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名人轶事录 - 第 2 页/共 3 页

某进士公见人读《史记》,问为何人所著,答曰:“太史公。”进士曰:“太史公是那科翰林?”   孙文与人言反清复明,尚有不了解者,孙文即举示制钱正面之“某某通宝”,问曰:“汝等识此字乎?”曰:“能识。”又举反面满洲文示之,则曰:“不识。”   欧洲大战初起,德国雄风一世,威震世界。世凯乃一切师承德制。其练兵也,军中步法,令改用德御林军步伐。其训将也,选将皆用留德陆军学生。其选制服也,先由家庭改革,诸子皆着德国亲王陆军制服,照相颁示。其教子也,圈出荫昌为诸子德语教师。其每日呈进居仁日览,亦译奉《德皇威廉本纪》一纸。乃至于蓄须,府中文武军官,咸模仿世凯嗜好,蓄威廉二世八字牛角须。醉心德制,无所不至,心感德皇助成帝制也。   章太炎民元往北京,一见参谋次长陈二庵,即曰:“此中国第一等人物,然他日亡民国者,必此人也。”闻者以为妄,而二庵恨之刺骨。其串通共和党胡、郑诸人诱章入京,安置龙泉寺,软禁北京,皆二庵所为也。太炎死,二庵曰:“太炎云殁,世间无真知我陈某为何如人者。太炎真知我,我亦真知太炎。彼陆朗斋谓得章太炎作一篇文字,胜过用十万兵马,犹轻视太炎耳;我则谓太炎一语,足定天下之安危也。”乃亲作挽联,寄往苏州,联云:“囊括大典,整齐百家,否岁值龙蛇,千载修名君比郑;人号三君,国推一老,抗颜承议论,世间北海亦知刘。”未联即指章太炎人物月旦语。   陆朗斋,名建章,为袁世凯军政执法处处长。太炎被囚龙泉寺时,朗斋送之入寺,骑马前导过市。人问陆何故尊重太炎若此,陆曰:“他日太炎为我草一檄文,我可少用十万兵马,安得不尊重?我对太炎曲尽礼貌,自为表示,不与陈二庵同流也。”   黄季刚与人争论音韵,击案怒辩,忽来巨雷,震屋欲动,季刚不知何往,寻之,则蜷踞桌下。咸曰:“何前之耻居人后,而今之甘居人下也?”季刚摇手曰:“迅雷风烈必变。”   季刚少溺女色,晚更沉湎于酒,垂危呕血盈盆,仍举酒不已。醉中狂骂,人不能堪。人常规之曰:“学者变化气质,何子学问愈精,脾气愈坏,不必学汪容甫也。”季刚曰:“予乃章句之儒。”   吴兴沈尹默与刘成禺、汪旭初善,一日语二人曰:“汝与我及汪旭初,他日落泊,有一合伙生意可做;三人同往苏州玄妙观,汝高坐当门说书,我东列书案卖字,旭初西列画案卖画。汝以说书召集顾主,说至重要神妙处,暂休息,予与旭初开场卖书画。卖毕再说,说停又卖,可成三人佳话。”   戊戌难时,谭嗣同、康广仁(康有为之弟)、林旭及杨深秀等,悉见捕,以八月十三日弃市。就义之日,观者万人。壮飞颜色自若,临决呼刚毅前曰:“吾有一言。”刚不顾,遂就戮。春秋三十有三。   浏阳谭壮飞嗣同之未见捕也,有某国公使,劝其出游以避祸。壮飞笑谢曰:“东西各国之倡革命、肇新国者,莫不从流血而成,而我国无闻焉。此革命之所以终不成欤?有之,请自嗣同始。”卒不去,遂及于难。   秋瑾被收,无供词,仅书“秋雨秋风愁煞人”七字。   光绪晚年,有经济特科之试,盖等于清盛时之博学鸿词。