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 - 第 1024 页/共 1043 页

又或虑有矜功好名之臣,献尊主强国之议者,必曰:「慎无和也。五岭之险,山高水深,辎重不并行,士卒不成列;高垒清野而绝其运粮,依山阻水而射以强弩,使进无所得,退无所归。」此其一也。又或曰:「彼所长者,利在平地,今舍其所长,就其所短,虽有百万之众,无若我何。」此其二也。其次或曰:「战而胜,则霸业可成,战而不胜,则泛巨舟而浮沧海,终不为人下。」此大约皆说士孟浪之谈,谋臣捭阖之策,坐而论之也则易,行之如意也则难。   何则?今荆湘以南、庸蜀之地,皆是便山水、习险阻之民,不动中国之兵,精卒已逾于十万矣。况足下与大朝封疆接畛,水陆同途,殆鸡犬之相闻,岂马牛之不及?一旦缘边悉举,诸道进攻,岂可俱绝其运粮,尽保其城壁?若诸险悉固,诚善莫加焉;苟尺水横流,则长堤虚设矣。其次曰,或大朝用吴越之众,自泉州泛海以趣国都,则不数日至城下矣。当其人心疑惑,兵势动摇,岸上舟中皆为敌国,忠臣义士能复几人?怀进退者步步生心,顾妻子者滔滔皆是。变故难测,须臾万端,非惟暂乖始图,实恐有误壮志,又非巨舟之可及,沧海之可游也。然此等皆战伐之常事,兵家之预谋,虽胜负未知,成败相半。苟不得已而为也,固断在不疑;若无大故而思之,又深可痛惜。   且小之事大,理固然也。远古之例不能备谈,本朝当杨氏之建吴也,亦入贡庄宗。恭自烈祖开基,中原多故,事大之礼,因循未遑,以至交兵,几成危殆。非不欲凭大江之险,恃众多之力,寻悟知难则退,遂修出境之盟;一介之使才行,万里之兵顿息,惠民和众,于今赖之。自足下祖德之开基,亦通好中国,以阐霸图。愿修祖宗之谋,以寻中国之好,荡无益之忿,弃不急之争;知存知亡,能强能弱,屈己以济亿兆,谈笑而定国家,至德大业无亏也,宗庙社稷无损也。玉帛朝聘之礼才出于境,而天下之兵已息矣,岂不易如反掌,固如太山哉?何必扼腕盱衡,履肠蹀血,然后为勇也。故曰:「德如毛,民鲜克举之,我仪图之。」又曰:「知止不殆,可以长久。」又曰:「沈潜刚克,高明柔克。」此圣贤之事业,何耻而不为哉?   况大朝皇帝以命世之英,光宅中夏,承五运而乃当正统,度四方则咸偃下风;猃狁、太原固不劳于薄伐,南辕返旆更属在于何人。又方且遏天下之兵锋,俟贵国之嘉问,则大国之义斯亦以善矣,足下之忿亦可以息矣。若介然不移,有利于宗庙社稷可也,有利于黎元可也,有利于天下可也,有利于身可也。凡是四者无一利焉,何用弃德修怨,自生仇敌,使赫赫南国,将成祸机,炎炎奈何,其可向迩?幸而小胜也,莫保其后焉,不幸而违心,则大事去矣。   复念顷者淮、泗交兵,疆陲多垒,吴越以累世之好,遂首为厉阶;惟有贵国情分逾亲,欢盟愈笃,在先朝感义,情实慨然,下走承基,理难负德,不能自己,又驰此缄。近奉大朝谕旨,以为足下无通好之心,必举上秋之役,即命弊邑速绝连盟。虽善邻之心,期于永保;而事大之节,焉敢固违。