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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不修饬,每宴使客,抵宝器潭中,曰:“此水府也,蛟龙所凭,吾能没焉。”乃裸入水,俄取器以出。累迁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天复元年卒。子彦威自立。间荆南节度使成汭兵出。袭江陵,入之,焚楼船,残墟落,数千里无人迹。弟彦恭,结忠义节度赵匡凝以逐彦威,据江陵。匡凝弟匡明击之,还走朗州。   陈儒,江陵人。世为牙右职。广明元年,以郑绍业为荆南节度使,时朗州刺史段彦谟方据荆南,绍业惮之,逾半岁乃至。僖宗入蜀,召绍业还行在,以彦谟代节度。彦谟与监军硃敬玫不平,谋杀之。敬玫觉,先率兵入其府,彦谟方寝,拔剑缒城奔亲军垒,不得入,彦谟曰:“而等负我!”俄见害,亲属僚佐皆死。敬玫以少尹李燧为留后,且诬彦谟以罪。帝遣中人似先元锡、王鲁琪慰抚,密戒曰:“若敬玫可诛,诛之,以尔代而鲁琪为副。”敬玫盛兵出迎,元锡等不敢发而还。复诏郑绍业为节度使,逗留不进。   敬玫署儒领府事。明年,迁检校工部尚书,为节度使,进检校右仆射。敬玫有悍卒三千,号“忠勇军”,暴甚,儒不能制。初,绍业将申屠琮率兵五千援京师,既归,儒告以忠勇挠治,琮请除之。大将程君从闻之,率众奔澧州,琮追斩百余人,军乃溃。已而琮复颛军。雷满三以兵薄城,儒厚啖以利,乃去。   淮南将张瑰、韩师德据复、岳二州,自署刺史。儒请瑰摄行军司马,师德摄节度副使,共击满。师德兵上峡,大略去。瑰引兵逐儒,儒将奔行在,既又劫还,囚之。瑰,滑州人,暴勇而残,荆故将夷戮几尽。时以杨玄晦代敬玫监军,召敬玫还成都,惧帝治前罪,称疾自解。前此数杀大将富商,故积贿,每曝衣,纨绣不可计。瑰见心动,遣卒贼之。敬玫衣黄衣,盗刺其腹死。   秦宗言来寇,马步使赵匡欲奉儒出,瑰觉之,杀匡而绝儒食,七日死。瑰固垒二岁,樵苏皆尽,米斗钱四十千,计抔而食,号为“通肠”。疫死者,争啖其尸,县首于户以备馔。军中甲鼓无遗,夜击阖为警。宗言不能下,乃解去。二年,宗权遣赵德諲攻瑰,瑰求救于归州刺史郭禹,禹率峡州刺史潘章解围。明年,德諲又至,诸将困于战,城遂陷,瑰死,人无识者,并尸于井。复州长史陈璠从瑰至江陵,密断瑰首置囊中,走京师献之,授安州刺史。   刘巨容,徐州人。为州大将。庞勋之反,自拔归,授埇桥镇遏使。浙西突阵将王郢反,攻明州,巨容以筒箭射郢死,拜明州刺史,徙楚州团练使。   黄巢乱江淮,授蕲黄招讨副使,徙襄州行军司马、检校右散骑常侍。巢据荆南,俄迁山南东道节度使以捍巢,屯团林。江西招讨使曹全晸与巨容守荆门关,与贼战,巨容伪北,巢追之,伏兴林樾间,贼大败,执贼将十三人,转斗一舍,虏获不可计。巢浮江东奔,巨容追之,率十俘八,以功迁检校礼部尚书。诸将欲乘胜追斩巢,巨容止曰:“朝家多负人,有危难,不爱惜官赏,事平即忘之,不如留贼,为富贵作地。”诸将谓然,故巢复炽。及陷两京,巨容合诸道兵讨之,授南面行营招讨使,累兼天下兵马先锋开道供军粮料使、检校司空,封彭城县侯。   巨容明吏治。时僖宗在蜀,公卿多因巨容护赴行在。山南西道节度使鹿晏弘为禁军所逐,引麾下东出襄、邓。秦宗权遣赵德諲合晏弘兵攻襄州,巨容不能守,奔成都。   始,扬州人申屠生能化黄金,高骈客之,为吕用之所谮,亡奔襄、汉,骈遣吏捕得,生见巨容自言其术,巨容留不遣。田令孜之弟道襄州,巨容出金夸之。及在蜀,匿生,使术不得传,令孜恨之。龙纪元年,杀巨容,夷其宗,生并死。   巨容部将冯行袭者,均州武当人,以谋勇称里中。中和初,乡豪孙喜聚众数千人,谋攻城。行袭伏士江隩,以单舟迎喜曰:“州人思得将军久矣。顾将军兵多必剽掠,若留众江北,以轻骑进,我为乡导,城可下。”喜信之。既度江,吏出迎,伏甲兴,行袭击喜,斩之,众皆溃。行袭乘胜逐刺史吕烨,据均州,巨容因表为刺史。   帝在蜀,均之右有长山,当襄、汉贡道,有剧贼据险劫献物,行袭平之。武定节度使杨守忠表为行军司马,使领兵搤谷口以通秦、蜀。凤翔李茂贞养子继臻据金州,行袭攻拔之,昭宗即授金州防御使。时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将袭京师,道金、商,行袭逆战破之,就擢戎昭军节度使。硃全忠围凤翔,神策中尉韩全诲遣中人二十辈督江、淮兵过其州,行袭方附全忠,尽杀之,收诏书送全忠。   天祐二年,王建遣将王思绾攻行袭,败其兵,州大将金行全出降,行袭奔均州。建以行全为子,更名宗朗,授观察使,以渠、巴、开三州隶之。宗朗不能守,焚郭邑去。全忠以行袭不足御建,遣别将屯金州。行袭议徙戎昭军于均州,以金、房为隶。全忠以金人不乐行袭,以冯恭领州,罢防御使而废戎昭军。   赵德諲,蔡州人。从秦宗权为右将,以讨黄巢功授申州刺史。光启初,与秦诰、鹿晏弘合兵攻襄州,节度使刘巨容奔成都。宗权假德諲山南东道节度留后,进攻荆南,悉收宝赀,留裨将王建肇守之,遗人才数百室。明年,归州刺史郭禹来讨,建肇纳之,奔黔州。德諲失荆南,又度宗权必败,举地附硃全忠。全忠方为蔡州四面行营都统,即表以自副,加忠义军节度使。宗权平,加中书令,封淮安郡王,卒。