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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下   ○赵沨 周昂 王庭筠 刘昂 李经 刘从益 吕中孚张建附 李纯甫 王郁 宋九嘉 庞铸 李献能 王若虚 王元节 麻九畴 李汾 元德明子好问   赵沨,字文孺,东平人。大定二十二年进士,仕至礼部郎中。性冲淡,学道有所得。尤工书,自号“黄山”。赵秉文云:“沨之正书体兼颜、苏,行草备诸家体,其超放又似杨凝式,当处苏、黄伯仲间。”党怀英小篆,李阳冰以来鲜有及者,时人以沨配之,号曰“党赵”。有《黄山集》行于世。   周昂,字德卿,真定人。父伯禄字天锡,大定进士,仕至同知沁南军节度使。昂年二十四擢第。调南和簿,有异政。迁良乡令,入拜监察御史。路铎以言事被斥,昂送以诗,语涉谤讪,坐停铨。久之,起为隆州都军,以边功复召为三司官。大安兵兴,权行六部员外郎。   其甥王若虚尝学于昂,昂教之曰:“文章工于外而拙于内者,可以惊四筵而不可以适独坐,可以取口称而不可以得首肯。”又云:“文章以意为主,以言语为役,主强而役弱则无令不从。今人往往骄其所役,至跋扈难制,甚者反役其主,虽极辞语之工,而岂文之正哉。”   昂孝友,喜名节,学术醇正,文笔高雅,诸儒皆师尊之。既历台省,为人所挤,竟坐诗得罪,谪东海上十数年。始入翰林,言事愈切。出佐三司非所好,从宗室承裕军。承裕失利,跳走上谷,众欲径归,昂独不从,城陷,与其从子嗣明同死于难。嗣明字晦之。   王庭筠,字子端,辽东人。生未期,视书识十七字。七岁学诗,十一岁赋全题。稍长,涿郡王翛一见,期以国士。登大定十六年进士第。调恩州军事判官,临政即有声。郡民邹四者谋为不轨,事觉,逮捕千余人,而邹四窜匿不能得。朝廷遣大理司直王仲轲治其狱,庭筠以计获邹四,分别诖误,坐预谋者十二人而已。再调馆陶主簿。   明昌元年三月,章宗谕旨学士院曰:“王庭筠所试文,句太长,朕不喜此,亦恐四方效之。”又谓平章张汝霖曰:“王庭筠文艺颇佳,然语句不健,其人才高,亦不难改也。”四月,召庭筠试馆职,中选。御史台言庭筠在馆陶尝犯赃罪,不当以馆阁处之,遂罢。乃卜居彰德,买田隆虑,读书黄华山寺,因以自号。是年十二月,上因语及学士,叹其乏材,参政守贞曰:“王庭筠其人也。”三年,召为应奉翰林文字,命与秘书郎张汝方品第法书、名画,遂分入品者为五百五十卷。   五年八月,上顾谓宰执曰:“应奉王庭筠,朕欲以诏诰委之,其人才亦岂易得。近党怀英作《长白山册文》,殊不工。闻文士多妒庭筠者,不论其文,顾以行止为訾。大抵读书人多口颊,或相党。昔东汉之士与宦官分朋,固无足怪。如唐牛僧孺、李德裕,宋司马光、王安石,均为儒者,而互相排毁何耶。”遂迁庭筠为翰林修撰。   承安元年正月,坐赵秉文上书事,削一官,杖六十,解职,语在秉文传。二年,降授郑州防御判官。四年,起为应奉翰林文字。泰和元年,复为翰林修撰,扈从秋山,应制赋诗三十余首,上甚嘉之。明年,卒,年四十有七。上素知其贫,诏有司赙钱八十万以给丧事,求生平诗文藏之秘阁。