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齐书 - 第 3 页/共 36 页
史臣曰:郁林王风华外美,众所同惑。伏情隐诈,难以貌求。立嫡以长,未知瑕衅,世祖之心,不变周道。既而愆鄙内作,兆自宫闱,虽为害未远,足倾社稷。《春秋》书梁伯之过,言其自取亡也。
赞曰:十愆有一,无国不失。郁林负荷,弃礼亡律。
本纪第五 海陵王
海陵恭王昭文,字季尚,文惠太子第二子也。永明四年,封临汝公,邑千五百户。初为辅国将军、济阳太守。十年,转持节、督南豫州诸军事、南豫州刺史,将军如故。十一年,进号冠军将军。文惠太子薨,还都。郁林王即位,为中军将军,领兵置佐。封新安王,邑二千户。隆昌元年,为使持节、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扬州刺史,将军如故。其年,郁林王废,尚书令西昌侯鸾议立昭文为帝。
延兴元年秋,七月,丁酉,即皇帝位。以尚书令、镇军大将军、西昌侯鸾为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宣城郡公。诏曰:“太祖高皇帝英谋光大,受命作齐;世祖武皇帝宏猷冠世,继晖下武;世宗文皇帝清明懿铄,四海宅心:并德漏下泉,功昭上象,声教所覃,无思不洽。洪基式固,景祚方融,而天步多阻,运钟否剥。嗣君昏忍,暴戾滋多,弃侮天经,悖灭人纪。朝野重足,遐迩侧视,民怨神恫,宗祧如缀。赖忠谟肃举,霄汉廓清,俾三后之业,绝而更纽,七百之庆,危而复安。猥以冲人,入纂乾绪,载怀驭朽,若坠诸渊,思与黎元,共绥戬福。”大赦,改元。文武赐位二等。
八月,甲辰,以新除卫尉萧谌为中领军,司空王敬则进位太尉,新除车骑大将军陈显达为司空,尚书左仆射王晏为尚书令,左卫将军王广之为豫州刺史,骠骑大将军鄱阳王锵为司徒。诏遣大使巡行风俗。丁未,诏曰:“新安国五品以上,悉与满叙;自此以下,皆听解遣。其欲仕者,适其所乐。”以骁骑将军河东王铉为南徐州刺史,西中郎将临海王昭秀为车骑将军,南徐州刺史永嘉王昭粲为荆州刺史。戊申,以辅国将军王诩为广州刺史,中书郎萧遥欣为兖州刺史。庚戌,以车骑板行参军李庆综为宁州刺史。辛亥,以安西将军王玄邈为中护军,新除后军司马萧诞为徐州刺史。壬子,以冠军司马臧灵智为交州刺史。乙卯,申明织成、金薄、彩花、锦绣履之禁。
九月,癸酉,诏曰:“顷者以淮关徭戍,勤瘁于行役,故覃以荣阶,薄酬厥劳。勋状淹留,未集王府,非所以急舍爵之典,趣报功之旨。便可分遣使部,往彼铨用。”辛巳,以前九真太守宋慈明为交州刺史。癸未,诛新除司徒鄱阳王锵、中军大将军随郡王子隆。遣平西将军王广之诛南兖州刺史安陆王子敬。于是江州刺史晋安王子懋起兵,遣中护军王玄邈讨之。乙未,骠骑大将军鸾假黄铖,内外纂严。又诛湘州刺史南平王锐、郢州刺史晋熙王钅求、南豫州刺史宜都王铿。丁亥,以卫将军庐陵王子卿为司徒,抚军将军桂阳王铄为中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冬,十月,癸巳,诏曰:“周设媒官,趣及时之制,汉务轻徭,在休息之典,所以布德弘教,宽俗阜民。朕君制八纮,志敷九德,而习俗之风,为弊未改,静言多愠,无忘昏昃。督劝婚嫁,宜严更申明,必使禽币以时,摽梅息怨。正厨诸役,旧出州郡,徵吏民以应其数,公获二旬,私累数朔。又广陵年常递出千人以助淮戍,劳扰为烦,抑亦苞苴是育。今并可长停,别量所出。诸县使村长路都防城直县,为剧尤深,亦宜禁断。”丁酉,解严。进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宣城公鸾为太傅,领大将军、扬州牧,加殊礼,进爵为王。戊戌,诛新除中军将军桂阳王铄、抚军将军衡阳王钧、侍中秘书监江夏王锋、镇军将军建安王子真、左将军巴陵王子伦。癸卯,以宁朔将军萧遥欣为豫州刺史,新除黄门郎萧遥昌为郢州刺史,辅国将军萧诞为司州刺史。宣城王辅政,帝起居皆谘而后行。思食蒸鱼菜,太官令答无录公命,竟不与。辛亥,皇太后令曰:“司空、后将军、丹阳尹、右仆射、中领军、八座:夫明晦迭来,屯平代有,上灵所以眷命,亿兆所以归怀。自皇家淳耀,列圣继轨,诸侯官方,百神受职。而殷忧时启,多难荐臻,隆昌失德,特紊人鬼,非徒四海解体,乃亦九鼎将移。赖天纵英辅,大匡社稷,崩基重造,坠典再兴。嗣主幼冲,庶政多昧,且早婴尪疾,弗克负荷,所以宗正内侮,戚藩外叛,觇天视地,人各有心。虽三祖之德在民,而七庙之危行及。自非树以长君,镇以渊器,未允天人之望,宁息奸宄之谋!太傅宣城王胤体宣皇,钟慈太祖,识冠生民,功高造物,符表夙著,讴颂有在,宜入承宝命,式宁宗祏。帝可降封海陵王,吾当归老别馆。昔宣帝中兴汉室,简文重延晋祀,庶我鸿基,于兹永固。言念家国,感庆载怀。”
建武元年,诏“海陵王依汉东海王彊故事,给虎贲、旄头、画轮车,设钟虡宫县,供奉所须,每存隆厚。”十一月,称王有疾,数遣御师占视,乃殒之。给温明秘器,衣一袭,敛以衮冕之服。大鸿胪监护丧事。葬给辒辌车,九旒大辂,黄屋左纛,前后部羽葆鼓吹,挽歌二部,依东海王故事。谥曰恭王。年十五。
史臣曰:郭璞称永昌之名,有二日之象,而隆昌之号亦同焉。案汉中平六年,献帝即位,便改元为光熹,张让、段圭诛后,改元为昭宁,董卓辅政,改元为永汉,一岁四号也。晋惠帝太安二年,长沙王鳷事败,成都王颖改元为永安;颖自邺夺,河间王颙复改元为永兴,一岁三号也。隆昌、延兴、建武,亦三改年号。故知丧乱之轨迹,虽千载而必同矣。
赞曰:穆穆海陵,因亡代兴。不先不后,遭命是膺。
本纪第六 明帝
高宗明皇帝讳鸾,字景栖,始安贞王道生子也。小讳玄度。少孤,太祖抚育,恩过诸子。宋泰豫元年,为安吉令,有严能之名。补武陵王左常侍,不拜。元徽二年,为永世令。升明二年,为邵陵王安南记室参军,未拜,仍迁宁朔将军、淮南宣城二郡太守。寻进号辅国将军。太祖践阼,迁侍中,封西昌侯,邑千户。建元二年,为持节、督郢州司州之义阳诸军事、冠军将军、郢州刺史,进号征虏将军。世祖即位,转度支尚书,领右军将军。永明元年,迁侍中,领骁骑将军。王子侯旧乘缠帷车,高宗独乘下帷,仪从如素士。公事混挠,贩食人担火误烧牛鼻,豫章王白世祖,世祖笑焉。转为散骑常侍、左卫将军,清道而行,上甚悦。二年,出为征虏将军、吴兴太守。四年,迁中领军,常侍并如故。五年,为持节、监豫州郢州之西阳司州之汝南二郡军事、右将军、豫州刺史。七年,为尚书右仆射。八年,加领卫尉。十年,转左仆射。十一年,领右卫将军。世祖遗诏为侍中、尚书令,寻加镇军将军,给班剑二十人。隆昌元年,即本号为大将军,给鼓吹一部,亲兵五百人。寻又加中书监、开府仪同三司。郁林王废,海陵王立,为使持节、都督扬南徐二州军事、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开府如故,增班剑为三十人,封宣城郡公,二千户。镇东府城。给兵五千人,钱二百万,布千匹。九江作难,假黄皞,事宁,表送之。寻加黄皞、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傅,领大将军、扬州牧,增班剑为四十人,给幢络三望车,前后部羽葆鼓吹,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掾、属各四人,封宣城王,邑五千户,持节、侍中、中书监、录尚书并如故。未拜,太后令废海陵王,以上入纂太祖为第三子,群臣三请,乃受命。