子匡凝嗣。   匡凝,字光仪,由唐州刺史自为山南东道节度留后,昭宗即授节度使,不三年,以威惠闻。累迁检校太尉兼中书令。匡凝矜严盛饰,前后持鉴自照。   全忠之败清口,匡凝与奉国节度使崔洪、河东李克用、淮南杨行密约合兵攻全忠。会方城镇遏使度轸奔全忠,发其谋。全忠移书切责,使氏叔琮攻唐州,刺史赵匡璠降。进围隋州,执刺史赵匡璘,斩首五千级;拔邓州,执刺史国湘。匡凝惧,乞盟。   全忠使亲将陈俊、王绅入叔琮军,崔洪留之,绅亡归。洪与行密欲邀友恭军,不克。会河东客伊超使淮南还,过蔡,洪亦留之,因是并俊送全忠,以部将苛拘为解,遣兄贤入质,全忠还之,质洪子于汴。全忠使贤调蔡卒二千出戍。将行,大将崔景思不悦,杀贤,洪惧,驱民趋申州,遂奔行密,麾鼓亘百余里。武昌杜洪邀之,弗及,蔡士多亡去,从者才二千人。   天祐元年,封匡凝为楚王。时诸道不上供,唯匡凝岁贡赋天子。全忠方图天下,遣人谕止之,匡凝流涕曰:“吾为国屏翰,渠敢有他志!”副使王筠劝绝全忠,全忠怒,出兵攻之。弟匡明大破汴军于邓州,因劝匡凝与王建连和。及荆南成汭败,匡凝取江陵,表匡明为荆南节度留后,有诏拜检校司徒、荆南节度行军司马。   全忠以其兵分可图也,乃使杨师厚攻匡凝,自将中军继之,屯临汉。匡凝遣客谢,囚不遣,败荆南救兵,俘其将。全忠循江而南,师厚繇阴谷伐木为梁。匡凝以兵二万濒江战,大败,乃燔州,单舸夜奔扬州。行密见之曰:“君在镇,轻车重马输于贼,今败乃归我邪?”筠自杀。全忠以师厚为山南东道节度留后,遂趋江陵。匡明亦谋奔淮南,子承规谏曰:“昔诸葛兄弟分仕二国,若适扬州,是自取疑也。”匡明谓然,乃趋成都,王建待以宾礼,授武信军节度使,分其众为崇义、勇义、顺义、广义四都,全忠遂有荆南。   杨守亮,曹州人,本姓訾,名亮。与弟信俱从王仙芝为盗。亮身长七尺余,色如铁。仙芝死,又事徐唐莒,劫剽洪、饶二州。杨复光平江西,得其兄弟,养为假子,以信养于弟复恭家,曰守亮、守信。复恭收京师。守亮以战多,拜山南西道节度使、检校太保,守信兴平军节度使,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复恭又以假子守贞为龙剑节度使,守忠为武定军节度使,守厚为绵州刺史。   初,硃玫取兴、凤州,虢州刺史满存以兵赴行在,复收二州,昭宗擢为感义军节度使,累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复恭四假子及利阆观察使席俦等共攻王建。建军已围杨晟,分军逼守厚,军未成列而败。先是,守贞、守忠闻建兵出,拔众奔绵州,并力共攻东川,弗胜。建将华洪以兵万人壁绵州之郊,败守忠、守厚,二人分道行,收兵趋阆州。   始,复恭败,依守亮。而凤翔李茂贞、邠宁王行瑜、镇国韩建等共劾守亮纳叛人,请以镇兵讨之。茂贞自为兴元节度使,以书诮责宰相。帝为削守亮官爵,因诏茂贞问罪。满存来救不克,以众入兴元。茂贞拔兴、凤、洋三州,破守亮于西,乘胜入兴元。复恭挟诸假子及存奔阆州。洪进围之。帝以徐彦若帅凤翔,以兴元授茂贞。茂贞不肯拜,帝乃以其子继密为兴元节度使。   俄而洪拔阆州,守亮等皆挺身走,将北奔太原,趋商山,饥甚,丐食于野,为逻戍所缚,见韩建,守亮视建左右八百人皆常隶己,语建曰:“此属吾养之素厚,无一为我死。公无费衣食,不如杀之。”建许诺。复曰:“公幸贷我,俾生见天子,陈先人功,万有一不死。”建槛车送京师,吏缚以帛,内球于口。帝御延喜楼问反状,守亮不得语,颔而已。左右白服罪,即执献太庙,斩独柳下,枭于市。守厚死巴州,麾下兵多归王建。存奔京师,为左武卫大将军。   杨晟,不详宗系。隶凤翔军,节度使李昌符畏其勇,欲杀之,妾周擿使亡去,隶神策军为都校。僖宗在陈仓,邠宁硃玫遣万骑合昌符追行在,乃擢晟感义军节度使、检校司空,守大散关。玫兵攻关,晟数却,战潘氏,遂大败,内外无固志。帝更徙兴元,晟西奔,玫取兴、凤二州。晟袭文州,逐刺史,据成、龙、茂等州。   王建攻成都,田令孜以晟故将,与连和,假威戎军节度使,守彭州。晟击建,无功引还。且畏建图己,乃约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兄弟合谋拒建,掠新繁,焚汉州,又攻东川顾彦晖,为建兵所逐。建使王宗裕率骑五万围晟,食四郊麦,掠民资产。晟假子实以骑八千降于建,建以奇兵袭杨守厚等,皆亡去。晟开门决战,大败,遂约降。建馈十羊,晟曰:“以我为机上肉乎?”不出。建筑甬道属陴以入,斩晟首。   晟有仁心,下怀其恩,虽城中食尽,无叛者。初,昌符死,晟得其妾周,母事之,周请为妻,晟固辞,旦夕问省,乃视事。爱将安师建者,勇而有礼,既就执,建顾曰:“尔报杨司徒足矣,能从我乎?”谢曰:“司徒誓同死生,不忍复戴日月。”三谓不回,乃戮之。   顾彦朗、彦晖者,丰州人,并为天德军小校。其使蔡京以兄弟有封侯相,每厚礼之,使子赠赉,稍稍进秩。黄巢乱长安,率军同复京师。   彦朗迁累右卫大将军。光启中,擢拜东川节度使、检校太保、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至剑门,陈敬瑄吏夺其节,彦朗不得入,保利州。敬瑄诬劾彦朗擅兴兵掠西境。僖宗下诏申晓讲和,乃得到军。