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皇小识 - 第 11 页/共 13 页

“张至发之归,皇上优礼有加,臣知皇上始终优礼大臣也。因念故辅文某与至发同蒙特简,两月政地,一语招尤,省过责躬,溘焉朝露。其进也,由圣明特达殊恩,非藉旁门幸窦;其去也,由同官意见相左,非系纳贿徇私。今弃世已二年余矣,抚按不敢代题,子孙不敢陈乞,惟皇上哀而矜之!” 韩城票:“恤典出自朝廷,何得徇私市恩?”御笔抹去,止批:“该部知道。”十二年四月,吏部验封司署司事主事胡璇案呈,前署部左侍郎董羽宸具题,奉旨:“文某准复原官致仕。”九月,不肖秉上疏:“请恤臣父,生死蒙恩,微臣感戴中悃”等事。奉旨:“该部知道。”十三年三月,礼部祠祭司郎中刘大垣案呈前事,尚书林欲楫具题。奉旨:“恤典必须实迹,这本如何竟请,还着再行核奏。”亦韩城所票也。后韩城获谴,宜兴再入政府。十五年四月,祠祭司署司事员外吴泰来案呈前事,尚书林欲楫具题,奉旨:“文某准与祭一坛,减半造葬,仍加祭一坛,以示优礼。”至是,吏部验封司署司事主事张文延案呈前事,署部事左侍郎王锡衮具题,奉有令旨。 兵部尚书陈新甲处决。新甲,四川人,由举人历任本兵,盖杨嗣昌荐以自代,为款局地。上亦知边防不足恃,姑藉款以暂纾目前。后以傅宗龙言,召新甲切责。■6A独进曰:“清果许款,款亦可恃。”于是遣马绍愉往建州,清不表谢,而复得大嫚书,上大悔恨。然自张若麒偾事后,举朝之人,无不愿款者,新甲复申其说。上亲发玺书,加绍愉太仆少卿衔而郑重遣之,乘传至塞外,边臣张筵宴清使,清使一语不答,云:“待国主命。”及国主至义州,责诸酋私通中国,将杀我使;译事者再四叩头祈请乃免。马绍愉匍匐窜归,科道诸臣,恶其辱国,连疏纠之,并尽列新甲奸罪。上虽怒甚,隐忍未即发。适新甲有疏,细陈款事颠末,内多援引圣谕。此疏误为书役发魁抄传,兵某据疏抄纠参。上意新甲见卖,下严旨切责,且令回话。新甲具疏回话,绝不引罪,反自诩其功,有“有某事,人以为大功,而实臣之大罪”等语,不一而足。上愈怒,着“革了职,刑部提问。”部引失陷城寨律斩,宜兴、井研合词求免,以北清未薄城为言。上曰:“陈新甲职任中书,一筹莫展,致令流贼披猖,戮辱我七亲藩,不更甚薄城乎?”遂奉旨:“陈新甲着即会官斩决。” 新甲去任,以冯元飚为兵部尚书。元飚素习占风望气,揣知寇虏交讧,剪灭无术,乃佯称病。一日,在朝班,伪称疾发,贵眩仆地,扶曳而出长安,班役妇孺,皆嗤其为细人伎俩,辱朝廷而羞当世之士也。元飚去,以张国维代。 十一月,清兵入犯。盖于今四犯矣。越畿甸而南掠山东,破兖州,鲁王南走,守道陈之伸逃,知府邓藩锡死之。破莒州,知州景淑汴大骂,不屈死。复阑入南直界,烽火及于徐、邳、沐阳。时江浙九省入觐官既升任,差回各官,俱麟集于淮安度岁。是年正月,山东贼李青山攻兖州,给事中范淑泰、鲁府长吏俞起蛟击败之,擒青山,献阙下。曹、濮诸贼,亦次第剿散。 李自成攻开封益急,穴城,而置炮于中,选锐贼披甲以待,炮发,城崩,即乘势冲入。乃炮反外向,锐贼皆死,而城岿然不动,贼骇,解围去。至五月复来,用宋贼计,围而不攻,以坐困之。 三月,李、罗二贼围陈州,兵备关永杰率士民固守。贼周围四十里,更番进攻,力竭,城陷,永杰战死。城下乡绅崔泌之、举人王受爵等,咸手刃数贼,被擒,大骂,被杀。贼屠陈州。 张献忠攻舒城,四月,舒城陷。时舒城无令,参将孔廷训领兵千人与乡绅胡守恒率士民固守。