又以御制诗赐其家,其引云:“王遵古,朕之故人也。乃子庭筠,复以才选直禁林者首尾十年,今兹云亡,玉堂、东观,无复斯人矣。”   庭筠仪观秀伟,善谈笑,外若简贵,人初不敢与接。既见,和气溢于颜间,殷勤慰藉如恐不及,少有可取极口称道,他日虽百负不恨也。从游者如韩温甫,路元亨、张进卿,李公度,其荐引者如赵秉文、冯璧、李纯甫,皆一时名士,世以知人许之。为文能道所欲言,暮年诗律深严,七言长篇尤工险韵。有《藂辨》十卷,文集四十卷。书法学米元章,与赵沨、赵秉文俱以名家,庭筠尤善山水墨竹云。   子曼庆,亦能诗并书,仕至行省右司郎中,自号“淡游”云。   刘昂,字之昂,兴州人。大定十九年进士。曾、高而下七世登科。昂天资警悟,律赋自成一家,作诗得晚唐体,尤工绝句。李纯甫《故人外传》云,昂早得仕,年三十三为尚书省掾,调平凉路转运副使。时术士有言昂官止五品,昂不信。俄以母忧去职,连蹇十年,卜居洛阳,有终焉之志。有荐其才于章宗者,泰和初,自国子司业擢为左司郎中。会掌书大中与贾铉漏言除授事,为言者所劾,狱辞连昂。章宗震怒。一时闻人如史肃、李著、王宇、宗室从郁皆谴逐之,铉寻亦罢政。昂降上京留守判官,道卒,竟如术者之言。   李经,字天英,锦州人。作诗极刻苦,喜出奇语,不蹈袭前人。李纯甫见其诗曰:“真今世太白也。”由是名大震。再举不第,拂衣去。南渡后,其乡帅有表至朝廷,士大夫识之曰:“此天英笔也。”朝议以武功就命倅其州,后不知所终。   刘从益,字云卿,浑源人。其高祖捴,天会元年词赋进士,子孙多由科第入仕。从益登大安元年进士第,累官监察御史,坐与当路辨曲直,得罪去。久之,起为叶县令,修学励俗,有古良吏风。叶自兵兴,户减三之一,田不毛者万七千亩有奇,其岁入七万石如故。从益请于大司农,为减一万,民甚赖之,流亡归者四千余家。未几,被召,百姓诣尚书省乞留,不听。入授应奉翰林文字,逾月以疾卒,年四十四。叶人闻之,以端午罢酒为位而哭,且立石颂德,以致哀思。   从益博学强记,精于经学。为文章长于诗,五言尤工,有《蓬门集》。   子祁字京叔。为太学生。甚有文名。值金末丧乱,作《归潜志》以纪金事,修《金史》多采用焉。   吕中孚,字信臣,冀州南宫人。张建字吉甫,蒲城人。皆有诗名。中孚有《清漳集》。建明昌初授绛州教官,召为宫教、应奉翰林文字。以老请致仕,章宗爱其纯素,不欲令去,授同知华州防御使,仍赐诗以宠之。自号“兰泉”,有集行于世。   李纯甫,字之纯,弘州襄阴人。祖安上,尝魁西京进士。父采,卒于益都府治中。纯甫幼颖悟异常,初业词赋,及读《左氏春秋》,大爱之,遂更为经义学。擢承安二年经义进士。为文法庄周、列御寇、左氏、《战国策》,后进多宗之。又喜谈兵,慨然有经世心。章宗南征,两上疏策其胜负,上奇之,给送军中,后多如所料。宰执爱其文,荐入翰林。及大元兵起,又上疏论时事,不报。宣宗迁汴,再入翰林。时丞相高琪擅威福柄,擢为左司都事,纯甫审其必败,以母老辞去。既而高琪诛,复入翰林,连知贡举。正大末,坐取人逾新格,出倅坊州。未赴,改京兆府判官。卒于汴,年四十七。   纯甫为人聪敏,少自负其材,谓功名可俯拾,作《矮柏赋》,以诸葛孔明、王景略自期。