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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章皇帝八子:宋贵人生清河孝王庆,梁贵人生和帝,申贵人生济北惠王寿,河闲孝王开,四王不载母氏。
千乘贞王伉,建初四年封。和帝即位,以伉长兄,甚见尊礼。立十五年薨。
子宠嗣,一名伏胡。永元七年,改国名乐安。立二十八年薨,是为夷王。父子薨于京师,皆葬洛阳。
子鸿嗣。安帝崩,始就国。鸿生质帝,质帝立,梁太后下诏,以乐安国土卑湿,租委鲜薄,改[封]鸿*(封)*勃海王。立二十六年薨,是为孝王。
无子,太后立桓帝弟蠡吾侯悝为勃海王,奉鸿*(嗣)**[祀]*。延熹八年,悝谋为不道,有司请废之。帝不忍,乃贬为廮陶王,食一县。
悝后因中常侍王甫求复国,许谢钱五千万。帝临崩,遗诏复为勃海王。悝知非甫功,不肯还谢钱。甫怒,阴求其过。初,迎立灵帝,道路流言悝恨不得立,欲钞征书。而中常侍郑飒、中黄门董腾并任侠通剽轻,数与悝交通。
王甫司察,以为有奸,密告司隶校尉段颎。熹平元年,遂收飒送北寺狱。
使尚书令廉忠诬奏飒等谋迎立悝,大逆不道。遂诏冀州刺史收悝考实,又遣大鸿胪持节与宗正、廷尉之勃海,迫责悝。悝自杀。妃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伎女二十四人,皆死狱中。傅、相以下,以辅导王不忠,悉伏诛。悝立二十五年国除。觽庶莫不怜之。 平春悼王全,以建初四年封。其年薨,葬于京师。无子,国除。
清河孝王庆,母宋贵人。贵人,宋昌八世孙,扶风平陵人也。父杨,以恭孝称于乡闾,不应州郡之命。杨姑即明德马后之外祖母也。马后闻杨二女皆有才色,迎而训之。永平末,选入太子宫,甚有宠。肃宗即位,并为贵人。建初三年,大贵人生庆,明年立为皇太子,征杨为议郎,曪赐甚渥。贵人长于人事,供奉长乐宫,身埶馈馔,太后怜之。太后崩后,窦皇后宠盛,以贵人姊妹并幸,庆为太子,心内恶之。与母比阳主谋陷宋氏。外令兄弟求其纤过,内使御者侦伺得失。后于掖庭门邀遮得贵人书,云“病思生菟,令家求之”,因诬言欲作蛊道祝诅,以菟为厌胜之术,日夜毁谮,贵人母子遂渐见疏。 庆出居承禄观,数月,窦后讽掖庭令诬奏前事,请加验实。七年,帝遂废太子庆而立皇太子□。□,梁贵人子也。乃下诏曰:“皇太子有失惑无常之性,爰自孩乳,至今益章,恐袭其母凶恶之风,不可以奉宗庙,为天下主。大义灭亲,况降退乎!
