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书 - 第 46 页/共 185 页

开成元年,复以山泽之利归州县,刺史选吏主之。其后诸州牟利以自殖,举天下不过七万余缗,不能当一县之茶税。及宣宗增河湟戍兵衣绢五十二万余匹。盐铁转运使裴休请复归盐铁使以供国用,增银冶二、铁山七十一,废铜冶二十七、铅山一。天下岁率银二万五千两、铜六十五万五千斤、铅十一万四千斤、锡万七千斤、铁五十三万二千斤。   隋末行五铢白钱,天下盗起,私铸钱行。千钱初重二斤,其后愈轻,不及一斤,铁叶、皮纸皆以为钱。高祖入长安,民间行线环钱,其制轻小,凡八九万才满半斛。   武德四年,铸“开元通宝”,径八分,重二铢四参,积十钱重一两,得轻重大小之中,其文以八分、篆、隶三体。洛、并、幽、益、桂等州皆置监。赐秦王、齐王三炉,右仆射裴寂一炉以铸。盗铸者论死,没其家属。   其后盗铸渐起。显庆五年,以恶钱多,官为市之,以一善钱售五恶钱,民间藏恶钱以待禁驰。乾封元年,改铸“乾封泉宝”钱,径寸,重二铢六分,以一当旧钱之十。逾年而旧钱多废。明年,以商贾不通,米帛踊贵,复行开元通宝钱,天下皆铸之。然私钱犯法日蕃,有以舟筏铸江中者。诏所在纳恶钱,而奸亦不息。仪凤中,濒江民多私铸钱为业,诏巡江官督捕,载铜、锡、镴过百斤者没官。四年,命东都粜米粟,斗别纳恶钱百,少府、司农毁之。是时铸多钱贱,米粟踊贵,乃罢少府铸,寻复旧。永淳元年,私铸者抵死,邻、保、里、坊、村正皆从坐。武后时,钱非穿穴及铁锡铜液,皆得用之,熟铜、排斗、沙涩之钱皆售,自是盗铸蜂起,江淮游民依大山陂海以铸,吏莫能捕。   先天之际,两京钱益滥,郴、衡钱才有轮郭,铁锡五铢之属皆可用之。或熔锡摸钱,须臾百十。开元初,宰相宋璟请禁恶钱,行二铢四参钱,毁旧钱不可用者。江淮有官炉钱、偏炉钱、棱钱、时钱,遣监察御史萧隐之使江淮,率户出恶钱,捕责甚峻,上青钱皆输官,小恶者沈江湖,市井不通,物价益贵,隐之坐贬官。宋璟又请出米十万斛收恶钱,少府毁之。十一年,诏所在加铸,禁卖铜锡及造铜器者。二十年,千钱以重六斤四两为率,每钱重二铢四参,禁缺顿、沙涩、荡染、白强、黑强之钱。首者,官为市之。铜一斤为钱八十。   二十二年,宰相张九龄建议:“古者以布帛菽粟不可尺寸抄勺而均,乃为钱以通贸易。官铸所入无几,而工费多,宜纵民铸。”议下百官,宰相裴耀卿、黄门侍郎李林甫、河南少尹萧炅、秘书监崔沔皆以为“严断恶钱则人知禁,税铜折役则官冶可成,计估度庸则私钱以利薄而自息。若许私铸,则下皆弃农而竞利矣。”左监门卫录事参军事刘秩曰:“今之钱,古之下币也。若舍之任人,则上无以御下,下无以事上,不可一也;物贱伤农,钱轻伤贾,物重则钱轻,钱轻由乎物多,多则作法收之使少,物少则作法布之使轻,奈何假人?不可二也;铸钱不杂铅铁则无利,杂则钱恶。今塞私铸之路,人犹冒死,况设陷井诱之?不可三也;铸钱无利则人不铸,有利则去南亩者众,不可四也;人富则不可以赏劝、贫则不可以威禁,法不行,人不理,繇贫富不齐,若得铸钱,贫者服役于富室,富室乘而益恣,不可五也。夫钱重繇人日滋于前,而炉不加旧。公钱与铜价颇等,故破重钱为轻钱,铜之不赡,在采用者众也。铜之为兵不如铁,为器不如漆。禁铜则人无所用,盗铸者少,公钱不破,人不犯死,钱又日增,是一举而四美兼也。”是时公卿皆以纵民铸为不便,于是下诏禁恶钱而已。信安郡王祎复言国用不足,请纵私铸,议者皆畏祎帝弟之贵,莫敢与抗,独仓部郎中韦伯阳以为不可,祎议亦格。   二十六年,宣、润等州初置钱监,两京用钱稍善,米粟价益下。其后钱又渐恶,诏出铜所在置监,铸“开元通宝”钱,京师库藏皆满。天下盗铸益起,广陵、丹杨、宣城尤甚。京师权豪,岁岁取之,舟车相属。江淮偏炉钱数十种,杂以铁锡,轻漫无复钱形。公铸者号官炉钱,一以当偏炉钱七八,富商往往藏之,以易江淮私铸者。两京钱有鹅眼、古文、线环之别,每贯重不过三四斤,至翦铁而缗之。宰相李林甫请出绢布三百万匹,平估收钱,物价踊贵,诉者日万人。兵部侍郎杨国忠欲招权以市恩,扬鞭市门曰:“行当复之。”明日,诏复行旧钱。天宝十一载,又出钱三十万缗易两市恶钱,出左藏库排斗钱,许民易之。国忠又言钱非铁锡、铜沙、穿穴、古文,皆得用之。   是时增调农人铸钱,既非所习,皆不聊生。内作判官韦伦请厚价募工,繇是役用减而鼓铸多。天下炉九十九:绛州三十,扬、润、宣、鄂、蔚皆十,益、邓、郴皆五,洋州三,定州一。每炉岁铸钱三千三百缗,役丁匠三十,费铜二万一千二百斤、镴三千七百斤、锡五百斤。每千钱费钱七百五十。天下岁铸三十二万七千缗。   肃宗乾元元年,经费不给,铸钱使第五琦铸“乾元重宝”钱,径一寸,每缗重十斤,与开元通宝参用,以一当十,亦号“乾元十当钱”。先是诸炉铸钱窳薄,熔破钱及佛像,谓之“盘陀”,皆铸为私钱,犯者杖死。第五琦为相,复命绛州诸炉铸重轮乾元钱,径一寸二分,其文亦曰:“乾元重宝”,背之外郭为重轮,每缗重十二斤,与开元通宝钱并行,以一当五十。是时民间行三钱,大而重棱者亦号“重棱钱”。法既屡易,物价腾踊,米斗钱至七千,饿死者满道。   初,有“虚钱”,京师人人私铸,并小钱,坏钟、像,犯禁者愈众。郑叔清为京兆尹,数月榜死者八百余人。