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 - 第 1014 页/共 1043 页
十一月,奉使朱弁以书报粘罕死,帝曰:「金人暴虐,不亡何待?」桧曰:「陛下但积德,中兴固有时。」帝曰:「此固有时,然亦须有所施为,然后可以得志。」
八年三月,拜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吏部侍郎晏敦复有忧色,曰:「奸人相矣。」五月,金遣乌陵思谋等来议和,与王伦偕至。思谋即宣和始通好海上者。议以吏部侍郎魏工馆伴,工辞曰:「顷任御史,尝言和议之非,今不可专对。」桧问工所以不主和,工备言敌情。桧曰:「公以智料敌,桧以诚待敌。」工曰:「第恐敌不以诚待相公尔。」桧乃改命。六月,思谋等入见。帝愀然谓宰相曰:「先帝梓宫,果有还期,虽待二三年尚庶几。惟是太后春秋高,朕旦夕思念,欲早相见,此所以不惮屈己,冀和议之速成也。」桧曰:「屈己议和,此人主之孝也。见主卑屈,怀愤不平,此人臣之忠也。」帝曰:「虽然,有备无患,使和议可成,边备亦不可弛。」
十月,宰执入见,桧独留身,言:「臣僚畏首尾,多持两端,此不足与断大事。若陛下决欲讲和,乞颛与臣议,勿许群臣预。」帝曰:「朕独委卿。」桧曰:「臣亦恐未便,望陛下更思三日,容臣别奏。」又三日,桧复留身奏事,帝意欲和甚坚,桧犹以为未也,曰:「臣恐别有未便,欲望陛下更思三日,容臣别奏。」帝曰:「然。」又三日。桧复留身奏事如初,知上意确不移,乃出文字乞决和议,勿许群臣预。
鼎力求去位,以少傅出知绍兴府。初,帝无子。建炎末,范宗尹造膝有请,遂命宗室令SK择艺祖后,得伯琮、伯玖入宫,皆艺祖七世孙。伯琮改名瑗,伯玖改名璩。瑗先建节,封建国公。帝谕鼎专任其事。又请建资善堂,鼎罢,言者攻鼎,必以资善为口实。及鼎、桧再相,帝出御札,除璩节度使,封吴国公。执政聚议,枢密副使王庶见之,大呼曰:「并后匹嫡,此不可行。」鼎以问桧,不答。桧更问鼎,鼎曰:「自丙辰罢相,议者专以此藉口,今当避嫌。」约同奏面纳御笔,及至帝前,桧无一语。鼎曰:「今建国在上,名虽未正,天下之人知陛下有子矣。今日礼数不得不异。」帝乃留御笔俟议。明日,桧留身奏事。后数日,参知政事刘大中参告,亦以此为言。故鼎与大中俱罢。明年,璩卒授保大军节度使,封崇国公。故鼎入辞,劝帝曰:「臣去后,必有以孝弟之说胁制陛下者。」出见桧,一揖而去,桧亦憾之。
鼎既去,桧独专国,决意议和。中朝贤士,以议论不合,相继而去。于是,中书舍人吕本中、礼部侍郎张九成皆不附和议,桧谕之使优游委曲,九成曰:「未有枉己而能正人者。」桧深憾之。殿中侍御史张戒上疏乞留赵鼎,又陈十三事论和议之非,忤桧。王庶与桧尤不合,自淮西入枢庭,始终言和议非是,疏凡七上,且谓桧曰:「而忘东都欲存赵氏时,何遗此敌邪?」桧方挟金人自重,尤恨庶言,故出之。