今废庆为清河王。皇子□保育皇后,承训怀囏,导达善性,将成其器。盖庶子慈母,尚有终身之恩,岂若嫡后事正义明哉!今以□为皇太子。”遂出贵人姊妹置丙舍,使小黄门蔡伦考实之,皆承讽旨傅致其事,乃载送暴室。二贵人同时饮药自杀。帝犹伤之,□掖庭令葬于樊濯聚。于是免杨归本郡。郡县因事复捕系之,杨友人前怀令山阳张峻、左冯翊沛国刘均等奔走解释,得以免罪。杨失志憔悴,卒于家。庆时虽幼,而知避嫌畏祸,言不敢及宋氏,帝更怜之,□皇后令衣服与太子齐等。太子特亲爱庆,入则共室,出则同舆。及太子即位,是为和帝,待庆尤渥,诸王莫得为比,常共议私事。
后庆以长,别居丙舍。永元四年,帝移幸北宫章德殿,讲于白虎观,庆得入省宿止。帝将诛窦氏,欲得外戚传,惧左右不敢使,乃令庆私从千乘王求,夜独内之;
又令庆传语中常侍郑觽求索故事。及大将军窦宪诛,庆出居邸,赐奴婢三百人,舆马、钱帛、帷帐、珍宝、玩好充仞其第,又赐中傅以下至左右钱帛各有差。 庆多被病,或时不安,帝朝夕问讯,进膳药,所以垂意甚备。庆小心恭孝,自以废黜,尤畏事慎法。每朝谒陵庙,常夜分严装,衣冠待明;约□官属,不得与诸王车骑竞驱。常以贵人葬礼有阙,每窃感恨,至四节伏腊,辄祭于私室。窦氏诛后,始使乳母于城北遥祠。及窦太后崩,庆求上頉致哀,帝许之,诏太官四时给祭具。庆垂涕曰:“生虽不获供养,终得奉祭祀,私愿足矣。”欲求作祠堂,恐有自同恭怀梁后之嫌,遂不敢言。常泣向左右,以为没齿之恨。后上言外祖母王年老,遭忧病,下土无医药,愿乞诣洛阳疗疾。于是诏宋氏悉归京师,除庆舅衍、俊、盖、暹等皆为郎。 十五年,有司以日食阴盛,奏遣诸王侯就国。诏曰:“甲子之异,责由一人。诸王幼稚,早离顾复,弱冠相育,常有蓼莪、凯风之哀。选懦之恩,知非国典,且复须留。”至冬,从祠章陵,诏假诸王羽林骑各四十人。后中傅韂欣私为臧盗千余万,诏使案理之,并责庆不举之状,庆曰:“欣以师傅之尊,选自圣朝,臣愚唯知言从事听,不甚有所悫察。”帝嘉其对,悉以欣臧财赐庆。
及帝崩,庆号泣前殿,呕血数升,因以发病。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明年,诸王就国,邓太后特听清河王置中尉、内史,赐什物皆取乘舆上御,以宋衍等并为清河中大夫。庆到国,下令:“寡人生于深宫,长于朝廷,
仰恃明主,垂拱受成。既以薄佑,早离顾复,属遭大忧,悲怀感伤。
蒙恩大国,职惟藩辅,新去京师,忧心茕茕,夙夜屏营,未知所立。盖闻智不独理,必须明贤。今官属并居爵任,失得是均,庶望上遵策戒,下免悔咎。
其悫督非枉,明察典禁,无令孤获怠慢之罪焉。”
邓太后以殇帝襁抱,远虑不虞,留庆长子佑与嫡母耿姬居清河邸。至秋,帝崩,立佑为嗣,是为安帝。太后使中黄门送耿姬归国。
帝所生母左姬,字小娥,小娥姊字大娥,犍为人也。初,伯父圣坐妖言伏诛,家属没官,二娥数岁入掖庭,及长,并有才色。小娥善史书,喜辞赋。和帝赐诸王宫人,因入清河第。庆初闻其美,赏傅母以求之。及后幸爱极盛,姬妾莫比。姊妹皆卒,葬于京师。
庆立凡二十五年,乃归国。其年病笃,谓宋衍等曰:“清河埤薄,欲乞骸骨于贵人頉傍下棺而已。朝廷大恩,犹当应有祠室,庶母子并食,魂灵有所依庇,死复何恨?”乃上书太后曰:“臣国土下湿,愿乞骸骨,下从贵人于樊濯,虽殁且不朽矣。及今口目尚能言视,冒昧干请。命在呼吸,愿蒙哀怜。”遂薨,年二十九。遣司空持节与宗正奉吊祭;又使长乐谒者仆射、中谒者二人副护丧事;赐龙旗九旒,虎贲百人,仪比东海恭王。
太后使掖庭丞送左姬丧,与王合葬广丘。
子愍王虎威嗣。永初元年,太后封宋衍为盛乡侯,分清河为二国,封庆少子常保为广川王,子女十一人皆为乡公主,食邑奉。明年,常保薨,无子,国除。