肃宗以新钱不便,命百官集议,不能改。上元元年,减重轮钱以一当三十,开元旧钱与乾元十当钱,皆以一当十,碾硙鬻受,得为实钱,虚钱交易皆用十当钱,由是钱有虚实之名。   史思明据东都,亦铸“得一元宝”钱,径一寸四分,以一当开元通宝之百。既而恶“得一”非长祚之兆,改其文曰“顺天元宝”。   代宗即位,乾元重宝钱以一当二,重轮钱以一当三,凡三日而大小钱皆以一当一。自第五琦更铸,犯法者日数百,州县不能禁止,至是人甚便之。其后民间乾元、重棱二钱铸为器,不复出矣。当时议者以为:“自天宝至今,户九百余万。《王制》:上农夫食九人,中农夫七人。以中农夫计之,为六千三百万人。少壮相均,人食米二升,日费米百二十六万斛,岁费四万五千三百六十万斛,而衣倍之,吉凶之礼再倍,余三年之储以备水旱凶灾,当米十三万六千八十万斛,以贵贱丰俭相当,则米之直与钱钧也。田以高下肥瘠丰耗为率,一顷出米五十余斛,当田二千七百二十一万六千顷。而钱亦岁毁于棺瓶埋藏焚溺,其间铜贵钱贱,有铸以为器者,不出十年钱几尽,不足周当世之用。”诸道盐铁转运使刘晏以江、岭诸州,任土所出,皆重粗贱弱之货,输京师不足以供道路之直。于是积之江淮,易铜铅薪炭,广铸钱,岁得十余万缗,输京师及荆、扬二州,自是钱日增矣。   大历七年,禁天下铸铜器。建中初,户部侍郎韩洄以商州红崖冶铜多,请复洛源废监,起十炉,岁铸钱七万二千缗,每千钱费九百。德宗从之。   江淮多铅锡钱,以铜{汤皿}外,不盈斤两,帛价益贵。销千钱为铜六斤,铸器则斤得钱六百,故销铸者多,而钱益耗。判度支赵赞采连州白铜铸大钱,一当十,以权轻重。贞元初,骆谷、散关禁行人以一钱出者。诸道盐铁使张滂奏禁江淮铸铜为器,惟铸鉴而已。十年,诏天下铸铜器,每器一斤,其直不得过百六十,销钱者以盗铸论。然而民间钱益少,缯帛价轻,州县禁钱不出境,商贾皆绝。浙西观察使李若初请通钱往来,而京师商贾赍钱四方贸易者不可胜计。诏复禁之。二十年,命市井交易,以绫、罗、绢、布、杂货与钱兼用。宪宗以钱少,复禁用铜器。时商贾至京师,委钱诸道进奏院及诸军、诸使富家,以轻装趋四方,合券乃取之,号“飞钱”。京兆尹裴武请禁与商贾飞钱者,廋索诸坊,二人为保。   盐铁使李巽以郴州平阳铜坑二百八十余,复置桂阳监,以两炉日铸钱二十万。天下岁铸钱十三万五千缗。命商贾蓄钱者,皆出以市货;天下有银之山必有铜,唯银无益于人,五岭以北,采银一两者流他州,官吏论罪。元和四年,京师用钱缗少二十及有铅锡钱者,捕之;非交易而钱行衢路者,不问。复诏采五岭银坑,禁钱出岭。六年,贸易钱十缗以上者,参用布帛。蔚州三河冶距飞狐故监二十里而近,河东节度使王锷置炉,疏拒马河水铸钱,工费尤省,以刺史李听为使,以五炉铸,每炉月铸钱三十万,自是河东锡钱皆废。   自京师禁飞钱,家有滞藏,物价浸轻。判度支卢坦、兵部尚书判户部事王绍、盐铁使王播请许商人于户部、度支、盐铁三司飞钱,每千钱增给百钱,然商人无至者。复许与商人敌贯而易之,然钱重帛轻如故。宪宗为之出内库钱五十万缗市布帛,每匹加旧估十之一。会吴元济、王承宗连衡拒命,以七道兵讨之,经费屈竭。皇甫镈建议,内外用钱每缗垫二十外,复抽五十送度支以赡军。十二年,复给京兆府钱五十万缗市布帛,而富家钱过五千贯者死,王公重贬,没入于官,以五之一赏告者。京师区肆所积,皆方镇钱,少亦五十万缗,乃争市第宅。然富贾倚左右神策军官钱为名,府县不敢劾问。民间垫陌有至七十者,铅锡钱益多,吏捕犯者,多属诸军、诸使,讠虖集市人强夺,殴伤吏卒。京兆尹崔元略请犯者本军、本使涖决,帝不能用,诏送本军、本使,而京兆府遣人涖决。穆宗即位,京师鬻金银十两亦垫一两,籴米盐百钱垫七八。京兆尹柳公绰以严法禁止之。寻以所在用钱垫陌不一,诏从俗所宜,内外给用,每缗垫八十。   宝历初,河南尹王起请销钱为佛像者以盗铸钱论。大和三年,诏佛像以铅、锡、土、木为之,饰带以金银、鍮石、乌油、蓝铁,唯鉴、磬、钉、镮、钮得用铜,余皆禁之,盗铸者死。是时峻铅锡钱之禁。告千钱者赏以五千。   四年,诏积钱以七千缗为率,十万缗者期以一年出之,二十万以二年。凡交易百缗以上者,匹帛米粟居半。河南府、扬州、江陵府以都会之剧,约束如京师。未几皆罢。   八年,河东锡钱复起,盐铁使王涯置飞狐铸钱院于蔚州,天下岁铸钱不及十万缗。文宗病币轻钱重,诏方镇纵钱谷交易。时虽禁铜为器,而江淮、岭南列肆鬻之,铸千钱为器,售利数倍。宰相李珏请加炉铸钱,于是禁铜器,官一切为市之。天下铜坑五十,岁采铜二十六万六千斤。及武宗废浮屠法,永平监官李郁彦请以铜像、钟、磬、钅卢、鐸皆归巡院,州县铜益多矣。盐铁使以工有常力,不足以加铸,许诸道观察使皆得置钱坊。淮南节度使李绅请天下以州名铸钱,京师为京钱,大小径寸,如开元通宝,交易禁用旧钱。会宣宗即位,尽黜会昌之政,新钱以字可辨,复铸为像。   昭宗末,京师用钱八百五十为贯,每百才八十五,河南府以八十为百云。    志第四十五 食货五   武德元年,文武官给禄,颇减隋制,一品七百石,从一品六百石 ,二品五百石,从二品四百六十石,三品四百石,从三品三百六十石,四品三百石,从四品二百六十石,五品二百石,从五品百六十石,六品百石,从六品九十石,七品八十石,从七品七十石,八品六十石,从八品五十石,九品四十石,从九品三十石,皆以岁给之。