由小官上万方书,援宋为证,甚切,当路者以迂阔见抑。中年,度其道不行,益 纵酒自放,无仕进意。得官未成考,旋即归隐。日与禅僧士子游,以文酒为事,啸歌袒裼出礼法外,或饮数月不醒。人有酒见招,不择贵贱必往,往辄醉,虽沉醉亦未尝废著书。然晚年喜佛,力探其奥义。自类其文,凡论性理及关佛老二家者号“内稿”,其余应物文字为“外稿”。又解《楞严》、《金刚经》、《老子》、《庄子》。又有《中庸集解》、《鸣道集解》,号“中国心学、西方文教”。数十万言,以故为名教所贬云。   王郁,字飞伯,大兴人。仪状魁奇,目光如鹘。少居钓台,闭门读书,不接人事。久之,为文法柳宗元,闳肆奇古,动辄数千言。歌诗俊逸,效李白。尝作《王子小传》以自叙。天兴初元,汴京被围,上书言事,不报。四月,围稍解,挺身突出,为兵士所得。其将遇之甚厚,郁经行无机防,为其下所忌,见杀。临终,怀中出书曰:“是吾平生著述,可传付中州士大夫曰,王郁死矣。”年三十余。同时以诗鸣者,雷琯、侯册、王元粹云。   宋九嘉,字飞卿,夏津人。为人刚直豪迈,少游太学,有能赋声。长从李纯甫读书,为文有奇气,与雷渊、李经相伯仲。中至宁元年进士第。历蓝田、高陵、扶风、三水四县令,咸以能称。入为翰林应奉。正大中,以疾去。没于癸巳之难。   庞铸,字才卿,辽东人。少擢第,仕有声。南渡后,为翰林待制,迁户部侍郎。坐游贵戚家,出倅东平,改京兆路转运使,卒。博学能文,工诗,造语奇健不凡,世多传之。   李献能,字钦叔,河中人。先世有为金吾卫上将军者,时号“李金吾家”。迨献能昆弟皆以文学名,从兄献卿、献诚、从弟献甫相继擢第,故李氏有“四桂堂”。   献能苦学博览,于文尤长于四六。贞祐三年,特赐词赋进士,廷试第一人,宏词优等。授应奉翰林文字。在翰苑凡十年,出为鄜州观察判官。用荐者复为应奉,俄迁修撰。正大末,以镇南军节度副使充河中帅府经历官。大元兵破河中,奔陕州,行省以雚左右司郎中,值赵三三军变遇害,年四十三。   献能为人眇小而黑色,颇有髯。善谈论,每敷说今古,声铿亮可听。作诗有志于风雅,又刻意乐章。在翰院,应机敏捷号得体。赵秉文、李纯甫尝曰:“李献能天生今世翰苑材。”故每荐之,不令出馆。家故饶财,尽于贞祐之乱,在京师无以自资。其母素豪奢,厚于自奉,小不如意则必诃谴,人视之殆不堪忧,献能处之自若也。时人以纯孝称之。尝谓人云:“吾幼梦官至五品,寿不至五十。”后竟如其言。   王若虚,字从之,藁城人也。幼颖悟,若夙昔在文字间者。擢承安二年经义进士。调鄜州录事,历管城、门山二县令,皆有惠政,秩满,老幼攀送,数日乃得行。用荐入为国史院编修官,迁应奉翰林文字。奉使夏国,还授同知泗州军州事,留为著作佐郎。正大初,《宣宗实录》成,迁平凉府判官。未几,召为左司谏,后转延州刺史,入为直学士。   元兴元年,哀宗走归德。明年春,崔立变。群小附和,请为立建功德碑,翟奕以尚书省命召若虚为文。时奕辈恃势作威,人或少忤,则谗构立见屠灭。若虚自分必死,私谓左右司员外郎元好问曰:“今召我作碑,不从则死。作之则名节扫地,不若死之为愈。虽然,我姑以理谕之。”乃谓奕辈曰:“丞相功德碑当指何事为言?”