建武元年冬,十月,癸亥,即皇帝位。诏曰:“皇齐受终建极,握镜临宸,神武重辉,钦明懿铄,七百攸长,盘石斯固。而王度中蹇,天阶荐阻,嗣命多违,蕃衅孔棘,宏图景历,将坠诸渊。宣德皇后远鉴崇替,宪章旧典,畴咨台揆,允定灵策,用集宝命于予一人。猥以虚薄,缵承大业,仰系鸿丕,顾临兆民,永怀先构,若履春冰,寅忧夕惕,罔识攸济,思与万国播此惟新。大赦天下,改元。宿卫身普转一阶,其余文武,赐位二等。逋租宿责,换负官物,在建武元年以前,悉原除。劫贼余口在台府者,可悉原放。负衅流徙,并还本乡。”太尉王敬则为大司马,司空陈显达为太尉,尚书令王晏加骠骑大将军,中领军萧谌为领军将军、南徐州刺史,皇子宝义为扬州刺史,中护军王玄邈为南兖州刺史,新除右将军张瑰为右光禄大夫,平北将军王广之为江州刺史。乙丑,诏断远近上礼。丁卯,诏“自今雕文篆刻,岁时光新,可悉停省。蕃牧守宰,或有荐献,事非任土,严加禁断。”追赠安陆昭侯缅为安陆王。己巳,以安陆侯子宝晊为湘州刺史。诏曰:“顷守职之吏,多违旧典,存私害公,实兴民蠹。今商旅税石头后渚及夫卤借倩,一皆停息。所在凡厥公宜,可即符断。主曹详为其制,宪司明加听察。”十一月,癸酉,以西中郎长史始安王遥光为扬州刺史,晋寿太守王洪范为青、冀二州刺史,尚书令王晏领太子少傅。甲戌,大司马寻阳公王敬则等十三人进爵邑各有差。诏省新林苑,先是民地,悉以还主,原责本直。庚辰,立皇子宝义为晋安王,宝玄为江夏王,宝源为庐陵王,宝夤为建安王,宝融为随郡王,宝攸为南平王。甲申,诏曰:“邑宰禄薄俸微,不足代耕,虽任土恒贡,亦为劳费,自今悉断。”又诏“宣城国五品以上,悉与满叙。自此以下,皆听解遣。其欲仕,适所乐。”乙酉,追尊始安贞王为景皇,妃为懿后。丙戌,以辅国将军闻喜公遥欣为荆州刺史,宁朔将军丰城公遥昌为豫州刺史。丁亥,诏“细作中署、材官、车府,凡诸工,可悉开番假,递令休息”。戊子,立皇太子宝卷,赐天下为父后者爵一级,孝子顺孙、义夫节妇,普加甄赐明扬。表其衡闾,赉以束帛。己丑,诏“东宫肇建,远近或有庆礼,可悉断之。”壬辰,以新除征虏将军江夏王宝玄为郢州刺史。永明中,御史中丞沈渊表百官年登七十,皆令致仕,并穷困私门。庚子,诏曰:“日者百司耆齿,许以自陈,东西二省,犹沾微俸,辞事私庭,荣禄兼谢,兴言爱老,实有矜怀。自缙绅年及,可一遵永明七年以前铨叙之科。”上辅政所诛诸王,是月复属籍,各封子为侯。
十二月,壬子,诏曰:“上览易遗,下情难达,是以甘棠见美,肺石流咏。自月一视黄辞,如有含枉不申、怀直未举者,莅民之司,并任厥失。”
二年春,正月,辛未,诏“京师系囚殊死,可降为五岁刑,三署见徒五岁以下,悉原散。王公以下,各举所知。随王公卿士,内外群僚,各举朕违,肆心极谏。”索虏寇司、豫、徐、梁四州。壬申,遣镇南将军王广之督司州征讨,右卫将军萧坦之督徐州征讨,尚书右仆射沈文季督豫州征讨。己卯,诏京师二县有毁发坟垅,随宜修理。又诏曰:“食惟民天,义高姬载,蚕实生本,教重轩经。前哲盛范,后王茂则,布令审端,咸必由之。朕肃扆岩廊,思弘风训,深务八政,永鉴在勤,静言日昃,无忘寝兴。守宰亲民之主,牧伯调俗之司,宜严课农桑,罔令游惰,揆景肆力,必穷地利,固修堤防,考校殿最。若耕蚕殊众,具以名闻;游怠害业,即便列奏。主者详为条格。”乙未,虏攻钟离,徐州刺史萧惠休破之。丙申,加太尉陈显达使持节、都督西北征讨诸军事。丁酉,内外纂严。
三月,戊申,诏“南徐州侨旧民丁,多充戎旅,蠲今年三课。”己未,司州刺史萧诞与众军击虏,破之。诏“雍、豫、司、南兖、徐五州遇寇之家,悉停今年税调。其与虏交通,不问往罪。”丙寅,停青州麦租。虏自寿春退走。甲申,解严。夏,四月,己亥朔,诏“三百里内狱讼,同集京师,克日听览。此以外委州郡讯察。三署徒隶,原遣有差。”索虏围汉中,梁州刺史萧懿拒退之。己未,以新除黄门郎裴叔业为徐州刺史。
五月,甲午,寝庙成,诏“监作长帅,可赐位一等,役身遣假一年,非役者蠲租同假限。”六月,壬戌,诛领军将军萧谌、西阳王子明、南海王子罕、邵陵王子贞。乙丑,以右卫将军萧坦之为领军将军。秋,七月,辛未,以右将军晋安王宝义为南徐州刺史。壬申,以冠军将军梁王为司州刺史。辛卯,以氐杨馥之为北秦州刺史、仇池公。八月,丁未,以右卫将军庐陵王宝源为南兖州刺史。庚戌,以新除辅国将军申希祖为兖州刺史。九月,己丑,改封南平王宝攸为邵陵王,蜀郡王子文为西阳王,广汉王子峻为衡阳王,临海王昭秀为巴陵王,永嘉王昭粲为桂阳王。冬,十一月,丁卯,诏曰:“轨世去奢,事殷哲后,训物以俭,理镜前王。朕属流弊之末,袭浇浮之季,虽恭已弘化,刻意隆平,而礼让未兴,侈华犹竞。永览玄风,兢言集愧,思所以还淳改俗,反古移民。可罢东田,毁兴光楼。”并诏水衡量省御乘。己卯,纳皇太子妃褚氏,大赦。王公已下,班赐各有差。断四方上礼。
十二月,丁酉,诏曰:“旧国都邑,望之怅然。况乃自经南面,负扆宸居,或功济当时,德覃一世,而茔垅欑秽,封树不修,岂直嗟深牧竖、悲甚信陵而已哉?昔中京沦覆,鼎玉东迁,晋元缔构之始,简文遗咏在民,而松门夷替,埏路榛芜。虽年代殊往,抚事兴怀。晋帝诸陵,悉加修理,并增守卫。吴、晋陵二郡失稔之乡,蠲三调有差。”
三年春,正月,丁卯,以阴平王杨炅子崇祖为沙州刺史,封阴平王。北中郎将建安王宝夤为江州刺史。己巳,诏申明守长六周之制。乙酉,诏“去岁索虏寇边,缘边诸州郡将士有临阵及疾病死亡者,并送还本土。”
三月,壬午,诏“车府乘舆有金银饰校者,皆剔除。”夏,四月,虏寇司州,戍兵击破之。
五月,己巳,以征虏将军萧懿为益州刺史,前军将军阴广宗为梁、南秦二州刺史,前新除宁州刺史李庆宗为宁州刺史。秋,九月,辛酉,以冠军将军徐玄庆为兖州刺史。冬十月,以辅国将军申希祖为司州刺史。闰十二月,戊寅,皇太子冠,赐王公以下帛各有差,为父后者赐爵一级。断远近上礼。又诏“今岁不须光新,可以见钱为百官供给。”
四年春,正月,庚午,大赦。诏曰:“嘉肴停俎,定方旨于必甘;良玉在攻,表圭璋于既就。是以陶钧万品,务本为先;经纬九区,学斅为大。往因时康,崇建庠序,屯虞荐有,权从省废,讴诵寂寥,倏移年稔,永言古昔,无忘旰昃。今华夏鳷安,要荒慕向,缔修东序,实允适时。便可式依旧章,广延国胄,弘敷景业,光被后昆。”壬寅,诏“民产子者,蠲其父母调役一年,又赐米十斛。新婚者,蠲夫役一年”。丙辰,尚书令王晏伏诛。
二月,甲子,以左仆射徐孝嗣为尚书令,征虏将军萧季敞为广州刺史。三月,乙未,右仆射沈文季领护军将军。秋,八月,追尊景皇所生王氏为恭太后。索虏寇沔北。冬,十月,又寇司州。甲戌,遣太子中庶子梁王、右军司马张稷讨之。
十一月,丙辰,以氐杨灵珍为北秦州刺史、仇池公、武都王。丁亥,诏“所在结课屋宅田桑,可详减旧价。”十二月,甲子,以冠军将军裴叔业为豫州刺史,冠军将军徐玄庆为徐州刺史,宁朔将军左兴盛为兖州刺史。丁丑,遣度支尚书崔慧景率众救雍州。