署彦晖汉州刺史。   初,杨守亮忌壁州刺史王建凶暴,欲逐之。建闻,合溪洞豪酋取阆州,击利州,刺史走,即据二州,守亮不能制。彦朗与建雅旧,阴助赀饟。建攻成都,彦朗挟故憾,与并力,道路鄣梗。敬瑄告难于朝,帝诏和解,又敕李茂贞镌谕。   会彦朗卒,彦晖自知留后。明年为节度使。中人送节,为绵州刺史杨守厚所留。守厚发兵攻梓州,彦晖告急于建,建使李简救之,戒曰:“贼破,并取彦晖,无须再往也。”简破守厚军,彦晖辞疾,不克取。建素有吞噬心,以彦朗与婚娅,久未忍。及彦晖,则交好愈疏,而境上关赋相稽诟,建怒。景福元年,遂攻彦晖。彦晖请救于杨守亮,遣杨子彦戍梓,执建大将王宗弼,彦晖责曰:“王公何以见讨?君为大将,不谏云何?”宗弼谢罪,即解缚,使就馆,帟幕衾服皆具,更养为子,改名琛。明年,建将华洪破绵州,守厚走,得彦晖节。时诏已进彦晖检校司空、东川节度使矣。   乾宁二年,昭宗在石门,督彦晖、建赴行在。建率兵二十万次绵州,即劾彦晖劫辎运,回袭之。彦晖不敢出,但遣人塞建舟路,建遂击取巴、阆、蓬、渠、通、果、龙、利八州。帝遣中人为两川宣谕协和使。建奉诏还,而兵不解。彦晖谋窘,因大略汉、眉、资、简等州。李茂贞亦欲争其地,使子兴元节度使继密引军救彦晖,以窥东川。四年,华洪众五万攻彦晖,取渝、昌、普三州,壁梓州南,败彦晖兵,夺铠马八百,凡五十战,围遂固。帝仍遣左谏议大夫李洵谕止,建拒命。帝以嗣郯王戒丕镇凤翔,徙茂贞代建,皆不奉诏。   梓有镜堂,世称其丽,彦晖尝会诸将堂上,养子瑶尤亲信,彦晖以所佩剑号“疥痨宾”佩之,使侍左右。尝语诸将曰:“与公等生死同之,违者先齿‘疥痨宾’!”众曰:“诺。”及围急,瑶请聚亲信饮,得同死。彦晖顾王琛曰:“尔非我旧,可自求生。”指颓垣令逸。彦晖手杀妻子,乃自刎,宗族诸将皆死,麾下兵犹七万。   初,韦昭度为招讨使,彦晖、建皆为大校。彦晖详缓有儒者风,建左右髡发黥面若鬼,见者皆笑。至是录笑者皆杀之。私署洪为东川节度留后。   赞曰:《诗》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嫉其为中国之害也。春秋之世,楚灭陈、郑,而卒复其祀,圣人善之。处存平黄巢,定京师,功冠诸将。昭宗尝有意都襄阳,依赵凝以自全。大抵唐室屏翰,皆为硃温所翦覆,过于夷狄、荆舒之为害也,甚矣。    列传第一百一十二 二王诸葛李孟   王重荣,太原祁人。父纵,太和末为河中骑将,从石雄破回鹘,终盐州刺史。重荣以父任为列校 ,与兄重盈皆以毅武冠军,擢河中牙将,主伺察。时两军士干夜禁,捕而鞭之。士还,诉于中尉杨玄实,玄实怒,执重荣让曰:“天子爪士,而籓校辱之!”答曰:“夜半执者奸盗,孰知天子爪士?”具言其状。玄实叹曰:“非尔明辨,孰由知之?”更诿于府,擢右署。重荣多权诡,众所严惮,虽主帅莫不下之。稍迁行军司马。   黄巢陷长安,分兵略蒲,节度使李都不能支,乃臣贼,然内惮重荣,表以自副。地迩京师,贼调取横数,使者至百辈,坐传舍,益发兵,吏不堪命。重荣胁说都曰:“我所诡谋纾难,以外援未至。今贼裒责日急,又收吾兵以困我,则亡无日矣。请绝桥,婴城自守,不然,变生何以制之?”都曰:“吾兵寡,谋不足,绝之,祸且至,愿以节假公。”遂奔行在。重荣乃悉驱出贼使斩之,因大掠居人以悦其下。天子使前京兆尹窦潏间道慰其军,因诏代都。重荣率官属奉迎。潏至,大飨士,倡言曰:“天子以大臣守土,谁得逐之?为我疏首恶者。”众无敢对。重荣佩刀历阶曰:“首谋者,我也,尚谁索?”目潏,吏趣具骑,潏即奔还。重荣遂主留后。   贼使健将硃温以舟师下冯翊,黄鄴率众自华阴合攻重荣。重荣感励士众,大战,败之,贼弃粮仗四十余艘。即拜检校工部尚书,为节度使。会忠武监军杨复光率陈、蔡兵万人屯武功,重荣与连和,击贼将李详于华州,执以徇。贼使尚让来攻,而硃温将劲兵居前,败重荣兵于西关门,于是出兵夏阳,掠河中漕米数十艘。重荣选兵三万攻温,温惧,悉凿舟沉于河,遂举同州降。复光欲斩之,重荣曰:“今招贼,一切释罪。且温武锐可用,杀之不祥。”表为同华节度使。有诏即副河中行营招讨,赐名全忠。   巢丧二州,怒甚,自将精兵数万壁梁田。重荣军华阴,复光军渭北,掎角攻之,贼大败,执其将赵璋,巢中流矢走。重荣兵亦死耗相当。惧巢复振,忧之,与复光计,复光曰:“我世与李克用共忧患,其人忠不顾难,死义如己。若乞师焉,事蔑不济。”乃遣使者约连和。克用使陈景斯总兵自岚、石赴河中,亲率师从之,遂平巢,复京师。以功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琅邪郡王。累加检校太傅。   中人田令孜怒重荣据盐池之饶。于时巨盗甫定,国用大覂,诸军无所仰,而令孜为神策军使,建请二池领属盐铁,佐军食。重荣不许,奏言:“故事,岁输盐三千乘于有司,则斥所余以赡军。”天子遣使者谕旨,不听。令孜徙重荣兗海节度使,以王处存代之,诏克用将兵援河中。重荣上书劾令孜离间方镇。令孜遣邠宁硃玫进讨,壁沙苑。重荣诒克用书,且言:“奉密诏,须公到,使我图公。此令孜、硃全忠、硃玫之惑上也。”因示伪诏。克用方与全忠有隙,信之,请讨全忠及玫。帝数诏和解。克用合河中兵战沙苑,玫大败,奔邠州。神策军溃还京师,遂大掠。克用乘胜西,天子走凤翔。   俄嗣襄王煴僭位,重荣不受命,与克用谋定王室。