奕辈怒曰:“丞相以京城降,活生灵百万,非功德乎?”曰;“学士代王言,功德碑谓之代王言可乎?且丞相既以城降,则朝官皆出其门,自古岂有门下人为主帅诵功德而可信乎后世哉?”奕辈不能夺,乃召太学生刘祁、麻革辈赴省,好问、张信之喻以立碑事,曰:“众议属二君,且已白郑王矣,二君其无让。”祁等固辞而别。数日,促迫不已,祁即为草定,以付好问,好问意未惬,乃自为之。既成,以示若虚,乃共删定数字,然止直叙其事而已。后兵入城,不果立也。   金亡,微服北归镇阳,与浑源刘郁东游泰山,至黄岘峰,憩萃美亭,顾谓同游曰:“汩没尘土中一生,不意晚年乃造仙府,诚得终老此山,志愿毕矣。”乃令子忠先归,遣子恕前行视夷险,因垂足坐大石上,良久瞑目而逝,年七十。所著文章号《慵夫集》若干卷、《滹南遗老》若干卷、传于世。   王元节,字子元,弘州人也。祖山甫,辽户部侍郎。父诩,海陵朝,左司员外郎。元节幼颖悟,虽家世贵显,而从学甚谨。浑源刘捴爱其才俊,以女妻之,遂传其赋学,登天德三年词赋进士第。雅尚气节,不能随时俯仰,故仕不显。及迁密州观察判官,既罢,即逍遥乡里,以诗酒自娱,号曰“遁齐”。年五十余卒。有诗集行于世。   弟元德,亦第进士。有能名于时,终南京路提刑使。   孙国纲,字正之。业儒术,尤长吏事。为人端重乐易,或有忤者,略不与校,亦未尝形于怒色。大安三年,试补尚书吏部掾,未几,转御史台令史。宣宗闻其材干,兴定三年特召为近侍,奉职承应,甚见宠遇,勒留凡三考,出为同知申州事。无何,召为笔砚直长,擢监察御史,秩满,敕留再任,盖知其材器故也。开兴元年,关陕完颜总帅屯河中府,与大元军战败绩,哀宗遣国纲乘上厩马,径诣河中问败军之由,还至中途,值大兵见杀,时年四十四。   麻九畴,字知几,易州人。三岁识字。七岁能草书,作大字有及数尺者,一时目为神童。章宗召见,问:“汝入宫殿中,亦惧怯否?”对曰:“君臣,父子也。子宁惧父耶?”上大奇之。弱冠入太学,有文名。南渡后,寓居郾、蔡间,入遂平西山,始以古学自力。博通《五经》,于《易》、《春秋》为尤长。兴定末,试开封府,词赋第二,经义第一。再试南省,复然。声誉大振,虽妇人小兒皆知其名。及廷试,以误绌,士论惜之。已而隐居不为科举计。正大初,门人王说、王采苓俱中第,上以其年幼,怪而问之。乃知尝师九畴。平章政事侯挚、翰林学士赵秉文连章荐之,特赐卢亚榜进士第。以病,未拜官告归。再授太常寺太祝,权博士,俄迁应奉翰林文字。九畴性资野逸,高蹇自便,与人交,一语不相入则迳去不返顾。自度终不能与世合,顷之,复谢病去。居郾城,天兴元年,大元兵入河南,挈家走确山,为兵士所得,驱至广平,病死,年五十。   九畴初因经义学《易》,后喜邵尧夫《皇极书》,因学算数,又喜卜筮、射覆之术。晚更喜医,与名医张子和游,尽传其学,且为润色其所著书。为文精密奇健,诗尤工致。后以避谤忌,持戒不作。明昌以来,称神童者五人,太原常添寿四岁能作诗,刘滋、刘微、张汉臣后皆无称,独知几能自树立,耆旧如赵秉文,以征君目之而不名。   李汾,字长源,太原平晋人。为人尚气,跌宕不羁。性褊躁,触之辄怒,以是多为人所恶。喜读史。工诗,雄健有法。避乱入关,京兆尹子容爱其材,招致门下。