外官则否。   一品有职分田十二顷,二品十顷,三品九顷,四品七顷,五品六顷,六品四顷,七品三顷,五十亩,八品二顷五十亩,九品二顷,皆给百里内之地。诸州都督、都护、亲王府官二品十二顷,三品十顷,四品八顷,五品七顷,六品五顷,七品四顷,八品三顷,九品二顷五十亩。镇戍、关津、岳渎官五品五顷,六品三顷五十亩,七品三顷,八品二顷,九品一顷五十亩。三卫中郎将、上府折冲都尉六顷,中府五顷五十亩,下府及郎将五顷;上府果毅都尉四顷,中府三顷五十亩,下府三顷;上府长史、别将三顷,中府、下府二顷五十亩;亲王府典军五顷五十亩,副典军四顷;千牛备身左右、太子千牛备身三顷;折冲上府兵曹二顷,中府、下府一顷五十亩。外军校尉一顷二十亩,旅帅一顷,队正、副八十亩。   亲王以下又有永业田百顷,职事官一品六十顷,郡王、职事官从一品五十顷,国公、职事官从二品三十五顷,县公、职事官三品二十五顷,职事官从三品二十顷,侯、职事官四品十二顷,子、职事官五品八顷,男、职事官从五品五顷,六品、七品二顷五十亩,八品、九品二顷。上柱国三十顷,柱国二十五顷,上护军二十顷,护军十五顷,上轻车都尉十顷,轻车都尉七顷,上骑都尉六顷,骑都尉四顷,骁骑、飞骑尉八十亩,云骑、武骑尉六十亩。散官五品以上给同职事官。五品以上受田宽乡,六品以下受于本乡。解免者追田,除名者受口分之田,袭爵者不别给。流内九品以上口分田终其身,六十以上停私乃收。   凡给田而无地者,亩给粟二斗。   京司及州县皆有公廨田,供公私之费。其后以用度不足,京官有俸赐而巳。诸司置公廨本钱,以番官贸易取息,计员多少为月料。   贞观初,百官得上考者,给禄一季。未几,又诏得上下考给禄一年,出使者禀其家,新至官者计日给粮。中书舍人高季辅言:“外官卑品贫匮,宜给禄养亲。”自后以地租春秋给京官,岁凡五十万一千五百余斛。外官降京官一等,一品以五十石为一等,二品、三品以三十石为一等,四品、五品以二十石为一等,六品、七品以五石为一等,八品、九品以二石五斗为一等。无粟则以盐为禄。   十一年,以职田侵渔百姓,诏给逃还贫户,视职田多少,每亩给粟二升,谓之“地子”。是岁,以水旱复罢之。   十二年,罢诸司公廨本钱,以天下上户七千人为胥士,视防閤制而收其课,计官多少而给之。十五年,复置公廨本钱,以诸司令史主之,号“捉钱令史”。每司九人,补于吏部,所主才五万钱以下,市肆贩易,月纳息钱四千,岁满受官。谏议大夫褚遂良上疏:“京七十余司,更一二载,捉钱令史六百余人受职。太学高第,诸州进士,拔十取五,犹有犯禁罹法者,况廛肆之人,苟得无耻,不可使其居职。”太宗乃罢捉钱令史,复诏给百官俸。   十八年,以京兆府、岐、同、华、邠、坊州隙地陂泽可垦者,复给京官职田。   二十二年,置京诸司公廨本钱,捉以令史、府史、胥士。永徽元年,废之,以天下租脚直为京官俸料。其后又薄敛一岁税,以高户主之,月收息给俸。寻颛以税钱给之,岁总十五万二千七百三十缗。   一品月俸八千,食料一千八百,杂用一千二百。二品月俸六千五百,食料一千五百,杂用一千。三品月俸五千一百,杂用九百。四品月俸三千五百,食料、杂用七百。五品月俸三千,食料、杂用六百。六品月俸二千,食料、杂用四百。七品月俸一千七百五十,食料、杂用三百五十。八品月俸一千三百,食料三百,杂用二百五十。九品月俸一千五十,食料二百五十,杂用二百。行署月俸一百四十,食料三十。   职事官又有防閤、庶仆:一品防閤九十六人,二品七十二人,三品四十八人,四品三十二人,五品二十四人;六品庶仆十五人,七品四人,八品三人,九品二人。公主有邑士八十人,郡主六十人,县主四十人。外官以州、府、县上下中为差,少尹、长史、司马及丞减长官之半,参军、博士减判司三之二,主簿、县尉减丞三之二,录事、市令以参军职田为轻重,京县录事以县尉职田为轻重。羁縻州官,给以土物。关监官,给以年支轻货。折冲府官则有仗身:上府折冲都尉六人,果毅四人,长史、别将三人,兵曹二人,中、下府各减一人,皆十五日而代。开府仪同三司、特进、光禄大夫同职事官,公廨、杂用不给。员外官、检校、判、试、知给禄料食粮之半,散官、勋官、卫官减四之一,致仕五品以上给半禄,解官充侍亦如之。四夷宿卫同京官。   天下置公廨本钱,以典史主之,收赢十之七,以供佐史以下不赋粟者常食,余为百官俸料。京兆、河南府钱三百八十万,太原及四大都督府二百七十五万,中都督府、上州二百四十二万,下都督、中州一百五十四万,下州八十八万;京兆、河南府京县一百四十三万,太原府京县九十一万三千,京兆、河南府畿县八十二万五千,太原府畿县、诸州上县七十七万,中县五十五万,中下县、下县三十八万五千;折冲上府二十万,中府减四之一,下府十万。   麟德二年,给文官五品以上仗身,以掌闲、幕士为之。咸亨元年,与职事官皆罢。乾封元年,京文武官视职事品给防閤、庶仆。   百官俸出于租调,运送之费甚广。公廨出举,典史有彻垣墉、鬻田宅以免责者。又以杂职供薪炭,纳直倍于正丁。仪凤三年,王公以下率口出钱,以充百官俸食防閤、庶仆、邑士、仗身、封户。   调露元年,职事五品以上复给仗身。光宅元年,以京官八品、九品俸薄,诏八品岁给庶仆三人,九品二人。文武职事三品以上给亲事、帐内。