杨复恭代令孜领神策,故与克用善,遣谏议大夫刘崇望赍诏谕天子意,两人听命,即献缣十万,愿讨玫自赎。崇望还,群臣皆贺。重荣遂斩煴,长安复平。然性悍酷,多杀戮,少纵舍。尝植大木河上,内设机轴,有忤意者,辄置其上,机发皆溺。尝辱部将常行儒,行儒怨之。光启三年,引兵夜攻府,重荣亡出外,诘旦杀之,推立重盈。   重盈前此已历汾州刺史。黄巢度淮,擢陕虢观察使,重荣据河中,三迁检校尚书右仆射,即拜节度使。未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及代重荣,留长子珙领节度事,入杀行儒,军复安。昭宗立,进太傅、兼中书令,封琅邪郡王。父子兄弟相继帅守,而从子蕴亦为忠武节度使。   乾宁二年,重盈死,军中以其兄重简子珂出继重荣,故推为留后。珙与弟绛州刺史瑶争河中,上言:“珂本家苍头,请选大臣镇河中。”又与硃全忠书言之。珂急,乃遣使请婚于李克用。克用荐之天子,许嗣镇,然犹以崔胤为河中节度使。珙复构珂于王行瑜、李茂贞,曰:“珂不受代,且晋亲也,将不利于公。”行瑜等约韩建共荐珙。诏曰:“吾重已授珂矣。重荣有大功,不可废。”行瑜怒,使其弟行约攻珂,克用遣李嗣昭援之,败珙于猗氏,获其将李璠。   三镇衔帝之却其请也,连兵犯京师,谋废帝、诛执政而立吉王,固请授珙河中。克用闻之怒,以师讨三镇,瑶、珙兵引去。克用拔绛州,斩瑶而屯渭北,败行约朝邑。   行约走京师。弟行实在左军,共说枢密使骆全瓘,谋挟帝幸邠。右军李继鹏以告中尉刘景宣二人,茂贞党也。,欲以兵劫全瓘等,请帝幸凤翔。两军合噪承天门街,帝登楼谕和之,继鹏怒,辄射帝,纵火焚门,帝率诸王及卫兵战,继鹏矢及帝胄,军乃退。帝出幸定州将李筠军,嗣延王戒丕、嗣丹王允以盐州六都兵从帝出启夏门,次于郊。两军惮盐州兵锐,各走其军。帝次莎城,百官继至,士民从者亦数万。帝欲入谷中自固,以谷有“没唐石”,恶之,徙石门。民匿保山谷间,帝每出,或献饴浆,帝驻马为尝,民皆流涕。既而遣嗣薛王知柔及刘光裕还京师。   克用遣使者奔问行在,帝因诏克用、珂以兵趋新平,又诏泾州张鐇会克用军以扼岐阳。克用在河中未出也,帝惧茂贞之逼,复使嗣延王戒丕以御服玉器赐之,督其西,乃壁渭北,进营渭桥。于是行瑜壁兴平,茂贞壁鄠。行瑜兵数却,茂贞惧,斩继鹏,传首以谢。继鹏姓阎名珪,左神策军拍张人,为茂贞养子云。诏削行瑜官爵,以克用为邠宁四面行营都招讨使,珂为粮料使。克用遣子存贞请天子还宫。诏以骑三千戍三桥。   帝既还,加珂检校司空,为节度使。克用以女妻之,珂亲迎太原,以李嗣昭助守河中,因攻珙,珙战数北。珙任威虐,杀人断首置前,而颜色泰定,下恐,不敢叛,然稍弱,无斗志。光化二年,为部将李璠所杀,自为留后,诏代珙节度。又失众,凡五月,为牙将硃简所杀,挈其地入硃全忠,表授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更名友谦。   珙杀给事中王柷等十余人,幕府曹遭戮辱甚众,人有罪辄刳皪以逞。货者,故为常州刺史,避难江湖,帝闻刚鲠,以给事中召,道出陕。珙谓且柄任,厚礼之。货鄙其武暴,不降意。既宴,盛列珍器音乐,珙请于货曰:“仆今日得在子弟列,大赐也。”三请,货不答。珙勃然曰:“天子召公,公不可留此。”遂罢,遣吏就道杀之,族其家,投诸河,以溺死闻。帝不能诘。珙死,赠太师。诏陕州冤死者,有司吊祭,存问其家。   始,全忠击杨行密不能克,讽荆、襄、青、徐等道请己为都统以讨行密,帝依违未报;而珂与太原、镇定等道亦请加行密都统,以讨全忠。繇是两罢之,全忠怨珂,不忘也。帝为刘季述所废,珂愤见言色,屡陈讨贼谋。既反正,首献方物,帝甚倚之。而全忠以克用方强,不敢加兵。及王镕诎服,拔定州,而克用兵折,乃谓其将张存敬曰:“珂恃太原侮慢我,尔持一绳缚之。”存敬以兵数万度河,由含山袭,绛州刺史陶建钊、晋州刺史张汉瑜皆降,以何絪戍之,进攻珂。全忠率师继进,即劾珂交构克用,为方镇生事,不可赦。珂乞师太原,为絪所迮,不能进。珂急使妻遗克用书曰:“贼攻我,朝夕见俘,乞食大梁矣。”克用答曰:“道且断,往救必俱亡,不如归朝廷。”珂穷,遣使告李茂贞曰:“上初反正,诏籓镇无相侵。而硃公不顾约,以攻敝邑。敝邑亡,则邠、岐非君所保,天子神器敛手付人矣。宜与华州韩公出精锐固潼关,以张兵势。仆不武,公其惠我西偏地,以为扞守。蒲,请公自有之。关西安危,国祚长短,系公此举也。”茂贞不答。   珂益蹙,会桥毁,潜具舟将遁,夜谕守兵,无肯为用者。牙将刘训叩寝门,珂疑有变,叱之,训自袒其衣曰:“苟有它,请断臂自明!”珂出,问计所宜,答曰:“若夜出,人将争舟,一夫鸱张,祸系其手。如旦日,以情谂军中,宜有乐从者,可则济,否则召诸将行成以缓敌,徐图所向,上策也。”珂然之。明日,登城语存敬曰:“吾于硃公有父子欢,君姑退舍,须公至,吾自听命。”乃执太原诸将并奉节印内存敬军,竖大幡城上,遣兄璘与诸将樊洪等见存敬。存敬解围而戍以兵。   全忠自洛至。全忠,王出也,始背贼事重荣,约为甥舅,德其全己,指日月曰:“我得志,凡氏王者皆事之。”至是,忘誓言,过重荣墓,伪哭而祭。次虞乡,珂欲面缚牵羊以见,全忠报曰:“舅之恩,无日可忘。君若以亡国礼见,黄泉其谓我何?”珂出迎,握手泣下,骈辔以入。