枢密院编修官胡铨上疏,愿斩桧与王伦以谢天下。于是上下汹汹。桧谬为解救,卒械送铨贬昭州。陈刚中以启贺铨,桧大怒,送刚中吏部,差知赣州安远县。赣有十二邑,安远滨岭,地恶瘴深,谚曰:「龙南、安远,一去不转。」言必死也。刚中果死。寻以铨事戒谕中外。既而校书郎许忻、枢密院编修官赵雍同日上疏,犹祖铨意,力排和议。雍又欲正南北兄弟之名,桧亦不能罪。曾开见桧,言今日当论存亡,不当论安危。桧骇愕,遂出之。司勋员外郎朱松、馆职胡呈张扩、凌景夏、常明、范如圭同上一疏言:「金人以和之一字得志于我者十有二年,以覆我王室,以弛我边备,以竭我国力,以懈缓我不共戴天之仇,以绝望我中国讴吟思汉之赤子,以诏谕江南为名,要陛下以稽首之礼。自公卿大夫至六军万姓,莫不扼腕愤怒,岂肯听陛下北面为仇敌之臣哉!天下将有仗大义,问相公之罪者。」后数日,权吏部尚书张焘、吏部侍郎晏敦复、魏工、户部侍郎李弥逊、梁汝嘉、给事中楼、中书舍人苏符、工部侍郎萧振、起居舍人薛徽言同班入奏,极言屈己之礼非是。新除礼部侍郎尹享独上疏,且移书切责桧,桧始大怒,享于是固辞新命不拜。奉礼郎冯时行召对,言和议不可信,至引汉高祖分羹事为喻。帝曰:「朕不忍闻。」颦蹙而起。桧乃谪时行知万州,寻亦抵罪。中书舍人勾龙如渊抗言于桧曰:「邪说横起,胡不择台官击去之。」桧遂奏如渊为御史中丞,首劾铨。
金使张通古、萧哲以诏谕江南为名,桧犹恐物论咎己,与哲等议,改江南为宋,诏谕为国信。京、淮宣抚处置使韩世忠凡四上疏力谏,有「金以刘豫相待」之语,且言兵势重处,愿以身当之,不许。哲等既至泗州,要所过州县迎以臣礼,至临安日,欲帝待以客礼,世忠益愤,再疏言:「金以诏谕为名,暗致陛下归顺之义,此主辱臣死之时,愿效死战以决胜败。若其不克,委曲从之未晚。」亦不许。哲等既入境,接伴使范同再拜问金主起居,军民见者,往往流涕。过平江,守臣向子不拜,乞致仕。哲等至淮安,言先归河南地,且册上为帝,徐议余事。
桧至是欲上行屈己之礼,帝曰:「朕嗣守太祖、太宗基业,岂可受金人封册。」会三衙帅杨沂中、解潜、韩世良相率见桧曰:「军民汹汹,若之何?」退,又白之台谏。于是勾龙如渊、李谊数见桧议国书事,如渊谓得其书纳之禁中,则礼不行而事定。给事中楼亦举「谅阴三年不言」事以告桧,于是定桧摄冢宰受书之议。帝亦切责王伦,伦谕金使,金使亦惧而从。帝命桧即馆中见哲等受其书。金使欲百官备礼,桧使省吏朝服导从,以书纳禁中。先一日,诏金使来,将尽割河南、陕西故地,又许还梓宫及母兄亲族,初无需索。以参知政事李光素有时望,俾押和议榜以镇浮言。又降御札赐三大将。
九年,金人归河南、陕西故地,以王伦签书枢密院事,充迎奉梓宫、奉还两宫、交割地界使,蓝公佐副之。判大宗正事士亻、兵部侍郎张焘朝八陵。帝谓宰执曰:「河南新复,宜命守臣专抚遗民,劝农桑,各因其地以食,因其人以守,不可移东南之财,虚内以事外。」帝虽听桧和而实疑金诈,未尝弛备也。
