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经世文编 - 第 63 页/共 219 页

事理物情。必极之于至尽。反有空隙。惟有余不尽为无隙。至尽则无余。无余则有隙。有余不尽。则有余者既无欲尽之意。不尽者其地反得有余。有余故无隙也。   思辨录论学  陆世仪 天子所与治天下者士人也。而士人所习。不过帖括制义。空疏无用之文。限其出身。卑其流品。使不得并于士人君子者吏也。而吏胥所习。钱谷薄书。皆当世之务。士人共治天下。则所当亲也。而迁转不常。历官如传舍。吏人不与流品。则所当疏也。而终身窟穴公庭。长子孙而无禁。天下何由致治哉。周子曰。善治天下者。识其重而亟反之。今欲复古。亦反前弊而已矣。凡士人未入官之时。当养于学校。自学古论道之外。凡当世之务。俱宜练习。其吏胥则惟用识字者。取其足备书写而已。仍三年一换。已经充役者。不得复入。如此则官日智而吏日愚。可无舞文弄法之弊矣。 礼者天理之节文。故有一代则有一代之制作。皆有意义。不必是古而非今也。孔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则知生百代之后者。其礼必将损益百代。乃秦汉以来。其制作礼乐者多非明理之儒。而明理之儒。则又多是古非今。动辄有碍。其原多由误认非天子不议礼之语。中庸所谓不议礼者。谓不敢轻议而改时王之制也。若私居议论。考订折衷。此正儒者之事。亦何罪之有焉。孔子答为邦之问。是一证也。朱子仪礼经传集解。亦是此意。而此书成于门人。未及折衷。且亦多泥古礼。而不能揆之于今。使后世无所遵守。愚意欲一依朱子集解所分之目。如家礼国礼王朝礼之类。自三代以至近代。一一类载其礼。而后以己意为文以折衷之。名曰典礼折衷。庶几议礼之家。有所考据。格致工夫议礼居其大半。今人全不讲此。可慨也。 薛文清云。凡国家礼文制度法律条例之类。皆当熟读深考。愚谓孔子动称周家法度。虽周公制作之善。亦从周故也。予每怪后儒学孔子。亦动称周家法度。而于昭代之制。则废而不讲。亦不善学孔子者矣。况居官而读律令。所谓入国问禁也。昔陆文量公尝言国家当设宰相。及读律令。有以后官员人等。有妄言请设立丞相者。满朝文武大臣。实时执奏。将本犯凌迟处死。不觉失色。因叹居官不可不读律令。今之学者。奈何忽诸。 文献通考。与纲目相表里。纲目详历代之事实。通考详历代之典礼。世全不观。所以鲜实学之士也。邓元锡函史下编。朱健治平略二书。宜与通考参看。修己治人之道。莫备于大学。西山衍义。琼山衍义补。则旁通而曲畅之者也。能读衍义衍义补二书。则知天下无一书不可入大学。其不可入大学者。皆无用之书。皆无益于人己者也。 读史当以纲目为主。参之资治通鉴以观其得失。益之纪事本末以求其淹贯。广之二十一史以博其记览。然约礼之功。一纲目足矣。资治通鉴与纪事本末。犹不可不读。二十一史。虽不读可也。备查足矣。二十一史列传甚冗乱。其诸志却不可不读。一代之礼乐刑政存焉。未可忽也。予尝欲去二十一史纪传。别取诸志合为一书。天文地理。各从其类。是诚大观。文献通考亦彷佛其意。但终不若独观一代。为一代之全耳。 读史有必不可少诸书。如历代地图建置沿革。历代官制建置沿革。年号考。甲子考。帝王世系。帝王授受建都考。历世统谱。秋檠录等书。俱不可少。意欲汇为一集。名曰读史要览。亦是便学者之事。 水利农田是一事。两书可互相发。能知水利。则农田思过半矣。 看书不可看重迭书。徒费心目。如唐荆川左编。邓元锡函史上编。不过摘史中诸人。分门别类。不必观也。 凡读书分类。不惟有益。兼省心目。如纲目等三书所载。