居旬日,以存敬守河中,举珂室徙于汴。后令入觐,遣人贼之于华州。   自重荣传珂,凡二十年。   诸葛爽,青州博昌人。为县伍伯,令笞苦之,乃亡命,沈浮里中。庞勋反,入盗中为小校。勋势蹙,率百余人与泗州守将汤群自归,累迁汝州防御使。李琢讨沙陀于云州,表为北面招讨副使。徙夏绥银节度使,检校尚书右仆射。   黄巢犯京师,诏率代北行营兵入卫,次同州,降贼,伪署河阳节度使,代罗元杲。元杲者,本神策将,状短陋,倚中官势,剽财输京师,凡钜万,人怨之。爽至,募州人战,众不从,相率迎爽,元杲奔行在。爽间道表僖宗以自明,诏拜节度使。李克用援陈许,道天井关。爽惧,不肯假道,出屯万善。克用自河中趋汝、洛。   爽累授京师东南面招讨诸行营副都统、左先锋使,兼中书门下平章事。硃温为贼守同州,爽率轻兵入之,温偃旗设伏以待,爽谓贼遁,士解甲就舍,伏发,爽悉弃铠马奔还。至修武,为魏博韩简击败之,不敢入。简留将赵文弁戍河阳,自攻郓,时中和二年也。河阳人诱爽,自金、商驰,复入之,厚礼文弁及戍人,还之魏。于是爽攻新乡,简自郓来,战获嘉西。简阴窥关中,其下不悦,裨将乐彦祯间众之隙,引其军先还,故简兵八万自溃,相藉溺清水至不流。明年,诏爽为东南面招讨使,伐秦宗权,表李罕之自副。   爽虽兴庸厮,善吏治,法令澄壹,人无愁咨。擢累检校司空。光启二年卒。其将刘经与泽州刺史张言共立爽子仲方为留后,为蔡贼孙儒所攻,奔于汴,儒取孟州。   李罕之,陈州项城人。少拳捷。初为浮屠,行丐市,穷日无得者,抵钵褫祗衼去,聚众攻剽五台下。先是,蒲、绛民壁摩云山避乱,群贼往攻不克,罕之以百人径拔之,众号“李摩云”。随黄巢度江,降于高骈,骈表知光州事。为秦宗权所迫,奔项城,收余众依诸葛爽,署怀州刺史。爽伐宗权,即表以自副。屯睢阳,无功。又表为河南尹、东都留守,使捍蔡。   河东李克用脱上源之难,丧气还,罕之迎谒谨甚,劳饩加等,厚相结。罕之因府为屯,会孙儒来攻,罕之不出。数月,走保黾池。东都陷,儒焚宫阙,剽居民去。爽遣将收东都,罕之逐出之,爽不能制。俄而爽死,其将刘经、张言共立爽子仲方,欲去罕之。而罕之故与郭璆有隙,擅杀璆,军中不悦。经间众怒,袭其壁,罕之退保乾壕,经追击,反为所败,乘胜入屯洛阳苑中。经战不胜,还河阳。罕之屯巩,将度汜,经遣张言拒河上,反与罕之合,攻经不克,屯怀州。   孙儒逐仲方,取河阳,自称节度使。俄而宗权败,弃河阳走,罕之、言进收其众,丐援河东,克用遣安金俊率兵助之,得河阳。克用表罕之为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有诏与属籍。又表言为河南尹、东都留守。   罕之与言甚笃,然性猜暴。是时大乱后,野无遗秆,部卒日剽人以食。又攻绛州,下之,复击晋州,王重盈欲出汴兵救,罕之解围还。而言善积聚,劝民力耕,储廥稍集。罕之食乏,士仰以给,求之无涯,言不能厌,罕之拘河南官吏笞督之;又东方贡输行在者,多为罕之邀颉。重盈反间于言,文德元年,罕之悉兵攻晋州,言夜袭河阳,俘罕之家。罕之穷,奔河东,克用复表为泽州刺史,领河阳节度使,遣李存孝、薛阿檀、安休休率师三万攻言。城中食尽,言纳孥于汴求救,全忠遣丁会、葛从周、牛存节来援,战沅河聚。休休不利,降全忠,存孝还。全忠更以丁会为河阳节度使,言归洛阳。   罕之保泽州,数出钞怀、孟、晋、绛,无休岁,人匿保山谷,出为樵汲者,罕之俘斩略尽,数百里无舍烟。克用遣罕之、存孝攻孟方立,拔磁州,方立戍将马溉兵数万战琉璃陂,罕之禽溉,败其众。大顺初,汴将李谠、邓季筠攻罕之,罕之告急于克用,遣存孝以骑五千救之。汴士呼罕之曰:“公倚沙陀,绝大国。今太原被围,葛司空入上党,不旬日,沙陀无穴处矣!”存孝怒,引兵五百薄谠营,呼曰:“我,沙陀求穴者,须尔肉以饱吾军,请肥者出斗!”季筠引兵决战,存孝奋槊驰,直取季筠。谠夜走,追至马牢川,败之。克用讨王行瑜,表罕之副都统,检校侍中。行瑜诛,封陇西郡王,检校太尉、兼侍中。   罕之恃功多,尝私克用爱将盖寓求一镇,寓为请,克用不许,曰:“鹰鹯饱则去矣,我惧其翻覆也。”光化初,昭义节度使薛志勤卒,罕之夜袭潞,入之,自称留后,报克用曰:“志勤死,惧它盗至,不俟命辄屯于潞。”克用遣李嗣昭先击泽州,拘罕之家属送太原。罕之攻沁州,执刺史、守将,送款于汴,全忠表罕之昭义节度使,命丁会援之;与嗣昭战含口,嗣昭不利,葛从周取泽州。嗣昭又攻罕之,罕之暴得病,不能事。会代戍,全忠更以罕之节度河阳三城,卒于行,年五十八。未几,嗣昭复取泽州,以李存璋为刺史,进收怀州,攻河阳。汴将阎宝引兵至,嗣昭还。   始,儒去东都也,井闬不满百室。言治数年,人安赖之,占籍至五六万,缮池垒,作第署,城阙复完。全忠惧言异己,乃徙节天平,以韦震为河南尹。爽诸将无传地者,言后嗣名全义。   王敬武,青州人。隶平卢军为偏校,事节度使安师儒。中和中,盗发齐、棣间,遣敬武击定。已还,即逐师儒,自为留后。时王鐸方督诸道行营军复京师,因承制授敬武平卢节度使,趣其兵使西。及京师平,进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龙纪元年卒。   子师范,年十六,自称留后,嗣领事。昭宗自以太子少师崔安潜领节度,师范拒命。时棣州刺史张蟾迎安潜,师范遣部将卢弘攻之,弘与蟾连和。