由三品上京堂及各督抚保荐,不拘资格,考取第一名为梁士诒。或有谮之孝钦者曰:“此人粤籍而梁姓,盖康有为之弟子而梁启超之兄弟也。”孝钦甚怒,梁闻而逃之香港。   科举既废,湖南王壬秋闿运年已七十矣,忽被荐入都,特赏检讨。同时出洋游学生毕业回国者方与考试,有牙科徐景文者亦得授馆职。壬秋戏为诗云:“愧无齿录称前辈,幸有牙科步后尘。”   珍妃不为孝钦所悦,既贬长门,庚子变起,孝钦仓卒召之出,推入古井,命宫监推垣一堵以覆之。次年夏,始起而殡焉,貌如生。迨崇陵成,复起金棺,附于德宗、孝定之旁。   宣统之登极也,其父摄政王抱之而升,净鞭甫鸣,宣统大啼,摄政王慰之曰:“皇帝别哭,一会儿就完了。”后三年清祚遂终,人谓摄政王一语成谶。   段祺瑞组阁,电招郑孝胥入阁长交通,郑复电曰:“家有小事,弗克应召。”   江杏村(春霖)躬耕深山中,乡邻有伯仲争田产,持械互斗殴,江亲调解之,不听,乃长揖曰:“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奈何勿省悟?”争者弃械,叩首谢罪。   黄季刚流窜东瀛,以不得返乡里上先人冢墓为憾,宵中魂梦绕母丘墓。既寤,悲伤至于吻旦。其师章炳麟称季刚念母若与阮籍同符。   章枚叔炳麟流居海外,教授诸留学者以国学。睹国事败坏,大愤,思适印度为浮屠,资斧困绝,不能行。寓庐至数日不举火,日以百钱市麦饼以自度,衣被三年不浣,困厄如此而德操弥厉。   蔡松坡鄂为云南都督,治军严肃。民怀其德,醵资建生祠、铸铜像。蔡谢曰:“彰人之功,不若拯人之命。”滇人贤之。   刘申叔师培随端方入蜀,端遇害,刘闻风逃沪,仇党欲杀之,章太炎为之鸣冤曰:“今者文化陵迟,宿学凋丧,一二通博之才如刘师培辈虽负小疵,不应深论。杀一人无益于中国,而文学自此扫地,使禹域沦为夷裔者,谁之责耶?”刘因得免。   民国成立,百度维新,于晦若拟一联悬于户曰:“男女平权,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阴阳合历,你过你的年我过我的年。”见者以为隽语。   柯凤孙辞参政,人问之,柯曰:“政出多门,何参之有?”   袁世凯屡征康南海,康坚不起,袁以词致之曰:“京洛故人,河汾弟子。咸占汇进,宏济艰难。爱国如公,宁容独善?”康答曰:“问道求贤,三征未已。猥以衔恤,未酬隆情。情岂忘于忧国,而创深巨于思亲。”   梁星海鼎芬以书报吴子修云:“门外大雪一尺,门内衰病一翁。寒鸦三两声,旧书一二种。公谓此时枯寂否,此人枯寂否?”吴曰:“趣人趣语。”   客问李季皋经迈曰:“迩日往来者都是何等人?”李曰:“闭门谢客,拥书自乐久矣,朝夕往来于室者,一猫、一犬耳。”   王湘绮性强直,人靡不惮之,群相语曰:“见湘绮畏其严责人,既殁,又思之弗止。”   于晦若温和谨厚,与人异趣,久为卿贰而草冠布衣,挟诗书数册日走什刹海、陶然亭诸名胜,埋头吟诵,见者不知其为朝贵也。   清道人(李瑞清)未达时,武陵余某测其必显贵,以长女字之,未婚卒,复字以次女,又卒,更字以三女名梅者。既婚,数年逝。清道人感其风义,因自号曰“梅痴”,终身鳏居不更娶。   