廷训降于贼,开门纳之;贼执守恒,大骂不屈,以刃刺其腹心死。随令廷训攻霍山。 李自成陷太康、睢州,进围归德。归德无兵,民自为守,贼鳞次穴城,城陷,推官王世琰死之。 五月,复孙传庭原官,总督陕西兵讨贼。传庭檄召诸将于西安听令,固原总兵郑嘉栋、临洮总兵牛成虎,系总兵贺人龙,坐旗下,数之曰:“尔奉命入山讨贼,开县噪归,猛帅以孤军失利,献贼出押,职尔之由。尔为大将,遇贼先溃,致秦督师委命贼手,一死不足塞责也!”因命斩之,诸将莫不动色。以人龙军分隶诸将,刻期进讨。襄城之役,朝议,疑人龙与贼通,故传庭杀之。诸贼闻人龙死,咸酌酒相庆。 张献忠袭陷庐州,时督学御史以较士至郡,贼数百,伪为诸生应试者,潜寓城中。甲戌夜三鼓,献忠卷甲趋至城下举火,城中贼亦举火以应之,守城者惊溃,遂陷。督学某、兵备蔡如蘅逃,知府郑履祥死之。庐州城池高深,贼屡攻不能克,至是一夕陷。 革、左诸贼趋寿州,颖川参将李诩侦知之,伏兵城东南隅,而统锐师迎战于城南樊家店,伏兵绕其后夹击,大败之,斩首千余级。 六月,起侯恂兵部侍郎,总督官兵剿贼,与孙传庭协办援开封。 七月,各镇援兵溃于朱仙镇。时山西总兵许定国援开封,先溃于怀庆。总督丁启濬,保督杨文岳,总兵左良玉、虎大威、杨德政、方国安等,各统兵会于朱仙镇,与贼累相望。启濬诸军进战,良玉曰:“贼锋方锐,未可击也。”启濬曰:“汴围已急,岂能久待?必击之!”诸将咸惧,请诘朝战。良玉归营,即率军走襄阳,诸军相继而走,二督营乱,启濬、文岳联骑走汝宁,贼逐之,追奔四百里,丧马骡七千,军杖粮草无算,官兵数万降于贼,启濬敕书、印、剑俱失。事闻,启濬逮下狱,文岳革职候勘。 张献忠陷卢江,焚戮一空,还陷六安,将州民尽断一臂,男左女右。总兵黄得功、刘良佐来援,再战败绩,献贼遂谋渡江入南京。 八月,河决开封。时开封被围久,周王先后捐库金,金尽,再捐岁禄,岁禄亦尽。城北十里为黄河,巡抚高名衡、推官黄澍等,欲引河水环壕以自固,更决堤灌贼,贼可鱼也。及决河,贼已先营高处;其移营不及者,亦死万人。河流下冲汴城,势如山岳,自北门入,穿东南门出,出涡水,水骤长二丈,士民溺死者数十万。高名衡、陈永福咸乘小舟至城上,周王率宫眷及诸王从山逸出,露栖城上雨中者七日。总督侯恂以舟迎王,总兵卜从善水师亦至,推官黄澍从王舟乘夜渡,达堤口。城中遗民,尚余数万,贼乘舟入城,尽虏以去。邳、毫以下,皆被其灾。上闻之,痛愤,下诏优慰周藩,授黄澍为御史。 孙传庭兵至南阳,李、罗二贼西行逆之。传庭设三伏以待,牛成虎将前军,左襄将左,嘉栋将右,高杰将中军。成虎佯奔以诱贼,贼逐之,入伏中,成虎还兵力战,高杰、董学礼突出翼之,左襄、嘉栋左右横击,大败之,斩首三千级。贼溃东走,追击,又败之。贼尽弃甲仗军资于地,官军争取,无复队伍,贼兵即乘之,左军先溃,诸军皆走,丧材官将领百七十人。事闻,诏传庭立功自赎。 九月,黄得功、刘良佐复统兵逐献贼,贼走潜山。贼将一堵墙为殿营于山上,二将卷甲急趋,夜半,缘山后噪而登,贼惊起失措,官军奋击,贼大奔,追逐六十里,斩首千余级。献贼溃围走安庆,执一堵墙,焚杀之。十月,良佐再击献贼于安庆,败之,献贼走蕲水。 闰十一月,李、罗二贼围汝宁。将军孔贞会以川兵屯城东,杨文岳以保定兵屯城西,与贼相拒一昼夜,川兵溃。次日,贼四面环攻,云梯如墙而立,一鼓百道,并登城,遂陷,执文岳及兵备王世琮于城上,皆厉声大骂,贼怒,缚二人,以炮击之,縻烂死。世琮初为河南府推官,御贼,矢贯耳不动,号“王铁耳。”