永泰元年春,正月,癸未朔,大赦。逋租宿债在四年之前,皆悉原除。中军大将军徐孝嗣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沔北诸郡为虏所侵,相继败没。乙巳,遣太尉陈显达持节救雍州。丁未,诛河东王铉、临贺王子岳、西阳王子文、衡阳王子峻、南康王子珉、永阳王子珉、湘东王子建、南郡王子夏、桂阳王昭粲、巴陵王昭秀。二月,癸丑,遣左卫将军萧惠休假节援寿阳。辛未,豫州刺史裴叔业击虏于淮北,破之。辛巳,平西将军萧遥欣领雍州刺史。
三月,丙午,蠲雍州遇虏之县租布。戊申,诏曰:“仲尼明圣在躬,允光上哲,弘厥雅道,大训生民,师范百王,轨仪千载。立人斯仰,忠孝攸出,玄功潜被,至德弥阐。虽反袂遐旷,而祧荐靡阙,时祭旧品,秩比诸侯。顷岁以来,祀典陵替,俎豆寂寥,牲奠莫举,岂所以克昭盛烈,永隆风教者哉!可式循旧典,详复祭秩,使牢饩备礼,钦飨兼申。”夏,四月,甲寅,改元,赦三署囚系原除各有差。文武赐位二等。丙戌,以镇军将军萧坦之为侍中、中领军。己未,立武陵昭王子子坦为衡阳王。丙寅,以西中郎长史刘暄为郢州刺史。丁卯,大司马会稽太守王敬则举兵反。
五月,壬午,遣辅国将军刘山阳率军东讨。乙酉,斩敬则,传首。曲赦浙东、吴、晋陵七郡。以后军长史萧颖胄为南兖州刺史。丁酉,以北中郎将司马元和为兖州刺史。秋,七月,以辅国将军王珍国为青、冀二州刺史。癸卯,以太子中庶子梁王为雍州刺史,太尉陈显达为江州刺史。己酉,帝崩于正福殿,年四十七。遗诏曰:“徐令可重申八命。中书监本官悉如故,沈文季可左仆射,常侍护军如故,江祏可右仆射,江祀可侍中,刘暄可卫尉。军政大事委陈太尉。内外众事,无大小委徐孝嗣、遥光、坦之、江祏,其大事与沈文季、江祀、刘暄参怀。心膂之任可委刘悛、萧惠休、崔惠景。”葬兴安陵。
帝明审有吏才,持法无所借。制御亲幸,臣下肃清。驱使寒人不得用四幅伞,大存俭约。罢世祖所起新林苑,以地还百姓;废文帝所起太子东田,斥卖之;永明中舆辇舟乘,悉剔取金银还主衣库。太官进御食,有裹蒸,帝曰:“我食此不尽,可四片破之,余充晚食。”而世祖掖庭中宫殿服御,一无所改。性猜忌多虑,故亟行诛戮。潜信道术,用计数,出行幸,先占利害,南出则唱云西行,东游则唱云北幸。简于出入,竟不南郊。上初有疾,无辍听览,秘而不传。及寝疾甚久,敕台省府署文簿求白鱼以为治,外始知之。身衣绛衣,服饰皆赤,以为厌胜。巫觋云:“后湖水头经过宫内,致帝有疾。”帝乃自至太官行水沟。左右启:“太官若无此水则不立。”帝决意塞之,欲南引淮流。会崩,事寝。
史臣曰:高宗以支庶纂历,据犹子而为论,一朝到此,诚非素心,遗寄所当,谅不获免。夫戕夷之事,怀抱多端,或出自雄忍,或生乎畏慑。令同财之亲,在我而先弃;进引之爱,量物其必违。疑怯既深,猜似外入,流涕行诛,非云义举,事苟求安,能无内愧?既而自树本根,枝胤孤弱,贻厥不昌,终覆宗社。若令压纽之徵,必委天命,盘庚之祀,亦继阳甲,杖运推公,夫何讥尔!
赞曰:高宗傍起,宗国之庆。慕名俭德,垂文法令。兢兢小心,察察吏政。沔阳失土,南风不竞。
本纪第七 东昏侯
东昏侯宝卷,字智藏,高宗第二子也。本名明贤,高宗辅政后改焉。建武元年,立为皇太子。
永泰元年七月,己酉,高宗崩,太子即位。
八月,丁巳,诏雍州将士与虏战死者,复除有差。又诏辨括选序,访搜贫屈。庚申,镇北将军晋安王宝义进号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中郎将建安王宝夤为郢州刺史。冬,十月,己未,诏删省科律。
十一月,戊子,立皇后褚氏,赐王公以下钱各有差。
永元元年春,正月,戊寅,大赦,改元。诏研策秀才,考课百司。辛卯,车驾祀南郊。诏三品清资官以上应食禄者,有二亲或祖父母年登七十,并给见钱。癸卯,以冠军将军南康王宝融为荆州刺史。
二月,癸丑,以北中郎将邵陵王宝攸为南兖州刺史。是月,太尉陈显达败绩于马圈。夏,四月,己巳,立皇太子诵,大赦,赐民为父后爵一级。甲戌,以宁朔将军柳惔为梁、南秦二州刺史。
五月癸亥,以抚军大将军始安王遥光为开府仪同三司。六月,己酉,新除右卫将军崔惠景为护军将军。癸亥,以始兴内史范云为广州刺史。甲子,诏原雍州今年三调。秋,七月,丁亥,京师大水,死者众,诏赐死者材器,并赈恤。八月,乙巳,蠲京邑遇水资财漂荡者今年调税。又诏为马圈战亡将士举哀。丙午,扬州刺史始安王遥光据东府反。诏曲赦京邑,中外戒严。尚书令徐孝嗣以下屯卫宫城。遣领军将军萧坦之率六军讨之。戊午,斩遥光,传首。己未,以征北大将军晋安王宝玄为南徐、兖二州刺史。己巳,尚书令徐孝嗣为司空,右卫将军刘暄为领军将军。闰月,丙子,以江陵公宝览为始安王。虏伪东徐州刺史沈陵降,以为北徐州刺史。九月,丁未,以辅国将军裴叔业为兖州刺史,征虏长史张冲为豫州刺史。壬戌,以频诛大臣,大赦天下。辛未,以太子詹事王莹为中领军。冬,十月,乙未,诛尚书令、新除司空徐孝嗣,右仆射、新除镇军将军沈文季。乙巳,以始兴内史颜翻为广州刺史,征虏将军沈陵为越州刺史。
十一月,丙辰,太尉、江州刺史陈显达举兵于寻阳。乙丑,护军将军崔慧景加平南将军、督众军南讨事。丙寅,以冠军将军王鸿为徐州刺史。十二月,癸未,以前辅国将军杨集始为秦州刺史。甲申,陈显达至京师,宫城严警,六军固守。乙酉,斩陈显达,传首。丁亥,以征虏将军邵陵王宝攸为江州刺史。
二年春,正月,壬子,以辅国将军张冲为南兖州刺史。庚午,诏讨豫州刺史裴叔业。
二月,癸未,以黄门郎萧寅为司州刺史。丙戌,以卫尉萧懿为豫州刺史,征寿春。己丑,裴叔业病死,兄子植以寿春降虏。
三月,癸卯,以辅国将军张冲为司州刺史。乙卯,遣平西将军崔慧景率众军伐寿春。丁未,以新除冠军将军张冲为南兖州刺史。崔慧景于广陵举兵袭京师。壬子,右卫将军左兴盛督京邑水步众军。南徐州刺史江夏王宝玄以京城纳慧景。乙卯,遣中领军王莹率众军屯北篱门。壬戌,慧景至,莹等败绩。甲子,慧景入京师,宫内据城拒守。豫州刺史萧懿起义救援。夏四月,癸酉,慧景弃众走,斩首。诏曲赦京邑、南徐兖二州。乙亥,以新除尚书右仆射萧懿为尚书令。丙子,以晋熙王宝嵩为南徐州刺史。五月,乙巳,以虏伪豫州刺史王肃为豫州刺史。戊申,以桂阳王宝贞为中护军。己酉,江夏王宝玄伏诛。壬子,大赦。乙丑,曲赦京邑、南徐兖二州。戊辰,以始安王宝览为湘州刺史。六月,庚寅,车驾于乐游苑内会,如三元,京邑女人放观。戊戌,以新除冠军将军张冲为郢州刺史,守五兵尚书陆慧晓为南兖州刺史。秋,七月,甲辰,以骠骑司马张稷为北徐州刺史。八月,丁酉,以新除骠骑司马陈伯之为豫州刺史。甲申夜,宫内火。冬,十月,己卯,害尚书令萧懿。
十一月,辛丑,以宁朔将军张稷为南兖州刺史。甲寅,西中郎长史萧颖胄起义兵于荆州。十二月,雍州刺史梁王起义兵于襄阳。戊寅,以冠军长史刘绘为雍州刺史。
三年春,正月,丙申朔,合朔时加寅漏上八刻,事毕,宫人于阅武堂元会,皇后正位,阉人行仪,帝戎服临视。丁酉,以骠骑大将军晋安王宝义为司徒,新除抚军将军建安王宝夤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甲辰,以宁朔将军王珍国为北徐州刺史。辛亥,车驾祀南郊,诏大赦天下,百官陈谠言。
二月,丙寅,乾和殿西厢火。壬午,诏遣羽林兵征雍州,中外纂严。乙酉,以武烈将军胡元进为广州刺史。