恐煜之不得事足下也,是以恻恻之意所不能云,区区之诚于是乎在。又念臣子之情,尚不逾于三谏,煜之极言,于此三矣,是为臣者可以逃,为子者可以泣,为交友者亦惆怅而遂绝矣。   鋹得书,遂囚慎仪,驿书答煜,言甚不逊,煜上其书。   开宝三年,太祖命潭州防御使潘美、朗州团练使尹崇珂讨之。八月,师至白霞,   鋹贺州刺史陈守忠告急于鋹。时旧将多以谗构诛死,宗室翦灭殆尽,掌兵者唯宦人数辈。自晟以来,耽于游宴,城壁壕隍多饰为宫馆池沼,楼舰皆毁,兵器又腐,内外震恐。乃遣龚澄枢往贺州,郭崇岳往桂州,李托往韶州,画守御之策。   九月,美与崇珂围贺州,澄枢遁归。鋹遣大将伍彦柔领兵赴贺,美等以奇兵伏南乡岸。彦柔夜至,舣舟岸侧,迟明挟弹登岸,踞胡床指麾。伏兵卒发,彦柔众大乱,死者千人。擒彦柔斩之,枭首以示城中。翌日,城陷。美等督战舰,声言顺流趋广州,鋹令都统潘崇彻将兵五万屯贺江。十月,美等次昭州,破开建砦,杀卒数百,擒砦将靳晖,昭州刺史田行稠遁去,城遂陷。桂州刺史李承进弃城亦奔。十一月,连州陷,招讨使卢收率众退保清远。十二月,美等攻韶州,都统李承渥以兵数万阵莲华山下。初,鋹教象为阵,每象载十数人,皆执兵仗,凡战必置阵前,以壮军威。至是与美遇,美尽索军中劲弩布前以射之,象奔是,乘象者皆坠,反践承渥军,遂大败,承渥仅以身免。韶州陷,擒刺史辛延渥、谏议大夫卿文远。鋹始令堑广州东壕,遣郭崇岳统兵六万屯马迳,列栅以拒之。   四年正月,美等破英、雄二州,都统潘崇彻来降。翌日,次泷头,鋹遣使请和,且求缓师。泷头山水险恶,美等疑有伏兵,乃挟鋹使速度诸险。二月,过马迳,去广城十里,砦于双女山下。鋹闻之,取舶船十余艘,载金宝、妃嫔欲入海。未及发,宦官乐范与卫兵千余盗舶船走。美等将至城,鋹惧,遣其右仆射萧ㄘ奉表诣军门乞降。美谕太祖意,语在《美传》。使者乞部送赴阙,师遂顿城外。鋹又遣其弟保兴率百官奉迎,为郭崇岳所遏。崇岳无谋勇,但祈祷鬼神,复为拒捍之备。美等乃进攻,保兴迎战,大为所败,美乘风纵火,烟埃坌起,崇岳死于乱兵。城既破,鋹尽焚其府库。美擒鋹及龚澄枢、李托、薛崇誉与宗室文武九十七人,同縻于龙德宫。保兴逃于民家,亦获之,悉部送阙下。斩阉工五百余人。凡得州六十、县二百十四、户十七万。鋹至江陵,邸吏庞师进迎谒,学士黄德昭侍鋹,鋹问师进何人,德昭曰:「本国人也。」鋹曰:「何为在此?」曰:「先主岁贡大朝,辎重比至荆州,乃令师进至邸,于此造车,以给馈运尔。」鋹叹曰:「我在位十四年,未尝闻此言,今日始知祖宗山河及大朝境土也。」因泣涕久之。   至京,舍于玉津园,太祖遣参知政事吕余庆问鋹翻覆及焚府库之罪,鋹归罪澄枢、托、崇誉。翌日,有司以帛系鋹及其官属献太庙、太社。太祖御明德门,遣摄刑部尚书卢多逊宣诏责鋹,鋹对曰:「臣年十六僭伪位,澄枢等皆先臣旧人,每事臣不得专,在国时臣是臣下,澄枢是国主。」遂伏地待罪。太祖命摄大理卿高继申引澄枢、托、崇誉斩于千秋门外。