以六品、七品子为亲事,以八品、九品子为帐内,岁纳钱千五百,谓之“品子课钱”。三师、三公、开府仪同三司百三十人;嗣王、郡王百八人;上柱国领二品以上职事九十五人,领三品职事六十九人;柱国领二品以上职事七十三人,领三品职事五十五人;护军领二品以上职事六十二人,领三品职事三十六人。二品以下又有白直、执衣:二品白直四十人,三品三十二人,四品二十四人,五品十六人,六品十人,七品七人,八品五人,九品四人;二品执衣十八人,三品十五人,四品十三人,五品九人,六品、七品各六人,八品、九品各三人。皆中男为之。防閤、庶仆,皆满岁而代。外官五品以上亦有执衣。都护府不治州事亦有仗身:都护四人,副都护、长史、司马三人,诸曹参军事二人,上镇将四人,中下镇将、上镇副三人,中、下镇副各二人,镇仓曹、关令丞、戍主副各一人,皆取于防人卫士,十五日而代。宿卫官三品以上仗身三人,五品以上二人,六品以下及散官五品以上各一人,取于番上卫士,役而不收课。亲王出籓者,府佐史、典军、副典军有事力人,数如白直。诸司、诸使有守当及厅子,以兵及勋官为之。白直、执衣以下分三番,周岁而代,供役不逾境。后皆纳课:仗身钱六百四十,防閤、庶仆、白直钱二千五百,执衣钱一千。其后亲事、帐内亦纳课如品子之数。   州县典史捉公廨本钱者,收利十之七。富户幸免徭役,贫者破产甚众。秘书少监崔沔请计户均出,每丁加升尺,所增盖少;流亡渐复,仓库充实,然后取于正赋,罢新加者。   开元十年,中书舍人张嘉贞又陈其不便,遂罢天下公廨本钱,复税户以给百官;籍内外职田,赋逃还户及贫民;罢职事五品以上仗身。   十八年,复给京官职田。州县籍一岁税钱为本,以高户捉之,月收赢以给外官。复置天下公廨本钱,收赢十之六。十九年,初置职田顷亩簿,租价无过六斗,地不毛者亩给二斗。   二十四年,令百官防閤、庶仆俸食杂用以月给之,总称月俸:一品钱三万一千,二品二万四千,三品万七千,四品万一千五百六十七,五品九千二百,六品五千三百,七品四千一百,八品二千四百七十五,九品千九百一十七。禄米则岁再给之:一品七百斛,从一品六百斛,二品五百斛,从二品四百六十斛,三品四百斛,从三品三百六十斛,四品三百斛,从四品二百五十斛,五品二百斛,从五品百六十斛,六品百斛,自此十斛为率,至从七品七十斛,八品六十七斛,自此五斛为率,至从九品五十二斛。外官降一等。   先是州县无防人者,籍十八以上中男及残疾以守城门及仓库门,谓之门夫。番上不至者,闲月督课,为钱百七十,忙月二百。至是以门夫资课给州县官。   二十九年,以京畿地狭,计丁给田犹不足,于是分诸司官在都者,给职田于都畿,以京师地给贫民。是时河南、北职田兼税桑,有诏公廨、职田有桑者,毋督丝课。   天宝初,给员外郎料,天下白直岁役丁十万,有诏罢之,计数加税以供用,人皆以为便。   自开元后,置使甚众,每使各给杂钱。宰相杨国忠身兼数官,堂封外月给钱百万。幽州平卢节度使安禄山、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兼使所给,亦不下百万。   十二载,国忠以两京百官职田送租劳民,请五十里外输于县仓,斗纳直二钱,百里外纳直三钱,使百官就请于县,然县吏欺盗盖多,而闲司有不能自直者。十四载,两京九品以上月给俸加十之二,同正员加十之一。兵兴,权臣增领诸使,月给厚俸,比开元制禄数倍。   至德初,以用物不足,内外官不给料钱,郡府县官给半禄及白直、品子课。乾元元年,亦给外官半料及职田,京官给手力课而已。上元元年,复令京官职田以时输送,受加耗者以枉法赃论。其后籍以为军粮矣。永泰末,取州县官及折冲府官职田苗子三之一,市轻货以赈京官。   大历元年,敛天下青苗钱,得钱四百九十万缗,输大盈库,封太府左、右藏,鐍而不发者累岁。二年,复给京兆府及畿县官职田,以三之一供军饟。增税青苗钱,一亩至三十。权臣月俸有至九十万者,刺史亦至十万。杨绾、常衮为相,增京官正员官及诸道观察使、都团练使、副使以下料钱。初,检校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者,月给钱十二万。至是户部侍郎判度支韩滉请同正官,从高而给之。文官一千八百五十四员,武官九百四十二员,月俸二十六万缗,而增给者居三之一。   先是,州县职田、公廨田,每岁六月以白簿上尚书省覆实;至十月输送,则有黄籍,岁一易之。后不复簿上,唯授祖清望要官,而职卑者稽留不付,黄籍亦不复更矣。德宗即位,诏黄籍与白簿皆上有司。   建中三年,复减百官料钱以助军。李泌为相,又增百官及畿内官月俸,复置手力资课,岁给钱六十一万六千余缗,文官千八百九十二员,武官八百九十六员。左右卫上将军以下又有六杂给:一曰粮米,二曰盐,三曰私马,四曰手力,五曰随身,六曰春冬服。私马则有刍豆,手力则有资钱,随身则有粮米、盐,春冬服则有布、绢、絁、、绵,射生、神策军大将军以下增以鞋,比大历制禄又厚矣。州县官有手力杂给钱,然俸最薄者也。李泌以度支有两税钱,盐铁使有筦榷钱,可以拟经费,中外给用,每贯垫二十,号“户部除陌钱”。复有阙官俸料、职田钱,积户部,号“户部别贮钱”。御史中丞专掌之,皆以给京官,岁费不及五十五万缗。京兆和籴,度支给诸军冬衣,亦往往取之。