三月,己亥,以骠骑将军沈徽孚为广州刺史。甲辰,以辅国将军张欣泰为雍州刺史。丁未,南康王宝融即皇帝位于江陵。癸丑,遣平西将军陈伯之西征。六月,京邑雨水,遣中书舍人、二县官长赈赐有差。萧颖胄弟颖孚起兵庐陵。戊子,曲赦江州安成、庐陵二郡。秋,七月,癸巳,曲赦荆、雍二州。甲午,雍州刺史张欣泰、前南谯太守王灵秀率石头文武奉建安王宝夤向台,至杜姥宅,宫门闭,乃散走。己未,以征虏长史程茂为郢州刺史,骁骑将军薛元嗣为雍州刺史。是日,元嗣以郢城降义师。八月,丁卯,以辅国将军申胄监豫州事。辛巳,光禄大夫张瑰镇石头。辛未,以太子左率李居士总督西讨诸军事,屯新亭城。九月,甲辰,以居士为江州刺史,新除冠军将军王珍国为雍州刺史,车骑将军建安王宝寅为荆州刺史。以辅国将军申胄监郢州,龙骧将军马仙琕监豫州,骁骑将军徐元称监徐州。是日,义军至南州,申胄军二万人于姑熟奔归。戊申,以后军参军萧璝为司州刺史,前辅国将军鲁休烈为益州刺史,辅国长史赵越尝为梁、南秦二州刺史。丙辰,李居士与义军战于新亭,败绩。冬,十月,甲戌,王珍国与义军战于朱雀桁,败绩。戊寅,宁朔将军徐元瑜以东府城降。青、冀二州刺史桓和入卫,屯东宫,己卯,以众降。光禄大夫张瑰弃石头还宫。于是闭宫城门自守。庚辰,以骁骑将军胡虎牙为徐州刺史,左军将军徐智勇为益州刺史,游击将军牛平为梁、南秦二州刺史。李居士以新亭降,琅邪城主张木亦降。义师筑长围守宫城。
十二月,丙寅,新除雍州刺史王珍国、侍中张稷率兵入殿废帝,时年十九。
帝在东宫便好弄,不喜书学,高宗亦不以为非,但勖以家人之行。令太子求一日再入朝,发诏不许,使三日一朝。尝夜捕鼠达旦,以为笑乐。高宗临崩,属以后事,以隆昌为戒,曰:“作事不可在人后!”故委任群小,诛诸宰臣,无不如意。
性重涩少言,不与朝士接,唯亲信阉人及左右御刀应敕等,自江祏、始安王遥光诛后,渐便骑马。日夜于后堂戏马,与亲近阉人倡伎鼓叫。常以五更就卧,至晡乃起。王侯节朔朝见,晡后方前,或际暗遣出。台阁案奏,月数十日乃报,或不知所在。二年元会,食后方出,朝贺裁竟,便还殿西序寝。自巳至申,百僚陪位,皆僵仆菜色。比起就会,匆遽而罢。
陈显达事平,渐出游走,所经道路,屏逐居民,从万春门由东宫以东至于郊外,数十百里,皆空家尽室。巷陌悬幔为高障,置仗人防守,谓之“屏除”。或于市肆左侧过亲幸家,环回宛转,周遍京邑。每三四更中,鼓声四出,幡戟横路,百姓喧走相随,士庶莫辨。出辄不言定所,东西南北,无处不驱人。高障之内,设部伍羽仪。复有数部,皆奏鼓吹羌胡伎,鼓角横吹。夜出昼反,火光照天。拜爱姬潘氏为贵妃,乘卧舆,帝骑马从后。著织成袴褶,金薄帽,执七宝缚槊,戎服急装,不变寒暑,陵冒雨雪,不避坑阱。驰骋渴乏,辄下马解取腰边蠡器酌水饮之,复上马驰去。马乘具用锦绣处,患为雨所沾湿,织杂彩珠为覆蒙,备诸雕巧。教黄门五六十人为骑客,又选无赖小人善走者为逐马,左右五百人,常以自随,奔走往来,略不暇息。置射雉场二百九十六处,翳中帷帐及步鄣,皆袷以绿红锦,金银镂弩牙,瑇瑁帖箭。郊郭四民皆废业,樵苏路断,吉凶失时;乳妇婚姻之家,移产寄室,或舆病弃尸,不得殡葬。有弃病人于青溪边者,吏惧为监司所问,推置水中,泥覆其面,须臾便死,遂失骸骨。
后宫遭火之后,更起仙华、神仙、玉寿诸殿,刻画雕彩,青灊金口带,麝香涂壁,锦幔珠帘,穷极绮丽。絷役工匠,自夜达晓,犹不副速,乃剔取诸寺佛刹殿藻井仙人骑兽以充足之。世祖兴光楼上施青漆,世谓之“青楼”。帝曰:“武帝不巧,何不纯用琉璃。”
潘氏服御,极选珍宝。主衣库旧物,不复周用,贵市民间金银宝物,价皆数倍。虎魄钏一只,直百七十万。京邑酒租,皆折使输金,以为金涂。犹不能足,下扬、南徐二州桥桁塘埭丁计功为直,敛取见钱,供太乐主衣杂费。由是所在塘渎,多有隳废。又订出雉头鹤氅白鹭缞。亲幸小人因缘为奸利,课一输十,郡县无敢言者。三年夏,于阅武堂起芳乐苑。山石皆涂以五采;跨池水立紫阁诸楼观,壁上画男女私亵之像。种好树美竹,天时盛暑,未及经日,便就萎枯;于是征求民家,望树便取,毁撤墙屋以移致之。朝栽暮拔,道路相继,花药杂草,亦复皆然。又于苑中立市,太官每旦进酒肉杂肴,使宫人屠酤。潘氏为市令,帝为市魁,执罚,争者就潘氏决判。
帝有膂力,能担白虎幢。自制杂色锦伎衣,缀以金花玉镜众宝,逞诸意态。所宠群小党与三十一人,黄门十人。初任新蔡人徐世檦为直阁骁骑将军,凡有杀戮,皆其用命。杀徐孝嗣后,封为临汝县子。陈显达事起,加辅国将军。虽用护军崔慧景为都督,而兵权实在世檦。及事平,世檦谓人曰:“五百人军主,能平万人都督。”世檦亦知帝昏纵,密谓其党茹法珍、梅虫儿曰:“何世天子无要人,但阿侬货主恶耳。”法珍等争权,以白帝。帝稍恶其凶强,以二年正月,遣禁兵杀之,世檦拒战而死。自是法珍、虫儿用事,并为外监,口称诏敕;中书舍人王咺之与相唇齿,专掌文翰。其余二十馀人,皆有势力。崔慧景平后,法珍封余干县男,虫儿封竟陵县男。及义师起,江、郢二镇已降,帝游骋如旧,谓茹法珍曰:“须来至白门前,当一决。”义师至近郊,乃聚兵为固守之计。召王侯朝贵分置尚书都座及殿省。又信鬼神,崔慧景事时,拜蒋子文神为假黄皞、使持节、相国、太宰、大将军、录尚书、扬州牧、钟山王。至是又尊为皇帝,迎神像及诸庙杂神皆入后堂,使所亲巫朱光尚祷祀祈福。以冠军将军王珍国领三万人据大桁,莫有斗志,遣左右直长阉竖王宝孙督战,呼为“王长子”。宝孙切骂诸将帅,直阁将军席豪发愤突阵死。豪,骁将,既毙,众军于是土崩,军人从朱雀观上自投及赴淮死者无数。于是闭城自守,城内军事委王珍国。兖州刺史张稷入卫京师。以稷为副,实甲犹七万人。帝乌帽袴褶,备羽仪,登南掖门临望。又虚设铠马斋仗千人,皆张弓拔白,出东掖门,称蒋王出荡。素好斗军队,初使宫人为军,后乃用黄门。亲自临陈,诈被创,使人舆将去。至是于阅武堂设牙门军顿,每夜严警。帝于殿内骑马从凤庄门入徽明门,马被银莲叶具装铠,杂羽孔翠寄生,逐马左右卫从,昼眠夜起如平常。闻外鼓叫声,被大红袍登景阳楼屋上望,弩几中之。众皆怠怨,不为致力。募兵出战,出城门数十步,皆坐甲而归。虑城外有伏兵,乃烧城傍诸府署,六门之内皆荡尽。城中阁道西掖门内,相聚为市,贩死牛马肉。帝初与群小计议,陈显达一战便败,崔慧景围城退走,谓义师远来,不过旬日,亦应散去,敕太官办樵米为百日粮而已。大桁败后,众情凶惧,法珍等恐人众惊走,故闭城不复出军。既而义师长围既立,堑栅严固;然后出荡,屡战不捷。帝尤惜金钱,不肯赏赐。法珍叩头请之,帝曰:“贼来独取我邪?何为就我求物!”后堂储数百具榜,启为城防;帝云拟作殿,竟不与。又催御府细作三百人精仗,待围解以拟屏除。金银雕镂杂物,倍急于常。王珍国、张稷惧祸及,率兵入殿,分军又从西上阁入后宫断之,御刀丰勇之为内应。是夜,帝在含德殿吹笙歌作《女儿子》。卧未熟,闻兵入,趋出北户,欲还后宫。清曜阁已闭,阉人禁防黄泰平以刀伤其膝,仆地。顾曰:“奴反邪?”直后张齐斩首送梁王。