时张浚在永州,驰奏,力言以石晋、刘豫为戒,复遗书孙近,以「帝秦之祸,发迟而大」。徐俯守上饶,连南夫帅广东,岳飞宣抚淮西,皆因贺表寓讽。俯曰:「祸福倚伏,情伪多端。」南夫曰:「不信亦信,其然岂然?虽虞舜之十二州,皆归王化;然商於之六百里,当念尔欺!」飞曰:「救暂急而解倒悬,犹之可也;欲长虑而尊中国,岂其然乎?」他如秘书省正字汪应辰、樊光远、澧州推官韩纟川、临安府司户参军毛叔庆,皆言金人叵测;迪功郎张行成献《询荛书》二十篇,大意言自古讲和,未有终不变者,条具者皆豫备之策。桧悉加黜责,纟川贬循州。
七月,兀术杀其领三省事宗磐及左副元帅挞懒,拘王伦于中山府。盖兀术以归地为二人所主,将有他谋也。伦尝密奏于朝,桧不之备,但趣伦进。时韩世忠有乘懈掩击之请,桧言《春秋》不伐丧,与帝意合,遂已。
十年,金人果败盟,分四道入侵。兀术入东京,葛王UM取南京,李成取西京,撒离喝趋永兴军。河南诸郡相继陷没。帝始大怪,下诏罪状兀术。御史中丞王次翁奏曰:「前日国是,初无主议。事有小变,则更用他相,后来者未必贤,而排黜异党,纷纷累月不能定,愿陛下以为至戒。」帝深然之。桧力排群言,始终以和议自任,而次翁谓无主议者,专为桧地也。于是桧位复安,据之凡十八年,公论不能撼摇矣。
六月,桧奏曰:「德无常师,主善为师。臣昨见挞懒有割地讲和之议,故赞陛下取河南故疆。今兀术戕其叔挞懒,蓝公佐归,和议已变,故赞陛下定吊伐之计。愿至江上谕诸帅同力招讨。」卒不行。闰六月,贬赵鼎兴化军,以王次翁受桧旨,言其规图复用也。言者不已,寻窜潮州。
时张俊克亳州,王胜克海州,岳飞克郾城,几获兀术。张浚战胜于长安,韩世忠胜于氵加口镇,诸将所向皆奏捷,而桧力主班师。九月,诏飞还行在,沂中还镇江,光世还池州,还太平。飞军闻诏,旗靡辙乱,飞口去不能合。于是淮宁、蔡、郑复为金人有。以明堂恩封桧莘国公。十一年,兀术再举,取寿春,入庐州,诸将邵隆、王德、关师古等连战皆捷。杨沂中战拓皋,又破之。桧忽谕沂中及张俊遽班师。韩世忠闻之,止濠州不进;刘闻之,弃寿春而归。自是不复出兵。
四月,桧欲尽收诸将兵权,给事中范同献策,桧纳之。密奏召三大将论功行赏,韩世忠、张俊并为枢密使,岳飞为副使,以宣抚司军隶枢密院。六月,拜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进封庆国公。《徽宗实录》成,迁少保,加封冀国公。先是,莫将、韩恕使金,拘于涿州。至是,兀术有求和意,纵之归。桧复奏遣刘光远、曹勋使金,又以魏良臣为通问使。未几,良臣偕金使萧毅等来,议以淮水为界,求割唐、邓二州。寻遣何铸报聘,许之。
十月,兴岳飞之狱。桧使谏官万俟禼论其罪,张俊又诬飞旧将张宪谋反,于是飞及子云俱送大理寺,命御史中丞何铸、大理卿周三畏鞫之。十一月,贬李光藤州,范同罢参知政事。同虽附和议,以自奏事,桧忌之也。十二月,杀岳飞。桧以飞屡言和议失计,且尝奏请定国本,俱与桧大异,必欲杀之。铸、三畏初鞫,久不伏;禼入台,狱遂上。诬飞尝自言「己与太祖皆三十岁建节」为指斥乘舆,受诏不救淮西罪,赐死狱中。子云及张宪杀于都市。天下冤之,闻者流涕。飞之死,张俊有力焉,语在《飞传》。
