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 - 第 876 页/共 1043 页

先是,河东经制使王燮既遁归,东京留守宗泽承制以庶权陕西制置使。会宣谕使谢亮入关,庶移书曰:「夏人之患小而缓,金人之患大而迫,秋高必大举,盍杖节率兵举义,驱逐渡河,徐图恢复。」亮不能从。金人大入,庶调兵自沿河至冯翊,据险以守。金人先已乘冰渡河犯晋宁,侵丹州,又渡清水河,破潼关,秦、陇皆震。庶传檄诸路,会期讨贼。泾原统制曲端雅不欲属庶,以未受命辞;居数日,告身至,又辞。金人知端与庶不协,并兵寇鄜延。庶在坊州闻之,夜趋鄜延以遏其冲。金人诡道陷丹州,州界鄜、延之间,庶乃自当延安路。时端尽统泾原劲兵,庶屡督其进,端讫不行,遂陷延安。语在端传。   初,庶闻围急,自收散亡往援。观察使王燮亦将所部发兴元。庶至甘泉而延安已不守,既无所归,遂以军付燮,而自将百骑驰至襄乐劳军,尚倚端为助。庶至,端令每门减从骑之半,比至帐下,仅数骑。端厉声问庶延安失守状,且曰:「节制固知爱身,不知为天子爱城乎?」庶曰:「吾数令不从,谁其爱身者!」端怒,谋即军中诛庶而夺其兵,乃夜走宁州,见谢亮曰:「延安,五路襟喉,今既失矣。《春秋》大夫出疆之义得以专之,请诛庶。」亮曰:「使事有指,今以人臣而擅诛于外,是跋扈也,公则自为之。」端沮而归,乃夺庶节制使印,又拘縻其官属。会诏庶守京兆,庶先以失律自劾得罢。丁内艰。   时张浚自富平败归,始思庶及端之言可用,乃并召之。庶地近先至,力陈抚秦保蜀之策,劝浚收熙河、秦凤之兵,扼关、陇以为后图。浚不纳。求终制,不许,乃版授参议官。浚念端与庶必不相容,端未至,但复其官,移恭州。庶因谓浚曰:「端有反心。」浚亦畏端得士,始有杀端意矣。语在《端传》。   绍兴五年,起复知兴元府、利夔路制置使。庶以士卒单寡,籍兴、洋诸邑及三泉县强壮,两丁取一,三丁取二,号「义士」,日阅于县,月阅于州,厚犒之,不半年,有兵数万。浚言于朝,升徽猷阁直学士。有谗于浚者,徙庶知成都,改嘉州。明年,浚劾庶轻率倾险,落职奉祠。寻起知遂宁,固避得请。   六年,除湖北安抚使、知鄂州。趋阙,上因燕见,庶言:「陛下欲保江南,无所事;如曰绍复大业,都荆为可。荆州左吴右蜀,利尽南海,前临江、汉,出三川,涉大河,以图中原,曹操所以畏关羽者也。」上大异之。复显谟阁待制、知荆南府、湖北经略安抚使,又复直学士。   七年十月,以兵部侍郎召。明年春,入对,上曰:「召卿之日,张浚已去,赵鼎未来,此朕亲擢,非有左右之助。」庶顿首谢,因奏:「恢复之功十年未立,其失在偏听,在欲速,在轻爵赏,是非邪正混淆。诚能赏功罚罪,其谁不服?昔汉光武以兵取天下,不以不急夺其费,不知兵者不可使言兵。」又口陈手画秦、蜀利害。上大喜,即日迁本部尚书。阅月,拜枢密副使。   议者乞遣重臣行边,遂命庶措置江、淮边防。京、湖宣抚使岳飞闻庶行边,遗书曰:「今岁若不出师,当纳节请闲。」庶壮之。庶还朝,论金人变诈,自渝海上之盟,因及飞纳节之语。当是时,秦桧再相,以和戎为事。金使乌陵思谋至,诏趣庶还。庶力诋和议,乞诛金使,其言甚切。金又遣张通古来许割地,还梓宫,归太后。