大约相同。若纲目用心看过。则此二书不必更用细阅。但点过便是。譬如复读。极省工夫。然须同时理会。不可阅毕一部。再阅一部。久则记忆生疏也。其余若理学书。 如先儒语录之类。作一项看。经济书。如文献通考。函史下编。治平略。大学衍义补。经济类编之类。作一项看。天文兵法地利河渠乐律之类皆然。成就自不可量也。 凡人自二十四五以前。古文不可不学。至二十四五以后。则学道为主。无暇及矣。须少年时及早为之。阳明未遇湛甘泉讲道时。先与同辈学作诗文。故讲道之后。其往来论学书。及奏疏。皆明白透快。吐言成章。动合古文体格。虽识见之高。学力之到。然其得力。未始不在少年时一番简练揣摩也。学道之儒。不重作古文辞。只恐人溺于辞章之习。若藉以发挥道妙。则此一段工夫。亦不可少。 君子之于天下。功不必自己出。名不必自己成。苟吾书得行。吾言得用。使天下识一分道理。享一分太平。则君子之心毕矣。凡有功业皆与人共之者也。著述者无论矣。读而传之者居其半。表章而尊信之者居其半。举而措诸行事者居其半。苟于斯道有一分之力。则于斯道有一分之功。不任其功而反欲任过。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潜邱记  阎若璩 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此主数而言也。理在其中矣。明太祖有言曰。为恶或免于祸。然理无可为之恶。为善或未蒙福。然理无不可为之善。此主理而言也。数有所不足道矣。又曰。彼为善而无福。为恶而无祸。特时有未至耳。又未尝不以数言。大哉王言。真可垂训世宙矣。 苏子瞻一生。人知其见阨于荆公。而不知极得力于荆公。方新法之行也。子瞻力争。以致窜逐濒死而不悔。既成其为元佑之正人。及新法之败也。子瞻鉴此。遂不复言变更制度。一意劝上以安静。又免其为早用之安石。 故由前言之。则是其不善者恶之。由后言之。则是其不善者而改之。子瞻之为子瞻。其妙正在于此。 苏子瞻不附荆公易。不随温公难。感欧公之知易。感韩公之爱难。辩曾巩之当举易。劾周穜之妄举难。 予最爱淮南子曰。知性之情者。不务性之所无以为。尽性也。知命之情者。不忧命之所无奈何。安命也。二语之妙。置之先儒中。殆不可复辨。后读庄子达生篇。乃知其全本于庄子。但易生字为性字。便觉淮南为胜。郭象注曰。生之所无以为者。分外物也。知之所无奈何者。命表事也。二语亦玅。 今人廉称廉耻。其实廉易而耻难。如公孙宏布被脱粟。不可谓不廉。而曲学阿世。何无耻也。冯道刻苦俭约。不可谓不廉。而更事四姓十君。何无耻之甚也。廉乃立身之一节。而耻实根心之大德。故廉尚可矫而耻不容伪。 天下极厚道人。可富可贫。可富者天补之。可贫者人制之也。 孔子为命一章。其示人以作文之法乎。小子一章。其示人以作诗之法乎。孟子论武成取二三策。便识得读书之法。论北山以意逆志。便识得读诗之法。 近代文士。务博而不明理。好胜而不平心。未有过于杨用修慎者也。杨用修平生不喜朱子。以不喜朱子故。遂并濂溪明道伊川横渠康节诸大儒。一一排诋。甚至以孟子为无稽。朱子为不识字。以不喜宋儒故。遂并宋人之文章议论。为繁冗为不公不明。宋人之功业品行。为不及前代。以不喜宋人故。遂并宋帝王之统系。为偏安为似晋。无论其言之是否。只此一念之增迁而不[己](已)。尚可为读书识字者耶。噫亦可哀也。 竟陵锺伯敬集。有游武夷山记。考其时乃丁忧去职。枉道而为此。予谓伯敬素称严冷。具至性。能读书。不应昧礼至此。昔二苏兄弟居丧禁断诗文。再期之内。不着一字。陆文安称为知礼。何伯敬严冷。反不及二苏之放旷者与。登山何事。