人与皇后同坐,中郎将袁盎引却慎夫人席,曰:「陛下既以立后,慎夫人乃妾,妾主岂可同坐哉!」文帝善其言。彼少顷同席,盎犹以为不可而犯颜力争,况着之典策,以为百世之法乎!
臣谨按天圣中遇南郊大礼,皇太后追赠三代,太妃止赠二代,然则妃赠三代,乃近岁之失,不可以不正。议者或谓外廷之臣凡入两府者,皆赠三代,妃正一品,礼不可后之。臣窃以为不然。圣主制礼,内外异宜,不可均一。自宰相、枢密副使,名秩虽殊,而比肩为臣,共同职业,俱赠三代,不足为嫌。皇后与妃,位次相亚,而有妾主之分,以此尤宜分别名器,使之着明,以防后世之有僭差,不可卤莽灭裂,苟然而已也。臣愚欲望陛下特降圣旨,改定新制,自今后皇后得赠三代,自妃以下皆不过二代。若以外廷之臣封赠太优,则乞自今后惟宰相、枢密使得赠三代,自参知政事以下止于二代,庶几得礼之宜。」
不报。
己丑,禁天下衣墨紫。初,皇亲与内臣所衣紫,皆再入为黝色。后士庶浸相效,而言者以为奇哀之服,故禁之。
甲午,知制诰王安石同勾当三班院。
先是,安石纠察在京刑狱。有少年得斗鹑,其同侪借观之,因就乞之,鹑主不许。借者恃与之狎昵,遂携去,鹑主追及之,踢其胁下,立死。开封府按其人罪当偿死,安石驳之曰:「按律,公取、窃取皆为盗,此不与而彼乃强携以去,乃盗也。此追而殴之,乃捕盗也。虽死,当勿论。府司失入平人为死罪。」府官不伏,事下审刑、大理详定,以府断为是。有诏安石放罪。旧制,放罪者皆诣殿门谢。安石自言「我无罪」,不谢,御史台及合门累移牒趣之,终不肯谢。台司因劾奏之,执政以其名重,释不问,但徙安石他官。
度支员外郎、秘阁校理蔡抗为广东转运使。
先是,岑水铜冶大发,官市诸民,止给空文,积逋巨万。奸民无所取资,髃聚私铸,与江西盐盗合,郡县患之,督捕甚严。抗曰:「采铜皆惰游之民,铜悉入官而不畀其直,非私铸,衣食安所给?又从而诛之,是岂但民犯法也?」因命铜入即偿直,民尽乐输,私铸遂绝。番禺岁运盐给英、韶二州,道回远,多侵窃杂恶。抗命十舟为一运,择摄官主之,岁终,会其课以为殿最。是岁,盐课增十五万缗。
乙未,诏:「天下常平仓多所移用,而不足以支凶年。其令内藏库与三司共支缗钱一百万,下诸路助籴之。」从右正言、判司农寺王陶所请也【三○】。
十一月己巳,进封沂国公主为岐国公主;建州观察使、知卫州李玮改安州观察使,复为驸马都尉。
戊子,皇子徙入位。
辛未,徙利州路转运判官、司封员外郎王靖提点陕西路刑狱。乡户之役于州县者,优则久留,劳则欲速去,赂吏劶不以时代。靖令籍所役岁月,先期除代,毋须申诉,后遂为令。
十二月,皇城司逻卒□清等密奏富人张文政尝杀人,有司鞫问无状,愿得清诘所从,而主者不遣。御史傅尧俞言:「陛下必不惜此数人【三一】,意恐沮塞,则自是不复闻外事。不若付之有司,辨其是非而赏罚之,则其事上闻者皆实,乃所以广视听也。」谏官司马光等言:「祖宗开基之始,人心未安,恐有大奸,阴谋无状,所以躬自选择左右亲信之人,使之周流民间,密行伺察。当是之时,万一有挟私诬枉者,则斧钺随之,是以此属皆知畏惧,莫敢为非。今海内承平,已踰百年,上下安固,人无异望,世变风移,宜有厘革。而因循旧贯,更成大弊,乃至帝室姻亲,诸司仓库,悉被此属廉其过失,广作威福,私受货赂。所爱则虽有大恶,掩而不问;所憎则举动言语,皆见掎摭。臣等尝病国家择天下英才以为公卿大夫,而犹不可信,顾任此畼役小人以为耳目,岂足恃哉!今乃妄执平民,加之死罪,使之幽絷囹圄,横罹楚毒,幸而不自诬服,仅能辨明。若更不听有司诘问元初巡察之人,少加惩戒,臣恐此属无复畏惧,愈加横恣,使京师吏民,无所措其手足,岂合祖宗之意哉!」诏清等决杖【三二】,配下军。按光集,以十二月九日上札子,当附见辛巳。
丙申,幸龙图、天章阁,召辅臣、近侍、三司副使、台谏官、皇子、宗室、驸马都尉、主兵官观祖宗御书。又幸宝文阁,为飞白书,分赐从臣,下逮馆阁。作观书诗,韩琦等属和。遂宴髃玉殿,传诏学士王珪撰诗序,刊石于阁【三三】。