梁燕孙士诒童年读于塾,课余,师对诸生曰:“盍各言尔志。”一生答曰:“弟子他日倘得入翰苑,一麾出守,作良二千石足矣。”次及梁,梁曰:“大丈夫生天地间,不为英雄,便当为流寇。”师咋舌久之,退而告其父曰:“哲嗣将来名位,上可方周、召,下亦不让萧、曹,公宜及时勒抑之,使不入邪途。”其父曰:“师言过誉矣,但求其能自立亦大幸也。”   袁世凯称皇帝,改元洪宪,爵封内外百官,康南海(有为)箴之曰:“公在先朝为重臣,倒清建共和,自为元首,人犹有谅之者,今竟自为帝,是不忠;公先人在日,知蓄有异志,尝诫不可存非分之念,今竟自为帝,是不孝;公对往日同僚誓言,既为总统,夙愿已偿,决无他志,今竟自为帝,是不义;人民憔悴于虐政,膏血已尽,公方吸取财帛以筹办大典,是不仁。”   陈散原(三立)赴友宴会,席间召妓天香阁,乞为撰一联,陈援笔立题曰:“天壤有情终负尔,香尘扬海渺愁予。”以视诸客,四座惊赏。   易中实、樊樊山共游西山,樊对易曰:“西山爽气扑人眉宇,雅人韵士时常眺望其间,独不见君抱琴至,何也?”易曰:“岂能对牛弹琴?”   于晦若好诙谐,某君美风仪,诣之,言至款杂。及出,于对人曰:“此君语言无味,面目可爱。”   黎宋卿尝语人曰:“项城深沉过人。”闻者曰:“过人者何在?”黎曰:“与之周旋两三年,未曾说要做皇帝。”   光绪被禁瀛台,郁郁独处。常独自坐地作玩耍,尤好于纸上画成大头大身各式鬼形无数,仍拉杂扯碎之。有时或画成一龟,背上填写项城(即袁世凯)姓名,粘之壁间,以小竹弓向之射击,即复取下剪碎之,令片片作蝴蝶飞,盖其蓄恨于项城至深。   左文襄与曾文正言事有异同,文正出句云:“季子自鸣高,与我心期何太左?”文襄对曰:“藩臣身许国,问君经济有何曾?”   同治末,有某伶者,相传曾为上所幸。伶生于二月初旬,而死于三月中。或挽之云:“生在百花先,万紫千红齐俯首;春归三月暮,人间天上总消魂。”   清道人(李瑞清)未达时,武陵余某测其必显贵,以长女字之,未婚卒,复字以次女,又卒,更字以三女名梅者。既婚,数年逝。清道人感其风义,因自号曰“梅痴”,终身鳏居不更娶。   李瑞清(1867-1920),字仲麟,号梅庵,晚号清道人,江西临川人。光绪十九年举人,二十一年进士,官至江宁提学使,任两江师范学堂监督。近代著名书法家、画家,也是我国师范教育的创始人。   八国联军至京,深恨吾国攻击使馆之不道,有言立曲阜衍圣公为主者,有言立明后者,究以不当事情而旋止。瓦德西至,见吾国无衅可乘,使德璀琳谓文忠(李鸿章)曰:“各国军舰百余艘,拥公为帝,可乎?”    文忠曰:“予今年七十有九,明年八十,且死尔。观吾子,有似乎皇帝者耶?”笑而遣之。   徐荫轩为守旧党首领,平生最恶外人,而家居东交民巷之中,近于各国使馆,朝夕所经,触目皆是。每出门入市,辄闭其眼,曰:“山鬼伎俩有限,老僧不见不闻。”   及拳民纵火,守卫西兵燃枪拒敌,行人不通。徐相前门被塞,乃启后户走,向西绕正阳门逃出。都人嘲之曰:“山鬼小施术,老僧由窦遁矣。”   拳匪始于毓贤,成于载漪、刚毅,人所习闻。及毓贤处斩,甘(肃)督李廷箫奉诏,先怀金往示。