闻讣何时。而竟优游为之耶。予尤怪谭友夏撰墓铭。不为隐避。不为微词。反称其哀乐奇到。非俗儒所能测。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岂不俗人之所能免欤。 以禹贡行河。以洪范察变。以春秋断狱。或以之出使。以甫刑校律令条法。以三百五篇当谏书。以周官致太平。以礼为服制以兴教化。斯真可谓之经术矣。   程功录  杨名时 尧之让。孔子之让。与天之不言所利同。四时之行。至冬岁功成而退。非有美不居。让德之大者乎。圣唯不居其美。故日进无疆。 人至夕而修省若不及。故德业日新。养身之道。至暮夜而虚其腹。元气所以运转不穷。其理一也。 学所以成己也。岂以此求人之知。论语首章。即言不愠。中庸以闇然为达天之基。易首爻言龙德。言遯世无闷。 不见是而无闷。始之终之。祇此一义。此无名所以为大。 夏至之日。盈而也反。故君子忌盈。盈不可久也。臣道守月几望之戒。欿然常虚。以从道也。 含容有二。不足校者视其等。不当校者视其理。 畏天之命。畏圣人之命。畏君父之命。守而安之。所谓舍命不渝也。畏天故尊圣。而尽力于事父事君。君父人之天也。雨露霜雪风日雷霆。皆所以生成万物。 行善于身。行善于家。所以自爱其身家。即所以爱君国天下也。天地易简。故贵简。故狂简近道。 伊尹太公之徒。修身慎行。咨谋哲人。以求济天下之具。其昧爽幽独之中。时时积诚。为世请命。故自天佑之。卒能倾否也。 泰伯箕子所至。风教必为之移。君子于及物处验己之德。 鸿渐之羽。可用为仪。所谓不用之用。不为之为也。 能大有为者。岂独其干济优。必器量宽广。神情暇豫。若将安焉。无急急之意。无切切之容。唯植本浚源。则柯长流远。时事迫我。必不容已。乃应之耳。故禹稷颜渊。视天所命。 取人以刚明为最。次则取其刻苦者。为其终有成也。若浮游浅薄。则为废材。 才犹水也。不浚其源。疏其壅。则涸竭无余矣。日浚之疏之。始必涓涓而来。久且成为江河。勤学好问。是所以浚之疏之之要也。护其生意。无所折伤。专确之至。如鸡抱卵。及其充积流通。则如深山大泽。无所不长育容纳也。神使如蛰龙。骨使如镇岳。口使如缄囊。气使如春和。量使如渊谷。然后可以入圣哲之门户。植邦家之基命。 形重气重神坚。则为令器。有形重而气轻者矣。有形重气重而神不坚。则不能细入无间者矣。气重则能镇纷杂。神坚乃能探幽微。故心细如毛发。毛犹有伦。细入无形。神之为也。 有德量。有器量。有才量。见道明而涵养到。自然不狃于血气之私。此德量也。天分豁达宏阔。不计较于戋戋之闲。此器量也。恢廓周通。不为事物境遇所困阻。此才量也。 亦不喜事。亦不畏事。事至则安闲依理以应之。无戚戚之色。有汪汪之度。清而不激。和而不流。君子倚之为庇。 小人得之为归。斯为国器矣。 有精神斯有光气。渭滨之叟。傅岩之胥。能入明王之梦者。唯其精神全而光气发耳。 学天人。穷理之乐也。笃信固执。修身之乐也。经纶在我。卷舒从时。行藏进退之乐也。 国家将兴必有祯祥。人之身亦然。睟于面。盎于背。四体辞气之间。皆和风甘露景星庆云也。非古所谓吉人欤。逸于傅相。寿于颜子。更何所希于造物。而不免戚戚邪。诚得居蓬庐。读书求志。以终吾生。古今之乐。未有过此者。 大小逆境。皆神明所以试人器量之浅深。而称其福以报之。捷于影响。延及后嗣。愚者昧之。是辞吉就凶。畏福乐灾也。君子明于天道。故学诚焉。广隘由心。未有学之诚而不可至者。 天之乱乃天之刑。所以芟夷暴恶而开太平耳。草木不经严冬则生意不固。人不经忧患则德慧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