庚子,再会于天章阁观瑞物,复宴髃玉殿。帝曰:「天下久无事,今日之乐,与卿等共之,宜尽醉勿辞。」赐禁中花、金盘、香药,又召韩琦至御榻前,别赐酒一卮。从臣沾醉,至暮而罢。吕氏家塾记云:皇子坐在舍人、待制之后。
是岁,冬无冰。天下断大辟一千六百八十三人。
注 释
【一】诏季秋有事于明堂「季秋」原作「秋季」,据宋会要礼二四之三二、宋史卷一二仁宗纪及卷一○一礼志乙正。
【二】髃臣毋请加尊号「毋」原作「每」,据宋撮要本、阁本及上引宋会要改。
【三】今明堂去孟冬画日尚远「画」原作「为」,据宋本、宋撮要本及上引宋会要、宋史卷一○一礼志改。
【四】是皆变礼折中之大者也「变」字原脱,据宋撮要本及上引宋史、编年纲目卷一六、宋史全文卷九下、文献通考卷七四郊社考补。「折」字原脱,据太常因革礼卷三六大享明堂下补。
【五】开元开宝二礼「二」原作「之」,据宋本、宋撮要本及上引编年纲目、文献通考、宋会要礼二四之三三改。
【六】博通古今治乱之要「通古」二字原倒,据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一英宗册立始末乙正。
【七】或者流言云事由宫中嫔御宦官姑息之言「云」原作「去」,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书改。
【八】且妇人近幸
【且】原作「至」,据同上二本及同上书改。
【九】今半年有余矣「今」原作「合」,据同上二本及同上书改。
【一○】其占为兵凶「凶」原作「而」,据同上二本及同上书改。
【一一】持养圣断「持养」,阁本作「迟疑」。
【一二】忌日享庙应用乐「享」原作「事」,据宋撮要本及太常因革礼卷二○、宋史卷一二七礼志改。
【一三】其与别庙诸后忌同者「后」原作「右」,据同上本及同上二书改。
【一四】其祀日若与别庙诸后忌同者「后」原作「右」,据同上本及同上二书改。
【一五】知宗正事告敕付合门「合门」原作「门下」,据宋本、宋撮要本及编年纲目卷一六、宋史全文卷九下、长编纪事本末卷五一英宗册立始末改。
【一六】张□原作「张升」,据同上二本、阁本及上引编年纲目、长编纪事本末、宋史卷三一八张□传改。下同。
【一七】王者之所先务也「所」字原脱,据宋撮要本、阁本及上引长编纪事本末、王珪华阳集卷一三立皇子诏补。
【一八】亟诣方平求救「诣」原作「请」,据宋本、宋撮要本改。
【一九】方平既发下番兵「下」字原脱,据同上二本及上文补。
【二○】太庙七室并用羊二「并」原作「益」,据宋撮要本、阁本改。
【二一】豕二「二」原作「一」,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会要礼一七之一四、太常因革礼卷一二改。
【二二】会三太牢也「三」字原脱,据同上二本及同上二书补。
【二三】祫祭每庙各一牢「庙」字原脱,「牢」原作「牛」,据同上二书补改。
【二四】使鸟兽咸若「咸若」,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史卷一二七乐志作「尽感」。
【二五】近世惟皇后有谥及有追加策命者「追」原作「近」,据宋本、宋撮要本及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二四论董淑妃谥议策礼札子改。
【二六】重违其请「重」上原衍「不欲」二字,据同上二本及同上书寿星观札子删。
【二七】时谓弗钦「谓」原作「惟」,据同上二本、同上书及尚书说命中改。
【二八】封赠婕妤周氏二代「二」原作「三」,据宋会要仪制一二之四及下文改。
【二九】然婕妤位正三品「三」原作「二」,据同上书及同上书后妃四之二改。
【三○】下诸路助籴之从右正言判司农寺王陶所请也「之」原舛在「从」下,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宋会要食货五三之八、宋史全文卷九下乙正。
【三一】陛下必不惜此数人「必不」二字原倒,据宋撮要本乙正。