庶曰:「和议之事,臣所不知。」凡七疏乞免官,乃以资政殿学士知潭州。   御史中丞勾龙如渊劾庶本赵鼎所荐,欺君罔上。庶罢归,至九江,被命夺职,徙家居焉。十三年,御史胡汝明论庶讥讪朝政,责响德军节度副使,道州安置。至贬所卒。孝宗思庶言,追复其官,谥敏节。子六人,之奇,乾道中,知枢密院事。   辛炳,字如晦,福州候官县人。登元符三年进士第,累官至监察御史兼权殿中侍御史。先是,蔡京废发运司转般仓为直达纲,舟入,率侵盗,沉舟而遁,户部受虚数,人畏京莫敢言。炳极疏其弊,且以变法后两岁所得之数,较常岁亏欠一百三十有二万,支益广而入寝微,乞下有司计度。徽宗以问京,京怒,以炳为沮挠,责监南剑州新丰场,寻提举洞霄宫,起知袁州,移无为军。靖康初,召为兵部员外郎。   高宗即位,除左司员外郎,辞;未几,起直龙图阁、知潭州。明年,张浚调兵潭州,以炳懦怯不能,罢之,寻以起居舍人召,辞。绍兴二年,复以侍御史召。首言今日公道壅塞,风俗颓薄,连疏三省所行乖失数十事,请谕大臣勿废都堂公见之礼。时福建八州添差至百八十余员,炳言:「艰危多事之时,冗食之官无益,当罢。」从之。   苏、湖地震,下诏求言。炳言:「大臣无畏天之心,何事不可为?」其言甚峻,由是宰执吕颐浩居家待罪,炳劾罢颐浩。知枢密院事张浚召赴行在,炳论其败事误国,浚坐落职。   除御史中丞。时方遣使议和,炳方言:「金人无信,和议不可恃,宜讲求守御攻战之策。」以疾请外,除显谟阁直学士、知漳州,未赴而卒。诏:炳任中执法,操行清修,今其云亡,贫无以葬,赐银帛赙其家,赠通议大夫。   论曰:秦桧晚荐士以收人望,然一时知名之士,亦岂尽可笼络者哉!朱倬论事辄不合,王纶代言辞合体要,若尹穑、王之望人品虽不同,其附和议则一尔。徐俯末与赴鼎争辨,沮抑岳飞,异哉。沈与求止和亲之议,翟汝文善料事,而桧以为异己。王庶论都荆州,当时诸臣之虑皆不及此。考夫祈宽之事,庶盖忠义人也。辛炳雅志清修,又岂多见也欤。       列传第一百三十二     ○朱弁郑望之张邵洪皓子适遵迈   朱弁,字少章,徽州婺源人。少颖悟,读书日数千言。既冠,入太学,晁说之见其诗,奇之,与归新郑,妻以兄女。新郑介汴、洛间,多故家遗俗,弁游其中,闻见日广。靖康之乱,家碎于贼,弁南归。   建炎初,议遣使问安两宫,弁奋身自献,诏补修武郎,借吉州团练使,为通问副使。至云中,见粘罕,邀说甚切。粘罕不听,使就馆,守之以兵。弁复与书,言用兵讲和利害甚悉。   绍兴二年,金人忽遣宇文虚中来,言和议可成,当遣一人诣元帅府受书还,虚中欲弁与正使王伦探策决去留,弁曰:「吾来,固自分必死,岂应今日觊幸先归。愿正使受书归报天子,成两国之好,蚤申四海之养于两宫,则吾虽暴骨外国,犹生之年也。」伦将归,弁请曰:「古之使者有节以为信,今无节有印,印亦信也。愿留印,使弁得抱以死,死不腐矣。」伦解以授弁,弁受而怀之,卧起与俱。   金人迫弁仕刘豫,且訹之曰:「此南归之渐。」弁曰:「豫乃国贼,吾尝恨不食其肉,又忍北面臣之,吾有死耳。」金人怒,绝其饩遗以困之。弁固拒驿门,忍饥待尽,誓不为屈。金人亦感动,致礼如初。久之,复欲易其官,弁曰:「自古兵交,使在其间,言可从从之,不可从则囚之、杀之,何必易其官?