宣德太后令曰:“皇室受终,祖宗齐圣,太祖高皇帝肇基骏命,膺录受图,世祖武皇帝系明下武,高宗明皇帝重隆景业,咸降年不永,宫车早晏。皇祚之重,允属储元;而禀质凶愚,发于稚齿。爰自保姆,迄至成童,忍戾昏顽,触途必著。高宗留心正嫡,立嫡惟长,辅以群才,间以贤戚,内外维持,冀免多难,未及期稔,便逞屠戮。密戚近亲,元勋良辅,覆族歼门,旬月相系。凡所任仗,尽慝穷奸,皆营伍屠贩,容状险丑,身秉朝权,手断国命,诛戮无辜,纳其财产,睚眦之间,屠覆比屋。身居元首,好是贱事,危冠短服,坐卧以之。晨出夜反,无复已极,驱斥氓庶,巷无居人。老细奔遑,置身无所。东迈西屏,北出南驱,负疾舆尸,填街塞陌。兴筑缮造,日夜不穷,晨构夕毁,朝穿暮塞。络以随珠,方斯巳陋;饰以璧榼,曾何足道!时暑赫曦,流金铄石,移竹艺果,匪日伊夜,根未及植,叶已先枯,畚锸纷纭,勤倦无已。散费国储,专事浮饰,逼夺民财,自近及远,兆庶恇患,流窜道路。府帑既竭,肆夺市道,工商裨贩,行号道泣。屈此万乘,躬事角抵,昂首翘肩,逞能橦木,观者如堵,曾无怍容!芳乐、华林,并立阛阓,踞肆鼓刀,手铨轻重。干戈鼓噪,昏晓靡息,无戎而城,岂足云譬!至于居丧淫宴之愆,三年载弄之丑,反道违常之衅,牝鸡晨鸣之慝,于事已细,故可得而略也。罄楚、越之竹,未足以言,校辛、癸之君,岂或能匹!征东将军忠武奋发,投袂万里,光奉明圣,翊成中兴。乘胜席卷,扫清京邑,而群小靡识,婴城自固,缓戮稽诛,倏弥旬月。宜速剿定,宁我邦家!可潜遣间介,密宣此旨,忠勇齐奋,遄加荡扑,放斥昏凶,卫送外第。未亡人不幸,骤此百罹,感念存没,心焉如割。奈何!奈何!”又令依汉海昏侯故事,追封东昏侯。茹法珍、梅虫儿、王咺之等伏诛。丰勇之原死。
史臣曰:汉宣帝时,南郡获白虎,获之者张武,言武张而猛服也。东昏侯亡德横流,道归拯乱,躬当翦戮,实启太平。推阉竖之名字,亦天意也。
赞曰:东昏慢道,匹癸方辛。乃隳典则,乃弃彝伦,玩习兵火,终用焚身。
本纪第八 和帝
和帝讳宝融,字智昭,高宗第八子也。建武元年,封随郡王,邑二千户。三年,为冠军将军,领石头戍军事。永元元年,改封南康王,为持节,督荆、雍、益、宁、梁、南北秦七州军事,西中郎将,荆州刺史。
二年十一月,甲寅,长史萧颖胄杀辅国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山阳,奉梁王举义。乙卯,教纂严。又教曰:“吾躬率晋阳,翦此凶孽,戎事方勤,宜覃泽惠。所领内系囚见徒,罪无轻重,殊死已下,皆原遣。先有位署,即复本职。将吏转一阶。从征身有家口停镇,给廪食。凡诸杂役见在诸军带甲之身,克定之后,悉免为民。其功效赏报,别有科条。”丙辰,以雍州刺史梁王为使持节、都督前锋诸军事、左将军。丁巳,以萧颖胄为右将军、都督行留诸军事。戊午,梁王上表劝进。十二月,乙亥,群僚劝进,并不许。壬辰,骁骑将军夏侯亶自京师至江陵,称宣德太后令:“西中郎将南康王宜纂承皇祚,光临亿兆。方俟清宫,未即大号,可且封宣城、南琅邪、南东海、东阳、临海、新安、寻阳、南郡、竟陵、宜都十郡为宣城王,相国、荆州牧,加黄皞,置僚属,选百官,西中郎府南康国并如故。须军次近路,主者详依旧典,法驾奉迎。”
三年正月,乙巳,王受命,大赦,唯梅虫儿、茹法珍等不在赦例。右将军萧颖胄为左长史,进号镇军将军,梁王进号征东将军。甲戌,以冠军将军杨公则为湘州刺史。甲寅,建牙于城南。二月,乙丑,以冠军长史王茂先为江州刺史,冠军将军曹景宗为郢州刺史,右将军邵陵王宝攸为荆州刺史。己巳,群僚上尊号,立宗庙及南北郊。甲申,梁王率大众屯沔口,郢州刺史张冲拒守。三月,丁酉,张冲死,骠骑将军薛元嗣等固城。
中兴元年春,三月,乙巳,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文武赐位二等;鳏寡孤独不能自存者谷,人五斛。即永元三年也。以相国左长史萧颖胄为尚书令,晋安王宝义为司空,庐陵王宝源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建安王宝夤为徐州刺史,散骑常侍夏侯详为中领军,领军将军萧伟为雍州刺史。丙午,有司奏封庶人宝卷为零阳侯,诏不许。又奏为涪陵王,诏可。乙酉,尚书令萧颖胄行荆州刺史,假梁王黄皞。壬子,以征虏将军柳惔为益、宁二州刺史。己未,以冠军将军庄丘黑为梁、南秦二州刺史,冠军将军邓元起为广州刺史。夏,四月,戊辰,诏曰:“荆、雍义举所基,实始王迹。君子劳心,细人尽力,宜加酬奖,副其乃诚。凡东讨众军及诸向义之众,可普复除。”
五月,乙卯,车驾幸竹林寺禅房宴群臣。巴西太守鲁休烈、巴东太守萧惠训子璝拒义军。秋,七月,东军主吴子阳十三军救郢州,屯加湖。丁酉,征虏将军王茂先击破之。辛亥,以茂先为中护军。丁卯,鲁山城主孙乐祖以城降。己未,郢城主薛元嗣降。
八月,丙子,平西将军陈伯之降。乙卯,以伯之为江州刺史,子虎牙为徐州刺史。九月,乙未,诏梁王若定京邑,得以便宜从事。冬,十一月,乙未,以辅国将军李元履为豫州刺中。壬寅,尚书令、镇军将军萧颖胄卒,以黄门郎萧澹行荆州府州事。丁巳,萧璝、鲁休烈降。
十二月,丙寅,建康城平。己巳,皇太后令以梁王为大司马、录尚书事、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封建安郡公,依晋武陵王遵承制故事,百僚致敬。壬申,改封建安王宝寅鄱阳王。癸酉,以司徒、扬州刺史晋安王宝义为太尉,领司徒。甲戌,给大司马钱二千万,布绢各五千匹。乙酉,以辅国将军萧宏为中护军。
二年春,正月,戊戌,宣德太后临朝,入居内殿。大司马梁王解承制,致敬如先。己亥,以宁朔将军萧昺监南兖州。壬寅,以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加殊礼。己酉,以大司马长史王亮为守尚书令。甲寅,诏大司马梁王进位相国,总百揆,扬州牧,封十郡为梁公,备九锡之礼,加远游冠,位在诸王上,加相国绿騑绶。己未,以新除右将军曹景宗为郢州刺史。
二月,壬戌,湘东王宝晊伏诛。戊辰,诏进梁公爵为梁王,增封十郡。三月,乙未,皇太后令给梁国钱五百万,布五千匹,绢千匹。辛丑,鄱阳王宝寅奔虏,邵陵王宝攸、晋熙王宝嵩、桂阳王宝贞伏诛。甲午,命梁王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乘金根,驾六马,备五时副车,置旄头云罕,乐舞八佾,设钟歔宫悬。王子王女爵命一如旧仪。庚戌,以冠军长史萧秀为南徐州刺史,新除中领军蔡道恭为司州刺史。车驾东归至姑熟。丙辰,禅位梁王。丁巳,庐陵王宝源薨。夏,四月,辛酉,禅诏至,皇太后逊外宫。丁卯,梁王奉帝为巴陵王,宫于姑熟,行齐正朔,一如故事。戊辰,薨,年十五。追尊为齐和帝,葬恭安陵。
史臣曰:夏以桀亡,殷随纣灭,郊天改朔,理无延世。而皇符所集,重兴西楚,神器暂来,虽有冥数,徽名大号,斯为幸矣。
赞曰:和帝晚隆,扫难清宫。达机睹运,高颂永终。
志第一 礼上
礼仪繁博,与天地而为量。纪国立君,人伦攸始。三代遗文,略在经诰,盖秦余所亡逸也。汉初叔孙通制汉礼,而班固之志不载。及至东京,太尉胡广撰《旧仪》,左中郎蔡邕造《独断》,应劭、蔡质咸缀识时事,而司马彪之书不取。魏氏籍汉末大乱,旧章殄灭,侍中王粲、尚书卫觊集创朝仪,而鱼豢、王沈、陈寿、孙盛并未详也。吴则太史令丁孚拾遗汉事,蜀则孟光、许慈草建众典。晋初司空荀摐因魏代前事,撰为《晋礼》,参考今古,更其节文,羊祜、任恺、庾峻、应贞并共删集,成百六十五篇。后挚虞、傅咸缵续此制,未及成功,中原覆没,今虞之《决疑注》是遗事也。江左仆射刁协、太常荀崧,补缉旧文,光禄大夫蔡谟又踵修辑朝故。宋初因循改革,事系群儒,其前史所详,并不重述。永明二年,太子步兵校尉伏曼容表定礼乐。于是诏尚书令王俭制定新礼,立治礼乐学士及职局,置旧学四人,新学六人,正书令史各一人,干一人,秘书省差能书弟子二人。因集前代,撰治五礼,吉、凶、宾、军、嘉也。文多不载。若郊庙庠序之仪,冠婚丧纪之节,事有变革,宜录时事者,备今志。其舆辂旗常,与往代同异者,更立别篇。
