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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总督陈锦为其内司李进忠等五人所刺,以其首降于郑成功。
八月庚子朔
孙可望杀反将陈邦傅父子,去其皮;传尸至安龙。御史李如月劾可望□□□擅杀勋镇,罪同操、莽;而请加邦傅恶谥,以惩不忠。王知可望必怒,留其疏;召如月入,谕以『□□谥本褒忠,无恶谥理;小臣妄言□制,杖四十除名』(如月,东莞人)。
可望既杀邦傅父子,传尸至行在,大书于牌曰:『逆犯陈邦傅先经肆劫皇摃,摽掠宫人,罪已漏网;不思建功赎罪,辄行背主反叛!今已拿获,解赴军前;立将邦傅父子剥皮,传示滇、黔』云云。绝无奏报疏章,遣人递送安龙即去。
刑部侍郎王灵石自五指山至厦门,言思文帝在彼为僧;继而有敕使至,一时故臣皆不能决。
刘文秀、白文选既陷叙州、重庆,大清平西王吴三桂等回兵保宁。文秀由嘉定、成都追之,直攻保宁;讨虏将军王复臣曰:『不可。我师骄矣,而彼方致死;以骄兵当死寇,能无失乎』?诸军皆不以为然。张先璧军其南;先璧号「黑神」,军容耀日,然未经大敌。三桂登城望之曰:『独是军可袭』!乃出精骑犯其垒,果惊溃。转战而南,复臣手斩数人,围之者益众;乃曰:『大丈夫不生擒名王,岂可为敌所辱』!遂自刭死。北兵皆惊叹,以为烈士。文秀撤围而退,三桂不敢追;曰:『生平未见如此劲敌,特欠一着耳』!盖如复臣所云也。报至滇,孙可望下令曰:『不听谋、损大将,刘抚南罪应诛。念其复成功,罢职闲住』。文秀归云南。
九月庚午朔
永明王除李如月名,意将解孙可望之怒;而可望怒甚,遣人入朝(一作至王所)执如月至朝门外,抑使跪。如月愤甚,向阙叩头,大呼「高皇帝」,极口大骂;使人遂剔其皮,断手足及首,实草皮内纫之,悬于通衢。
孙可望提督张应科入朝看科抄,科臣以「本留中」告;应科遂向如月索疏稿,如月笑曰:『何须用稿,明早自有揭帖发来』!既而果有揭帖投应科,署云「大明山东道御史揭帖」;递至伪营,提塘当堂开拆。应科大怒,驰报可望;可望即令应科杀如月,剥皮示众。乃缚如月至朝门,应科捧可望令旨喝跪;如月叱曰:『我是朝廷命官,岂跪贼』!令向阙再拜;大笑曰:『太祖高皇帝!我朝从此无谏臣矣』!大骂孙可望奸贼。应科促令赴地,剖脊及臀;如月大呼曰:『死得快活,浑身清□』!及断手足转前胸,犹微声恨骂;至颈绝而止。将皮号令北门,夜辄冤号;三日后,悬之北关外天空阁上。又数日,可望遣官过阁下,悬索忽断,堕马上;差官惊惧,病狂死。
孙可望至沅州,使白文选、张虎攻辰州,陷之;杀总兵徐勇。长、岳相继奔溃。
李定国北取衡州。时南宁虽陷,而胡一青、赵印选、马宝、曹志建等尚留粤西,屯聚山谷间;定国至,皆相率来归。民间亦多啸聚者,争应之。定国声势遂大振。
孙可望过枫木岭,磨崖自书五大字曰「秦王憩兵处」,以张军威;误书「憩」作「弃」,识者知其必败。至叉路口,果为北兵所败。
大清敬谨王尼堪率兵南下。
滇寇至富川,知县华锺被执;方渡江,乘间投水死。事闻,诏赠按察司佥事,予祭葬;官其子沚为户部主事(锺,本姓秦氏;顺治四年岁贡生)。
冬十月己亥朔
大清金固山援漳州,郑成功令右冲锋镇柯朋接战而败;礼武镇陈凤援朋,亦败;右武卫周全斌接战,亦败:成功大崩溃,退保海澄。
漳州被围七阅月,城中食尽,人相食;枕藉死者七十余万人。间存者,气息仅相属;虽悲泣,不能下一泪。有士人饥死,邻舍儿窃食之,肠中历历皆故纸,字画隐隐可辨;邻舍儿见之,一恸而绝。