师范以金啖之,曰:“君若顾先人,使不绝其祀,君之惠也。不然,愿死坟墓。”弘少之,不为备,师范伏兵迎于路,部将刘莘斩弘,遂攻棣州。蟾请救于硃全忠,全忠驰使谕解,师范拔其城,斩蟾,而安潜不敢入。   师范喜儒学,谨孝,于法无所私。舅醉杀人,其家诉之,师范厚赂谢,诉者不置,师范曰:“法非我敢乱。”乃抵舅罪。母恚之,师范立堂下,日三四至,不得见三年,拜省户外不敢懈。以青州父母所籍,每县令至,具威仪入谒,令固辞,师范遣使挟坐,拜廷中乃出。或谏不可,答曰:“吾恭先世,且示子孙不忘本也。”   全忠已并郓州,遣兵攻师范,师范下之。会全忠围凤翔,昭宗诏方镇赴难,以师范附全忠,命杨行密部将硃瑾攻青州,且欲代为平卢节度。师范闻之,哭曰:“吾为国守籓,君危不持,可乎?”乃与行密连盟。遣将张居厚、李彦威以甲槊二百舆绐为献者,及华州,先内十舆,阍人觉,众擐甲噪,杀全忠守将娄敬思。是时崔胤方在华,闭门拒战,执居厚还全忠。   刘鄩袭兗州,入之。师范亦潜兵入河南,徐、沂、郓等十余州同日并发。全忠使从子友宁率军东讨。是时帝还长安,故全忠并魏博军屯齐州。王茂章方以兵二万合师范弟师诲攻密州,破之,以张训为刺史。进攻沂州,败其兵,还青州,半舍而屯。友宁方攻博昌,未下,全忠督战急,友宁驱民十万,负木石,筑山临城中,城陷,屠老少投尸清水,遂围登州。茂章欲啖友宁,不肯救。未几,城破,友宁负胜攻别屯。茂章度汴军怠,与师范合击友宁于石楼,斩其首,传于行密。   全忠怒,悉军二十万倍道至。茂章闭营,伺军懈,毁壁出斗,还与诸将饮,讫,复战。全忠望见,叹曰:“吾有将如是,天下不足平!”于是退屯临淄。茂章畏全忠,乃敛军而南,使李虔裕以五百人后拒。茂章解衣寐,虔裕呼曰:“追至,将军速去!”茂章曰:“吾共决死。”虔裕固请,茂章乃去。已而追至,虔裕一军覆,茂章免。全忠见虔裕,欲释之,瞋目大骂而死。张训召诸将谋曰:“汴人至,师少,何以待之?”众请焚城而亡,训曰:“不然。”即封府藏,下县门,密引兵去。汴军见府库完,德之,不追。   全忠留杨师厚围青州,败师范兵于临朐,执诸将,又获其弟师克。是时,师范众尚十余万,诸将请决战,而师范以弟故,乃请降。全忠归其弟,假师范知节度留后事,师范献钱二十万缗以谢军。汴将刘重霸执棣州刺史邵播,得其书八百纸,皆教师范战守,全忠惮而杀之。   葛从周围兗州,刘鄩不肯下,从周以师范命招之,乃尽出将士,开门降。从周为办装,使诣汴,鄩但素服乘驴而往。全忠赐冠带,辞曰:“囚请就絷。”不许。既见,慰之,饮以酒,固辞。全忠笑曰:“取兗州,量何大邪?”擢署都押衙,在诸旧将上。诸将趋入,鄩一无让,全忠奇之。   岁余,徙师范于汴,亦缟素请罪。全忠见以礼,表为河阳节度使。既受唐禅,友宁妻诉仇人于朝,乃族师范于洛阳。先是,有司坎第左,告之故。师范乃与家人宴,少长列坐,语使者曰:“死固不免,予惧坑之则昭穆失序,不可见先人地下。”酒行,以次受戮者二百人。   孟方立,邢州人。始为泽州天井戍将,稍迁游奕使。中和元年,昭义节度使高浔击黄巢,战石桥,不胜,保华州,为裨将成邻所杀,还据潞州。众怒,方立率兵攻邻,斩之,自称留后,擅裂邢、洺、磁为镇,治邢为府,号昭义军。潞人请监军使吴全勖知兵马留后。时王鐸领诸道行营都统,以潞未定,墨制假方立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知邢州事,方立不受,囚全勖,以书请鐸,愿得儒臣守潞。鐸使参谋中书舍人郑昌图知昭义留事,欲遂为帅。僖宗自用旧宰相王徽领节度。时天子在西,河、关云扰,方立擅地而李克用窥潞州,徽度朝廷未能制,乃固让昌图。昌图治不三月,辄去。方立更表李殷锐为刺史。谓潞险而人悍,数贼大帅为乱,欲销懦之,乃徙治龙冈。州豪杰重迁,有怼言。会克用为河东节度使,昭义监军祁审诲乞师,求复昭义军。克用遣贺公雅、李筠、安金俊三部将击潞州,为方立所破。又使李克修攻取之,杀殷锐,遂并潞州,表克修为节度留后。初,昭义有潞、邢、洺、磁四州,至是,方立自以山东三州为昭义,而朝廷亦命克修,以潞州旧军畀之。昭义有两节,自此始。   克修,字崇远,克用从父弟。精驰射,常从征伐,自左营军使擢留后,进检校司空。   方立倚硃全忠为助,故克用击邢、洺、磁无虚岁,地为斗场,人不能稼。光启二年,克修击邢州取故镇,进攻武安。方立将吕臻、马爽战焦冈,为克修所破,斩首万级,执臻等,拔武安、临洺、邯郸、沙河。克用以安金俊为邢州刺史,招抚之。方立丐兵于王镕,镕以兵三万赴之,克修还。后二年,方立督部将奚忠信兵三万攻辽州,以金啖赫连鐸与连和。会契丹攻鐸,师失期,忠信三分其兵,鼓而行,克用伏兵于险,忠信前军没。既战,大败,执忠信,余众走,脱归者才十二。龙纪元年,克用使李罕之、李存孝击邢,攻磁、洺,方立战琉璃陂,大败,禽其二将,被斧锧,徇邢垒,呼曰:“孟公速降,有能斩其首者,假三州节度使!”方立力屈,又属州残堕,人心恐。性刚急,持下少恩,夜自行陴,兵皆倨,告劳。自顾不可复振,乃还,引酖杀。   从弟迁,素得士心,众推为节度留后,请援于全忠。全忠方攻时溥,不即至,命王虔裕以精甲数百赴之,假道罗弘信,不许,乃趋间入邢州。大顺元年,存孝复攻邢,迁挈邢、洺、磁三州降,执王虔裕三百人献之,遂迁太原。