释鋹罪,赐袭衣、冠带、器币、鞍勒马,授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太保、右千牛卫大将军、员外置同正员,封恩赦侯,朝会班上将军之下。以其弟保兴为右监门率府率,左仆射萧ㄘ为太子中允,中书舍人卓惟休为太仆寺丞,余并署诸州上佐、县令、主簿。   初,Ζ时尝召司天监周杰筮之,遇《复》之《丰》,Ζ问曰:「享年几何?」杰曰:「凡二卦皆土为应,土之数五,二五,十也,上下各五,将五百五十五乎。」及鋹之败,果五十五年,盖杰举成数以避一时之害尔。又广州童谣曰:「羊头二四,白天雨至。」识者以羊是未之神,是岁岁在辛未,以二月四日擒鋹。天雨者,王师如时雨之义。又前一年九月八日夕,众星皆北流,有知星者言,刘氏归朝之兆也。   四年,诏鋹月给增钱五万、米麦五十斛。八年,李煜平,迁左监门卫上将军,进封彭城郡公。太平兴国初,又进卫国公。五年,卒,年三十九。废朝三日,赠太师,追封南越王。   鋹体质丰硕,眉目俱竦。有口辩,性绝巧,尝以珠结鞍勒为戏龙之状,极其精妙,以献太祖。太祖诏示诸宫官,皆骇伏,遂以钱百五十万给其直,谓左右臣曰:「鋹好工巧,习以成性,傥能以习巧之勤移于治国,岂至灭亡哉!」   太祖尝乘肩舆从十数骑幸讲武池,从官未集,鋹先至,赐鋹卮酒。鋹疑为CG,泣曰:「臣承祖父基业,违拒韩廷,劳王师致讨,罪固当死,陛下不杀臣,今见太平,为大梁布衣足矣。愿延旦夕之命,以全陛下生成之恩,臣未敢饮此酒。」太祖笑曰:「朕推心于人腹,安有此事!」命取鋹酒自饮之,别酌以赐,鋹大惭顿首谢。   太宗将讨晋阳,召近臣宴,鋹预之,自言:「朝廷威灵及远,四方僭窃之主,今日尽在坐中,旦夕平太原,刘继元又至,臣率先来朝,愿得执梃为诸国降王长。」太宗大笑,赏赐甚厚。其诙谐此类也。   鋹子守节、守正,皆至崇仪副使。守正卒,帝闻其家贫,诏月给万钱。守素,咸平中为侍禁,亦贫,真宗赐白金百两,语宰相曰:「诸伪主子孙率多窘迫,盖僭侈之后不知稼穑艰难所致也。」后至内殿崇班,天禧中,又录为阁门祗候。守通,供奉官。守正子克昌,为三班奉职;国昌,为借职。   龚澄枢,广州南海人。性廉谨,不妄交游。幼事Ζ为内供奉官,累迁内给事。晟袭位,任阉人林延遇为甘泉宫使,颇预政事。延遇病将死,言于晟曰:「臣死,惟龚澄枢可用。」即日擢知承宣院兼内侍省,改德陵使兼龙德宫使。鋹嗣位,加特进、开府仪同三司、万华宫使、骠骑大将军,改上将军、左龙虎军观军容使、内太师,军国之务皆决于澄枢。澄枢与李托、薛崇誉置酷法之具,民甚苦之。   初,岩改名龚,有术者言不利,名龚,当败国事,遂改名Ζ。后鋹用澄枢,以其姓卒亡其国,澄枢亦被诛。   李托,封州封川人。少习骑射,以谨愿事Ζ为内府局令。晟袭位,迁内侍省内侍,充宫闱诸卫押番兼秀华宫使。鋹立,改玩华宫使、内侍监兼列圣、景阳二宫使。托纳二女于鋹,鋹以其长为贵妃,次为美人,政事皆访托而后行。加特进、开府仪同三司、甘泉宫使兼六军观军容使、行内中尉,迁骠骑上将军、内太师。   太祖命师伐鋹,既克韶州,统军使李承渥战死,节度副使辛延渥间道遣人劝鋹降,托坚沮其议。