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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锦衣卫堂上官:『国家新创,禁门启闭,一以五更为期。明日,大臣许带三人、小臣许带一人。其直科抄疏诸臣,各带十人。钟鸣之时,俱于午门伺侯。如有青衣小帽杂于班联之后或借用官帽僭戴者,即行拿奏;各官护短争执者,并究。各官应用牙牌,工部察奏。
帝幸国学,祭酒赖垓进请。三品以上坐听,其下侍立;圜桥观者如堵。
广西巡抚瞿式耜甫抵梧州而南京破,靖江王亨嘉召之,式耜拒不往;檄思恩参将陈邦傅助防,止狼兵勿应亨嘉调。
式耜移书总制丁魁楚为备;又以大义启靖江王曰:『两京继陷,大统悬于一发;豪杰眈眈逐鹿。闽诏既颁,何可自兴内难,为渔人利』!靖江得书,大怒;遣桂平道井济促式耜赴桂林任,式耜不应。
唐王进吴易兵部尚书;杨文骢奏易斩获多也。
鲁王亦授吴易兵部侍郎,封长兴伯。
嘉兴周谦(一作天)于城破时走吴易军,以舟师出没芦墟、白荡间,为先锋参将;杀敌甚多。
唐王超拜苏观生东阁大学士,参机务。
杭严道龚可楷航海至闽,不用;上「■〈虖〉尔蹴尔」一疏,卒不用。后被贼杀死。时南来无赖之徒,争上疏谈兵,即得召对;片言合旨,赉金、赐爵。久之渐多,部曹几及千人;然帝命赏,郑芝龙亦不应。
命中书颁敕书一道、旗牌八面于前军都督府左都督郑芝豹。
初六日(乙酉)
命礼部颁「祖训」五十七本于内阁六部诸臣工,务令熟记遵行。
大学士林〔欲〕楫等谢表云:『〔圣祖开天〕,方策轶鼎彝之重;神孙继统,羹墙凭琬琰之垂。用孝作忠,昭哉嗣服;以守为创,允矣中兴。伏惟皇帝陛下,天符握赤、圣略凝玄。炼五色石而补鳌巅,白水启宛城之驾;起半壁天以息龙火,黄衣耀闽海之祥。世统上缵高皇,并道统亦同一揆;治法远绍开代,即心法可以万年。刻成「祖训」一书遍赐臣工百职,或治内、或治外,篇篇蕊笈琅函;若纬武、若经文,字字禹图轩鼎。宣威布德,自宫禁以达蛮夷;杜渐防微,由藩封而及政府。煌煌大册,烨烨洪谟;九重方且奉祖训以修行,多士亦将并鸿文而觌德:此真凝兴朝之永命而肇一统之鸿休者也。臣等念切典章,身惭文献。图呈金镜,欲勒「贞观政要」之编;名企玉书,窃陋「汶水」、「大风」之制。伏愿圣不自圣、新又日新。因时制宜,声为律而身为度;得言忘象,口成文而笔成书:则训行且遍臣民而显承益光谟列矣』!
初八日(丁亥)
唐王改徐伯昌为御史。
丁祭。帝先期命太常寺卿曹学佺诣文庙供办陈设各项事宜,恭进祝版,候填御名。至期,遣大学士行礼;启圣公祠,提学御史行礼。
通政司左通政周汝玑恭进二祖圣容暨勋臣六人真像;温旨答之。
加周崔芝为水军都督,副黄斌卿驻舟山;从斌卿疏请也。崔芝,字九玄,福清之榕泽人。读书不成,为盗于海;饶机智,侪辈皆听其指挥。常往来日本,以善射名;与撤斯玛王结为父子。日本三十六岛,各有王统之;其所谓东京者,乃国王也。国王曰京王,拥虚位而已;一国之权,则大将军主之。其三十六国王,则如诸侯;撤斯玛于诸岛中为最强,与大将军为首尾。崔芝既熟日本,故在海中无不如意。微行至家,有司迹逋,系狱三年;贿吏得解,乃变姓名,仍为盗。久之就抚,授黄华关把总;稽察商舶(撤斯玛,即萨摩也)。
大学士蒋德璟至,陛见;首以清屯、练军告,帝然之而不能行。
初九日(戊子)
礼部请:例应致祭大社、大稷。时以大雨,故帝于宫中具衮冕遥拜,命定卤侯郑鸿逵恭行代摄。
谕太常寺:设鼓于宫门,如遇祭期,鸣鼓三通,以示诸臣齐集班联。
郑芝龙遣给事中梁应奇入广督饷,参迟误者数十人,俱奉旨提问;然迟疑未有提至者。潮州知府杨球欲入朝,闻旨遂止粤界,不敢入。
户部侍郎李长倩请开捐纳事例;从之。部司三百两,后减至百两;武扎仅数十两。于是厮养隶卒,皆得给扎授官;虽止虚衔,居然冠盖谒公府、挞邻里。晋江令金允治听讼,两造皆称职官,不跪,立而对簿,至相殴于庭,官不能制。
授熊化大理寺正卿(化,清江人,万历辛丑进士;官扬州兵备副使)。
赠祁彪佳少保、兵部尚书,谥「忠敏」。
姜采流寓苏州疾革,语其二子曰:『吾奉先帝命戍宣州,死必葬我敬亭之麓』。二子如其言。
十二日(辛卯)
大清杀黄端伯。