虎威立三年薨,亦无子。邓太后复立乐安王宠子延平为清河王,是为恭王。
太后崩,有司上言:“清河孝王至德淳懿,载育明圣,承天奉祚,为郊庙主。汉兴,高皇帝尊父为太上皇,宣帝号父为皇考,序昭穆,置园邑。*(太)**[大]*宗之义,旧章不忘。宜上尊号曰孝德皇,皇妣左氏曰孝德后,孝德皇母宋贵人追谥曰敬隐后。”乃告祠高庙,使司徒持节与大鸿胪奉策书玺绶*[之]*清河,追上尊号;又遣中常侍奉太牢祠典,护礼仪侍中刘珍等及宗室列侯皆往会事。尊陵曰甘陵,庙曰昭庙,置令、丞,设兵车周韂,比章陵。复以广川益清河国。尊耿姬为甘陵大贵人。又封女弟侍男为涅阳长公主,别得为舞阴长公主,久长为濮阳长公主,直得为平氏长公主。余七主并早卒,故不及进爵。
追赠敬隐后女弟小贵人印绶,追封谥宋杨为当阳穆侯。杨四子皆为列侯,食邑各五千户。
宋氏为卿、校、侍中、大夫、谒者、郎吏十余人。孝德后异母弟次及达生二人,诸子九人,皆为清河国郎中。耿贵人者,牟平侯舒之孙也。贵人兄宝,袭封牟平侯。帝以宝嫡舅,宠遇甚渥,位至大将军,事已见耿舒传。
*[延平]*立三十五年薨,子蒜嗣。飻帝崩,征蒜诣京师,将议为嗣。会大将军梁冀与梁太后立质帝,罢归国。
蒜为人严重,动止有度,朝臣太尉李固等莫不归心焉。初,中常侍曹腾谒蒜,蒜不为礼,宦者由此恶之。及帝崩,公卿皆正议立蒜,而曹腾说梁冀不听,遂立桓帝。语在李固传。蒜由此得罪。
建和元年,甘陵人刘文与南郡妖贼刘鲔交通,讹言清河王当统天子,欲共立蒜。
事发觉,文等遂劫清河相谢暠,将至王宫司马门,曰:“当立王为天子,暠为公。”暠不听,骂之,文因刺杀暠。于是捕文、鲔诛之。有司因劾奏蒜,坐贬爵为尉氏侯,徙桂阳,自杀。立三年,国绝。
梁冀恶清河名,明年,乃改为甘陵。梁太后立安平孝王子经侯理为甘陵王,
奉孝德皇祀,是为威王。
理立二十五年薨,子贞王定嗣。
定立四年薨,子献王忠嗣。黄巾贼起,忠为国人所执,既而释之。灵帝以亲亲故,诏复忠国。忠立十三年薨,嗣子为黄巾所害,建安十一年,以无后,国除。
济北惠王寿,母申贵人,颍川人也,世吏二千石。贵人年十三,入掖庭。寿以永元二年封,分太山郡为国。和帝遵肃宗故事,兄弟皆留京师,恩宠笃密。有司请遣诸王归藩,不忍许之,及帝崩,乃就国。永初元年,邓太后封寿舅申转为新亭侯。寿立三十一年薨。自永初已后,戎狄叛乱,国用不足,始封王薨,减赙钱为千万,布万匹;嗣王薨,五百万,布五千匹。时唯寿最尊亲,特赙钱三千万,布三万匹。
子节王登嗣。永宁元年,封登弟五人为乡侯,皆别食太山邑。
登立十五年薨,子哀王多嗣。
多立三年薨,无子。永和四年,立战乡侯安国为济北王,是为厘王。
安国立*(十)***年薨,子孝王次嗣。本初元年,封次弟猛为亭侯。次九岁丧父,至孝。建和元年,梁太后下诏曰:“济北王次以幼年守藩,躬履孝道,父没哀恸,焦毁过礼,草庐土席,衰杖在身,头不枇沐,体生疮肿。谅闇已来二十八月,自诸国有忧,未之闻也,朝廷甚嘉焉。书不云乎:‘用德章厥善。’
诗云:‘孝子不匮,永锡尔类。’今增次封五千户,广其土宇,以慰孝子恻隐之劳。”
次立*[十]*七年薨,子鸾嗣。鸾薨,子政嗣。政薨,无子,建安十一年,国除。
河闲孝王开,以永元二年封,分乐成、勃海、涿郡为国。延平元年就国。开奉遵法度,吏人敬之。永宁元年,邓太后封开子翼为平原王,奉怀王胜祀;
子德为安平王,奉乐成王党祀。
开立四十二年薨,子惠王政嗣。政毝佷,不奉法宪。顺帝以侍御史吴郡沈景有强能称,故擢为河闲相。景到国谒王,王不正服,箕踞殿上。侍郎赞拜,景峙不为礼。问王所在,虎贲曰:“是非王邪?”景曰:“王不服,常人何别!