吾官受之本朝,有死而已,誓不易以辱吾君也。」且移书耶律绍文等曰:「上国之威命朝以至,则使人夕以死,夕以至则朝以死。」又以书诀后使洪皓曰:「杀行人非细事,吾曹遭之,命也,要当舍生以全义尔。」乃具酒食,召被掠士夫饮,半酣,语之曰:「吾已得近郊某寺地,一旦毕命报国,诸公幸瘗我其处,题其上曰'有宋通问副使朱公之墓',于我幸矣。」众皆泣下,莫能仰视。弁谈笑自若,曰:「此臣子之常,诸君何悲也?」金人知其终不可屈,遂不复强。   王伦还朝,言弁守节不屈,帝为官其子林,赐其家银帛。会粘罕等相继死灭,弁密疏其事及金国虚实,曰:「此不可失之时也。」遣李发等间行归报。其后,伦复归,又以弁奉送徽宗大行之文为献,其辞有曰:「叹马角之未生,魂消雪窖;攀龙髯而莫逮,泪洒冰天。」帝读之感泣,官其亲属五人,赐吴兴田五顷。帝谓丞相张浚曰:「归日,当以禁林处之。」八年,金使乌陵思谋、石庆充至,称弁忠节,诏附黄金三十两以赐。   十三年,和议成,弁得归。入见便殿,弁谢且曰:「人之所难得者时,而时之运无已;事之不可失者几,而几之藏无形。惟无已也,故来迟而难遇;惟无形也,故动微而难见。陛下与金人讲和,上返梓宫,次迎太母,又其次则怜赤子之无辜,此皆知时知几之明验。然时运而往,或难固执;几动有变,宜鉴未兆。盟可守,而诡诈之心宜嘿以待之;兵可息,而销弭之术宜详以讲之。金人以黩武为至德,以苟安为太平,虐民而不恤民,广地而不广德,此皆天助中兴之势。若时与几,陛下既知于始,愿图厥终。」帝纳其言,赐金帛甚厚。弁又以金国所得六朝御容及宣和御书画为献。秦桧恶其言敌情,奏以初补官易宣教郎、直秘阁。有司校其考十七年,应迁数官。桧沮之,仅转奉议郎。十四年,卒。   弁为文慕陆宣公,援据精博,曲尽事理。诗学李义山,词气雍容,不蹈其险怪奇涩之弊。金国名王贵人多遣子弟就学,弁因文字往来说以和好之利。及归,述北方所见闻忠臣义士朱昭、史抗、张忠辅、高景平、孙益、孙谷、傅伟文、李舟、五台僧宝真、妇人丁氏、晏氏、小校阎进、朱勣等死节事状,请加褒录以劝来者。有《聘游集》四十二卷、《书解》十卷、《曲洧旧闻》三卷、《续骫骳说》一卷,《杂书》一卷、《风月堂诗话》三卷、《新郑旧诗》一卷、《南归诗文》一卷。   郑望之,字顾道,彭城人,显谟阁直学士仅之子也。望之少有文名,山东皆推重。登崇宁五年进士第,自陈留簿累迁枢密院编修官,历开封府仪、工、户曹,以治办称。临事劲正,不受请托。宦寺有强占民田者,奏归之。蔡京子欲夺人妾,使人谕意,望之拒不受。除驾部员外郎兼金部。   靖康元年,金人攻汴京,假尚书工部侍郎,俾为军前计议使。既还,金人遣吴孝民与望之同入见。望之言金人意在金币,且要大臣同议,乃命同知枢密院事李棁与望之再使,斡离不以朝廷受归朝官及赐平州张觉手诏为辞,遣萧三宝奴偕棁等还,以书求割三镇,欲得宰相交地,亲王送大军过河。   时高宗在康邸慷慨请行,遂与张邦昌乘筏渡濠,自午至夜分,始达金砦。又除望之户部侍郎,同棁再至金营,仍以珠玉遗金人。金人拘留望之逾旬。会姚平仲夜劫砦不克,斡离不以用兵诘责诸使者,邦昌恐惧涕泣,王不为动。金人遂不欲留王,更请肃王,乃以兵送望之诣国王砦诘问。会再遣宇文虚中持割地诏至,望之得还,因盛言敌势强大,我兵削弱,不可不和。