减王公以下永业田:郡王、职事官从一品田五十顷,国公、职事官正二品田四十顷,郡公、职事官从二品田三十顷,县公、职事官正四品田十四顷,职事官从四品田十一顷。尚郡主检校四品京官者月给料钱三十万,禄百二十石。尚县主检校五品京官者料钱二十万,禄百石。   自李泌增百官俸,当时以为不可朘削矣,然有名存而职废、额去而俸在者。宰相李吉甫建议减之,遂为常法。   于时祠祭、蕃夷赐宴、别设,皆长安、万年人吏主办,二县置本钱,配纳质积户收息以供费。诸使捉钱者,给牒免徭役,有罪府县不敢劾治。民间有不取本钱,立虚契,子孙相承为之。尝有殴人破首,诣闲厩使纳利钱受牒贷罪。御史中丞柳公绰奏诸使捉钱户,府县得捕役,给牒者毁之,自是不得钱者不纳利矣。议者以两省、尚书省、御史台总枢机,正百寮,而倍称息利,非驭官之体。   元和九年,户部除陌钱每缗增垫五钱,四时给诸司诸使之餐,置驱使官督之,御史一人核其侵渔,起明年正月,收息五之一,号“元和十年新收置公廨本钱”。   初,捉钱者私增公廨本,以防耗失,而富人乘以为奸,可督者私之,外以逋官钱迫蹙闾里,民不堪其扰。御史中丞崔从奏增钱者不得逾官本。其后两省捉钱,官给牒逐利江淮之间,鬻茶盐以桡法。十三年,以职田多少不均,每司收草粟以多少为差。其后宰相李珏、杨嗣复奏堂厨食利钱扰民烦碎,于是罢堂厨捉钱官,置库量入计费。   唐世百官俸钱,会昌后不复增减,今著其数:太师、太傅、太保,钱二百万。太尉、司徒、司空,百六十万。侍中,百五十万。中书令,门下中书侍郎,左右仆射,太子太师、太保、太傅,百四十万。尚书,御史大夫,太子少师、少保、少傅,百万。节度使,三十万。都防御使、副使,监军,十五万。观察使十万。左右丞,侍郎,散骑常侍,谏议大夫,给事中,中书舍人,秘书、殿中、内侍监,御史中丞,太常、宗正、大理、司农、太府、鸿胪、太仆、光禄、卫尉卿,国子祭酒,将作、少府监,太子宾客、詹事,诸府尹,大都督府长史,都团练使、副使,上州刺史,八万。太常、宗正少卿,太子左右庶子,节度副使,刺史知军事,七万。六军统军,诸府少尹,少监,少卿,国子司业,少詹事,六万五千。左右卫、金吾卫上将军,六军大将军,六万。左右骁卫、武卫、威卫、领军卫、监门卫、千牛卫上将军,上州别驾,五万五千。郎中,司天监,太子左右谕德、家令寺、仆寺、率更寺令,亲王傅,别敕判官,观察、团练判官掌书记,上州长史、司马,五万。左右卫、金吾卫大将军,怀化大将军,诸府、大都督司录参军事,鴘赤县令,四万五千。员外郎,起居郎,通事舍人,起居舍人,著作郎,内常侍,侍御史,殿中侍御史,太常、宗正、殿中、秘书丞,大理正,国子博士,京都宫苑总监监,都水使者,太子中舍、中允,王府长史,归德将军,节度推官、支使,防御判官,上州录事参军事,畿县、上县令,四万。怀化中郎将,三万七千。左右骁卫、武卫、威卫、领军卫、监门卫、千牛卫、殿前左右射生军、神策军大将军,左右卫、金吾卫将军,三万六千。补阙,殿中侍御史,诸府、大都督府判官,赤县丞,三万五千。怀化郎将,三万二千。拾遗,司天少监,六局奉御,内常侍,监察御史,御史台主簿,太常博士,陵署令,大理司直,中书主书,门下录事,太子赞善、典内、洗马、司议郎,王府司马,骁卫、武卫、威卫、领军卫、监门卫、六军、射生、神策军将军,归德中郎将,观察防御团练推官巡官,鴘赤县丞,两赤县主簿、尉,上州功曹参军以下,上县丞,三万。城门郎,秘书郎,著作佐郎,六局直长,十六卫、六军、诸府、十率府长史,怀化司阶,畿县丞,鴘赤县主簿、尉,二万五千。归德司阶,二万三千。五官正,太常寺协律郎,陵署丞,诸寺监主簿,国子、太学、广文助教,都水监丞,詹事府司直,太子通事舍人、文学、三寺丞、五局郎,王府谘议参军、友,畿县上县主簿尉,二万。怀化中候,万八千。十六卫六军十率府率、副率、中郎、中郎将,万七千三百五十。归德中候,万七千。四门助教,十六卫佐,秘书省、崇文、弘文馆校书郎、正字,太常寺奉礼郎、太祝,郊社、太乐、鼓吹署令,四门助教,京都宫苑总监副监,九成宫总监监、主事,十六卫、六军卫佐,尚书省都事,万六千。十六卫、六军中候,太子内率府千牛,六千一百七十四。内寺伯,怀化司戈,诸府大都督府参军事、文学、博士、录事,上州参军事、博士,万五千。归德司戈,万四千。十六卫、六军、十率府左右郎将,亲王府典军、副典军,万三千八百。司戈、内率府备身、仆寺进马,三千七百一十二。符宝郎,内谒者监,九寺诸监,詹事府丞,太医署令,太学、广文、四门博士,中书门下主事,太子文学、侍医,诸府、都督府医博士、法直,两赤县录事,上州录事,市令,万三千。怀化执戟长上,万一千。门下省典仪,侍御医,司天台丞,都水监主簿,率府卫佐,诸司主事、御史台主事,万二千。司医,太医署丞,归德执戟长上,一万。医佐,大理寺评事,太常宗正寺詹事府主簿、寺监,内侍省司天台左右春坊詹事府录事、主事,八千。司阶,千牛备身左右,七千九百九十。京都园苑四面监监,两京诸市、中尚、武库、武成王庙署令,王府掾、属、主簿、记室、录事参军事,七千。司天台主簿、灵台郎、保章正,上局署令,七品陵庙令,京都宫苑总监丞,司竹、温泉监监,太子内坊丞,王府功曹以下参军事,亲王国令,公主邑司令,六千。奚官、内仆、内府局令,司竹、温泉副监,五千。