今相谒王,岂谒无礼者邪!”王臱而更服,景然后拜。出住宫门外,请王傅责之曰:“前发京师,陛下见受诏,以王不恭,使检督。诸君空受爵禄,而无训导之义。”因奏治罪。诏书让政而诘责傅。景因捕诸奸人上案其罪,杀戮尤恶者数十人,出冤狱百余人。政遂为改节,悔过自修。阳嘉元年,封政弟十三人皆为亭侯。
政立十年薨,子贞王建嗣。建立十年薨,子安王利嗣。利立二十八年薨,子陔嗣。陔立四十一年,魏受禅,以为崇德侯。
蠡吾侯翼,元初六年邓太后征济北、河闲王诸子诣京师,奇翼美仪容,故以为平原怀王后焉。留在京师。岁余,太后崩。安帝乳母王圣与中常侍江京等谮邓骘兄弟及翼,云与中大夫赵王谋图不轨,窥觎神器,怀大逆心。贬为都乡侯,遣归河闲。翼于是谢宾客,闭门自处。永建五年,父开上书,愿分蠡吾县以封翼,顺帝从之。
翼卒,子志嗣,为大将军梁冀所立,是为桓帝。梁太后诏追尊河闲孝王为孝穆皇,夫人赵氏曰孝穆后,庙曰清庙,陵曰乐成陵;蠡吾先侯曰孝崇皇,庙曰烈庙,陵曰博陵。皆置令、丞,使司徒持节奉策书、玺绶,祠以太牢。建和二年,更封帝*(兄)**[弟]*都乡侯硕为平原王,留博陵,奉翼后。尊翼夫人马氏为孝崇博园贵人,以涿郡之良乡、故安,河闲之蠡吾三县为汤沐邑。硕嗜酒,多过失,帝令马贵人领王家事。建安十一年,国除。
解渎亭侯淑,以河闲孝王子封。淑卒,子*(长)**[苌]*嗣。*(长)**[苌]*卒,子宏嗣,为大将军窦武所立,是为灵帝。建宁元年,窦太后诏追尊皇祖淑为孝元皇,夫人夏氏曰孝元后,陵曰敦陵,庙曰靖庙;皇考长为孝仁皇,夫人董氏为慎园贵人,陵曰慎陵,庙曰奂庙。皆置令、丞,使司徒持节之河闲奉策书、玺绶,祠以太牢,常以岁时遣中常侍持节之河闲奉祠。
熹平三年,使使拜河闲安王利子康为济南王,奉孝仁皇祀。
康薨,子赟嗣,建安十二年,为黄巾贼所害。子开嗣,立十三年,魏受禅,以为崇德侯。
城阳怀王淑,以永元二年分济阴为国。立五年薨,葬于京师。无子,国除,还并济阴。
广宗殇王万岁,以永元五年封,分钜鹿为国。其年薨,葬于京师。无子,国除,还并钜鹿。
平原怀王胜,和帝长子也。不载母氏。少有痼疾,延平元年封。立八年薨,葬于京师。无子,邓太后立乐安夷王宠子得为平原王,奉胜后,是为哀王。
得立六年薨,无子,永宁元年,太后又立河闲王开子都乡侯翼为平原王嗣。安帝废之,国除。
论曰:传称吴子夷昧,甚德而度,有吴国者,必其子孙。章帝长者,事从敦厚,继祀汉室,咸其苗裔,古人之言信哉!