孙可望遣高文贵乘胜东下,大清帅线国安、马雄、全节等溃走;至梧州,三战皆败,复走封川。李定国尽得其兵,西粤全复。安定侯马宝、永国公曹志建分兵攻临武、连山,皆复之。郧国公高必正率师继至,攻复阳山。定国复永州;遣偏师潜至吉安,亦复之,江西大震。
十一月己巳朔
帝杖死宫人郭良璞。安龙行官湫溢,随营老幼宫人止百余名,分班上值;余则奇居民舍。良璞年十六,色丽;能诗,善驰马试剑。提塘张应科见而悦之,夤缘巴东王及妃,与良璞通。月余,司礼监庞天寿知之,密启于帝;杖良璞百五十,死。以坤宁宫提督李某知情不举,亦杖杀之;巴东王及妃俱赐死。应科闻之大怒,将甘心天寿;天寿备之,且得马吉翔劝,乃止。应科恐帝发其事,凡朝廷敕札必由应科过目,方许邮传;帝密遣参将张五间行贻孙可望玺书,可望谓张五曰:『朝廷何苦以一宫女杀数人』!遂遣传宣王爱秀持谕至安龙,代应科提督;发应科朝门外,杖百二十,革其职。后应科回镇,仍委用之不加罪也。
揭重熙被戮于建宁;昂首受刃,颜色不变。
有邓贵者,临川人,采石为业;充重熙隶卒。每师行,即草屦以从。重熙被执,从者皆散,独贵不去。重熙曰:『我死,分也;汝何为者』!贵曰:『公生而忠义,死必为正神。贵得貌像公卒,足矣』!至是同死于市。
大清敬谨亲王尼堪统兵攻衡州,李定国败走;尼堪率精骑追之,遇伏战殁,固山佟图赖监其军。定国收兵屯武冈。
「安龙逸史」云:定国与尼堪战于祁阳,互有杀伤。定国檄冯双礼引精骑至永州设伏,复与尼堪战,佯北,诱尼堪追;至宝庆,定国驰还奋击,令诸苗兵截其后,双礼引伏兵冲其中。断北兵为三,夹击之;尼堪大败,全军覆殁。定国验盔盖(一作灰盖),知尼堪已死(一作亦死);乃图乌金、敬谨二王貌,传示楚、粤,送至行在。由是,定国威名大振。
时定国兵力强盛,不复禀可望约束;可望大恚恨。
永宁州李忠臣原任松潘道,密约同志歃血讨贼;谋泄,自刎死。举人胡缜倡义讨贼复城,集众二万余人,结贼心腹为内应;功垂成,为营中火药延烧死。
前御史任僎、中书方于宣劝可望设内阁、九卿、科道官,改印文为八迭,尽易其旧;立太庙、定朝仪,拟改国号曰「后明」:日夕谋篡位。永明王闻之忧惧,密谓中官张福禄、全为国曰:『闻李定国已定广西,军声大振;且与可望有隙。欲密下一敕,令统兵入卫;若等能密图之乎』?二人言『徐极、林青阳、张镌、蔡演、胡士瑞曾疏劾马吉翔、庞天寿,宜可与谋』;王即令告之,五人许诺。引以告贞毓;贞毓曰:『主上忧危,正我辈报国之秋。诸君若能充此便者』?青阳请行。乃令佯乞假归葬,而使员外郎蒋干昌撰与定国敕、主事朱东旦书之、福禄等持入用宝;青阳于岁尽间道驰至定国所,定国接敕感泣,许以兵迎王。
卷二十三
江阴云墟散人李本天根氏辑
癸巳(一六五三)、大清顺治十年(永明王永历七年、鲁王监国八年)春正月戊辰朔
永明王在安龙,鲁王在金门。
三月丁卯朔
鲁王自去监国号。
定西侯张名振北征,郑成功与兵一万、粮三月,设宴饯行。兵渡舟山横水洋,获金永彦,杰诛之。进攻崇明,焚京口,截长江,登金山寺题诗。平原将军姚志卓、诚意伯刘孔昭俱依之;立营号召旧旅,兵势大振。
五指山复有使来存问诸臣;使言思文帝今离五指、驻平远,将起兵。故臣因具公疏请敕验视,然终不得的信。
夏四月丙申朔
林青阳奉敕使李定国久未还,王将择使往促;吴贞毓以翰林孔目周官对。都督郑允元曰:『马吉翔朝夕在侧,假他事出之外,庶有济』。王乃令吉翔奉使祭先王及王太后陵于梧州、南宁,而遣周官诣定国。吉翔在道微知青阳密敕事,遣人至定国营侦之。主事刘议新者道遇吉翔,意其必预谋也,告以两使赍敕状;吉翔惊骇,启报孙可望。可望大怒,并疑吉翔预谋,遣其将郑国赴南宁逮之。