及就擒至许田,太祖遣使问托等:「昨已约降,复率众来拒战,及军败又纵火焚府库,谁为之谋也?」托俯首不能对。鋹谏议大夫王珪谓托曰:「昔在广州,机务并尔辈所专,火又自内起,今天子遣使案问,尔复欲推过何人?」遂唾而批其颊,托乃引伏,后至京斩之。   薛崇誉,韶州曲江人。善《孙子五曹算》。晟署为内门使兼太仓使。鋹嗣位,迁内中尉、特进、开府仪同三司、签书点检司事。太祖命师克广州,崇誉纵火焚仓廪,擒至京,与李托同戮。   潘崇彻,广州南海人。事Ζ为内侍省局丞。颇读兵书,立战功。晟尝遣大将吴怀恩伐桂州平之,怀恩为部下所杀,命崇彻代之。鋹袭位,加西北面都统。岁余,鋹颇疑崇彻,遣薛宗誉使其军以察之。崇誉还,遂白崇彻日以伶人百余衣锦绣、吹玉笛,为长夜之饮,不恤军政。鋹怒,召归,夺其兵柄,自是居常怏怏。太祖命师度岭,鋹复命崇彻领兵五万戍贺江,崇彻不为效命。鋹败,至京,太祖知其事,特赦之,授汝州别驾,卒。       宋史卷四百八十二  列传第二百四十一     ◎世家五   ○北汉刘氏   ○刘继元父钧兄继恩卫融赵文度李恽马峯郭无为   北汉刘继元,并州太原人。祖崇,汉祖之弟,汉初为太原尹、北京留守。隐帝嗣位,周祖为枢密使,崇谓判官郑珙曰:「吾与郭枢密素不协,朝廷幼弱,郭得志,吾无类矣。」因泣下。珙遂劝缮完甲兵,招集亡命,为自全计。及闻隐帝遇害,崇欲率兵南向,会汉太后下令遣冯道诣徐州迎崇子ど为汉嗣,崇信之,谓宾佐曰:「吾儿为帝矣,复何虑哉?」少尹李骧曰:「知几其神,时不可失。揣郭公之心,必不以天下与人,不如领精骑疾度太行,控孟津,以观其变,徐州位定,然后归晋阳,即郭公不敢动矣。」崇大怒,骂曰:「腐儒敢离间我父子!」遽令左右曳出斩之。骧曰:「仆负王佐才,今日为愚人画计,死固甘心,但家有病妻,愿同戮于市。」崇并杀之,表其事于太后,明无他志。俄周祖为众所推,降封ど湘阴公。崇遣使奉书周祖,乞ど归藩。使还,知ど已死,崇恸哭,为骧立祠。   遂即皇帝位,国仍号汉,仍称乾祐年,改名。以子钧为太原尹,判官赵华、郑珙为宰相,陈光裕为宣徽使。赍重币结契丹,自言与周有隙,愿如晋祖故事,约为父子。契丹主许之,遣政事令燕王耶律述轧、上枢使高勋,策崇为大汉神武皇帝。自是数侵晋、绛。高平之败,崇单骑遁归,由此丧气,不敢复出师。显德元年,崇卒,钧袭位。   钧旧名承钧,后止名钧。改元天会,以卫融为相,段常为枢密使,蔚进掌亲军,子继恩为太原尹。始建七庙于汉祖旧第,号显圣宫。潜结江南、西川为外援。六年冬,钧结契丹侵周。明年正月,周恭帝命太祖北征,至陈桥驿,众推戴太祖即位。钧与契丹兵皆遁去。   是夏,李筠以上党叛,令判官囚监军周光逊等送于钧,称臣求援。钧自至太平驿与筠会,遣其宣徽使卢赞将骑数千随筠入寇,又遣其河阳节度范守图援之。及太祖亲讨,前军石守信、高怀德破筠众于泽州,获守图,杀钧兵数千。钧之沙谷砦又为折德所破,斩首五百级。九月,昭义李继勋率师入钧平遥,虏获甚众。