十二年,胡铨再编管新州。八月,徽宗及显肃、懿节二梓宫至行在。太后还慈宁宫。九月,加太师,进封魏国公。十月,进封秦、魏两国公。桧以封两国与蔡京、童贯同,请改封母为秦、魏国夫人。子喜举进士,馆客何溥赴南省,皆为第一。喜本王唤孽子,桧妻唤妹,无子,唤妻贵而妒,桧在金国,出喜为桧后。桧还,其家以喜见,桧喜甚。桧幸和议复成,益咎前日之异己者。先是,赵鼎贬潮州,王庶贬道州,胡铨再贬新州。至是,皆遇赦永不检举。曾开、李弥逊并落职。张俊本助和议,居位岁余无去意,桧讽江邈论罢之。
十三年,贺瑞雪,贺雪自桧始。贺日食不见,是后日食多书不见。彗星常见,选人康倬上书言彗星不足畏,桧大喜,特改京秩。楚州奏盐城县海清,桧请贺,帝不许。知虔州薛弼言木内有文曰「天下太平年」,诏付史馆。于是修饰弥文,以粉饰治具,如乡饮、耕籍之类节节备举,为苟安余杭之计,自此不复巡幸江上,而祥瑞之奏日闻矣。
洪皓归自金国,名节独著,以致金酋室捻语,直翰苑不一月逐去。室捻者,阁,粘罕之左右也。初,粘罕行军至淮上,桧尝为之草檄,为室捻所见,故因皓归寄声。桧意士大夫莫有知者,闻皓语,深以为憾,遂令李文会论之。胡舜陟以非笑朝政下狱死,张九成以鼓唱浮言贬,累及僧宗杲,编配,皆以语忤桧也。张邵亦坐与桧言金人有归钦宗及诸王后妃意,斥为外祠。十四年,贬黄龟年,以前尝论桧也。闽、浙大水,右武大夫白锷有「燮理乖谬」语,刺配万安军。太学生张伯麟尝题壁曰「夫差,尔忘越王杀而父乎」,杖脊刺配吉阳军。故将解潜罢官闲居,辛永宗总戎外郡,亦坐不附和议,潜窜南安死,永宗编置肇庆死。赵鼎、李光皆再窜过海。皓之罪由白锷延誉,光以在藤州唱和有讽刺及桧者,为守臣所告也。
先是,议建国公出阁,吏部尚书吴表臣、礼部尚书苏符等七人论礼与桧意异,于是表臣等以讨论不祥、怀奸附鼎皆罢。始,桧为上言:赵鼎欲立皇太子,是待陛下终无子也,宜俟亲子乃立。遂嗾御史中丞詹大方言鼎邪谋密计,深不可测,与范冲等咸怀异意,以徼无妄之福。冲尝为资善翊善,故大方诬之。其后监察御史王言帝未有嗣,宜祠高,诏筑坛于圜丘东,皆桧意也。
台州曾惇献桧诗称「圣相」。凡投献者以皋、夔、稷、契为不足,必曰「元圣」。桧乞禁野史。又命子喜以秘书少监、领国史,进建炎元年至绍兴十二年《日历》五百九十卷。喜因太后北还,自颂桧功德凡二千余言,使著作郎王扬英、周执羔上之,皆迁秩。自桧再相,凡前罢相以来诏书章疏稍及桧者,率更易焚弃,日历、时政亡失已多,是后记录皆喜笔,无复有公是非矣。冬十月,右正言何若指程颐、张载遗书为专门曲学,力加禁绝,人无敢以为非。
十五年,喜除翰林学士兼侍读。四月,赐桧甲第,命教坊乐导之入,赐缗钱金绵有差。六月,帝幸桧第,桧妻妇子孙皆加恩。桧先禁私史,七月,又对帝言私史害正道。时司马遂言《涑水记闻》非其曾祖光论著之书,其后李光家亦举光所藏书万卷焚之。十月,帝亲书「一德格天」扁其阁。十六年正月,桧立家庙。三月,赐祭器,将相赐祭器自桧始。
先是,帝以彗星见求言。张浚上疏,言:「今事势如养大疽于头目心腹之间,不决不止,愿谋为豫备。不然,异时以国与敌者,反归罪正议。」桧久憾浚,至是大怒,即落浚节钺,贬连州,寻移永州。