毓贤知其意,曰:“我有罪,宜明正典刑,奈何自经沟渎!”   毓贤受戮,甘省地方驾远,刽子无能手,斩之不死。其仆某曰:“奈何苦吾主。”夺刀刭之,亦自刎。   光绪往请西后安,后方食汤圆,问汝已食乎?不敢云已食,朗谨跪对曰:“尚未。”后即赐食若干枚,问已饱乎?不敢云已饱,亦谨对曰:“尚未。”乃更赐食。如此者数四,腹胀不能尽食,乃尽以私匿之于袖口中。归而汤圆满袖。   陈右铭中丞(宝箴)之未达也,以举人留京师。倜傥好奇计,人以为狂。庚申之变,咸丰出狩,圆明园被焚。右铭方一人饮酒楼上。酒酣,忽见圆明园火起,抚膺大恸,楼下人悉骇。   李鸿章使英,至伦敦,于英故将军戈登之纪念碑下表敬意,戈登之遗族感激之,以极爱之犬为赠。不意数日后,得李氏谢柬,中有云:“厚意投下,感激之至,惟是老夫耄矣,于饮食不能多进,所赏珍味,咸欣得沾奇珍,朵颐有幸。”云云。   梁任公(启超)早慧,7岁时,有客来访出上联“饮茶龙上水”,梁对以“写字狗扒田”。   袁项城死,几上发现亲书二语曰“为日本去一大敌”、“看中国再造共和”。此殆留以自挽者欤?   苏曼殊,以诗人致力革命,所著诗文小说脍炙人口。母为东瀛产,而生平恶日人如寇仇,侨居数稔,不肯操日语,宁辗转觅舌人,不惮烦也。尝病,友人访之,讶曰:“胡不就医?”    曰:“倘不以通事为劳,将从君请。”    乃相偕赴医院,医者叩所苦,曼殊无语,友代告。俄顷,失曼殊所在,还询其家,曼殊在焉。友让之曰:“去而忽返,不谋之于我,何也?”曼殊曰:“君传语乖误,疾病岂可乱施药剂耶?”友赧然曰:“然则君自言之,奚害?”曼殊曰:“君忘吾不操日语乎?”   曼殊性脱略,无人己之界,囊空如洗,不称贷友人,有周济之者,受而不谢,亦不复偿欠。尝断炊数日,偃卧呻吟,自忘所苦,友至,叹曰:“吾迟来一步,君为饿殍矣。”为之具饭食,馈百金而去。越数日,复往视之,偃卧呻吟如前状,骇曰:“君欲绝食自毙耶?”曼殊喃喃曰:“吾曩得君钱,腹饥顿解。欣然行于市,见自动车构制绝精美,好之,购置家中。又遇乞人,不食三日矣,倾余囊以献。”友曰:“君未习乘坐法,购车奚为?”曼殊曰:“无他,从心所欲而已。”   王壬秋女皆不栉进士。长女遣嫁日,彩舆在门,王令背诵《离骚》,讹数字,以指叩其额。   王壬秋次女适黄十一,南坡后人也。黄诫之曰:“汝来吾家,不准看书写字,敢违吾令,挞楚随之。”未弥月,备受凌辱,女不能堪,密函乃父,洋洋数万言,诉所苦,王执笔批曰:“有婿如此,不如为娼。”   袁世凯征王壬秋为国史馆长,治装待发,阻之者曰:“公以八三高年,为民国官吏,似不值得。”王曰:“吾少壮时,遨游公卿间,或主书院,不愁无啖饭处。今老愦,百事莫办,惟作官能藏拙,是以愿往。”闻者默然。   曾重伯(广钧)垂髫时,数以僻典窘绮湘(王壬秋),退而诘人曰:“壬老殊易诓。吾偶阅《策府统宗》,见有西洋名词,如所谓克虏伯者,戏而询焉,壬老瞠目无以应。”闻者为之捧腹。   辜鸿铭任五国银行团翻译,开价6000 元。尝感叹曰:“银行家是在天晴时硬把雨伞借给你,而在下雨时收回的人。”   1919 年学生运动,蔡元培辞职。