贼屠士民数万,留八日,拔营走确山回襄阳,掠崇王由贵及世子、诸王、妃嫔以行。 十二月,李、罗二贼以数万骑至樊城,左良玉营于樊城高阜,乘高飞炮,击杀贼千余。贼从间道至白马渡,良玉移营拒之,贼分兵陷荆门、夷陵、逼荆州。良玉全师出汉口,下武昌,次于金沙洲。巡抚陈睿谟弃荆州,奉惠王走湘潭。李贼遣老犭回犭回据夷陵,革里眼趋德安,荆州士民开门迎贼,李贼遂入荆城。 十六年癸未,大学士周延儒请督师剿清兵,又以军机事密,章奏无以为信,携文渊阁印以行。说者以阁印不宜移动,动必有咎,后果罹韩城之祸。 大学士吴奉命督师剿贼,钦给银五万两军前支赏,加万元吉兵部职方司郎中,督辅军前赞画。 四月,北兵尽行出口,京师解严,大学士周延儒仍入阁办事。 大学士吴罢。兴化向巡历山、陕,以能折冲名。今春督师剿贼,与宜兴同时受命,兴化留寓京师,料理各项,复上疏邀请诸事件,迨宜兴事竣,已复命矣,犹未成行,奉圣谕:“辅臣受命督师讨贼,自当星驰受事,乃三月以来,迁延不进,未出都门,筹画莫展,若在行间,何以制胜?还宜在阁佐理,不必督师。”兴化具疏引罪乞休,有旨:“准回籍。” 廷杖行人司副熊开元、给事中姜采,仍下之狱。开元由给事中调外,既转司副,满望即升京卿,而稽迟不迁,颇生觖望。时楚事方盛,正媒孽宜兴,上以边警,广求直言,开元疏请对,上召入德政,开元讼言:“群臣徇私结党,皇上孤立无助。”且奏且目宜兴,宜兴惶悚无地。上谕:“速补疏进览。”宜兴一面令人邀结开元,阻其补疏,一面进揭,言:“臣孤孑寡援,蒙皇上宠眷,每事不敢避忌群小,非一日矣。即今开元所陈,皆无实指,因言楚中若某若某,皆朋谋树党,其事刂刃于臣者,皆为拥戴邱瑜,代为扫除耳。”上览揭心动,急促开元补牍,开元已吞宜兴之饵,迟回不即具疏,严旨频下,始具疏,言:“延儒以释累囚,蠲宿逋,起废籍,自谓有裨于圣德,孰敢起而攻之?愿皇上遍召群臣,问延儒贤否?即以所论贤否,定其人之贤否。皇上若不加体察,一时将吏,狃于贿赂,虽失地丧师,皆得无罪,谁复为皇上捐躯报国者?” 疏入,上怒甚,下锦衣狱。适是时密云巡抚王继谟奉旨议处,宁武兵备钱天锡欲得其缺,求援于给事中杨枝起、廖国遴二人,期以事成,万金为筹。杨、廖为恳于宜兴,宜兴许之,然未言及为筹事。杨廖出,再为请益,复益万金。嗣天锡会推,谕旨已下,时又有匿名书二十四气之说,隐诋朝绅,上特为颁谕一道,戒饬言官,内有“为人出阙”之语,盖皇上破群臣之积习而靠诫之,非为天锡发。给事中姜采探之未真,疏言: “皇上修省罪己,又致诫言官,惟视言官独重,故望之独切。若云代人规御,安敢谓尽无其事。臣独展转而不得其故,皇上何所闻而云然乎?如诽语腾谤,必大奸臣憝,恶言官而思中之,谓不重言官之罪,不能激皇上之怒,箝言官之口,后将争效寒蝉,壅闭圣听,谁为皇上言之哉?” 疏入,宜兴激上怒,下诏狱根究主使。招上,俱与廷杖。宜兴必欲致开元于死,缇帅骆养性曲为护持得免。开元下狱后,始知前之诏谕,非为密抚,而密抚之更替,宜兴实无所私,乃自悔其多事。有南京御史孙凤髦,从狱中视之,开元吐其情,愿一白而无由。孙,山东产,直质人也,愿为代白,先具疏引其端。有旨:“着明白具奏。”孙正拟畅言其事,杨、廖危甚,急乘间鸠之,其子具揭申究,杨、廖百计潜消之。然其事传布长安,宜兴之心迹已明。于是王继谋仍照旧巡抚,钱天锡革职逮问,与杨枝起、廖国遴俱革职同下狱。 上传谕黄道周着以原官起用。宜兴承上深眷,其应对实敏绝,凡圣怒人莫能挽回,惟宜兴谈言微中。道周之狱,人皆以为不可救,宜兴业已周旋得释矣,上偶言岳忠武事,叹曰:“今安得如岳飞者而用之?”