十七年,改封桧益国公。五月,移贬洪皓于英州。八月,赵鼎死于吉阳军。是夏,先有赵鼎遇赦永不检举之旨,又令月申存亡,鼎知之,不食而卒。自鼎之谪,门人故吏皆被罗织,虽闻其死而叹息者亦加以罪。又窜吕颐浩子摭于藤州。十二月,进士施锷上《中兴颂》、《行都赋》及《绍兴雅》十篇,永免文解。自此颂咏导谀愈多。赐百官喜雪御筵于桧第。
十八年,喜除知枢密院事,桧问胡宁曰:「外议如何?」宁曰:「以为公相必不袭蔡京之迹。」五月,李显忠上恢复策,落军职,与祠。六月,迪功郎王廷珪编管辰州,以作诗送胡铨也。闰八月,福州言民采竹实万斛以济饥。十一月,胡铨自新州移贬吉阳军,以作颂谤讪也。
十九年,帝命绘桧像,自为赞。是岁,湖、广、江西、建康府皆言甘露降,诸郡奏狱空。帝尝语桧曰:「自今有奏狱空者,当令监司验实。果妄诞,即按治,仍命御史台察之。苟不惩戒,则奏甘露瑞芝之类,崇虚饰诞,无所不至。」帝虽眷桧,而不可蔽欺也如此。十二月,禁私作野史,许人告。
二十年正月,桧趋朝,殿司小校施全刺桧不中,磔于市。自是每出,列五十兵持长梃以自卫。是月,曹泳告李光子孟坚省记光所作私史,狱成,光窜已久,诏永不检举;孟坚编置峡州;朝士连坐者八人,皆落职贬秩;胡寅窜新州。泳由是骤用。五月,秘书少监汤思退奏以桧存赵氏本末付史馆。六月,喜加少保。郑炜告其乡人福建安抚司机宜吴元美作《夏二子传》,指蚊、蝇也;家有潜光亭、商隐堂,以亭号潜光,有心于党李,堂名商隐,无意于事秦。故桧尤恶之。编管右迪功郎安诚、布衣汪大圭,斩有荫人惠俊、进义副尉刘允中,黥径山僧清言,皆以讪谤也。时桧疾愈,朝参许肩舆,二孙扶掖,仍免拜。二十一年,朝散郎王扬英上书荐喜为相,桧奏扬英知泰州。
二十二年,又兴王庶二子之奇之荀、叶三省、杨炜、袁敏求四大狱,皆坐谤讪。炜又以尝登李光、萧振之门,言时事也。于是光永不检举,振贬池州。二十三年,桧请下台州于谢家取綦礼所受御笔缴进。桧初罢相,上有责桧语,欲泯其迹焉,是岁,进士黄友龙坐谤讪,黥配岭南;内侍裴咏坐指斥,编管琼州。二十四年二月,杨炬以弟炜旧累死宾州,炬编管邕州。何兑讼其师马伸发端上金人书乞存赵氏,为分桧功,兑编管英州。三月,桧孙敷文阁待制埙试进士举,省殿试皆为第一,桧从子享、育、姻党周夤,沈兴杰皆登上第,士论为之不平。考官则魏师逊、汤思退、郑仲熊、沈虚中、董德元也。师逊等初知贡举,即语人曰:「吾曹可以富贵矣。」及廷试,桧又奏思退为编排,师逊为详定。埙与第二人曹冠策皆攻专门之学,张孝祥策则主一德元老且及存赵事。帝读埙策,皆桧、喜语,于是擢孝祥为第一,降埙第三。未几,埙修撰实录院,宰相子孙同领史职,前所无也。
六月,以王循友前知建康尝罪桧族党,循友安置藤州。八月,王AZ为李光求内徙,AZ编管辰州。郑、贾子展以会中有嘲谑讲和之语,窜容州,子展窜德庆府。方畴以与胡铨通书,编置永州。十二月,魏安行、洪兴祖以广传程《论语解》,安行编置钦州,兴祖编置昭州。又窜程纬,以其慢上无礼也。
帝尝谕桧曰:「近轮对者,多谒告避免。百官轮对,正欲闻所未闻,可令检举约束。」桧擅政以来,屏塞人言,蔽上耳目,凡一时献言者,非诵桧功德,则讦人语言以中伤善类。欲有言者恐触忌讳,畏言国事,仅论销金铺翠、乞禁鹿胎冠子之类,以塞责而已。故帝及之,盖亦防桧之壅蔽也。