书、算、律学博士,内谒者,中局署令,上局署丞,五官挈壶正,京都园苑四面监、九成宫总监副监,医、针博士,医监,陵庙令,司竹、温泉监丞,太子药藏局丞,王府参军事,王国大农,公主邑司丞,四千。狱丞,国子监直讲,掌客,司仪,中局署丞,监膳,监作,监事,食医,尚辇,进马,奉乘,主乘,典乘,司库,司廪,十六卫、十率府录事,亲、勋、翊府兵曹参军事,司天台司辰、司历、监候,内坊典直,宫教博士,乐正,医正,卜正,按摩、呪禁、卜博士,针、医、卜、书、算助教,陵庙、太乐、鼓吹署丞,京都园苑四面监、九成宫总监丞,诸总监主簿,太子典膳、内直、典设、宫门局丞,三寺主簿,亲王国尉、丞,三千。十六卫、六军、十率府执戟、长上、左右中郎将二千八百五十。    志第四十六 刑法   古之为国者,议事以制,不为刑辟,惧民之知争端也。后世作为刑书,惟恐不备 ,俾民之知所避也。其为法虽殊,而用心则一,盖皆欲民之无犯也。然未知夫导之以德、齐之以礼,而可使民迁善远罪而不自知也。   唐之刑书有四,曰:律、令、格、式。令者,尊卑贵贱之等数,国家之制度也;格者,百官有司之所常行之事也;式者,其所常守之法也。凡邦国之政,必从事于此三者。其有所违及人之为恶而入于罪戾者,一断以律。律之为书,因隋之旧,为十有二篇:一曰名例,二曰卫禁,三曰职制,四曰户婚,五曰厩库,六曰擅兴,七曰贼盗,八曰斗讼,九曰诈伪,十曰杂律,十一曰捕亡,十二曰断狱。   其用刑有五:一曰笞。笞之为言耻也;凡过之小者,捶挞以耻之。汉用竹,后世更以楚。《书》曰“扑作教刑”是也。二曰杖。杖者,持也;可持以击也。《书》曰“鞭作官刑”是也。三曰徒。徒者,奴也;盖奴辱之。《周礼》曰:“其奴,男子入于罪隶,任之以事,寘之圜土而教之,量其罪之轻重,有年数而舍。四曰流。《书》云“流宥五刑”,谓不忍刑杀,宥之于远也。五曰死。乃古大辟之刑也。   自隋以前,死刑有五,曰:罄、绞、斩、枭、裂。而流、徒之刑,鞭笞兼用,数皆逾百。至隋始定为:笞刑五,自十至于五十;杖刑五,自六十至于百;徒刑五,自一年至于三年;流刑三,自一千里至于二千里;死刑二,绞、斩。除其鞭刑及枭首、轩裂之酷。又有议、请、减、赎、当、免之法。唐皆因之。然隋文帝性刻深,而炀帝昏乱,民不胜其毒。   唐兴,高祖入京师,约法十二条,惟杀人、劫盗、背军、叛逆者死。及受禅,命纳言刘文静等损益律令。武德二年,颁新格五十三条,唯吏受赇、犯盗、诈冒府库物,赦不原。凡断屠日及正月、五月、九月不行刑。四年,高祖躬录囚徒,以人因乱冒法者众,盗非劫伤其主及征人逃亡、官吏枉法,皆原之。已而又诏仆射裴寂等十五人更撰律令,凡律五百,丽以五十三条。流罪三,皆加千里;居作三岁至二岁半者悉为一岁。余无改焉。   太宗即位,诏长孙无忌、房玄龄等复定旧令,议绞刑之属五十,皆免死而断右趾。既而又哀其断毁支体,谓侍臣曰:“肉刑,前代除之久矣,今复断人趾,吾不忍也。”王珪、萧瑀、陈叔达对曰:“受刑者当死而获生,岂惮去一趾?去趾,所以使见者知惧。今以死刑为断趾,盖宽之也。”帝曰:“公等更思之。”其后蜀王法曹参军裴弘献驳律令四十余事,乃诏房玄龄与弘献等重加删定。玄龄等以谓“古者五刑,刖居其一。及肉刑既废,今以笞、杖、徒、流、死为五刑,而又刖足,是六刑也。”于是除断趾法,为加役流三千里,居作二年。   太宗尝览《明堂针灸图》,见人之五藏皆近背,针灸失所,则其害致死,叹曰:“夫箠者,五刑之轻;死者,人之所重。安得犯至轻之刑而或致死?”遂诏罪人无得鞭背。   五年,河内人李好德坐妖言下狱,大理丞张蕴古以为好德病狂瞀,法不当坐。治书侍御史权万纪劾蕴古相州人,好德兄厚德方为相州刺史,故蕴古奏不以实。太宗怒,遽斩蕴古,既而大悔,因诏“死刑虽令即决,皆三覆奏”。久之,谓群臣曰:“死者不可复生。昔王世充杀郑颋而犹能悔,近有府史取赇不多,朕杀之,是思之不审也。决囚虽三覆奏,而顷刻之间,何暇思虑?自今宜二日五覆奏。决日,尚食勿进酒肉,教坊太常辍教习,诸州死罪三覆奏,其日亦蔬食,务合礼撤乐、减膳之意。”   故时律,兄弟分居,廕不相及,而连坐则俱死。同州人房强以弟谋反当从坐,帝因录囚为之动容,曰:“反逆有二:兴师动众一也,恶言犯法二也。轻重固异,而钧谓之反,连坐皆死,岂定法耶?”玄龄等议曰:“礼,孙为父尸,故祖有阴孙令,是祖孙重而兄弟轻。”于是令:“反逆者,祖孙与兄弟缘坐,皆配没;恶言犯法者,兄弟配流而已。玄龄等遂与法司增损隋律,降大辟为流者九十二,流为徒者七十一,以为律;定令一千五百四十六条,以为令;又删武德以来敕三千余条为七百条,以为格;又取尚书省列曹及诸寺、监、十六卫计帐以为式。   凡州县皆有狱,而京兆、河南狱治京师,其诸司有罪及金吾捕者又有大理狱。京师之囚,刑部月一奏,御史巡行之。每岁立春至秋及大祭祀、致齐,朔望、上下弦、二十四气、雨及夜未明,假日、断屠月,皆停死刑。   京师决死,涖以御史、金吾,在外则上佐,余皆判官涖之。五品以上罪论死,乘车就刑,大理正涖之,或赐死于家。凡囚已刑,无亲属者,将作给棺,瘗于京城七里外,圹有甎铭,上揭以榜,家人得取以葬。   诸狱之长官,五日一虑囚。夏置浆饮,月一沐之;疾病给医药,重者释械,其家一人入侍,职事散官三品以上,妇女子孙二人入侍。   天下疑狱谳大理寺不能决,尚书省众议之,录可为法者送秘书省。