建元元年七月,有司奏:“郊殷之礼,未详郊在何年?复以何祖配郊?殷复在何时?未郊得先殷与不?明堂亦应与郊同年而祭不?若应祭者,复有配与无配?不祀者,堂殿职僚毁置云何?”八座丞郎通关博士议。曹郎中裴昭明、仪曹郎中孔逷议:“今年七月宜殷祠,来年正月宜南郊明堂,并祭而无配。”殿中郎司马宪议:“南郊无配,飨祠如旧;明堂无配,宜应废祀。其殷祠同用今年十月。”
右仆射王俭议:“案《礼记·王制》,天子先祫后时祭,诸侯先时祭后祫。《春秋》鲁僖二年祫,明年春禘,自此以后,五年再殷。《礼纬·稽命徵》曰:‘三年一祫,五年一禘。’《经》《记》所论禘祫与时祭,其言详矣,初不以先殷后郊为嫌。至于郊配之重,事由王迹,是故杜林议云‘汉业特起,不因缘尧,宜以高帝配天’。魏高堂隆议以舜配天。蒋济云‘汉时奏议,谓尧已禅舜,不得为汉祖,舜亦已禅禹,不得为魏之祖。今宜以武皇帝配天’。晋、宋因循,即为前式。又案《礼》及《孝经援神契》并云:‘明堂有五室。天子每月于其室听朔布教,祭五帝之神,配以有功德之君。’《大戴礼记》曰:‘明堂者,所以明诸侯尊卑也’。许慎《五经异义》曰:‘布政之宫,故称明堂。明堂,盛貌也。’《周官·匠人职》称明堂有五室。郑玄云:‘周人明堂五室,帝一室也。’初不闻有文王之寝。《郑志》赵商问云:‘说者谓天子庙制如明堂,是为明堂即文庙邪?’郑答曰:‘明堂主祭上帝,以文王配耳,犹如郊天以后稷配也。’袁孝尼云:‘明堂法天之宫,本祭天帝,而以文王配,配其父于天位则可,牵天帝而就人鬼,则非义也。’太元十三年,孙耆之议,称‘郊以祀天,故配之以后稷;明堂以祀帝,故配之以文王。由斯言之,郊为皇天之位,明堂即上帝之庙’。徐邈谓‘配之为言,必有神主;郊为天坛,则堂非文庙’。《史记》云赵绾、王臧欲立明堂,于时亦未有郊配。汉又祀汾阴五畤,即是五帝之祭,亦未有郊配。‘议者或谓南郊之日,已旅上帝,若又以无配而特祀明堂,则一日再祭,于义为黩。案,古者郊本不共日。蔡邕《独断》曰:‘祠南郊。祀毕,次北郊,又次明堂、高庙、世祖庙,谓之五供。’马融云:‘郊天之祀,咸以夏正,五气用事,有休有王,各以其时,兆于方郊,四时合岁,功作相成,亦以此月总旅明堂。’是则南郊、明堂各日之证也。近代从省,故与郊同日,犹无烦黩之疑。何者?其为祭虽同,所以致祭则异。孔晁云,言五帝佐天化育,故有从祀之礼,旅上帝是也。至于四郊明堂,则是本祀之所,譬犹功臣从飨,岂复废其私庙?且明堂有配之时,南郊亦旅上帝,此则不疑于共日,今何故致嫌于同辰?又《礼记》‘天子祭天地、四方、山川、五祀,岁遍’。《尚书·洛诰》‘咸秩无文’。《诗》云‘昭事上帝,聿怀多福’。据此诸义,则四方、山川,犹必享祀,五帝大神,义不可略。魏文帝黄初二年正月,郊天地明堂,明帝太和元年正月,以武皇帝配天,文皇帝配上帝,然则黄初中南郊、明堂,皆无配也。又郊日及牲色,异议纷然。《郊特牲》云:‘郊之用辛,周之始郊也。’卢植云‘辛之为言自新絜也。’郑玄云:‘用辛日者,为人当斋戒自新絜也’。汉魏以来,或丁或己,而用辛常多。考之典据,辛日为允。《郊特牲》又云,郊牲币宜以正色。缪袭据《祭法》,云天地絺犊,周家所尚;魏以建丑为正,牲宜尚白。《白虎通》云,三王祭天,一用夏正,所以然者,夏正得天之数也。魏用异朔,故牲色不同。今大齐受命,建寅创历,郊庙用牲,一依晋、宋。谓宜以今年十月殷祀宗庙。自此以后,五年再殷。来年正月上辛,有事南郊。宜以共日,还祭明堂。又用次辛,飨祀北郊。而并无配。牺牲之色,率由旧章。”
诏:“可。明堂可更详”。
有司又奏:“明堂寻礼无明文,唯以《孝经》为正。窃寻设祀之意,盖为文王有配则祭,无配则止。愚谓既配上帝,则以帝为主。今虽无配,不应阙祀。徐邈近代硕儒,每所折衷,其云‘郊为天坛,则堂非文庙’,此实明据。内外百司立议已定,如更询访,终无异说。傍儒依史,竭其管见。既圣旨惟疑,群下所未敢详,废置之宜,仰由天鉴。”诏“依旧”。
建元四年,世祖即位。其秋,有司奏:“寻前代嗣位,或仍前郊年,或别更始,晋、宋以来,未有画一。今年正月已郊,未审明年应南北二郊祀明堂与不?”依旧通关八座丞郎博士议。尚书令王俭议:“案秦为诸侯,杂祀诸畤,始皇并天下,未有定祠。汉高受命,因雍四畤而起北畤,始畤五帝,未定郊丘。文帝六年,新垣平议初起渭阳五帝庙。武帝初至雍郊见五畤,后常三岁一郊祠雍。元鼎四年,始立后土祠于汾阴,明年,立太一祠于甘泉,自是以后,二岁一郊,与雍更祠。成帝初即位,丞相匡衡于长安定南北郊。哀、平之际,又复甘泉、汾阴祠。平帝元始五年,王莽奏依匡衡议还复长安南北二郊。光武建武二年,定郊祀兆于洛阳。魏、晋因循,率由汉典,虽时或参差,而类多间岁。至于嗣位之君,参差不一,宜有定制。检晋明帝太宁三年南郊,其年九月崩,成帝即位,明年改元即郊;简文咸安二年南郊,其年
七月崩,孝武即位,明年改元亦郊;宋元嘉三十年正月南郊,其年二月崩,孝武嗣位,明年改元亦郊。此则二代明例,差可依放。谓明年正月宜飨祀二郊,虞祭明堂,自兹厥后,依旧间岁。”尚书领国子祭酒张绪等十七人并同俭议。诏“可”。
永明元年当南郊,而立春在郊后,世祖欲迁郊。尚书令王俭启:“案《礼记·郊特牲》云:‘郊之祭也,迎长日之至也,大报天而主日也。’《易说》‘三王之郊,一用夏正’。卢植云:‘夏正在冬至后,《传》曰启蛰而郊,此之谓也。’然则圜丘与郊各自行,不相害也。郑玄云:‘建寅之月,昼夜分而日长矣。’王肃曰:‘周以冬祭天于圜丘,以正月又祭天以祈谷。’《祭法》称‘燔柴太坛’,则圜丘也。《春秋传》云‘启蛰而郊,则祈谷也。谨寻《礼》、《传》二文,各有其义,卢、王两说,有若合符。中朝省二丘以并二郊,即今之郊礼,义在报天,事兼祈谷,既不全以祈农,何必俟夫启蛰?史官唯见《传》义,未达《礼》旨。又寻景平元年正月三日辛丑南郊,其月十一日立春;元嘉十六年正月六日辛未南郊,其月八日立春。此复是近世明例,不以先郊后春为嫌。若或以元日合朔为碍者,则晋成帝咸康元年正月一日加元服,二日亲祠南郊。元服之重,百僚备列,虽在致斋,行之不疑。今斋内合朔,此即前准。若圣心过恭,宁在严洁,合朔之日,散官备防,非预斋之限者,于止车门外别立幔省,若日色有异,则列于省前。望实为允,谓无烦迁日。”从之。
永明二年,祠部郎中蔡履议:“郊与明堂,本宜异日。汉东京《礼仪志》‘南郊礼毕,次北郊、明堂、高庙、世祖庙,谓之五供’。蔡邕所据亦然。近世存省,故郊堂共日。来年郊祭,宜有定准。”
太学博士王祐议:“来年正月上辛,宜祭南郊,次辛,有事明堂,后辛,飨祀北郊。”
兼博士刘蔓议:“汉元鼎五年,以辛巳行事,自后郊日,略无违异。元封元年四月癸卯,登封泰山,坐明堂。五年甲子,以高祖配。汉家郊祀,非尽天子之县,故祠祭之月,事有不同。后汉永平以来,明堂兆于国南,而郊以上丁,故供修三祀,得并在初月。虽郊有常日,明堂犹无定辰。何则?郊丁社甲,有说则从,经礼无文,难以意造,是以必算良辰,而不祭寅丑。且礼之奠祭,无同共者,唯汉以朝日合于报天尔。若依《汉书》五供,便应先祭北郊,然后明堂。则是地先天食,所未可也。”