既而金兵退,朝廷以议和非策,罢望之提举亳州明道宫。   建炎初,李纲以望之张皇敌势,沮损国威,以致祸败,责海州团练副使,连州居住。纲罢,诏望之为户部侍郎,寻转吏部侍郎。论王云之冤,帝为感动,复云元官,与七子恩泽。寻兼主管御营司参赞军事。论航海不便,忤旨,以集英殿修撰再领亳州明道宫。起知宣州,逾年,以言章罢。   绍兴二年,会赦,复徽猷阁待制致仕。七年,落致仕,召赴行在。望之以衰老辞,帝谓大臣曰:「望之,朕故人也。」于是升徽猷阁直学士,复致仕。三十一年,卒,年八十四。赠中大夫。   张邵,字才彦,乌江人。登宣和三年上舍第。建炎元年,为衢州司刑曹事。会诏求直言,邵上疏曰:「有中原之形势,有东南之形势。今纵未能遽争中原,宜进都金陵,因江、淮、蜀、汉、闽、广之资,以图恢复,不应退自削弱。」   三年,金人南侵,诏求可至军前者,邵慨然请行,转五官,直龙图阁,假礼部尚书,充通问使,武官杨宪副之,即日就道。至潍州,接伴使置酒张乐,邵曰:「二帝北迁,邵为臣子,所不忍听,请止乐。」至于三四,闻者泣下。翌日,见左监军挞揽,命邵拜,邵曰:「监军与邵为南北朝从臣,无相拜礼。」且以书抵之曰:「兵不在强弱,在曲直。宣和以来,我非无兵也,帅臣初开边隙,谋臣复启兵端,是以大国能胜之。厥后伪楚僭立,群盗蜂起,曾几何时,电扫无余,是天意人心未厌宋德也。今大国复裂地以封刘豫,穷兵不已,曲有在矣。」挞揽怒,取国书去,执邵送密州,囚于祚山砦。   明年,又送邵于刘豫,使用之。邵见刘豫,长揖而已,又呼为「殿院」,责以君臣大义,词气俱厉,豫怒,械置于狱,杨宪遂降。豫知邵不屈,久之,复送于金,拘之燕山僧寺,从者皆莫知所之。后又作书,为金言「刘豫挟大国之势,日夜南侵,不胜则首鼠两端,胜则如养鹰,饱则飏去,终非大国之利」,守者密以告,金取其书去,益北徙之会宁府,距燕三千里。金尝大赦,许宋使者自便还乡,人人多占籍淮北,冀幸稍南。惟邵与洪皓、朱弁言家在江南。   十三年,和议成,及皓、弁南归。八月,入见,奏前后使者如陈过庭、司马朴、滕茂实、崔纵、魏行可皆殁异域未褒赠者,乞早颁恤典。邵并携崔纵柩归其家。升秘阁修撰,主管佑神观。左司谏詹大方论其奉使无成,改台州崇道观。移书时相,劝其迎请钦宗与诸王后妃。十九年,以敷文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知池州,再奉祠卒,年六十一。累赠少师。   邵负气,遇事慷慨,常以功名自许,出使囚徙,屡濒于死。其在会宁,金人多从之学。喜诵佛书,虽异域不废。初,使金时,遇秦桧于潍州。及归,上书言桧忠节,议者以是少之。后弟祁下大理狱,将株连邵,会桧死得免。有文集十卷。   子孝览、孝曾、孝忠。孝曾后亦以出使殁于金,金人知为邵子,尚怜之。   洪皓,字光弼,番易人。少有奇节,慷慨有经略四方志。登政和五年进士第。王黼、朱勔皆欲婚之,力辞。宣和中,为秀州司录。大水,民多失业,皓白郡守以拯荒自任,发廪损直以粜。民坌集,皓恐其纷竞,乃别以青白帜,涅其手以识之,令严而惠遍。浙东纲米过城下,皓白守邀留之,守不可,皓曰:「愿以一身易十万人命。」人感之切骨,号「洪佛子」。