留二年去,之泾州,竭左丞张行信,一见即以上客礼之。元光间,游大梁,举进士不中,用荐为史馆书写。书写,特抄书小史耳,凡编修官得日录,纂述即定,以稿授书写,书写录洁本呈翰长。汾既为之,殊不自聊。时赵秉文为学士,雷渊、李献能皆在院,刊修之际,汾在旁正襟危坐,读太史公、左丘明一篇,或数百言,音吐洪暢,旁若无人。既毕,顾四坐漫为一语云“看”。秉笔诸人积不平,而雷、李尤切齿,乃以嫚骂官长讼于有司,然时论亦有不直雷、李者。寻罢入关。明年来京师,上书言时事,不合,去客唐、邓间。恆山公武仙署行尚书省讲议官。既而仙与参知政事完颜思烈相异同,颇谋自安,惧汾言论,欲除之。汾觉,遁泌阳,仙令总帅王德追获之,锁养马平,绝食而死,年未四十。   汾平生诗甚多,不自收集,世所传者十二三而已。   元德明,系出拓拔魏,太原秀容人。自幼嗜读书,口不言世俗鄙事,乐易无畦畛,布衣蔬食处之自若,家人不敢以生理累之。累举不第,放浪山水间,余酒赋诗以自适。年四十八卒。有《东岩集》三卷。子好问,最知名。   好问字裕之。七岁能诗。年十有四,从陵川郝晋卿学,不事举业,淹贯经传百家,六年而业成。下太行,渡大河,为《箕山》、《琴台》等诗。礼部赵秉文见之,以为近代无此作也。于是名震京师。中兴定五年第,历内乡令。正大中,为南阳令。天兴初,擢尚书省掾,顷之,除左司都事,转行尚书省左司员外郎。金亡,不仕。   为文有绳尺,备众体。其诗奇崛而绝雕刿,巧缛而谢绮丽。五言高古沈郁。七言乐府不用古题,特出新意。歌谣慷慨,挟幽、并之气。其长短句,揄扬新声,以写恩怨者又数百篇。兵后,故老皆尽,好问蔚为一代宗工,四方碑板铭志,尽趋其门。其所著文章诗若干卷、《杜诗学》一卷、《东坡诗雅》三卷、《锦禨》一卷、《诗文自警》十卷。   晚年尤以著作自任,以金源氏有天下,典章法度几及汉、唐,国亡史作,己所当任。时金国实录在顺天张万户家,乃言于张,愿为撰述,既而为乐夔所沮而止。好问曰:“不可令一代之迹泯而不传。”乃构亭于家,著述其上,因名曰“野史”。凡金源君臣遗言往行,采摭所闻,有所得辄以寸纸细字为记录,至百余万言。今所传者有《中州集》及《壬辰杂编》若干卷。年六十八卒。纂修《金史》,多本其所著云。   赞曰:韩昉、吴激,楚材而晋用之,亦足为一代之文矣。蔡珪、马定国之该博,胡砺、杨伯仁之敏赡,郑子聃、麻九畴之英俊,王郁、宋九嘉之迈往。三李卓荦,纯甫知道,汾任气,献能尤以纯孝见称。王庭筠、党怀英、元好问自足知名异代。王竞、刘从益、王若虚之吏治,文不掩其所长。蔡松年在文艺中,爵位之最重者,道金人言利,兴党狱,杀田珏,文不能掩其所短者欤?事继母有至行,其死家无余赀,有足取云。       脱脱>金史>列传第六十五 列传第六十五         孝友   ○温迪罕斡鲁补 陈颜 刘瑜 孟兴 王震 刘政   孝友者,人之至行也,而恆性存焉。有子者欲其孝,有弟者欲其友,岂非人之恆情乎?为子而孝,为弟而友,又岂非人之恆性乎?以人之恆情责人之恆性,而不副所欲者恆有焉。有竭力于是,岂非难乎。天生五谷以养人,五谷之有恆性也。服田力穑以望有秋,农夫之有恆情也。五谷熟,人民育,岂异事乎。