辜鸿铭大发妙论,挽留蔡元培:“蔡元培者,北大皇帝也,所以应挽留。”   辜鸿铭见张作霖,张曰:“吾在军中杀人如麻,汝辈书生见之,吓欲死矣。”辜闻言,拂袖去。    辜鸿铭字汤生,尝曰:“吾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婚在东洋,仕在北洋,乃东南西北人也。”   庚子拳乱,两宫巡狩西安,李中堂鸿章电奏中有“毋听张香涛书生见解”之句。张闻知,怒曰:“我是书生,他是老奸巨猾。”辜鸿铭曰:“知己之论也!”   载沣监国,裁撤汉臣,起用满官,并询张香涛(之洞)意见。对曰:“舆情不属,必激变。” 载沣曰:“有兵在。” 香涛退,叹曰:“不意闻此亡国之言!”   辛亥革命风起云变,亲贵遗臣纷纷出都,津、沪租界房价为之骤升。有好事者书一联曰:“君在,臣何敢死?寇至,我则先逃。”   盛昱颇负才名,好延揽名士,终以言事太直,为时所忌。卒后一年而庚子乱作,夷兵入其室,见图书狼籍满地,一老妪守之,喟然曰:“此读书人家也。”掩门叹息而去。   左宗棠抚浙时遗诸子书,自言非宴客不用海菜,穷冬犹衣缊袍。阎敬铭、陶模、李秉衡皆以清操自励。敬铭初入政府,有布衣脱粟多风,或馈之馔,必留以待客。客至,经宿味变,相率阁箸不敢言。敬铭饮啖自如,弗觉也。模鳏居十余年,既升甘肃臬司,其夫人始来省视,不一月即遣送回家。随身食者只幂宾二三年而已。秉衡既罢官家居,躬自灌园,夫人操作如灶下婢。后再起巡抚山东,山东人闻其将至,酒馆衣庄同时歇业者凡十余家。大抵国愈穷则愈奢,愈奢则官常愈败。袁世凯侍姬甚众,每幸一姬,辄赏金珠多品。吃余烟卷抛弃在地,仆人拾之,转鬻洋行改造,获利不下数千。唐绍仪肴馔之丰,每膳必杀双鸡、双鹜,具鲜肉多筋,金华腿一具,取其汗以供烹调,骨肉尽弃去。   张亨嘉以光禄寺卿充大学堂监督。或问中西学优劣,亨嘉曰:“中国积弱至此,安有学?”   袁世凯忌张之洞誉望出己上。尝语人曰:“张中堂是读书有学问人,仆是为国家办事人。”之洞闻而恶之。   辛亥科,张謇、唐绍仪附于袁世凯,欲罗致辜鸿铭入党,因设宴款之,且引孟子“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数语以动之。鸿铭曰:“然则汝两人者,一为土芥尚书,一为犬马状元乎?”掷巵去。   光绪中,朝士多讲金石,潘文勤尤笃好之。既薨,家人相聚而泣曰:“先尚书身后一无所有,只无数破铜烂铁,堆积书房,不能易盐火也。”   某巡抚入京陛见,过天津,李鸿章宴之。谈及边事,因问北洋战兵可得几何?鸿章笑曰:“苟延之局,何必认真?”既而引酒自酌曰:“失言,失言!罚酒一巵。”   庚子之变,毓贤初拟遣戍,行至兰州,有旨令就地正法。甘肃布政使李延箫先任山西,贤旧僚也,劝令自裁。贤曰:“我大臣也,今有旨诛我而不延颈受刃,是朝廷之法不能行于臣下也。”遂受戮。   阎敬初,字丹初,张之万,字子青,同入军机。张年七十四,阎年六十八,人以杜句咏之云:“丹青不知老将至。”   宝佩蘅与恭亲王善,闲谈常杂以谑语。一日将散值时,先往出恭,恭王待之久,及见面,嘲之曰:“往何处撇宝去(撇宝二字,京中谑语也)?”