甚德而度,德不失人,度不失事,有吴国者,必此君之子孙也。”杜预注云:“嗣君谓夷昧也。”
赞曰:章祚不已,本枝流祉。质惟伉孙,安亦庆子。河闲多福,桓、灵承祀。
济北无骄,皇恩宠饶。平原抱痼,三王薨朝。振振子孙,或秀或苗。
“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苗谓早夭,秀谓成长也。
后汉书卷五十六 张王种陈列传 第四十六
张魭字叔明,犍为武阳人也。六世祖良,高帝时为太子少傅,封留侯。魭少游学京师,*(初)*永元中,归仕州郡,辟大将军邓骘府,五迁尚书仆射,职事八年,出为彭城相。
永宁元年,征拜廷尉。魭虽非法家,而留心刑断,数与尚书辩正疑狱,多以详当见从。时安帝废皇太子为济阴王,魭与太常桓焉、太仆来历廷争之,不能得。事已具来历传。退而上疏曰:“昔贼臣江充,造构谗逆,至令戾园兴兵,终及祸难。后壶关三老一言,上乃觉悟,虽追前失,悔之何逮!今皇太子春秋方始十岁,未见保傅九德之义,宜简贤辅,就成圣质。”书奏不省。
,见上年老,意多所恶,因言左右皆为巫蛊。上乃使充捕案巫蛊。既知上意太子,乃言宫中有蛊气,遂掘蛊太子宫,得桐木人。时上疾在甘泉宫,太子惧,不能自明,收充斩之,发兵与丞相刘屈牦战,败,亡走湖,自杀。后太子孙宣帝即位,追谥太子曰戾,于湖置园邑奉祠,故曰戾园。
及顺帝即位,拜魭司空,在事多所荐达,天下称其推士。时清河赵腾上言灾变,讥刺朝政,章下有司,收腾系考,所引党辈八十余人,皆以诽谤当伏重法。魭上疏谏曰:“臣闻尧舜立敢谏之鼓,三王树诽谤之木,春秋采善书恶,圣主不罪刍荛。腾等虽干上犯法,所言本欲尽忠正谏。如当诛戮,天下杜口,塞谏争之源,非所以昭德示后也。”帝乃悟,减腾死罪一等,余皆司寇。四年,以阴阳不和策免。
阳嘉元年,复为廷尉。其年卒官,时年八十三。遣使者吊祭,赐葬地于河南县。
子纲。
纲字文纪。少明经学。虽为公子,而厉布衣之节。举孝廉不就,司徒辟高第为*[侍]*御史。时顺帝委纵宦官,有识危心。纲常感激,慨然叹曰:“秽恶满朝,不能奋身出命埽国家之难,虽生吾不愿也。”退而上书曰:“诗曰:‘不愆不忘,率由旧章。’寻大汉初隆,及中兴之世,文、明二帝,德化尤盛。观其理为,易循易见,但恭俭守节,约身尚德而已。中官常侍不过两人,近幸赏赐裁满数金,惜费重人,故家给人足。夷狄闻中国优富,任信道德,所以奸谋自消而和气感应。而顷者以来,不遵旧典,无功小人皆有官爵,富之骄之而复害之,非爱人重器,承天顺道者也。伏愿陛下少留圣思,割损左右,以奉天心。”书奏不省。
汉安元年,选遣八使徇行风俗,皆耆儒知名,多历显位,唯纲年少,官次最微。余人受命之部,而纲独埋其车轮于洛阳都亭,曰:“豺狼当路,安问狐狸!”