然以唐、虞之世,“黎民阻饥”不免以命稷,“百姓不亲、五品不逊”不免以命契,以是知顺成之不可必,犹孝友之不易得也。是故“有年”、“大有年”以异书于圣人之经,孝友以至行传于历代之史,劝农兴孝之教不废于历代之政,孝弟力田自汉以来有其科。章宗尝曰:“孝义之人,素行已备,虽有希觊,犹不失为行善。”庶几帝王之善训矣。夫金世孝友见于旌表、载于史册者仅六人焉。作《孝友传》。   温迪罕斡鲁补,西北路宋葛斜斯浑猛安人。年十五,居父丧,不饮酒食肉,庐于墓侧。母疾,刲股肉疗之,疾愈。诏以为护卫。   陈颜,卫州汲县人。世业农。父光,宋季擢武举第,调寿阳尉,未赴。值金兵取汴,光病,围城中。颜间关渡河,往省其父,因扶疾北归。光家奴谋良不可,诬告光与贼杀人。光系狱,榜掠不胜,因自诬服。颜诣郡请代父死,太守徐某哀之,不敢决,适帅臣至郡,以其状白,帅曰:“此真孝子也。”遂并释之。天会七年,诏旌表其门闾。   刘瑜,棣州人。家贫甚,母丧不能具葬,乃质其子以给丧事。明昌三年,诏赐粟帛,复其终身。   孟兴,蚤丧父,事母孝谨,母没,丧葬尽礼。事兄如事其父。明昌三年,诏赐帛十匹、粟二十石。   王震,宁海州文登县人。为进士学。母患风疾,刲股肉杂饮食中,疾遂愈。母没,哀泣过礼,目生翳。服除,目不疗而愈,皆以为孝感所致。特赐同进士出身,诏尚书省拟注职任。   刘政,洺州人。性笃孝,母老丧明,政每以舌舐母目,逾旬母能视物。母疾,昼夜侍侧,衣不解带,刲股肉啖之者再三。母死,负土起坟,乡邻欲佐其劳,政谢之。葬之日,飞鸟哀鸣,翔集丘木间。庐于墓侧者三年。防御使以闻,除太子掌饮丞。   ◎隐逸   褚承亮  王去非  赵质  杜时升  郝天挺  薛继元  高仲振   张潜  王汝梅  宋可  辛愿  王予可1111   孔子称逸民伯夷、叔齐、夷逸、硃张、柳下惠、少连,其立心造行之异同,各有所称谓,而柳下惠则又尝仕于当世者也。长沮、桀溺之徒,则无所取焉。后世,凡隐遁之士,其名皆列于史传,何欤?盖古之仕者,其志将以行道,其为贫而仕下列者,犹必先事而后食焉。后世干禄者多,其先人尚人之志与叹老嗟卑之心,能去是者鲜矣。故君子于士之远引高蹈者特称述之,庶闻其风犹足以立懦廉顽也。作《隐逸传》。   褚承亮,字茂先,真定人。宋苏轼自定武谪官过真定,承亮以文谒之,大为称赏。宣和五年秋,应乡试,同试者八百人,承亮为第一。明年,登第。调易州户曹,未赴,会金兵南下。天会六年,斡离不既破真定,拘籍境内进士试安国寺,承亮名亦在籍中,匿而不出。军中知其才,严令押赴,与诸生对策。策问“上皇无道、少帝失信。”举人承风旨,极口诋毁。承亮诣主文刘侍中曰:“君父之罪,岂臣子所得言耶?”长揖而出。刘为之动容。余悉放第,凡七十二人,遂号七十二贤榜。状元许必仕为郎官,一日出左掖门,堕马,首中阃石死,余皆无显者。刘多承亮之谊,荐知藁城县。漫应之,即弃去。年七十终,门人私谥曰“玄贞先生。”   子席珍,正隆二年进士,官州县有声。   王去非,字广道,平阴人。尝就举,不得意即屏去,督妻孥耕织以给伏腊。家居教授,束修有余辄分惠人。弟子班冘贫不能朝夕,一女及笄,去非为办资装嫁之。