宝曰:“那里,是出恭!”又一日,恭邸自太庙出,旨庙碑下赑屃,谓宝曰:“汝看怎个宝贝?”盖贝佩二字音相似也。宝应之曰:“这也是龙生九子之一。”(《春明梦录》)   注:赑屃bìxì,传说中的一种动物,像龟。旧时大石碑的石座多雕刻成赑屃形状。   光绪癸丑正科,江南副主考续昌试毕,谒刘忠诚坤一祠,题一联云:“因保半壁地,用妥九庙灵,君子欤?君子也;可托六尺孤,并寄百里命,如其仁,如其仁。”下署头品顶戴、外务部郎中、江南副主考某敬献。有改之者云:“本是外务部,来作副主考,头品欤?头品也;因题一副联,擅改四子句,笑杀人,笑杀人。”   莲溪方伯(继昌)之父某观察,性情乖执。光绪元年,诏方伯曰:“今年恩科,汝不得举,则我死。如中式,我当三叩首酬汝。”会揭晓,中庭设宝剑、麻索、毒药各一,复诏方伯曰:“期至矣,汝侍我饮,将践约。”俄而捷报至,果振衣叩首三。方伯战栗坐受,不敢辞。   张文襄奖新学而喜旧文,一日见某君拟件,顿足骂曰:“汝何用新名词耶?”某曰:“名词,亦新名词也。”文襄既惭且怒,竟日不语,遍翻古书,欲有以折之,卒不可得。   京师韩家谭,声伎之所萃,某部曹介居其间,自题门联曰:“老骥伏枥,流莺比邻。”   某学使以“西子”命题。一生文曰:“夫东门则有东郭偃焉,南门则有南宫适焉,北门则有北宫敬叔焉,西门独无其人乎?两目而望之,两手而招之,曰:‘西子来矣!西子来矣!’”学使仿之曰:“夫一等则有一等人焉,二等则有二等人焉,三等则有三等人焉,四等独无其人乎?一笔而勾之,一牌而挂之,曰:‘秀才去矣!秀才去矣’!”   张煊,字培风,常熟人,以新闻记者为张学良垂青。壬戌奉直之战,煊持白布黑字旗潜入敌军中演讲,人无知其来历者,事毕从容而归。学良闻而笑曰:“此疯子之所为也。”于是疯子之名大著。于卯春,积劳殁,学良凄然曰:“安复得疯子如某者!”   鹿文端公传霖与张文襄公之洞为内外兄弟,而政见不合,时起口角,互詈不稍让,退值则又相视而笑。一日,文襄指文端曰:“蠢鹿无知觉,不足以语人事!”文端报之曰:“獐吃人,真可杀耳!”不欢而散。厥后鹿夫人归宁,文襄笑语其姊曰:“弟乃一獐耳!”夫人亦笑曰:“我岂鹿之妇,而獐之姊耶?”   陈寅恪与王国维、梁启超具授课清华。一日授课,忽对众生云:“吾送尔一联:‘南海圣人再传弟子,大清皇帝同学少年’。”众闻而大笑。盖梁为康南海弟子,而王国维为溥仪老师故也。康昔倡言孔教,以长素为教皇,自目为南海圣人,谓不及十年,当有符命。   王敬义与梁实秋善,每访梁,必窃溲其门而后归,梁伪不知。某日,王自曝其短曰:“吾每归,必溲君门,君知之乎?”梁微笑曰:“君不溲,安知吾家所在?”   沈从文首登大学讲台,慕名听课者甚众,沈大窘,瞠目不能言者良久。及课授毕,才过十分钟耳,乃板书曰:“我第一次上课,见你们人多,怕了。”有言于胡适之,适之笑曰:“上课讲不出话来,学生不轰他,即是成功。”   齐璜(白石)未达时,以文诗为贽晚王湘绮门。湘绮自书于日记曰:“文则尚可,诗则似薛蟠体。”   伍廷芳与黎黄陂(元洪)相见,黄陂问外交人才,伍以子朝枢对。