奏报不驰驿。经覆而决者,刑部岁以正月遣使巡覆,所至,阅狱囚杻校、粮饷,治不如法者。杻校钳锁皆有长短广狭之制,量囚轻重用之。   囚二十日一讯,三讯而止,数不过二百。   凡杖,皆长三尺五寸,削去节目。讯杖,大头径三分二厘,小头二分二厘。常行杖,大头二分七厘,小头一分七厘。笞杖,大头二分,小头一分有半。   死罪校而加杻,官品勋阶第七者,锁禁之。轻罪及十岁以下至八十以上者、废疾、侏儒、怀妊皆颂系以待断。   居作者著钳若校,京师隶将作,女子隶少府缝作。旬给假一日,腊、寒食二日,毋出役院。病者释钳校、给假,疾差陪役。谋反者男女奴婢没为官奴婢,隶司农,七十者免之。凡役,男子入于蔬圃,女子入于厨饎。   流移人在道疾病,妇人免乳,祖父母、父母丧,男女奴婢死,皆给假,授程粮。   非反逆缘坐,六岁纵之,特流者三岁纵之,有官者得复仕。   初,太宗以古者断狱,讯于三槐、九棘,乃诏:“死罪,中书、门下五品以上及尚书等平议之;三品以上犯公罪流、私罪徒,皆不追身。”凡所以纤悉条目,必本于仁恕。然自张蕴古之死也,法官以失出为诫,有失入者,又不加罪,自是吏法稍密。帝以问大理卿刘德威,对曰:“律,失入减三等,失出减五等。今失入无辜,而失出为大罪,故吏皆深文。”帝矍然,遂命失出入者皆如律,自此吏亦持平。   十四年,诏流罪无远近皆徙边要州。后犯者浸少。十六年,又徙死罪以实西州,流者戍之,以罪轻重为更限。   广州都督赏仁弘尝率乡兵二千助高祖起,封长沙郡公。仁弘交通豪酋,纳金宝,没降獠为奴婢,又擅赋夷人。既还,有舟七十。或告其赃,法当死。帝哀其老且有功,因贷为庶人,乃召五品以上,谓曰:“赏罚所以代天行法,今朕宽仁弘死,是自弄法以负天也。人臣有过,请罪于君,君有过,宜请罪于天。其令有司设藁席于南郊三日,朕将请罪。”房玄龄等曰:“宽仁弘不以私而以功,何罪之请?”百僚顿首三请,乃止。   太宗以英武定天下,然其天姿仁恕。初即位,有劝以威刑肃天下者,魏征以为不可,因为上言王政本于仁恩,所以爱民厚俗之意,太宗欣然纳之,遂以宽仁治天下,而于刑法尤慎。四年,天下断死罪二十九人。六年,亲录囚徒,闵死罪者三百九十人,纵之还家,期以明年秋即刑;及期,囚皆诣朝堂,无后者,太宗嘉其诚信,悉原之。然尝谓群臣曰:“吾闻语曰:一岁再赦,好人暗哑。吾有天下未尝数赦者,不欲诱民于幸免也。”自房玄龄等更定律、令、格、式,讫太宗世,用之无所变改。   高宗初即位,诏律学之士撰《律疏》。又诏长孙无忌等增损格敕,其曹司常务曰《留司格》,颁之天下曰《散颁格》。龙朔、仪凤中,司刑太常伯李敬玄、左仆射刘仁轨相继又加刊正。   武后时,内史裴居道、凤阁侍郎韦方质等又删武德以后至于垂拱诏敕为新格,藏于有司,曰《垂拱留司格》。神龙元年,中书令韦安石又续其后至于神龙,为《散颁格》。睿宗即位,户部尚书岑羲等又著《太极格》。   玄宗开元三年,黄门监卢怀慎等又著《开元格》。至二十五年,中书令李林甫又著新格,凡所损益数千条,明年,吏部尚书宋璟又著后格,皆以开元名书。天宝四载,又诏刑部尚书萧炅稍复增损之。肃宗、代宗无所改造。至德宗时,诏中书门下选律学之士,取至德以来制敕奏谳,掇其可为法者藏之,而不名书。   宪宗时,刑部侍郎许孟容等删天宝以后敕为《开元格后敕》。   文宗命尚书省郎官各删本司敕,而丞与侍郎覆视,中书门下参其可否而奏之,为《大和格后敕》。开成三年,刑部侍郎狄兼篸采开元二十六年以后至于开成制敕,删其繁者,为《开成详定格》。   宣宗时,左卫率府仓曹参军张戣以刑律分类为门,而附以格敕,为《大中刑律统类》,诏刑部颁行之。   此其当世所施行而著见者,其余有其书而不常行者,不足纪也。   《书》曰:“慎乃出令。”盖法令在简,简则明,行之在久,久则信,而中材之主,庸愚之吏,常莫克守之,而喜为变革。至其繁积,则虽有精明之士不能遍习,而吏得上下以为奸,此刑书之弊也。盖自高宗以来,其大节鲜可纪,而格令之书,不胜其繁也。   高宗既昏懦,而继以武氏之乱,毒流天下,几至于亡。自永徽以后,武氏已得志,而刑滥矣。当时大狱,以尚书刑部、御史台、大理寺杂按,谓之“三司”,而法吏以惨酷为能,至不释枷而笞棰以死者,皆不禁。律有杖百,凡五十九条,犯者或至死而杖未毕,乃诏除其四十九条,然无益也。武后已称制,惧天下不服,欲制以威,乃修后周告密之法,诏官司受讯,有言密事者,驰驿奏之。自徐敬业、越王贞、琅邪王冲等起兵讨乱,武氏益恐。乃引酷吏周兴、来俊臣辈典大狱,与侯思止、王弘义、郭弘霸、李敬仁、康韦、卫遂忠等集告事数百人,共为罗织,构陷无辜。自唐之宗室与朝廷之士,日被告捕,不可胜数,天下之人,为之仄足,如狄仁杰、魏元忠等皆几不免。左台御史周矩上疏曰:“比奸憸告讦,习以为常。推劾之吏,以深刻为功,凿空争能,相矜以虐。泥耳囊头,摺胁签爪,县发燻耳,卧邻秽溺,刻害支体,糜烂狱中,号曰‘狱持’;闭绝食饮,昼夜使不得眠,号曰‘宿囚’。残贼威暴,取决目前。被诬者苟求得死,何所不至?为国者以仁为宗,以刑为助,周用仁而昌,秦用刑而亡。愿陛下缓刑用仁,天下幸甚!”武后不纳。麟台正字陈子昂亦上书切谏,不省。及周兴、来俊臣等诛死,后亦老,其意少衰,而狄仁杰、姚崇、宋璟、王及善相与论垂拱以来酷滥之冤,太后感寤,由是不复杀戮。