吉翔在南宁,密遣人侦行在动静;而议新自行在至,言密敕事甚详。吉翔即遣指挥周景龙赴行在,令议新具疏报定国接敕感泣,将统兵迎驾以实其事;又激提塘王爱秀报可望,使可望怒。可望遂钮锁吉翔于南宁,阴厚待之;令与行在诸臣对理。
林青阳至南宁,为守将常荣所留;密遣刘吉告之王。王大喜,改青阳给事中;谕贞毓再撰敕,铸「屏翰亲臣」金印赐之。令吉还付青阳;至广州,周官与青阳遇,偕至高州,赐李定国。定国拜,受命。
五月丙寅朔
大清金固山攻海澄,城坏百余丈;郑成功亲立雉堞堵御,不能破。一日,空炮递发;成功曰:『是将临城矣』!勒兵持斧以待;令曰:『敌至方斫』!北兵渡濠呼登城,众执巨斧斫之;随斫随落,濠为之平。固山始解围去。
或有谮鲁王于郑成功者;成功奉王日疏薄,诸臣王忠孝、郭贞一、卢若腾、沈荃期等勉为支应,然已不成局面矣。
六月乙未朔
李定国回广西;孙可望使人召之,不至。可望之使定国出广也,以定国胜,姑且崇功;死,则借以除患;败,则可以加罪。不意突破广西,子女、玉帛定国不无私取。冯双礼心甚不平,归黔谗定国于可望;可望即调檄定国。定国疑中谗,不赴;封西宁王,亦不受。可望遂遣双礼及关有才等袭之;定国有中书龚铭使黔,知其谋,即从间道驰书定国。时定国统兵过左江,克复柳州、庆远、南宁、太平诸城;得铭书,即复兵柳州江口,俟双礼兵过,逆之。双礼与定国战而败,从原路拨回;伏发,一军皆陷。定国擒双礼不杀,释之;双礼遂倾心定国。行在君臣闻之,皆庆幸。
孙可望自率师追李定国(一作李兵),冯双礼将左、白文选将右,遇大清兵于宝庆。大清兵望见可望龙旗,急击之;可望败北,惟双礼不动。大清鉴衡州之失,收兵不追,以武、宝之间为界;定国遂据广西。孙可望回黔,畏定国之强,仍善养其家口于云南。
可望谕云南城守伪固原侯王尚礼,令籍定国宫眷并文武兵丁妇女,欲分配兵士(一作各营)。尚礼虑大营分散,将滋内乱;乃三启止之,惟汰安西大营粮饷。尚礼遣女官(一作使)馈茶果于王妃,实皆金银也;安西大营,赖以得济。
大清潮州郝尚久叛降于郑成功,成功以定海李孟■〈山上〈弓攵〉〉署太守事;其属潮阳、惠来二县不降,成功率兵攻之。
永明王亲试张镌、胡士瑞、李元开,而徐极、蔡演、朱东旦、林锺以久次,皆与美官。庞天寿及马吉翔弟雄飞忌甚,与其党郭璘方谋陷之。而锺、演、极、镌、士瑞亦知事泄,仓皇劾吉翔、天寿表里为奸。王见事急,即下廷臣议罪;天寿惧,与雄飞驰贵阳告可望。而是时郑国已械吉翔至安龙,与诸臣面质;贞毓谢不知,国怒,因挟贞毓直入王所居文华殿,迫胁王索主谋者。王惧而不敢正言,谓『必人假敕宝为之』!国遂怒目去(一作出),与天寿至朝房械贞毓并允元、锺、演、干昌、元开、极、镌、士瑞、东旦及太仆少卿赵赓禹、御史周允吉、朱议■〈尾上水下〉、员外郎任斗墟、主事易士佳系私室,入宫擒福禄、为国而出。其党冷孟銋、蒲缨、宋德亮、朱企鋘等迫王速具主名,王悲愤而退。
郑国见帝,言『定国私通朝内奸臣,胁敕要封;林青阳、周官现拏贵州,皇上须指实奸臣姓名,以凭回复国主』。帝云:『迩年来外边假敕、伪宝尽多,镇臣还该密访』!国出,械系贞毓等;又带兵入宫拏二监,宫中大震。
郑国等严刑拷掠诸臣,独贞毓以大臣免;众不胜楚,大呼「二祖、列宗」,且大骂。时已日暮,风雷震烈;蔡演厉声曰:『今日演等直承此狱,可稍见臣子报国苦衷』!由是,众皆自承。国又问『主上知否』?演大声曰:『未经奏明』!乃复收系;以欺君、误国、盗宝、矫〔敕〕为罪报可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