其后秀军叛,纵掠郡民,无一得脱,惟过皓门曰:「此洪佛子家也。」不敢犯。   建炎三年五月,帝将如金陵,皓上书言:「内患甫平,外敌方炽,若轻至建康,恐金人乘虚侵轶。宜先遣近臣往经营,俟告办,回銮未晚。」时朝议已定,不从,既而悔之。他日,帝问宰辅近谏移跸者谓谁,张浚以皓对。时议遣使金国,浚又荐皓于吕颐浩,召与语,大悦。皓方居父丧,颐浩解衣巾,俾易墨衰绖入对。帝以国步艰难、两宫远播为忧。皓极言:「天道好还,金人安能久陵中夏!此正春秋邲、郢之役,天其或者警晋训楚也。」帝悦,迁皓五官,擢徽猷阁待制,假礼部尚书,为大金通问使,龚   璹副之。令与执政议国书,皓欲有所易,颐浩不乐,遂抑迁官之命。   时淮南盗贼踵起,李成甫就招,即命知泗州羁縻之。乃命皓兼淮南、京东等路抚谕使,俾成以所部卫皓至南京。比过淮南,成方与耿坚共围楚州,责权州事贾敦诗以降敌,实持叛心。皓先以书抵成,成以汴涸,虹有红巾贼,军食绝,不可往。皓闻坚起义兵,可撼以义,遣人密谕之曰:「君数千里赴国家急,山阳纵有罪,当禀命于朝;今擅攻围,名勤王,实作贼尔。」坚意动,遂强成敛兵。   皓至泗境,迎骑介而来,龚璹曰:「虎口不可入。」皓遂还,上疏言:「成以朝廷馈饷不继,有'引众建康'之语。今靳赛据扬州,薛庆据高邮,万一三叛连衡,何以待之?此含垢之时,宜使人谕意,优进官秩,畀之以京口纲运,如晋明帝待王敦可也。」疏奏,帝即遣使抚成,给米伍万石。颐浩恶其直达而不先白堂,奏皓托事稽留,贬二秩。皓遂请出滁阳路,自寿春由东京以行。至顺昌,闻群盗李阎罗、小张俊者梗颍上道。皓与其党遇,譬晓之曰:「自古无白头贼。」其党悔悟,皓使持书至贼巢,二渠魁听命,领兵入宿卫。   皓至太原,留几一年,金遇使人礼日薄。及至云中,粘罕迫二使仕刘豫,皓曰:「万里衔命,不得奉两宫南归,恨力不能磔逆豫,忍事之邪!留亦死,不即豫亦死,不愿偷生鼠狗间,愿就鼎镬无悔。」粘罕怒,将杀之。旁一酋唶曰:「此真忠臣也。」目止剑士,为之跪请,得流递冷山。流递,犹编窜也。惟璹至汴受豫官。   云中至冷山行六十日,距金主所都仅百里,地苦寒,四月草生,八月已雪,穴居百家,陈王悟室聚落也。悟室敬皓,使教其八子。或二年不给食,盛夏衣粗布,尝大雪薪尽,以马矢然火煨面食之。或献取蜀策,悟室持问皓,皓力折之。悟室锐欲南侵,曰:「孰谓海大,我力可乾,但不能使天地相拍尔。」皓曰:「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自古无四十年用兵不止者。」又数为言所以来为两国事,既不受使,乃令深入教小儿,非古者待使之礼也。悟室或答或默,忽发怒曰:「汝作和事官,而口硬如许,谓我不能杀汝耶?」皓曰:「自分当死,顾大国无受杀行人之名,愿投之水,以坠渊为名可也。」悟室义之而止。   和议将成,悟室问所议十事,皓条析甚至。大略谓封册乃虚名,年号本朝自有;金三千两景德所无,东南不宜蚕,绢不可增也;至于取淮北人,景德载书犹可覆视。悟室曰:「诛投附人何为不可?」皓曰:「昔魏侯景归梁,梁武帝欲以易其侄萧明于魏,景遂叛,陷台城,中国决不蹈其覆辙。」悟室悟曰:「汝性直不诳我,吾与汝如燕,遣汝归议。」遂行。会莫将北来,议不合,事复中止。