端伯在狱,言笑如平时;谓人曰:『吾往注「易」疏;疏成,初筮得「明夷」之象,再筮得箕子之「明夷」,心窃疑之;今其验乎』!乃作「明夷篇」以见志。门生某入视,劝之稍贬;端伯怒,以砚投之曰:『君既不能以礼自处,奈何欲以非礼处人乎』?至是,豫王遣骑问之曰:『先生降与不降,总在今日』!端伯笑曰:『我志遂矣』!同骑出同济门,至水草庵;曰:『愿毕命于此』!临刑,适报恩寺僧一轮趋过,端伯呼之;命代书绝句云:『对面绝思量,独露金刚王;若问安身处?刀兵是道场』。吟毕,一卒左刃之,引颈以受,卒手颤刀坠;一卒右刃之,亦如左。端伯厉声曰:『何不直刺吾心』!卒如其言,乃瞑。随而观者数万人,皆持香哭拜;时年六十有一。
刘一鹏破峡江兵,曾文德、文思、文徽俱战死;邓武泰亦死之。
唐王擢陈泰来右佥都御史,提督江西义军(李自成败走武昌,其部下散掠新昌境;泰来大破之)。
唐王封陈邦傅为富川伯。邦傅曾拜郑芝龙母黄氏为母,致书芝龙,贡马百匹(一作二百)、饷银四万两。芝龙与鸿逵为之请封;帝不允,祗以温语奖之。芝龙怒,鸿逵托故披剃入山;帝遣内臣王元臣、王承恩(内臣一作卫臣)、郑元化、内监杨廷瑞访迎不得。四人者将诣狱,帝问鸿逵去故;四人以不封邦傅对。帝曰:『朝廷爵赏,原以酬功;邦傅无尺寸功,徒以贡献妄邀五等之爵,朕岂贪利鬻官者耶』!四人对曰:『皇上不必从邦傅起见;但以勋臣情面,必从其请,为社稷计可乎』?帝不得已,命芝龙、鸿逵补疏上请;封之。
监察御史周定仍疏请出湖东,规进取;遂賷二金,由崇安抵铅山措饷召募。
大清兵取临江。
宁州许文龙与同里张犹龙起兵,金声桓使人招之,不从;率兵逐大清所置宁州道,据城守。州民多避兵入山,文龙因出屯奉新。
唐王召叶廷秀为左佥都御史。
江阴杨舍守备沈廷谟大醵民钱、牛酒送花马刘,祈免一方死;刘许之。给大清旗四面悬示四门,并招城中降。城中遣诸生朱晖吉、耆老王晴吾等四人至良佐营议和,良佐留饮终日,立誓城中归顺,不杀一人,赠晖吉银十两、余各五两。晖吉归,力主和议;众以晖吉等受贿,为敌作说客,立斩城堙,固守如初。一夕,以灯笼遍悬城外,大书「大明忠义营」五字,城上鼓声齐发;敌至,不见一人。丙夜烟雾眯目,彼此不相见,悉携灯笼而返;后队至,以为城中共也,混战至晓,杀人无算。
唐王命大学士傅冠以原官督师,恢复江西(冠,字符甫,进贤人;天启二年进士。崇祯十年,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以酒失,放归)。
大清兵力攻江阴,阎应元守甚固;刘良佐用牛皮帐攻城东北,城中用炮石力击。良佐乃移营十方庵,令僧陈利害;良佐旋策马至,应元誓以大义,屹不动。
良佐临城谕降,应元骂曰:『我一典史耳、卑官耳,死何足惜!汝受朝廷封爵,不能以死报国;今有何面目,见此方父老』!良佐闻之,急掩耳走。应元结连靖江乡兵,与良佐大小二十余战,良佐军折伤几尽。
松江夏允彝自南都覆,彷徨山泽间,欲有所为;及闻友人徐石麒、侯峒曾、黄淳耀、徐汧等皆死,乃赋绝命词,自投渊以死。兄贡生之旭欲与允彝俱死,允彝托以妻子,乃不果;自此不入城市。允彝与陈子龙齐名,晚节亦略相似;人谓「白首同所归」云。
唐王迁熊开元太常寺卿。
十五日(甲午)
中秋夜,月明如昼。江阴阎应元令守城者轮流赏月,而自携酒登城楼啸歌;许用作「五更曲」,令善讴者高声齐唱。城下闻之,悲怒相半。一将坐十方庵;城上忽发一炮中之,立毙。
常熟乡兵复乱,土国宝发兵征剿。严栻与战于华荡,大败坠水;一勇士拯之,获免。
土国宝以洪一纬为常熟知县、陈日升为县丞。用黄布小旗书「顺民」二小字,令百姓插于门首;并刊发告示,各乡镇不许兵丁擅入,民赖以全。
是时海上大军自崇明至杨舍、狼山,舟师满布;声言义阳王集雄兵二十万,援常熟、江阴,不许百姓剃发。凡沿江一带居民,不剃发恐郡兵杀掠,欲剃发又恐海兵登岸;其苦更倍他处。
永宁训导胡从治裒衣,卒与大清兵遇;投水死(从治,南昌人,贡生。其子大年,从总兵盖某军中;兵溃,被执死)。
靖江王亨嘉至梧劫瞿式耜,幽之桂林;遣人取其敕印。初,式耜议立桂恭王子安仁王;及唐王监国,式耜以为伦序不当立,不奉表劝进。至是,为亨嘉所幽;乃遣使贺王,因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