北邻有丧忌东出,西与北皆人居,南则去非家,去非坏蚕室使丧南出,遂得葬焉。大定二十四年卒,年八十四。   赵质,字景道,辽相思温之裔。大定末,举进士不第,隐居燕城南,教授为业。明昌间,章宗游春水过焉,闻弦诵声,幸其斋舍,见壁间所题诗,讽咏久之,赏其志趣不凡。召至行殿,命之官。因辞曰:“臣僻性野逸,志在长林丰草,金镳玉络非所愿也。况圣明在上,可不容巢、由为外臣乎。”上益奇之,赐田亩千,复之终身。泰和二年卒,年八十五。   杜时升,字进之,霸州信安人。博学知天文,不肯仕进。承安、泰和间,宰相数荐时升可大用。时升谓所亲曰:“吾观正北赤气如血,东西亘天,天下当大乱,乱而南北当合为一。消息盈虚,循环无端,察往考来,孰能违之。”是时,风俗侈靡,纪纲大坏,世宗之业遂衰。时升乃南渡河,隐居嵩、洛山中,从学者甚众。大抵以“伊洛之学”教人自时升始。正大间,大元兵攻潼关,拒守甚坚,众皆相贺,时升曰:“大兵皆在秦、巩间,若假道于宋,出襄、汉入宛、叶,铁骑长驱势如风雨,无高山大川为之阻,土崩之势也。”顷之,大元兵果自饶峰关涉襄阳出南阳,金人败绩于三峰山,汴京不守,皆如时升所料云。正大末,卒。   郝天挺,字晋卿,泽州陵川人。早衰多疾,厌于科举,遂不复充赋。太原元好问尝从学进士业,天挺曰:“今人赋学以速售为功,六经百家分磔缉缀,或篇章句读不之知,幸而得之,不免为庸人。”又曰:“读书不为艺文,选官不为利养,唯通人能之。”又曰:“今之仕多以贪败,皆苦饥寒不能自持耳。丈夫不耐饥寒,一事不可为。子以吾言求之,科举在其中矣。”或曰:“以此学进士无乃戾乎?”天挺曰:“正欲渠不为举子尔。”贞祐中,居河南,往来淇卫间。为人有崖岸,耿耿自信,宁落魄困穷,终不一至豪富之门。年五十,终于舞阳。   薛继先,字曼卿。南渡后,隐居洛西山中,课童子读书。事母孝,与人交谦逊和雅,所居化之。子纯孝,字方叔,有父风。有诈为曼卿书就方叔取物者,曼卿年已老状貌如少者,客不知其为曼卿而以为方叔也,而与之书,曼卿如所取付之。监察御史石玠行部过曼卿,曼卿不之见。或言:“君何无乡曲情。”曼卿曰:“君未之思耳。凡今时政未必皆善,御史一有所劾,将谓自我发之。同恶相庇,他日并乡里必有受祸者。”其畏慎皆此类。壬辰之乱,病没宜阳。   高仲振,字正之,辽东人。其兄领开封镇兵,仲振依之以居。既而以家业付其兄,挈妻子入嵩山。博极群书,尤深《易》《皇极经世》学。安贫自乐,不入城市,山野小人亦知敬之。尝与其弟子张潜、王汝梅行山谷间,人望之翩然如仙。或曰仲振尝遇异人教以养生术,尝终日燕坐,骨节戛戛有声,所谈皆世外事,有扣之者辄不复语云。   张潜,字仲升,武清人。幼有志节,慕荆轲、聂政为人,年三十始折节读书。时人高其行谊,目曰“张古人。”后客崧山,从仲振受《易》。年五十,始娶鲁山孙氏,亦有贤行,夫妇相敬如宾,负薪拾穗,行歌自得,不知其贫也。邻里有为潜种瓜者,及熟让潜,潜弗许,竟分而食之。尝行道中拾一斧,夫妇计度移时,乃持归访其主还之。里有兄弟分财者,其弟曰:“我家如此,独不畏张先生知耶?”遂如初。天兴间,潜挈家避兵少室,乃不食七日死,孙氏亦投绝涧死焉。   王汝梅,字大用,大名人。始由律学为伊阳簿,秩满,遂隐居不仕。