遂奏曰:“大将军冀,河南尹不疑,蒙外戚之援,荷国厚恩,以刍荛之资,居阿衡之任,不能敷扬五教,翼赞日月,而专为封豕长蛇,肆其贪叨,甘心好货,纵恣无底,多树谄谀,以害忠良。诚天威所不赦,不辟所宜加也。谨条其无君之心十五事,斯皆臣子所切齿者也。”书御,京师震竦。时冀妹为皇后,内宠方盛,诸梁姻族满朝,帝虽知纲言直,终不忍用。
时广陵贼张婴等觽数万人,杀刺史、二千石,寇乱扬徐闲,积十余年,朝廷不能讨。冀乃讽尚书,以纲为广陵太守,因欲以事中之。前遣郡守,率多求兵马,纲独请单车之职。既到,乃将吏卒十余人,径造婴垒,以慰安之,求得与长老相见,申示国恩。婴初大惊,既见纲诚信,乃出拜谒。纲延置上坐,问所疾苦。
乃譬之曰:“前后二千石多肆贪暴,故致公等怀愤相聚。二千石信有罪矣,然为之者又非义也。今主上仁圣,欲以文德服叛,故遣太守,思以爵禄相荣,不愿以刑罚相加,今诚转祸为福之时也。若闻义不服,天子赫然震怒,荆、杨、兖、豫大兵云合,岂不危乎?若不料强弱,非明也;□善取恶,非智也;去顺效逆,非忠也;身绝血嗣,非孝也;背正从邪,非直也;见义不为,非勇也:六者成败之几,利害所从,公其深计之。”婴闻,泣下,曰:“荒裔愚人,不能自通朝廷,不堪侵枉,遂复相聚偷生,若鱼游釜中,喘息须臾闲耳。今闻明府之言,乃婴等更生之*(晨)**[辰]*也。既陷不义,实恐投兵之日,不免孥戮。”纲约之以天地,誓之以日月,婴深感悟,乃辞还营。
明日,将所部万余人与妻子面缚归降。纲乃单车入婴垒,大会,置酒为乐,散遣部觽,任从所之;亲为卜居宅,相田畴;子弟欲为吏者,皆引召之。人情悦服,南州晏然。朝廷论功当封,梁冀遏绝,乃止。天子嘉美,征欲擢用纲,而婴等上书乞留,乃许之。 纲在郡一年,年四十六卒。百姓老幼相携,诣府赴哀者不可胜数。纲自被疾,吏人咸为祠祀祈福,皆言“千秋万岁,何时复见此君”。张婴等五百余人制服行丧,送到犍为,负土成坟。诏曰:“故广陵太守张纲,大臣之苗,剖符统务,正身导下,班宣德信,降集剧贼张婴万人,息干戈之役,济蒸庶之困,未升显爵,不幸早卒。婴等缞杖,若丧考妣,朕甚愍焉!”拜纲子续为郎中,赐钱百万。
王龚字伯宗,山阳高平人也。世为豪族。初举孝廉,稍迁青州刺史,劾奏贪浊二千石数人,安帝嘉之,征拜尚书。建光元年,擢为司隶校尉,明年迁汝南太守。政崇温和,好才爱士,引进郡人黄宪﹑陈蕃等。宪虽不屈,蕃遂就吏。蕃性气高明,初到,龚不即召见之,乃留记谢病去。龚怒,使除其录。功曹袁阆请见,言曰:“闻之传曰‘人臣不见察于君,不敢立于朝’。蕃既以贤见引,不宜退以非礼。”龚改容谢曰:“是吾过也。”乃复厚遇待之。由是后进知名之士莫不归心焉。阆字奉高。数辞公府之命,不修异操,而致名当时。
永建元年,征龚为太仆,转太常。四年,迁司空,以地震策免。
永和元年,拜太尉。在位恭慎,自非公事,不通州郡书记。其所辟命,皆海内长者。龚深疾宦官专权,志在匡正,乃上书极言其状,请加放斥。诸黄门恐惧,各使宾客诬奏龚罪,顺帝命亟自实。前掾李固时为大将军梁商从事中郎,乃奏记于商曰:“今旦闻下太尉王公□令自实,未审其事深浅何如。王公束修厉节,敦乐蓺文,不求苟得,不为苟行,但以坚贞之操,违俗失觽,横为谗佞所构毁,觽人闻知,莫不叹栗。夫三公尊重,承天象极,未有诣理诉冤之义。
纤微感燍,辄引分决,是以旧典不有大罪,不至重问。王公沈静内明,不可加以非理。卒有它变,则朝廷获害贤之名,髃臣无救护之节矣。昔绛侯得罪,袁盎解其过,魏尚获戾,冯唐诉其冤,时君善之,列在书传。今将军内倚至尊,外典国柄,言重信着,指撝无违,宜加表救,济王公之艰难。
语曰:‘善人在患,饥不及餐。’斯其时也。”商即言之于帝,事乃得释。
龚在位五年,以老病乞骸骨,卒于家。子畅。
论曰:张魭﹑王龚,称为*(雅)**[推]*士,若其好通汲善,明发升荐,仁人之情也。夫士进则世收其器,贤用即人献其能。能献既已厚其功,器收亦理兼天下。其利甚博,而人莫之先,岂同折枝于长者,以不为为难乎?昔柳下惠见抑于臧文,淳于长受称于方进。然则立德者以幽陋好遗,显登者以贵涂易引。故晨门有抱关之夫,柱下无朱文之轸也。
王曰:“不能不为,二者谓何也?”孟子曰:“夫挟太山以超北海,王能乎?”