兼太常丞蔡仲熊议:“《郑志》云‘正月上辛,祀后稷于南郊,还于明堂,以文王配。’故宋氏创立明堂,郊还即祭,是用《郑志》之说也。盖为《志》者失,非玄意也。玄之言曰:‘未审周明堂以何月,于《月令》则以季秋。’案玄注《月令》‘季秋大飨帝’云‘大飨,遍祭五帝’。又云‘大飨于明堂,以文武配’。其时秋也,去启蛰远矣。又《周礼·大司乐》‘凡大祭祀,宿县’。寻宿县之旨,以日出行事故也;若日暗而后行事,则无假预县。果日出行事,何得方俟郊还?东京《礼仪志》不记祭之时日,而《志》云:‘天郊夕牲之夜,夜漏未尽八刻进熟;明堂夕牲之夜,夜漏未尽七刻进熟。’寻明堂之在郊前一刻,而进献奏乐,方待郊还。魏高堂隆表‘九日南郊,十日北郊,十一日明堂,十二日宗庙’。案隆此言,是审于时定制,是则《周礼》、二汉及魏,皆不共日矣。《礼》以辛郊,《书》以丁祀,辛丁皆合,宜临时详择。”
太尉从事中郎顾宪之议:“《春秋传》以正月上辛郊祀,《礼记》亦云郊之用辛,《尚书》独云丁巳用牲于郊。先儒以为先甲三日辛,后甲三日丁,可以接事天神之日。后汉永平二年正月辛未,宗祀光武皇帝于明堂。辛既是常郊之日,郊又在明堂之前,无容不郊而堂,则理应郊堂。”
司徒西阁祭酒梁王议:“《孝经》郑玄注云‘上帝亦天别名’。如郑旨,帝与天亦言不殊。近代同辰,良亦有据。魏太和元年正月丁未,郊祀武皇帝以配天,宗祀文皇帝于明堂以配上帝,此则已行之前准。”
骁骑将军江淹议:“郊旅上天,堂祀五帝,非为一日再黩之谓,无俟厘革。”
尚书陆澄议:“遗文余事,存乎旧书,郊宗地近,势可共日。不共者,义在必异也。元始五年正月六日辛未,郊高皇帝以配天,二十二日丁亥,宗祀孝文于明堂配上帝。永平二年正月辛未,宗祀五帝于明堂,光武皇帝配。章帝元和二年,巡狩岱宗,柴祭,翌日,祠五帝于明堂。柴山祠地,尚不共日,郊堂宜异,于例益明。陈忠《奏事》云‘延光三年正月十三日南郊,十四日北郊,十五日明堂,十六日宗庙,十七日世祖庙’。仲远五祀,绍统五供,与忠此奏,皆为相符。高堂隆表,二郊及明堂宗庙各一日,挚虞《新礼》议明堂南郊间三兆,禋天飨帝共日之证也。又上帝非天,昔人言之已详。今明堂用日,宜依古在北郊后。汉唯南郊备大驾,自北郊以下,车驾十省其二。今祀明堂,不应大驾。”
尚书令王俭议:“前汉各日,后汉亦不共辰,魏、晋故事,不辨同异,宋立明堂,唯据自郊徂宫之义,未达祀天旅帝之旨。何者?郊坛旅天,甫自诘朝,还祀明堂,便在日昃,虽致祭有由,而烦黩斯甚,异日之议,于理为弘。《春秋感精符》云‘王者父天母地’,则北郊之祀,应在明堂之先。汉、魏北郊,亦皆亲奉,晋泰宁有诏,未及遵遂。咸和八年,甫得营缮,太常顾和秉议亲奉。康皇之世,已经遵用。宋氏因循,未遑厘革。今宜亲祠北郊,明年正月上辛祠昊天,次辛瘗后土,后辛祀明堂,御并亲奉。车服之仪,率遵汉制。南郊大驾,北郊、明堂降为法驾。衮冕之服,诸祠咸用。”诏“可”。
建武二年,通直散骑常侍庾昙隆启:“伏见南郊坛员兆外内,永明中起瓦屋,形制宏壮。检案经史,无所准据。寻《周礼》,祭天于圜丘,取其因高之义,兆于南郊,就阳位也。故以高敞,贵在上昭天明,旁流气物。自秦、汉以来,虽郊祀参差,而坛域中间,并无更立宫室。其意何也?政是质诚尊天,不自崇树,兼事通旷,必务开远。宋元嘉南郊,至时权作小陈帐以为退息,泰始薄加修广,永明初弥渐高丽,往年工匠遂启立瓦屋。前代帝皇,岂于上天之祀而昧营构,所不为者,深有情意。《记》称‘扫地而祭,于其质也,器用陶匏,天地之性也’。故‘至敬无文’,‘以素为贵’。窃谓郊事宜拟休偃,不俟高大,以明谦恭肃敬之旨。庶或仰允太灵,俯惬群望。”诏“付外详”。
国子助教徐景嵩议:“伏寻《三礼》,天地两祀,南北二郊,但明祭取牺牲,器用陶匏,不载人君偃处之仪。今栋瓦之构虽殊,俱非千载成例,宜务因循。”太学博士贺翙议:“《周礼》‘王旅上帝,张毡案,设皇邸’。国有故而祭,亦曰旅。毡案,以毡为床于幄中,不闻郊所置宫宇。”兼左丞王摛议,扫地而祭于郊,谓无筑室之议。并同昙隆。
骁骑将军虞炎议,以为“诚悫所施,止在一坛。汉之郊祀,飨帝甘泉,天子自竹宫望拜,息殿去坛场既远,郊奉礼毕,旋幸于此。瓦殿之与帷宫,谓无简格”。祠部郎李捴议:“《周礼》‘凡祭祀张其旅幕,张尸次’。尸则有幄。仲师云‘尸次,祭祀之尸所居更衣帐也’。凡祭之文,既不止于郊祀,立尸之言,理应关于宗庙。古则张幕,今也房省。宗庙旅幕,可变为栋宇;郊祀毡案,何为不转制檐甍?”昙隆议不行。
建武二年旱,有司议雩祭依明堂。祠部郎何佟之议曰:“《周礼·司巫》云:‘若国大旱,则帅巫而舞雩。’郑玄云:‘雩,旱祭也。天子于上帝,诸侯以下于上公之神。’又《女巫》云‘旱则舞雩’。郑玄云:‘使女巫舞旱祭,崇阴也。’郑众云:‘求雨以女巫。’《礼记·月令》云:‘命有司为民祈祀山川百原,乃大雩帝,用盛乐。乃命百县雩祀百辟卿士有益于民者,以祈谷实。’郑玄云:‘阳气盛而恒旱。山川百原,能兴云致雨者也。众水所出为百原,必先祭其本。雩,吁嗟求雨之祭也。雩帝,谓为坛南郊之旁,祭五精之帝,配以先帝也。自鼗鼙至柷敔为盛乐,他雩用歌舞而已。百辟卿士,古者上公以下,谓勾龙、后稷之类也。《春秋传》曰龙见而雩,雩之正当以四月。’王肃云:‘大雩,求雨之祭也。传曰龙见而雩,谓
四月也。若五月六月大旱,亦用雩,《礼》于五月著雩义也。’晋永和中,中丞启,雩制在国之南为坛,祈上帝百辟,舞童八列六十四人,歌《云汉》诗,皆以孟夏,得雨报太牢。于时博士议,旧有坛,汉、魏各自讨寻。《月令》云‘命有司祈祀山川百原,乃大雩’。又云‘乃命百县雩祀百辟卿士’。则大雩所祭,唯应祭五精之帝而已。勾芒等五神,既是五帝之佐,依郑玄说,宜配食于庭也。郑玄云‘雩坛在南郊坛之旁’,而不辨东西。寻地道尊右,雩坛方郊坛为轻,理应在左。宜于郊坛之东、营域之外筑坛。既祭五帝,谓坛宜员。寻雩坛高广,《礼》、《传》无明文,案《觐礼》设方明之祀,为坛高四尺,用圭璋等六玉,礼天地四方之神,王者率诸侯亲礼,为所以教尊尊也。雩祭五帝,粗可依放。谓今筑坛宜崇四尺,其广轮仍以四为度,径四丈,周员十二丈而四阶也。设五帝之位,各依其方,如在明堂之仪。皇齐以世祖配五精于明堂,今亦宜配飨于雩坛矣。古者,孟春郊祀祈嘉谷,孟夏雩祭祈甘雨,二祭虽殊,而所为者一。礼唯有冬至报天,初无得雨赛帝。今虽阙冬至之祭,而南郊兼祈报之礼,理不容别有赛答之事也。礼祀帝于郊,则所尚省费,周祭灵威仰若后稷,各用一牲;今祀五帝、世祖,亦宜各用一犊,斯外悉如南郊之礼也。武皇遏密未终,自可不奏盛乐。至于旱祭舞雩,盖是吁嗟之义,既非存欢乐,谓此不涉嫌。其余祝史称辞,仰祈灵泽而已。礼舞雩乃使无阙,今之女巫,并不习歌舞,方就教试,恐不应速。依晋朝之议,使童子,或时取舍之宜也。司马彪《礼仪志》云雩祀著皂衣,盖是崇阴之义。今祭服皆缁,差无所革。其所歌之诗,及诸供须,辄勒主者申摄备辨。”从之。
隆昌元年,有司奏,参议明堂,咸以世祖配。国子助教谢昙济议:“案《祭法》禘郊祖宗,并列严祀。郑玄注义,亦据兼飨。宜祖宗两配,文、武双祀。”助教徐景嵩、光禄大夫王逡之谓宜以世宗文皇帝配。祠部郎何佟之议:“周之文、武,尚推后稷以配天,谓文皇宜推世祖以配帝。虽事施于尊祖,亦义章于严父焉。”左仆射王晏议,以为“若用郑玄祖宗通称,则生有功德,没垂尊称,历代配帝,何止于郊邪?今殷荐上帝,允属世祖,百代不毁,其文庙乎!诏“可”。