建隆二年冬,继勋又败钧兵,斩首百余级,获其辽州刺史傅廷彦弟勋以献。   三年二月,钧侵晋、潞二州,守将击走之。三月,太祖诏河东降人徙家于邢、,计口给粟。四月,太原民四百七十人降。七月,钧捉生指挥使路贵等十一人降,并补内殿直。四年八月,邢州王全ど率师攻乐平,钧拱卫指挥使王超、散指挥使元威、侯霸荣率所部千八百人降全ど。未几,钧侍卫都指挥使蔚进、马军都指挥使郝贵超与契丹悉兵来救乐平,三战皆败之。遂下其城,诏建为平晋军,以降兵为效顺军,赐以钱帛,静阳十八砦遂相率来降。九月,钧复引契丹攻平晋军,太祖遣州防御使郭进、濮州防御使张彦进、客省使曹彬、赵州刺史陈万通将步骑万余救之,未至而钧遁去。   乾德二年二月,李继勋与兵马钤辖康延沼、马步军都军头尹训率兵攻辽州,钧遣郝贵超来援,战于城下,大败。刺史杜延韬危蹙,与拱卫都指挥使冀进、兵马都监侯美籍部兵三千降于继勋,赐延韬等袭衣、银带、器币、鞍勒马,其降兵以效顺、怀恩为名。是月,府州擒钧卫州刺史杨以献。又钧耀州团练使周审玉等四人降,赐审玉袭衣、金带、绢千匹、银五百两、鞍勒马,仍赐名承晋,以为左千牛卫大将军、领汾州团练使。四月,太祖遣马军都校刘光将兵戍潞,备钧入侵。五年三月,钧招收指挥使阎章以石盆砦降镇州。四月,招收指挥使樊晖杀监军成昭,以鸿唐砦降镇州。六年正月,偏成砦招收指挥使任恩等百五十人降晋州。三月,镇州守将攻破钧马鞍山砦。七月,钧乌玉砦主胡遇等百三十九人降镇州。   初,钧自李筠败,狼狈而归,旦夕惧宋师之至。以赵文度为相,召抱腹山人郭无为参议中书事,以五台山僧继为鸿胪卿,参议国事。因事诛段常,契丹主遣使责钧曰:「尔不禀我命,其罪三:擅改年号,一也;助李筠有所觊觎,二也;杀段常,三也。」钧皇恐曰:「父为子隐,愿赦罪。」契丹不报。自是使契丹者被留不遣。终以势力窘弱,忧愤成疾,是月卒,年四十三。继恩嗣位。   初,太祖尝因界上谍者谓钧曰:「君家与周氏为世仇,宜其不屈,今我与尔无所间,何为困此一方人也?若有志中国,宜下太行以决胜负。」钧遣谍者复命曰:「河东土地甲兵不足以当中国,然钧家世非叛者,区区守此,盖惧汉氏之不血食也。」太祖哀其言,笑谓谍者曰:「为我语钧,开尔一生路。」故终其世不加兵焉。   继恩本姓薛。父钊,娶崇女,晋初为护圣营卒。汉祖典禁兵,以钊崇婿,释其籍,馆门下。汉祖后领方镇,爵位通显,钊罕得见其妻,居常怏怏。一日乘醉求见,即引佩刀刺妻,妻奋衣得脱,钊乃自刭。继恩时尚幼,汉祖令钧养为子,遂冒姓刘。   八月,太祖诏伐继恩。以内客省使卢怀忠等二十二人将禁兵赴潞州,昭义节度李继勋为行营前军都部署,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党进副之,宣徽南院使曹彬为都监;棣州防御使何继筠为前锋部署,怀州防御使康延沼为都监;建雄军节度赵赞为汾州路部署,绛州防御使司超副之,隰州刺史李谦溥为都监。九月,继勋败继恩军于洞涡河,其左胜军使李琼来降,赐袭衣、金带、鞍勒马。   