表安金俊为邢、洺、磁团练使,以迁为汾州刺史。   赞曰:以乱救乱,跋扈者能之;以乱不能救乱,险贼者能之。盖救乱似霸,然而似之耳,故不足与共功。观王重荣宁不信哉!破黄巢,佐李克用平京师,若有为当世者。俄而奋私隙,逼天子出奔,虽馘硃玫,仆伪襄王,谓曰“定王室”,实卑之也。身死部将手,救乱而卒于乱,重荣两得之。不杀硃全忠,而为全忠诛,绝其嗣,宜矣。余皆庸奴下材,无所訾责云。    列传第一百一十三 杨时硃孙   杨行密,字化源,庐州合淝人。少孤,与群儿戏,常为旗帜战阵状。年二十 ,亡入盗中,刺史郑綮捕得,异其貌,曰:“而且富贵,何为作贼?”纵之。与里人田頵、陶雅、刘威善。僖宗在蜀,刺史遣通章行在,日走三百里,如约而还。秦宗权寇庐、寿间,刺史募杀贼,差首级为赏,行密以功补队长。都将忌之,俾出戍。将行,都将问所乏,对曰:“我须公头!”即斩之,自为八营都知兵马使。刺史走,淮南节度使高骈因表为庐州刺史。乃以田頵为八营都将,陶雅为左冲山将,讨定乡盗。   骈将吕用之恐行密不可制,遣俞公楚以兵五千屯合淝,名讨黄巢而阴图之。行密击杀公楚。秦宗权遣弟度淮取舒城,行密破走之。时张敖据寿州,许勍据滁州,与行密挐战。又舒人陈儒攻刺史高澞,澞来告难,行密未能定。贼吴回、李本逐澞,据其城,行密虏之,取舒州,为勍所夺。光启二年,张敖遣将魏虔攻庐州,大将李神福、田頵破之楮城。   毕师鐸、秦彦攻高骈,吕用之以骈命署行密行军司马,督其兵进援。客袁袭说行密曰:“高公耄昏,妖人用权,彦乃以逆除暴,炽其乱。公亟应,必得其地。”行密乃檄部州,裒兵而东,次天长,而扬州陷。行密薄城而屯,用之以兵属之。彦以骑兵背城战,行密卧帐中,令曰:“贼近,报我。”俄而陷一屯,别将李宗礼入曰:“兵相迫,战且不利,请坚壁,徐引归可也。”李涛怒曰:“以顺去逆,何众寡为!今尚何归,愿以所部前死。”行密喜,益甲出战,俘杀如藉,彦军不出。会骈死,袭劝行密举军缟素,大临三日。进攻城,未能下。用之将张审晟诡伏西壕,杀阍者,启外兵,彦军疲,守逻皆溃去,行密入据扬州。未阅月,孙儒奄至,兵锐甚。袭见行密曰:“公之入,以少击众,室家未完。若外被重围,情见势殆,不如避之。”行密执海陵镇遏使高霸杀之,并其众,辇所收财归于庐。于是,硃全忠自为淮南节度使,遣将张廷范致命,而授行密副使,以行军司马李璠知留后。行密大怒,廷范、璠不敢入。全忠更请以行密知观察留后。   当此时,孙儒强,赫然有吞吴、越意。行密欲遁保海陵,袭劝还庐州,治兵为后计,行密乃还。既又谋趋洪州,袭不可,曰:“钟传新兴,兵附食多,未易图也。孙端据和州,赵晖屯上元,结此二人以图宣州,我绰绰有余力矣。”行密从之。端、晖次采石,行密自糁潭济,端等战不胜。袭劝行密“速趋曷山,坚壁以须。宣人求战,示以弱,待其怠,一举可禽”。宣将苏瑭兵二万对屯,行密不战,分奇兵伐木开道四出,瑭惊北,遂围宣州。刺史赵锽粮尽,亲将多出降。   初,行密有锐士五千,衣以黑缯黑甲,号“黑云都”。又并盱眙、曲溪二屯,籍其士为“黄头军”,以李神福为左右黄头都尉,兵锐甚。曲溪将刘金策锽必遁,绐曰:“将军若出,愿自吾垒而偕。”锽喜,多遗之金,许妻以女。明日,噪城上曰:“刘郎不为尔婿!”锽宵遁,获之。锽,全忠故人也,发使求之。袭曰:“斩首送之,无后虑。”乃归锽首于汴。昭宗诏行密检校司徒、宣歙池观察使。   时韩守威以功拜池州刺史,行密表徙湖州,以兵护送。而李师悦在湖州,与杭州刺史钱镠战不解。苏、湖、常、润乱甚。行密虽得宣州,而蔡俦为孙儒所破,以庐州降。儒进攻行密,行密复入扬州,北结时溥扞儒。全忠遣庞师古将兵十万,自颍度淮助行密,败于高邮。行密惧,退还宣州,遣安仁义袭成及,取润州,自将三万屯丹阳。仁义又取常州,杀钱镠将杜棱。儒亦使刘建锋夺润、常。帝以杭州为防御使,授镠;以宣州号宁国军,授行密节度使。   大顺二年,儒屯溧水,循山构壁。行密遣李神福屯广德,计曰:“兵倍不战,当避其锐,骄之。”乃退舍。儒众以为怯,守者懈,神福夜袭走之。儒将康旺取和州,安景思取滁州。神福击降旺,逐景思,攻腰山屯,破之,禽儒将李弘章。俄而田頵、刘威为儒所败。行密欲守铜官,神福曰:“儒扫境以来,利速战,宜坚壁老其师,则我无敌矣。又出轻骑绝贼粮道,使前不得战,退无仰储,不亡何待?”于是,行密以神福为宣池都游奕使。儒始乏食。   常熟名贼陈可儿间儒、行密之斗,窃入常州,自称制置使。行密遣陶雅守润州,张训入扬州,因执楚州刺史,以轻兵袭常州,斩可儿。   孙儒围行密宣州,凡五月不解。台濛作鲁阳五堰,拕轻舸馈粮,故行密军不困,卒破儒。即表田頵守宣城,长驱入扬州。战凡七年,定八州,生人将尽,行密劳隐休息,其下遂安。议出盐茗畀民输帛,幕府高勖曰:“疮破之余,不可以加敛。且帑赀何患不足?若悉我所有,易四邻所无,不积日,财有余矣。”行密纳之,始选吏绥劝所部。   蔡俦以庐州叛附硃全忠,纳孙儒将张颢,而倪章据舒州,与俦连和。行密遣李神福攻俦,破其将,俦坚壁不出。颢超堞降,行密以隶袁积军,积请戮之,行密爱其勇,更置于亲军。未几,俦自杀。行密先冢皆为俦发掘,吏请夷发俦世墓,不许。表刘威为刺史。遣田頵攻歙州。于是,刺史裴枢有美政,民爱之,为拒战,頵兵数却。枢,朝廷所命者,食尽欲降,遗行密书,请还京师。行密以鲁郃代枢,州人不肯下,请陶雅代。雅于诸将最宽厚,以礼归枢于朝。