至永元二年,佟之又建议曰:“案《祭法》‘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喾,祖颛顼而宗尧’。‘周人禘喾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郑玄云‘禘郊祖宗,谓祭祀以配食也。此禘谓祀昊天于圜丘也。祭上帝于南郊曰郊,祭五帝五神于明堂曰祖宗’,‘郊祭一帝,而明堂祭五帝,小德配寡,大德配众’。王肃云‘祖宗是庙不毁之名’。果如肃言,殷有三祖三宗,并应不毁,何故止称汤、契?且王者之后存焉,舜宁立尧、顼之庙,传世祀之乎?汉文以高祖配泰畤,至武帝立明堂,复以高祖配食,一人两配,有乖圣典。自汉明以来,未能反者。故明堂无兼配之祀。窃谓先皇宜列二帝于文祖,尊新庙为高宗,并世祖而泛配,以申圣主严父之义。先皇于武皇,伦则第为季,义则经为臣,设配飨之坐,应在世祖之下,并列,俱西向。”
国子博士王摛议:“《孝经》‘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不云武王。又《周颂》‘《思文》,后稷配天也’。‘《我将》,祀文王于明堂也’。武王之文,唯《执竞》云‘祀武王’。此自周庙祭武王诗,弥知明堂无矣。”
佟之又议:“《孝经》是周公居摄时礼,《祭法》是成王反位后所行。故《孝经》以文王为宗,《祭法》以文王为祖。又孝莫大于严父配天,则周公其人也。寻此旨,宁施成王乎?若《孝经》所说,审是成王所行,则为严祖,何得云严父邪?且《思文》是周公祀后稷配天之乐歌,《我将》是祀文王配明堂之乐歌。若如摛议,则此二篇,皆应在复子明辟之后。请问周公祀后稷、文王,为何所歌?又《国语》云‘周人禘喾郊稷,祖文王,宗武王’。韦昭云‘周公时,以文王为宗,其后更以文王为祖,武王为宗’。寻文王以文治而为祖,武王以武定而为宗,欲明文亦有大德,武亦有大功,故郑注《祭法》云‘祖宗通言耳’。是以《诗》云‘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注云‘二后,文王、武王也’。且明堂之祀,有单有合。故郑云‘四时迎气于郊,祭一帝,还于明堂,因祭一帝,则以文王配’。明一宾不容两主也。‘享五帝于明堂,则泛配文、武’。泛之为言,无的之辞。其礼既盛,故祖宗并配。”参议以佟之为允。诏“可”。
太祖为齐王,依旧立五庙。即位,立七庙,广陵府君、太中府君、淮阴府君、即丘府君、太常府君、宣皇帝、昭皇后为七庙。建元二年,太祖亲祀太庙六室,如仪,拜伏竟,次至昭后室前,仪注应倚立,上以为疑,欲使庙僚行事,又欲以诸王代祝令於昭后室前执爵。以问彭城丞刘瓛。瓛对谓:“若都不至昭后坐前,窃以为薄。庙僚即是代上执爵馈奠耳,祝令位卑,恐诸王无容代之。旧庙仪诸王得兼三公亲事,谓此为便。”从之。及太子穆妃薨,卒哭,祔于太庙阴室。永明十一年,文惠太子薨,卒哭,祔于太庙阴室。太祖崩,毁广陵府君。郁林即位追尊文帝,又毁太中主,止淮阴府君。明帝立,复旧。及崩,祔庙,与世祖为兄弟,不为世数。
史臣曰:先儒说宗庙之义,据高祖已下五世亲尽,故亲庙有四。周以后稷始祖,文、武二祧,所以云王立七庙也。禹无始祖,汤不先契,夏五殷六,其数如之。汉立宗庙,违经背古。匡衡、贡禹、蔡邕之徒,空有迁毁之议,亘年四百,竟无成典。魏氏之初,亲庙止乎四叶,吴、蜀享祭,失礼已多。晋用王肃之谈,以文、景为共世,上至征西,其实六也。寻其此意,非以兄弟为后,当以立主之义,可相容于七室。及杨元后崩,征西之庙不毁,则知不以元后为世数。庙有七室,数盈八主。江左贺循立议以后,弟不继兄,故世必限七,主无定数。宋台初立五庙,以臧后为世室。就礼而求,亦亲庙四矣。义反会郑,非谓从王。自此以来,因仍旧制。夫妻道合,非世叶相承,譬由下祭殇嫡,无关庙数,同之祖曾,义未可了。若据伊尹之言,必及七世,则子昭孙穆,不列妇人。若依郑玄之说,庙有亲称,妻者言齐,岂或滥享?且閟宫之德,周七非数,杨元之祀,晋八无伤。今谓之七庙,而上唯六祀,使受命之君,流光之典不足。若谓太祖未登,则昭穆之数何继?斯故礼官所宜详也。
宋泰豫元年,明帝崩。博士周洽议:“权制:谅闇之内,不亲奉四时祠。”建元四年,尚书令王俭采晋中朝《谅暗议》奏曰:“权典既行,丧礼斯夺,事兴汉世,而源由甚远。殷宗谅间,非有服之称,周王即吉,唯宴乐为讥。《春秋》之义,嗣君逾年即位,则预朝会聘享焉。《左氏》云‘凡君即位,卿出并聘,践修旧好’。又云‘诸侯即位,小国聘焉,以继好结信,谋事补阙,礼之大者’。至于谅暗之内而图婚,三年未终而吉禘,齐归之丧不废搜,杞公之卒不彻乐,皆致讥贬,以明鉴戒。自斯而谈,朝聘蒸尝之典,卒哭而备行;婚禘搜乐之事,三载而后举。通塞兴废,各有由然。又案《大戴礼记》及《孔子家语》并称武王崩,成王嗣位,明年六月既葬,周公冠成王而朝于祖,以见诸侯,命祝雍作颂。襄十五年十一月‘晋侯周卒’,十六年正月‘葬晋悼公’。平公既即位,‘改服修官,烝于曲沃’。《礼记·曾子问》‘孔子曰,天子崩,国君薨,则祝取群庙之主而藏诸祖庙,礼也。卒哭成事,而后主各反其庙’。《春秋左氏传》‘凡君卒哭而祔,祔而后特祀于主,蒸尝禘于庙’。先儒云‘特祀于主者,特以丧礼奉新亡者主于寝,不同于吉。蒸尝禘于庙者,卒哭成事,群庙之主,各反其庙。则四时之祭,皆即吉也。三年丧毕,吉禘于庙,跻群主以定新主也’。凡此诸义,皆著在经诰,昭乎方册,所以晋、宋因循,同规前典,卒哭公除,亲奉蒸尝,率礼无违,因心允协。爰至泰豫元年,礼官立议,不宜亲奉,乃引‘三年之制自天子达’。又据《王制》称‘丧三年不祭,唯祭天地社稷,越绋而行事’。曾不知‘自天子达’,本在至情,即葬释除,事以权夺,委衰袭衮,孝享宜申;越绋之旨,事施未葬,卒哭之后,何绋可越?复依范宣之难杜预,谯周之论士祭,并非明据。晋武在丧,每欲存宁戚之怀,不全依谅暗之典;至于四时蒸尝,盖以哀疾未堪,非便顿改旧式。江左以来,通儒硕学所历多矣,守而弗革,义岂徒然?又且即心而言,公卿大夫则负扆亲临,三元告始则朝会万国,虽金石辍响,而簨泬充庭,情深于恒哀,而迹降于凡制,岂曰能安,国家故也。宗庙蒸尝,孝敬所先,宁容吉事备行,斯典独废!就令必宜废祭,则应三年永阙,乃复同之他故,有司摄礼,进退二三,弥乖典衷。谓宜依旧亲奉。”从之。
永明九年正月,诏太庙四时祭,荐宣帝面起饼、鸭;孝皇后笋、鸭卵、脯酱、炙白肉;高皇帝荐肉脍、俎羹;昭皇后茗、粣、炙鱼:皆所嗜也。先是世祖梦太祖曰:“宋氏诸帝尝在太庙,从我求食。可别为吾祠。”上乃敕豫章王妃庾氏四时还青溪宫旧宅,处内合堂,奉祠二帝二后,牲牢服章,用家人礼。
史臣曰:汉氏之庙,遍在郡国,求祀已渎,缘情又疏。重檐閟寝,不可兼建,故前儒抗议,谓之迁毁。光武入纂,南顿君已上四世,别祠舂陵。建武三年幸舂陵园庙是也。张衡《南都赋》曰“清庙肃以微微”。明帝至于章、和,每幸章陵,辄祠旧宅。建安末,魏氏立宗庙,皆在邺都。魏文黄初二年,洛庙未成,亲祠武帝于建始殿,用家人礼。世祖发汉明之梦,肇祀故宫,孝享既申,义合前典,亦一时之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