性嗜书,动有礼法。生徒以法经就学者,兼授以经学。诸生服其教,无敢为非义者。同业尝悯其贫,时周之,皆谢不受。后不知所终。   宋可,字予之,武陟人。其姑适大族槁氏,贞祐之兵,夫及子皆死於难。姑以白金五十笏遗可,可受不辞。其后姑得槁氏疏族立为后,挈之省外家。可乃置酒会乡邻,谓姑曰:“姑往时遗可以金,可以槁氏无子故受之。今有子矣,此金槁氏物,非姑物也,可何名取之。”因呼妻子舁金归之,乡里用是重之。未几,北兵驻山阳,军中有闻可名者,访知所在,质其子,使人招之曰:“从我者祸福共之,不然,汝子死矣。”亲旧竞劝之往,可皆谢不从,曰:“吾有子无子,与吾兒死生,皆有命焉。岂以一子故,并平生所守者亡之。”后竟以无子。   辛愿,字敬之,福昌人。年二十五始知读书,取《白氏讽谏集》自试,一日便能背诵。乃聚书环堵中读之,至《书伊训》、《诗河广》颇若有所省,欲罢不能,因更致力焉。由是博极书史,作文有绳尺,诗律精严有自得之趣。性野逸,不修威仪,贵人延客,麻衣草屦、足胫赤露坦然于其间,剧谈豪饮,傍若无人。尝谓王郁曰:“王侯将相,世所共嗜者,圣人有以得之亦不避。得之不以道,与夫居之不能行己之志,是欲澡其身而伏于厕也。是难与他人道,子宜保之。”其志趣如此。   后为河南府治中高廷玉客。廷玉为府尹温迪罕福兴所诬,愿亦被讯掠,几不得免,自是生事益狼狈。愿雅负高气,不以从俗俯仰,迫以饥冻流离,往往见之于诗。有诗数千首,常贮竹橐中。正大末,殁洛下。其诗有云:“黄绮暂来为汉友,巢由终不是唐臣。”真处士语也。   王予可,字南云,河东吉州人。父本军校,予可亦尝隶籍。年三十许,大病后忽发狂,久之能把笔作诗文,及说世外恍惚事。南渡后,居上蔡、遂平、郾城之间,遇文士则称“大成将军”,于佛前则称“谛摩龙什”,于道则称“驺天玄俊”,于贵游则称“威锦堂主人”。   为人躯干雄伟,貌奇古,戴青葛巾,项后垂双带若牛耳,一金镂环在顶额之间,两颊以青涅之为翠靥。衣长不能掩胫。落魄嗜酒,每入城,市人争以酒食遗之。夜宿土室中,夏月或尸秽在傍、蛆虫狼籍不恤也。人与之纸,落笔数百言,或诗或文,散漫碎杂,无句读、无首尾,多六经中语及韵学家古文奇字,字画峭劲,遇宋讳亦时避之。或问以故事,其应如响,诸所引书,皆世所未见。谈说之际稍若有条贯,则又以诞幻语乱之。麻九畴、张珏与之游最狎,言其诗以百分为率,可晓者才二三耳。   壬辰兵乱,为顺天将领所得,知其名,窃议欲挈之北归,馆于州之瑞云观。予可明日见将领自言曰:“我不能住君家瑞云观也。”不数日卒。后复有见于淮上者。   赞曰:金世隐逸不多见,今于简册所有,得十有二人焉。其卓尔不群者三人。褚承亮宋人,勒试进士,主司发策问宋徽、钦之罪,承亮长揖而去之。方金人重举业,杜时升居山中,首以“伊洛之学”教后进。宋可不愿仕,人执其子为质,宁弃而不就,遂以无子。虽制行过中,岂不贤于杀妻以求大将者乎。大夫士见善明、用心刚,故能为人所难为者如此。       脱脱>金史>列传第六十六 列传第六十六         循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