【三二】岂合祖宗之意哉诏清等决杖「之」原舛在「清」下,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二一论皇城司巡察亲事官札子乙正。
【三三】刊石于阁「石」原作「名」,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会要礼四五之三六改。
续资治通鉴长编
卷一百九十八
卷一百九十八
起讫时间 起仁宗嘉佑八年正月尽是年六月
卷 名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百九十八
帝 号 宋仁宗
年 号 嘉佑八年(癸卯,1063)
全 文
春正月己酉,翰林学士范镇知贡举。
癸丑,诏夏国主谅祚:「所遣进奉人石方,称宣徽南院使,非陪臣官号。自今宜遵用誓诏,无得僣拟!」
丙寅,翰林学士范镇提举校正医书。
龙图阁直学士、知审官院韩贽兼判都水监。初,置都水监,欲重其事,以知杂御史判。至是,知杂赵抃辞以不知水事,故命贽焉。
戊辰,宰臣韩琦言:「秦州永宁寨以钞市马。自修古渭寨在永宁之西,而蕃、汉多互市其间,因置买马场,凡岁用缗钱十余万,荡然流入敌境,实耗国用。」诏复置场永宁,罢古渭寨所置场,蕃部马至,径鬻于秦州。
己巳,充仪俞氏为昭仪,婕妤杨氏为修仪,周氏为婉容。
二月癸未,帝不豫。
甲申,德音降天下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
乙酉,太子少傅致仕田况卒,赠太子太保,谥宣简。况□厚明敏,有文武才,与人若无不可,至其有所守,人亦不能移也。其论天下事甚多,至并枢密院于中书以一政本;日轮两制、馆阁一员于便殿备访问;以锡庆院广太学;兴镇戎军、原、渭等州营田;汰诸路宣毅、广捷等冗军;策元昊势屈纳□,必令尽还延州侵地,无过许岁币;并入中青盐;请录陕西陷殁主将随行亲兵,其论甚伟,然不尽行也。
始,契丹寇澶州,略得数百人,以属况父延昭。延昭哀之,悉纵去,因自脱归中国。生八男,子多知名,况长子也。保州之役,况杀降卒数百人,朝廷壮其决,后大用之。然卒无子,以兄子为后。
丙戌,中书、枢密院奏事于福宁殿之西阁,见上所御幄帟、裀褥皆质素暗敝,久而不易。上顾韩琦等曰:「朕居宫中,自奉止如此尔。此亦生民之膏血也,可轻费之哉!」
三月甲辰,诏前郓州观察推官孙兆、邠州司户参军单骧诊御脉。上初不豫,医官宋安道等进药,久未效,而兆与骧皆以医术知名,特召之。案:此条原本为甲申日事,然二月已有甲申,不应三月复见。且帝崩于三月辛未,距甲申已四十余日,不应是一月中事,其为甲辰无疑也。医官宋安道,原本亦讹作朱,今并改正。
丙午,诏中书劾宋安道等罪以闻。
丁未,诏「进士七举、诸科八举曾经御试年四十以上,进士五举、诸科六举曾经御试及进士六举、诸科七举曾经御试年五十以上,河东、河北、陕西举人,递减一举,令礼部贡院特以名闻。」
戊申,太子太保致仕庞籍卒。时上不豫,废朝、临奠皆不果,第遣使吊赙其家,赠司空兼侍中,谥庄敏。籍晓律令,长于吏事,持法深峭,军中有犯者,至或断斩刳磔,或累笞至死,以故士卒闻风畏服,而治民有惠爱。及为相,为言者所诋,声望减于治郡时。案:此不载言者姓名。宋史载籍尝受道士赵清贶赂,韩绛论之不已,乃罢知郓州,或即此事也。
甲寅,昭德军节度使、同平章事李昭亮卒,赠中书令,谥良僖。昭亮为人和易,谙练近事,于吏治颇通敏,善委僚佐,故数更藩镇无他过。然妻早亡,三妾并嬖,迭擅家政,昭亮莫能制也。
丁巳,诏:「加号上仙隐影唐将军曰道化真君、上灵飞形葛将军曰护正真君、直使飞真周将军曰定志真君,仍于在京宫观营建殿宇。」先是,上不豫,梦三神人自言其姓号,若在左右翊卫之。既寤而疾稍平,乃诏遍求神祠而无有,后得于上所受箓中,特表异之。春明退朝录当考详。案:春明退朝录载此为嘉佑初年事,第云上梦至大野,迷失道,有葛将军送至宫阙,与此微有不同。
壬戌,孙兆为殿中丞,单骧为中都令,仍令校正医书。封神应侯扁鹊为神应公。皇城使、巴州刺史宋安道等皆降官。
癸丑,御内东门幄殿。