衢州尝有盗起,桧遣殿前司将官辛立将千人捕之,不以闻。晋安郡王因入侍言之,帝大惊,问桧,桧曰:「不足上烦圣虑,故不敢闻,盗平即奏矣。」退而求其故,知晋安言之,遂奏晋安居秀王丧不当给俸,月损二百缗,帝为出内帑给之。
二十五年二月,以沈长卿旧与李光启讥和议,又与芮烨共赋《牡丹诗》,有「宁令汉社稷,变作莽乾坤」之句,为邻人所告,长卿编置化州,烨武冈军。静江有驿名秦城,知府吕愿中率宾僚共赋《秦城王气诗》以媚桧,不赋者刘芮、李燮、罗博文三人而已。愿中由此得召。又张扶请桧乘金根车,又有乞置益国官属及议九锡者,桧闻之安然。十月,申禁专门之学。以太庙灵芝绘为华旗,凡郡国所奏瑞木、嘉禾、瑞瓜、双莲悉绘之。
赵令衿观桧《家庙记》,口诵「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为汪召锡所告。御史徐{吉喆}又论赵鼎子汾与令衿饮别厚赆,必有奸谋,诏送大理,拘令衿南外宗正司。桧于一德格天阁书赵鼎、李光、胡铨姓名,必欲杀之而后已。鼎已死而憾之不置,遂欲孥戮汾。桧忌张浚尤甚,故令衿之狱,张宗元之罢,皆波及浚。浚在永州,桧又使其死党张柄知潭州,与郡丞汪召锡共伺察之。至是,使汾自诬与浚及李光、胡寅谋大逆,凡一时贤士五十三人皆与焉。狱成,而桧病不能书。
是月乙未,帝幸桧第问疾,桧无一语,惟流涕而已。喜奏请代居相位者,帝曰:「此事卿不当与。」帝遂命权直学士院沈虚中草桧父子致仕制。喜犹遣其子埙与林一飞、郑冉夜见台谏徐喜、张扶谋奏请己为相。丙申,诏桧加封建康郡王,喜进少师,皆致仕,埙、堪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是夜,桧卒,年六十六。后赠申王,谥忠献。
桧两据相位者,凡十九年,劫制君父,包藏祸心,倡和误国,忘仇ル伦。一时忠臣良将,诛锄略尽。其顽钝无耻者,率为桧用,争以诬陷善类为功。其矫诬也,无罪可状,不过曰谤讪,曰指斥,曰怨望,曰立党沽名,甚则曰有无君心。凡论人章疏,皆桧自操以授言者,识之者曰:「此老秦笔也。」察事之卒,布满京城,小涉讥议,即捕治,中以深文。又阴结内侍及医师王继先,伺上动静。郡国事惟申省,无一至上前者。桧死,帝方与人言之。
桧立久任之说,士淹滞失职,有十年不解者。附己者立与擢用。自其独相,至死之日,易执政二十八人,皆世无一誉。柔佞易制者,如孙近、韩肖胄、楼、王次翁、范同、万俟禼、程克俊、李文会、杨愿、李若谷、何若、段拂、汪勃、詹大方、余尧弼、巫、章夏、宋朴、史才、魏师逊、施钜、郑仲熊之徒,率拔之冗散,遽跻政地。既共政,则拱默而已。又多自言官听桧弹击,辄以政府报之,由中丞、谏议而升者凡十有二人,然甫入即出,或一阅月,或半年即罢去。惟王次翁阅四年,以金人败盟之初持不易相之论,桧德之深也。开门受赂,富敌于国,外国珍宝,死犹及门。人谓喜自桧秉政无日不锻酒具,治书画,特其细尔。