黄陂微笑曰:“君不及他人而先举令嗣,得毋有私乎?”伍曰:“昔者晋侯求贤,祁奚举其子午,讵今人之不逮古人耶?”黄陂颔首。   杨星川寡交游,客讶问之,杨曰:“交不贵多,得一人可胜千百人。予生平知己,杨季子一人而已。”   梁卓如辞币制局总裁,人问其故,曰:“以不才之才为无用之用。”   袁项城既杀王治馨,会将军陆朗斋入谒,袁问曰:“尊容何故消瘦甚?”陆对曰:“兔死狐悲,唇亡齿寒耳。”袁色变。   陈师曾以极雄丽之笔,郁为古拙块垒之趣,诗与书画下笔纯如。以书画赠人,不计值。齐白石鬻画为生,尝悬润笔单于室中曰:“卖画不论交情,君子有耻,请照润格出钱。”   齐白石初入京卖画,苦不售。陈师曾戒之曰:“画吾自画自合古”,白石悟,声名达于中外。及师曾卒,白石曰:“微师曾,无我今日之名。”   王壬秋身材短小,及卒,沪报有滑稽挽诗云:“学富文中子,形同武大郎。”   陈寅恪晚年盲目膑足,而与夫人晓莹女士伉俪情深。及晓莹病,陈预撰挽联云:“涕泣对牛衣,卌载都成断肠史;废残难豹隐,九泉稍待眼枯人。”   蔡孑民出洋未匝旬,其夫人殁京邸,遗子女各一,曰威廉,曰柏林是也。北京大学教职员全体学生,祭蔡夫人文一篇,用白话文,赵伯苏为之评注。文曰:哦(要用西洋人唱歌的嗓子来念)!夫人死了(谁的夫人,真莫名其妙。西洋学家,不是常骂中国祭妇人文,不从本姓为不合乎!或者蔡夫人不在此例)。在吾国妇女解放运动的时代死了;在威廉、柏林孩童的时代死了;在蔡先生离国四天就死了(亏他算得多么清楚,一点不含糊)。引起了我们和他们无穷的哀悼(祭文不见得哀悼。他们一)。他们失却他们最诚恳的指导者(好长句子,勉强讲得过去。他们二,他们三)。他们失却他们最慈爱的母亲(何必说。他们四,他们五)。谁能帮助他们(有蔡先生在。他们六)?谁能教育他们(有北大教育在。他们七)?蔡先生忽然长别了他的最忠实的同伴(同伴二字,西语固指夫妇,中文则友亦可作同伴讲,不知何指),谁能助成他未了的事业和日进的德行(何必你们担忧)?哦(又是一声)!夫人死了(洋气味又来了)。引起他们和我们无穷的哀悼(他们我们,上下一掉,好文法。他们八。好一篇祭他们文)。   抗战时,陈寅恪赴渝,出席中央研究院会议。蒋介石宴请,寅恪与焉,深觉其人不足为,归而赋诗云:“食蛤哪知天下事,看花愁近最高楼。”   陈师曾,散原老人陈三立元配罗氏所出也。方五岁时,母罗氏卒,散原继娶俞明诗。师曾事俞氏至孝若生母,及俞氏寝疾,驰还金陵调药。俞氏卒,师曾哀劬触宿痞,又冲雨市棺,寝苫侵地气,寻亦卒。   甲午战败,丧师辱国,淮军诸将叶志超、龚照玙拿交刑部治罪,一被斩,一系狱中,至庚子联军入京,始乘乱逃出。狱卒言龚在狱中,放纵邪僻,骇人听闻。初入狱时,赂狱中上下逾万金,自管狱郎中以下,皆成感恩知己。家中侍妾八人,轮流至狱中当夕,稍不如意,辄加以鞭挞,凡分三等,最轻者自执鞭条挞之,较重者褫下裳,笞其臀。最重者,裸而反接,令马弁以马鞭挞之。狱囚每闻妇人哭号声,辄动色相告,曰:“龚大人生气,打姨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