初,钧谓郭无为曰:「继恩庸懦,何堪付后事?」无为亦以为然。至是继恩独处一室行丧,左右亲信皆在太原,无得从者。或劝召之,继恩犹豫不决。有侯霸荣者,邢州龙冈人。多力善射,走及奔马,尝为盗并、汾间,钧用为散指挥使,戍乐平。建隆中,率所部来归,补内殿直。未几,复奔太原,钧署供奉官。至是谋持继恩首献太祖,遂乘继恩无备,白昼挺刃而入,反扃其门,继恩绕屏环走,霸荣以刃扌甚胸弑之,年三十四,时立六十日矣。无为遣卒登梯入,杀霸荣,立其弟继元。   继元本姓何。初,薛钊死,崇以女再妻何氏,生继元。何死,钧亦养继元为子。继元既袭位,改元广运,复结契丹为援。开宝二年春,太祖诏李继勋、赵赞、郭进、司超等将兵先赴太原,太祖遂亲征。以继元太谷令梁文陟为太子洗马,祁令张续为右赞善大夫。太祖将至,继勋败继元兵于城下,其宪州推官史昭文以州来降,升本州刺史。乃壅汾水灌其城,又遣海州刺史孙方进围汾州。继元方恃契丹为援,守陴者扬言旦夕契丹至。四月,何继筠败契丹于阳曲北。太祖命以所获首级、铠甲示于城下,城中由是丧气,知岚州赵文度遂来降。闰五月,南城为汾水陷,水注城中,太祖幸长堤观焉。登望楼者见继元杀其相郭无为,城中纷扰。俄而城兵自西长连城出,将焚攻战具,反为攻兵击走之,斩首万余级。夜半,传呼壁外继元降,太祖令卫士擐甲,将开壁门,八作使赵遂曰:「受降如受敌,讵可中夜轻出?」太祖使伺之,果谍者也。   太常博士李光赞上言曰:「陛下应天顺人,体元御极,战无不胜,谋无不臧,四方恃险之邦,僭窃帝王之号者,昔日与中国为邻,今日与陛下为臣。蕞尔晋阳,岂须亲讨,重劳飞免,久驻师徒。且太原得之未必为多,失之未足为辱。今时属炎蒸,候当暑雨,傥河津泛溢,道路阻艰,辇运稽留,恐劳宸虑。」太祖览奏甚喜,命宰相赵普抚谕诸将欲班师。禁军校赵翰等叩头愿乘城急击,以尽死力,太祖曰:「汝曹我所训练,无不一当百,以备肘腋、同休戚也。我宁不取太原,岂忍驱汝曹冒锋镝而蹈必死之地乎?」士皆感泣,遂班师。   九年八月,太祖又遣党进、潘美、杨光美、牛思进、米文义讨之。时继元谍者赵训为晋州所捕,械送于朝,太祖命释之,给服装放归。又遣郭进入忻代路,郝崇信、王政忠入汾州路,阎彦进、齐超入沁州路,孙晏宣、安守忠入辽州路,齐延琛、穆彦璋入石州路。九月,党进败继元兵数千,获马千余。郭进得山北民三万七千余。十月,辽州监押马继恩入并州境,燔四十余砦,获牛羊数千。郭进又破寿阳,得民九千。穆彦璋入并州境,得民二千。党进又败继元兵千余于城下。是月,太宗即位,召诸将还。   太平兴国二年,继元胡桃砦指挥使史温等以其民内附。太宗谓齐王廷美曰:「太原,我必取之。」四年,始议讨伐,曹彬以为可,太宗意遂决,语在《彬传》。宰相薛居正曰:「昔周世宗举兵,太原倚契丹之援,坚壁不战,以至师老而归。及太祖破契丹于雁门关南,尽驱其民分布河、洛之间,虽巢穴尚存,而危困已甚,得之不足以辟土,舍之不足以为患,愿陛下熟虑之。」太宗曰:「今者事同而势异,彼弱而我强。昔先皇破契丹,徙其人而空其地者,正为今日事也。