王曰:“不能。”“为长者折枝,王能乎?”曰:“不能也。”孟子曰:“夫挟太山以超*[北]*海,是实不能,不可强也。为长者折枝甚易,而王不为,非不能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诸掌,何为不能加于百姓乎?”刘熙注孟子曰:“析枝,若今之案摩也。” 晨,主守门,晨夜开闭也。”史记,侯嬴,夷门抱关者。守门必抱关,故兼言之。
畅字叔茂。少以清实为称,无所交党。初举孝廉,辞病不就。大将军梁商特辟举茂才,四迁尚书令,出为齐相。征拜司隶校尉,转渔阳太守。所在以严明为称。坐事免官。是时政事多归尚书,桓帝特诏三公,令高选庸能。太尉陈蕃荐畅清方公正,有不可犯之色,由是复为尚书。 寻拜南阳太守。前后二千石逼惧帝乡贵戚,多不称职。畅深疾之,下车奋厉威猛,其豪党有衅秽者,莫不纠发。会赦,事得散。畅追恨之,更为设法,诸受臧二千万以上不自首实者,尽入财物;若其隐伏,使吏发屋伐树,堙井夷醦,豪右大震。功曹张敞奏记谏曰:“五教在宽,着之经典。汤去三面,八方归仁。
武王入殷,先去炮格之刑。高祖鉴秦,唯定三章之法。孝文皇帝感一缇萦,蠲除肉刑。卓茂﹑文翁﹑召父之徒,皆疾恶严刻,务崇温厚。
仁贤之政,流闻后世。夫明哲之君,网漏吞舟之鱼,然后三光明于上,人物悦于下。言之若迂,其效甚近。发屋伐树,将为严烈,虽欲惩恶,难以闻远。以明府上智之才,日月之曜,敷仁惠之政,则海内改观,实有折枝之易,而无挟山之难。郡为旧都侯甸之国,园庙出于章陵,三后生自新野,士女沾教化,黔首仰风流,自中兴以来,功臣将相,继世而隆。愚以为恳恳用刑,不如行恩;孳孳求奸,未若礼贤。舜举嚱陶,不仁者远。随会为政,晋盗奔秦。虞﹑芮入境,让心自生。化人在德,不在用刑。”畅深纳敞谏,更崇宽政,慎刑简罚,教化遂行。
郡中豪族多以奢靡相尚,畅常布衣皮褥,车马羸败,以矫其敝。同郡刘表时年十七,从畅受学。进谏曰:“夫奢不僭上,俭不逼下,循道行礼,贵处可否之闲。蘧伯玉耻独为君子。府君不希孔圣之明训,而慕夷齐之末操,无乃皎然自贵于世乎?”畅曰:“昔公仪休在鲁,拔园葵,去织妇;孙叔敖相楚,其子被裘刈薪。夫以约失之鲜矣。闻伯夷之风者,贪夫廉,懦夫有立志。虽以不德,敢慕遗烈。”
后征为长乐韂尉。建宁元年,迁司空,数月,以水灾策免。明年,卒于家。
子谦,为大将军何进长史。谦子粲,以文才知名。
观人围碁,粲为覆之,澙者不信,以帊盖之,更以它局为之,不误一道。年四十卒。魏志有传。
种暠字景伯,河南洛阳人,仲山甫之后也。父为定陶令,有财三千万。父卒,暠悉以赈恤宗族及邑里之贫者。其有进趣名利,皆不与交通。始为县门下史。