是岁,李神福拔舒州,倪章亡,以神福为舒州刺史。   乾宁二年,行密袭濠州。李简重甲绝水缒而入,执刺史张璲,以刘金守之,进取寿州。汴将刘知俊储谷石砀,将南袭。张训屯涟水,遣兵浮海掩得其廥。知俊战不胜,因攻涟水,大败,身仅免。诏拜行密淮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弘农郡王。   董昌为钱镠所攻,来告穷。行密遣台濛攻苏州,安仁义、田頵攻杭州,身督战。别将张崇为镠执,行密欲嫁其妻,答曰:“崇不负公,愿少待。”俄而还,自是行密终身倚爱。明年五月,破苏州,执镠将成及,以硃党守之。   硃延寿拔蕲、光二州,行密以霍丘当南北走集,以邑豪硃景为镇将。景骁毅绝人,诸盗莫敢犯。汴将寇彦卿以骑三千袭之,致全忠厚意,景不许,苦战,彦卿败而去。田頵、魏约、张宣共围嘉兴,镠大将顾全武救之,执宣、约,逐頵驿亭埭。未几,泰宁节度使硃瑾率部将侯瓚来归,太原将李承嗣、史俨、史建章亦来奔。行密推赤心不疑,皆以为将。于是,兵锐甚,强天下。   帝恶武昌节度使杜洪与全忠合,手诏授行密江南诸道行营都统,讨洪。汴将硃友恭、聂金率骑兵万人与张崇战泗州,金败。瞿章守黄州,闻友恭至,南走武昌栅,行密遣将马珣以楼船精兵助章守。友恭次樊港,章据险,不得前,友恭凿崖开道,以强弩丛射,杀章别将,遂围武昌。章率军薄战,不胜。友恭斩章,拔其壁。   全忠率葛从周万骑攻光州,柴再用遣小校王稔以轻骑觇贼,汴兵围之。候者请救,再用曰:“稔必杀贼,第无往。”稔解鞍自如,暮依樾步战,杀伤多,汴兵乃解。时亡马法峻,稔追汴军,得马乃还。从周涉淮围寿州,而庞师古、聂金以众七万壁清口。硃延寿击从周军,败之。行密欲汴围解,乃击师古。李承嗣曰:“公能潜师趋清口,破其众,则从周不击而溃。”行密出车西门,由北门去,以锐士万二千龁雪驰,迫清口,不进,壅淮上流灌师古军。张训自涟水来,行密使将羸兵千人为前锋。师古易之,方围棋军中,不顾。硃瑾、侯瓚以百骑持汴旌帜,直入师古垒,舞槊而驰。训亦登岸,超其栅。汴军大嚣,即斩师古,士死十八。全忠闻之,与从周皆遁走,追及寿阳,大破之。叩淠水,方涉,为瑾所乘,溺死万余。瑾徙屯安丰,汴将牛全节苦斗,后军乃得度。会大雪,士多冻死。颍州刺史王敬尧燎薪属道,汴军免者数千人。未几,复围寿州,七日走。   马珣收散卒三百,自黄州间道趋分宁,绝山谷,袭抚州。镠将危全讽列四壁,皆万人。珣谓诸将曰:“为诸君击中壁,食其谷以归。”乃夜击之,全讽走。明日,珣高会,广旗帜,伐鼓循山而下,连营溃。既还,行密骂曰:“竖子,不遂据其城邪!”   光化元年,秦裴取镠昆山镇,顾全武围之。行密诸将数败,全武遂围苏州,台濛固守,镠自以舟师至。濛食尽,行密遣李简、蒋勋迎之,败全武兵,濛得还。后军溃,裴援绝,全武劝其降。决水灌城,城坏,裴乃降。镠喜,具千人食以待。既至,士不及百。镠曰:“军寡,何拒之久?”裴曰:“粮尽归死,非仆素也。”初,成及之执,行密阅其室,唯图书药剂,将辟为行军司马,固辞,引刀欲自刺,行密乃止,厚礼而归之。镠亦遣魏约等还。   全忠攻蔡州,奉国节度使崔洪来丐师。明年,遣硃瑾率兵万人攻徐州,屯吕梁,洪遂来奔。会雨霖,瑾引还。行密攻徐州,汴将李礼壁宿州以援,全忠自将次辉州。行密战不胜,乃解。青州将陈汉宾拥兵送款行密,王绾、张训、周本率兵迎之,汉宾中悔,绾、训入见汉宾,约麾下:“飨我不过日中,若不至,可攻城。”汉宾释甲听命。光州叛,行密自攻之,汴将硃友裕来救,撤围还。全忠谕马殷、成汭、雷满合兵攻行密,汭、满犹豫,汭恶殷事全忠,掠其境,满来结好。行密壁黄、鄂间,杜洪寘鸩于酒、于井,弃城去,行密知,不入。全忠又遣使者督殷、汭、满连兵解围,行密还。诏加检校太尉、兼侍中。天复元年,传言盗杀钱镠,李神福急攻临安,顾全武列八壁相望,神福伏军青山,伪若引去,谍奔告,全武悉众蹑之。神福返斗,与伏夹攻,斩首五千级,执全武。明日,遂围临安,镠将秦昶以步兵三千降。神福乃令军中护镠先墓,禁樵采,镠遣使者厚谢。神福以镠不死,临安未可下,纳犒而还。   明年,大将刘存率兵二万、战舻七百伐湖南。殷伏军长碛洲,以楼艓据上流,乘风飏沙,强弩射之,存军濩。行密归顾全武于镠,镠亦释秦裴以报。   帝在凤翔,以左金吾大将军李俨为江淮宣谕使,授行密东面诸道行营都统、检校太师、守中书令,封吴王,承制封拜,且告难。时已削夺全忠封爵,诏西川、河东、忠义、幽州、保大、横海、义武、大同八道攻之。诏硃瑾为平卢节度使,繇海州取青、齐;冯弘鐸为感化节度使,出涟水,攻徐、宿;使硃延寿围蔡州;田頵捍钱勖;行密讨杜洪、马殷,以分全忠势。   行密乃以李神福为鄂岳招讨使,刘存副之,遣冷业攻马殷。杜洪战屡败,婴城,请救于全忠。全忠使韩勍率步兵万人屯滠口,荆南节度使成汭亦悉众救洪。神福逆战,败之,汭溺死,勍引众走。冷业屯平江,为三壁。殷将许德勋以锐卒号“定南刀”夜袭业,击三壁皆破,禽业,掠上高、唐年而去。是时,杜洪困甚,且禽;会田頵、安仁义绝行密,行密召神福、存还计事,洪复振。頵之败,更以台濛为宣州观察使,复遣神福、存攻鄂州。顺义军使汪武与頵连和,歙州刺史陶雅攻钟传,兵过武所,迎谒,缚武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