留燕甫一月,兀术杀悟室,党类株连者数千人,独皓与异论几死,故得免。   方二帝迁居五国城,皓在云中密遣人奏书,以桃、梨、粟、面献,二帝始知帝即位。皓闻祐陵讣,北向泣血,旦夕临,讳日操文以祭,其辞激烈,旧臣读之皆挥涕。绍兴十年,因谍者赵德,书机事数万言,藏故絮中,归达于帝。言:「顺昌之役,金人震惧夺魄,燕山珍宝尽徙以北,意欲捐燕以南弃之。王师亟还,自失机会,今再举尚可。」十一年,又求得太后书,遣李微持归,帝大喜曰:「朕不知太后宁否几二十年,虽遣使百辈,不如此一书。」是冬,又密奏书曰:「金已厌兵,势不能久,异时以妇女随军,今不敢也。若和议未决,不若乘势进击,再造反掌尔。」又言:「胡铨封事此或有之,金人知中国有人,益惧。张丞相名动异域,惜置之散地。」又问李纲、赵鼎安否,献六朝御容、徽宗御书。其后梓宫及太后归音,皓皆先报。   初,皓至燕,宇文虚中已受金官,因荐皓。金主闻其名,欲以为翰林直学士,力辞之。皓有逃归意,乃请于参政韩昉,乞于真定或大名以自养。昉怒,始易皓官为中京副留守,再降为留司判官。趣行屡矣,皓乞不就职,昉竟不能屈。金法,虽未易官而曾经任使者,永不可归,昉遂令皓校云中进士试,盖欲以计堕皓也。皓复以疾辞。未几,金主以生子大赦,许使人还乡,皓与张邵、朱弁三人在遣中。金人惧为患,犹遣人追之,七骑及淮,而皓已登舟。   十二年七月,见于内殿,力求郡养母。帝曰:「卿忠贯日月,志不忘君,虽苏武不能过,岂可舍朕去邪!」请见慈宁宫,帟人设帘,太后曰:「吾故识尚书。」命撤之。皓自建炎己酉出使,至是还,留北中凡十五年。同时使者十三人,惟皓、邵、弁得生还,而忠义之声闻于天下者,独皓而已。皓既对,退见秦桧,语连日不止,曰:「张和公金人所惮,乃不得用。钱塘暂居,而景灵宫、太庙皆极土木之华,岂非示无中原意乎?」桧不怿,谓皓子适曰:「尊公信有忠节,得上眷。但官职如读书,速则易终而无味,须如黄钟、大吕乃可。」八月,除徽猷阁直学士、提举万寿观兼权直学士院。   金人来取赵彬等三十人家属,诏归之。皓曰:「昔韩起谒环于郑,郑,小国也,能引义不与。金既限淮,官属皆吴人,宜留不遣,盖虑知其虚实也。彼方困于蒙兀,姑示强以尝中国,若遽从之,谓秦无人,益轻我矣。」桧变色曰:「公无谓秦无人。」既而复上疏曰:「恐以不与之故,或致渝盟,宜告之曰:'俟渊圣及皇族归,乃遣。'」又言:「王伦、郭元迈以身徇国,弃之不取,缓急何以使人?」桧大怒,又因言室撚寄声,桧怒益甚,语在《桧传》。翌日,侍御史李文会劾皓不省母,出知饶州。   明年,大水,中官白锷宣言:「燮理乖盭,洪尚书名闻天下,胡不用?」桧闻之愈怒,系锷大理狱,寻流岭表。谏官詹大方遂论皓与锷为刎颈交,更相称誉,罢皓提举江州太平观。锷初不识皓,特以从太后北归,在金国素知皓名尔。   寻居母丧,他言者犹谓皓睥睨钧衡。终丧,除饶州通判。李勤又附桧诬皓作欺世飞语,责濠州团练副使,安置英州。居九年,始复朝奉郎,徙袁州,至南雄州卒,年六十八。死后一日,桧亦死。帝闻皓卒,嗟惜之,复敷文阁直学士,赠四官。久之,复徽猷阁直学士,谥忠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