朕计决矣,卿勿复言。」遂遣宣徽南院使潘美等率诸将分兵围汾、沁、岚诸州,车驾遂亲征,以骁将郭进扼石岭关,断契丹援路。契丹果至,进击败之。   初,继元遣子续质于契丹,契丹为进所败。继元又遣健步间道赍蜡丸帛书求救,进又得之,徇于城下。继元外援不至,饷道又绝,潘美等兵数十万长围四合,自春徂夏,矢石如雨,昼夜不息,城中大惧。会太宗奄至,亲督卫士急攻,人百其勇,城无完堞。太宗虑城陷则杀伤者众,以手诏谕继元降,诏至城下,守陴者不纳,继元不能知。太宗躬擐甲胄,夜至长连城督诸将攻之,控弦之士数万列阵于前,蹲甲交射,矢集城上如胃毛,每给矢必数百万,顷之咸尽。捕得城中人云,继元以十钱购一矢,凡聚百余万,太宗笑曰:「此为我畜也。」   五月庚辰,继元宣徽使范超来降,攻城者以超为出战,禽而戮之。继元遂斩超妻子,投其首城外。壬午,马军都指挥使郭万超逾城降,继元帐下亲信因之渐亡去,城中危急。太宗又自草诏谕之曰:「越王、吴主献地归朝,或授以大藩,或列于上将,臣僚、子弟皆享官封。继元但速降,必保终始富贵,安危两途,尔宜自择。」至是诏入,诸将锐攻不可遏,太宗临之,恐城陷害民,麾众少退。是夕,继元遣其客省使李勋奉表请降,太宗赐勋袭衣、金带、银器、锦彩、银鞍勒马,复遣通事舍人薛文宝赍诏答之。夜漏未尽,太宗幸城北,张乐宴从臣于城台,继元降。迟明,继元率官属缟衣纱帽待罪台下,诏释之,赐袭衣、玉带、金银鞍勒马三匹、金器五百两、银器五千两、锦彩二千段,文武官各赐衣、金银带、器币、鞍勒马有差。召升台,继元叩头言:「臣闻车驾亲征,即愿束身归罪,盖亡命者惧死,逼臣不得降尔。」太宗籍军中亡投继元者数百人,选其巨室者以从军法,余赐服及钱帛,分隶诸将。诏授继元特进、检校太师、右卫上将军,封彭城郡公,馆于行在所,给赐甚厚。其相李恽等授官有差,命中使康仁宝监之。继元献其宫妓百余,悉分赐立功将校。又令仁宝护继元亲属百余赴京,所过续食,赐京城甲第一区,岁时优加颁赍。六年,加开府仪同三司。雍熙三年,建房州为保康军,以继元为节度。   淳化二年,继元疾,遣中使护医诊视,及卒,遗奏以其子三猪为托,太宗恻然哀之,赠中书令,追封彭城郡王,赙加等,葬事官给。时三猪六岁,赐名守节,授西京作坊副使,家居赐禄。   初,太宗征继元,行次澶渊,有太仆寺丞宋捷者掌出纳行在军储,太宗见其姓名喜,以为师必有捷之兆。及将至太原,太宗遣语攻城诸将曰:「我以端午日当置酒高会于太原城中。」至癸未,继元降,乃五月五日也。刘崇自周广顺元年称帝,历四主二十九年而亡。   继元性残忍,在太原,凡臣下有忤意,必族其家。自太祖亲征及遣将攻伐,因之杀伤不可胜纪。及穷蹙始降,太宗待遇终保全之,尝谓近臣曰:「晋司马昭以刘禅思蜀之对,戏之云'何乃似却正之言',此不仁之甚也。亡国之君皆暗懦所致,苟有远识,岂至灭亡?此可愍伤,何反戏侮乎?刘继元朕所虏者,待之若宾客,犹恐不慰其意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