然其毒虐所被,自古未之有也。大足元年,乃诏法司及推事使敢多作辩状而加语者,以故入论。中宗、韦后继以乱败。   玄宗自初即位,励精政事,常自选太守、县令,告戒以言,而良吏布州县,民获安乐,二十年间,号称治平,衣食富足,人罕犯法。是岁刑部所断天下死罪五十八人,往时大理狱,相传鸟雀不栖,至是有鹊巢其庭树,群臣称贺,以为几致刑错。然而李林甫用事矣,自来俊臣诛后,至此始复起大狱,以诬陷所杀数十百人,如韦坚、李邕等皆一时名臣,天下冤之。而天子亦自喜边功,遣将分出以击蛮夷,兵数大败,士卒死伤以万计,国用耗乏,而转漕输送,远近烦费,民力既弊,盗贼起而狱讼繁矣。天子方侧然,诏曰:“徒非重刑,而役者寒暑不释械系。杖,古以代肉刑也,或犯非巨蠹而棰以至死,其皆免,以配诸军自效。民年八十以上及重疾有罪,皆勿坐。侍丁犯法,原之俾终养。”以此施德其民。然巨盗起,天下被其毒,民莫蒙其赐也。   安、史之乱,伪官陆大钧等背贼来归,及庆绪奔河北,胁从者相率待罪阙下,自大臣陈希烈等合数百人。以御史大夫李岘、中丞崔器等为三司使,而肃宗方喜刑名,器亦刻深,乃以河南尹达奚珣等三十九人为重罪,斩于独柳树者十一人,珣及韦恒腰斩,陈希烈等赐自尽于狱中者七人,其余决重杖死者二十一人。以岁除日行刑,集百官临视,家属流窜。初,史思明、高秀岩等皆自拔归命,闻珣等被诛,惧不自安,乃复叛。而三司用刑连年,流贬相继。及王玙为相,请诏三司推核未已者,一切免之。然河北叛人畏诛不降,兵连不解,朝廷屡起大狱。肃宗后亦悔,叹曰:“朕为三司所误。”临崩,诏天下流人皆释之。   代宗性仁恕,常以至德以来用刑为戒。及河、洛平,下诏河北、河南吏民任伪官者,一切不问。得史朝义将士妻子四百余人,皆赦之。仆固怀恩反,免其家,不缘坐。剧贼高玉聚徒南山,啗人数千,后擒获,会赦,代宗将贷其死,公卿议请为菹醢,帝不从,卒杖杀之。谏者常讽帝政宽,故朝廷不肃。帝笑曰:“艰难时无以逮下,顾刑法峻急,有威无恩,朕不忍也。”即位五年,府县寺狱无重囚。故时,别敕决人捶无数。宝应元年,诏曰:“凡制敕与一顿杖者,其数止四十;至到与一顿及重杖一顿、痛杖一顿者,皆止六十。”   德宗性猜忌少恩,然用刑无大滥。刑部侍郎班宏言:“谋反、大逆及叛、恶逆四者,十恶之大也,犯者宜如律。其余当斩、绞刑者,决重杖一顿处死,以代极法。”故时,死罪皆先决杖,其数或百或六十,于是悉罢之。   宪宗英果明断,自即位数诛方镇,欲治僭叛,一以法度,然于用刑喜宽仁。是时,李吉甫、李绛为相。吉甫言:“治天下必任赏罚,陛下频降赦令,蠲逋负,赈饥民,恩德至矣。然典刑未举,中外有懈怠心。”绛曰:“今天下虽未大治,亦未甚乱,乃古平国用中典之时。自古欲治之君,必先德化,至暴乱之世,始专任刑法。吉甫之言过矣。”宪宗以为然。司空于頔亦讽帝用刑以收威柄,帝谓宰相曰:“頔怀奸谋,欲朕失人心也。”元和八年,诏:“两京、关内、河东、河北、淮南、山南东西道死罪十恶、杀人、铸钱、造印,若强盗持仗劫京兆界中及它盗赃逾三匹者,论如故。其余死罪皆流天德五城,父祖子孙欲随者,勿禁。”盖刑者,政之辅也。政得其道,仁义兴行,而礼让成俗,然犹不敢废刑,所以为民防也,宽之而已。今不隆其本、顾风俗谓何而废常刑,是弛民之禁,启其奸,由积水而决其防。故自玄宗废徒杖刑,至是又废死刑,民未知德,而徒以为幸也。   穆宗童昏,然颇知慎刑法,每有司断大狱,令中书舍人一人参酌而轻重之,号“参酌院”。大理少卿崔杞奏曰:“国家法度,高祖、太宗定制二百余年矣。《周礼》:正月布刑,张之门闾及都鄙邦国,所以屡丁宁,使四方谨行之。大理寺,陛下守法之司也。今别设参酌之官,有司定罪,乃议其出入,是与夺系于人情,而法官不得守其职。昔子路问政,孔子曰:‘必也正名乎。’臣以为参酌之名不正,宜废。”乃罢之。   大和六年,兴平县民上官兴以醉杀人而逃,闻械其父,乃自归。京兆尹杜悰、御史中丞宇文鼎以其就刑免父,请减死。诏两省议,以为杀人者死,百王所守;若许以生,是诱之杀人也。谏官亦以为言。文宗以兴免父囚,近于义,杖流灵州,君子以为失刑。文宗好治,躬自谨畏,然阉宦肆孽不能制。至诛杀大臣,夷灭其族,滥及者不可胜数,心知其冤,为之饮恨流涕,而莫能救止。盖仁者制乱,而弱者纵之,然则刚强非不仁,而柔弱者仁之贼也。   武宗用李德裕诛刘稹等,大刑举矣,而性严刻。故时,窃盗无死,所以原民情迫于饥寒也,至是赃满千钱者死,至宣宗乃罢之。而宣宗亦自喜刑名,常曰:“犯我法,虽子弟不宥也。”然少仁恩,唐德自是衰矣。   盖自高祖、太宗除隋虐乱,治以宽平,民乐其安,重于犯法,致治之美,几乎三代之盛时。考其推心恻物,其可谓仁矣!自高宗、武后以来,毒流邦家,唐祚绝而复续。玄宗初励精为政,二十年间,刑狱减省,岁断死罪才五十八人。以此见致治虽难,勉之则易,未有为而不至者。自此以后,兵革遂兴,国家多故,而人主规规,无复太宗之志。其虽有心于治者,亦不能讲考大法,而性有宽猛,凡所更革,一切临时苟且,或重或轻,徒为繁文,不足以示后世。而高祖、太宗之法,仅守而存。故自肃宗以来,所可书者几希矣;懿宗以后,无所称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