甲子,御延和殿,赐进士许将等一百二十七人及第,六十七人同出身;诸科一百四十七人及第、同出身;又赐特奏名进士、诸科一百人及第、同出身、诸州文学、长史。将,闽人也。
乙丑,以圣体康复,宰臣诣东上合门拜表称贺。
辛未晦,上暴崩于福宁殿。是日,上饮食起居尚平宁,甲夜,忽起,索药甚急,且召皇后。皇后至,上指心不能言。召医官诊视,投药、灼艾,已无及。丙夜,遂崩。左右欲开宫门召辅臣,皇后曰:「此际宫门岂可夜开!且密谕辅臣黎明入禁中。」又取粥于御厨。医官既出,复召入,使人禁守之。
夏四月壬申朔,辅臣入至寝殿。后定议,召皇子入,告以上晏驾,使嗣立。皇子惊曰:「某不敢为!某不敢为!」因反走。辅臣共执之,或解其发,或被以御服。召殿前马步军副都指挥使、都虞候及宗室刺史以上至殿前谕旨。又召翰林学士王珪草遗制,珪惶惧不知所为,韩琦谓珪曰:「大行在位凡几年?」珪悟,乃下笔。至日昳,百官皆集,犹吉服,但解金带及所佩鱼,自垂拱殿门外哭而入,班福宁殿前。哭止,韩琦宣遗制。
英宗即皇帝位,见百官于东楹。百官再拜,复位哭,乃出。帝欲亮阴三年,命韩琦摄冢宰,辅臣皆言不可,乃止。蔡氏直笔云:仁皇暴崩,慈圣光献皇后秘不发丧,密召英宗入禁中,降内批宣大臣。明日,却问候,晓开内东门,乃启垂拱殿后门宣上旨,令大臣由垂拱殿入。宰相韩琦而下至福宁殿下,再拜,升阶,扣帘欲进,内侍言:「皇后在此。」琦却立。后发哭曰:「天下不幸,夜来官家忽然上仙。」大臣发哭。后曰:「怎奈何,相公?官家无子。」琦曰:「皇后不可出此言,皇子在东宫,何不便宣入?」后曰:「只是宗室,立了他,后莫有人争?」琦曰:「更何可拟议!」后乃曰:「皇子已在此。」方命卷帘时,英宗已即位了。琦退谓同列曰:「适来敢乱发一言耶!」于是宣班,草遗制。殿帅郝质戒殿前班兵曰:「今入殿,候见吾山呼拜时,汝辈方得山呼。」质扣殿阶白宰相:「欲上殿看官家。」琦礏后,后许之。时英宗散发被面,覆以帽子。质徐搢笏拂开发,审观之,降殿山呼拜,殿前班亦山呼拜【一】。时朝论称有如此宰相、殿帅,天下岂不晏然。按司马氏日记,则英宗在外,翌旦召入。韩琦家传亦云遣中使扶持皇子,须臾皇子到,与日记□同。如直笔所载琦对后语,若果有之,家传必不肯遗,恐出于传闻,未可信也。又此时殿帅乃李璋,而郝质实为马军帅,直笔盖误,今并不取。邵氏闻见录亦云,仁宗大渐之夕,光献即召英宗入,翌日大臣方入,英宗即位,与蔡氏直笔同。然实录、本纪皆云辅臣至福宁殿,皇后传遗旨,命皇子即位,不云先召皇子入也。神录曹太后传独云先召皇子入,翌日乃召辅臣,更须考详。
癸酉,大赦。除常赦所不原者,百官进官一等,服绯紫及十五年者,与改服色。优赏诸军如干兴故事,所费无虑一千一百万贯、匹、两,在京费四百万。
时禁卫或相告,干兴故事,内给食物中有金【二】。既而宫中果赐食,觽视食中无有,纷纷以为言。殿前副都指挥使李璋呼其长谓曰【三】:「尔曹平居衣食县官,主上未临政已优赏,尔何功复云云,敢諠者斩!」觽乃定。职方员外郎、判吏部南曹王端言:「公卿子弟,襁褓得官,未尝聭事【四】,而锡服与年劳者等,何以示劝。请从聭日始。」遂着为令。端,质弟也。
命引进副使王道恭告哀契丹,左藏库副使任拱之告哀夏国。拱之仍赍赐大行遗诏及遗留物。
三司奏乞内藏库钱百五十万贯、紬绢二百五十万疋、银五万两【五】助山陵及赏赉。从之。
宣庆使石全彬提举制造梓宫,以画样进,诏务为坚完,毋得过有华饰。
武胜军节度使李璋、案此即前殿帅李璋,盖兼武胜军节度使也。镇东留后李端愿、同州观察使李玮乞随宗室别班赴临。诏璋管军,同百官入,端愿、玮从所乞。
上初即位,与辅臣言,皆不名。及将责降医官,有欲为孙兆、单骧地者,言于上曰:「先帝初进兆等药,皆有验,不幸至此,乃天命也,非医官所能及。」上敛容曰:「闻兆等皆两府所荐,信乎?」对曰:「然。」上曰:「然则朕不敢与知,唯公等裁之。」皆皇恐。甲戌,兆编管池州,骧峡州,同时责降者十二人,独骧、兆得远地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