时河南尹田歆外甥王谌,名知人。歆谓之曰:“今当举六孝廉,多得贵戚书命,不宜相违,欲自用一名士以报国家,尔助我求之。”明日,谌送客于大阳郭,遥见暠,异之。还白歆曰:“为尹得孝廉矣,近洛阳门下史也。”歆笑曰:
“当得山泽隐滞,*(近)**[乃]*洛阳吏邪?”谌曰:“山泽不必有异士,异士不必在山泽。”歆即召暠于庭,辩诘职事。暠辞对有序,歆甚知之,召署主簿,遂举孝廉,辟太尉府,举高第。
顺帝末,为侍御史。时所遣八使光禄大夫杜乔﹑周举等,多所纠奏,而大将军梁冀及诸宦官互为请救,事皆被寑遏。暠自以职主刺举,志案奸违,乃复劾诸为八使所举蜀郡太守刘宣等罪恶章露,宜伏欧刀。又奏请□四府条举近臣父兄及知亲为刺史﹑二千石尤残秽不胜任者,免遣案罪。帝乃从之。擢暠监太子于承光宫。中常侍高梵从中单驾出迎太子,时太傅杜乔等疑不欲从,惶惑不知所为。暠乃手□当车,曰:“太子国之储副,人命所系。今常侍来无诏信,何以知非奸邪?今日有死而已。”梵辞屈,不敢对,驰命奏之。诏报,太子乃得去。
乔退而叹息,愧暠临事不惑。帝亦嘉其持重,称善者良久。
出为益州刺史。暠素慷慨,好立功立事。在职三年,宣恩远夷,开晓殊俗,岷山杂落皆怀服汉德。其白狼﹑盘木﹑唐菆﹑漖﹑僰诸国,自前刺史朱辅卒后遂绝;暠至,乃复举种向化。时永昌太守冶铸黄金为文蛇,以献梁冀,暠纠发逮捕,驰传上言,而二府畏懦,不敢案之,冀由是衔怒于暠。会巴郡人服直聚党数百人,自称“天王”,暠与太守应承讨捕,不克,吏人多被伤害。冀因此陷之,传逮暠﹑承。太尉李固上疏救曰:“臣伏闻讨捕所伤,本非暠﹑承之意,实由县吏惧法畏罪,迫逐深苦,致此不详。比盗贼髃起,处处未绝。暠﹑承以首举大奸,而相随受罪,臣恐沮伤州县纠发之意,更共饰匿,莫复尽心。”
梁太后省奏,乃赦暠﹑承罪,免官而已。 后凉州羌动,以暠为凉州刺史,甚得百姓欢心。被征当迁,吏人诣阙请留之,太后叹曰:“未闻刺史得人心若是。”乃许之。暠复留一年,迁汉阳太守,戎夷男女送至汉阳界,暠与相揖谢,千里不得乘车。及到郡,化行羌胡,禁止侵掠。
迁使匈奴中郎将。时辽东乌桓反叛,复转辽东太守,乌桓望风率服,迎拜于界上。坐事免归。
后司隶校尉举暠贤良方正,不应。征拜议郎,迁南郡太守,入为尚书。会匈奴寇并凉二州,桓帝擢暠为度辽将军。暠到营所,先宣恩信,诱降诸胡,其有不服,然后加讨。羌虏先时有生见获质于郡县者,悉遣还之。诚心怀抚,信赏分明,由是羌胡﹑龟兹﹑莎车﹑乌孙等皆来顺服。暠乃去烽燧,除候望,边方晏然无警。
入为大司农。延熹四年,迁司徒。推达名臣桥玄﹑皇甫规等,为称职相。在位三年,年六十一薨。并﹑凉边人咸为发哀。匈奴闻暠卒,举国伤惜。单于每入朝贺,望见坟墓,辄哭泣祭祀。二子:岱,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