桧阴险如崖阱,深阻竟叵测。同列论事上前,未尝力辨,但以一二语倾挤之。李光尝与桧争论,言颇侵桧,桧不答。及光言毕,桧徐曰:「李光无人臣礼。」帝始怒之。凡陷忠良,率用此术。晚年残忍尤甚,数兴大狱,而又喜谀佞,不避形迹。
然桧死喜废,其党祖述余说,力持和议,以窃据相位者尚数人,至孝宗始荡涤无余。开禧二年四月,追夺王爵,改谥谬丑。嘉定元年,史弥远奏复王爵、赠谥。
宋史卷四百七十四 列传第二百三十三
◎奸臣四
○万俟禼韩侂胄丁大全贾似道
万俟禼字元忠,开封阳武县人。登政和二年上舍第。调相州、颍昌府教授,历太学录、枢密院编修官、尚书比部员外郎。绍兴初,盗曹成掠荆湖间,禼时避乱沅、湘,帅臣程昌寓以便宜檄禼权沅州事。成奄至城下,禼召土豪、集丁壮以守,成食尽乃退。除湖北转运判官,改提点湖北刑狱。岳飞宣抚荆湖,遇禼不以礼,禼憾之。禼入觐,调湖南转运判官,陛辞,希秦桧意,谮飞于朝。留为监察御史,擢右正言。
时桧谋收诸将兵权,禼力助之,言诸大将起行伍,知利不知义,畏死不畏法,高官大职,子女玉帛,已极其欲,盍示以逗遛之罚,败亡之诛,不用命之戮,使知所惧。
张俊归自楚州,与桧合谋挤飞,令禼劾飞对将佐言山阳不可守。命中丞何铸治飞狱,铸明其无辜。桧怒,以禼代治,遂诬飞与其子云致书张宪令虚申警报以动朝廷,及令宪措置使还飞军;狱不成,又诬以淮西逗遛之事。飞父子与宪俱死,天下冤之。大理卿薛仁辅、寺丞李若朴、何彦猷言飞无罪,禼劾之;知宗正寺士亻请以百口保飞,禼又劾之,士亻窜死建州。刘洪道与飞有旧,禼劾其足恭媚飞。闻飞罢宜抚,抵掌流涕。于是洪道抵罪,终身不复。参政范同为桧所引,或自奏事,桧忌之,禼劾罢,再论同罪,谪居筠州。又为桧劾李光鼓倡,孙近朋比,二人皆被窜谪。
和议成,禼请诏户部会计用兵之时与通和之后所费各几何,若减于前日,乞以羡财别贮御前激赏库,不许他用,蓄积稍实,可备缓急。梓宫还,以禼为赞宫按行使,内侍省副都知宋唐卿副之,禼请与唐卿同班上殿奏事,其无耻如此。张浚寓居长沙,禼妄劾浚卜宅逾制,至拟五凤楼。会吴秉信自长沙还朝,奏浚宅不过众人,常产可办,浚乃得免。
除参知政事,充金国报谢使。使还,桧假金人誉己数千言,嘱禼以闻,禼难之。他日奏事退,桧坐殿庐中批上旨,辄除所厚者官,吏钤纸尾进,禼曰:「不闻圣语。」却不视。桧大怒,自是不交一语。言官李文会、詹大方交章劾禼,禼遂求去。帝命出守,桧愈怒。给事中杨愿封还词头,遂罢去,寻谪居归州。遇赦,量移沅州。
二十五年,召还,除参知政事,寻拜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纂次太后回銮事实,上之。张浚以禼与沈该居相位不厌天下望,上书言其专欲受命于金。禼见书大怒,以为金人未有衅,而浚所奏乃若祸在年岁间,浚坐窜谪。禼提举刊修《贡举敕令格式》五十卷、《看详法意》四百八十七卷,书进,授金紫光禄大夫,致仕。卒,年七十五,谥忠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