宜兴进曰:“飞自是名将,然如破女真事,史氏亦多虚张。即如黄道周之为人,传之史册,不免曰:‘其不用也,天下惜之’。”上默然。次日,即有此谕。 左都御史刘宗周、刑部尚书徐石麒、左佥御史金光宸同罢。时上召廷臣于中左门,问御敌剿寇及用督抚事。宗周奏曰:“使贪便诈,此最误事。为督抚者,须先极廉。”上曰:“亦须论才。”时西人汤若望等精于火器。御史若杨乔奏:“火器为中国长技,当从西人演习。”宗周奏:“唐宋以前用兵,未闻火器,自有火器,辄依为长城,误实在此。”上色不怿。宗周又请释熊开元、姜采,云:“厂卫不可轻信,是朝廷有私刑也。”上怒,仰视屋梁,曰:“厂卫俱为朝廷,何公何私?”光宸奏:“宗周无他意。”上益怒,宗周免冠谢,既退,各具疏引罪,有旨:“宗周为民,兴宸调用。”时开元等已上刑部拟罪,尚书徐石麒拟“姜采遣戍,开元赎徒。”宜兴大忤,遂票严旨以进。石麒再疏乞休,有旨:“着冠带闲住。” 下顺天府丞戴澳于锦衣狱。澳,浙江奉化人。奉化,小邑也。澳起家进士,宦官吏部,威行郡邑,其子尤恃势纵恶。奉化钱粮共二万余,戴氏居其半,历任知县,皆以钱粮拖欠罢官。至是,吏部特授进士胡昱泰为奉化令,胡下车,即延耆老谕之曰:“吾知奉化钱粮所以不起者,专由戴氏,吾今先徵戴氏,而后徵民户。”乃签提戴氏家人追比,而恃顽如故,即提戴子亲身赴比。戴子怒,急走京师,诉之澳,勒澳立刻出疏参胡。澳曰:“胡令初到,无款单,且以部民参父母官,亦觉不便。”而怯于其子,姑出一疏,略言:“天下治乱,系于守令。守令得人则治,不得人则乱。”有旨:“奏内所陈,必有实据,着指名回奏。”澳窘极,乃以嘉兴推官文德翼入告事下抚按,既而抚按皆为文讼冤,给事中沈迅遂疏参澳,谓:“澳之疏,专为胡昱泰,而所以欲参昱泰者,专为钱粮拖欠,昱泰遵法追比耳。”于是有旨:“戴澳革职为民,下锦衣卫究问。” ●卷八 十四年八月十九日,圣驾视学,释奠礼成,步至东西庑,遍阅诸先儒神位,因召礼部左侍郎王锡衮、右侍郎蒋德、祭酒南居仁三臣谕曰:“宋儒周、程、张、朱、邵六子,有功圣门最大,今称以先儒,位在汉、唐诸儒下,礼殊未称。尔部会同詹翰等官,议所以尊崇之。至于六子格言,即督令儒臣编纂成书,以弘圣教。”三臣承旨,即于九月题请开馆编纂六子诸书。而尊崇位号,时廷议不一,不果行。 大学士周延儒罢。延儒林居时,长兴周仲琏特往通谱,叙叔侄礼,事之惟谨。延儒之再召也,秀水吴昌时为之效力奔走。延儒入都,仲琏宫兵部员外,昌时官礼部郎中,共入其幕下。每朝夕,辄便衣直达卧室,与侍者交通,探听阁中消息,随在外招摇市权。昌时醉心吏部,诚得一日称吏部郎,即死无恨,宜兴亦拟借此塞其望而远之,遂以郎中调文选司,破格极矣。往时科道年例在二、八两月,科一人,道二人,间或吏部一人,此旧例也。昌时为政,例推给事中范士髦等四人,御史陈荩等六人。科道群起大哗。吏科都给事中吴麟徵、河南掌道御史祁彪佳率两衙门集于公所,与时昌面议。及是日,科道齐集,援集例相责,昌时怙过,绝无引咎意。御史某不胜其愤,以所坐椅搏之,昌时仓皇而出,且曰:“若奚为待我如此?我当尽例出诸御史。”诸御史闻之,咸怒发上指,与时昌有不两立之势矣。又宜兴自恃圣眷,视同官蔑如也,井研辈皆有愠心。缇帅骆养性有阴事,宜兴刺得之,以挟制骆,使为己用,往来传递者,昌时也。养性时有厚馈,宜兴不受,昌时竟隐匿焉,养性以此饮恨刺骨。内奄王之心颇不乐宜兴,曾向宜兴云:“我们才力有限,还求老先生包容。”闻者危之,而宜兴不以介意。清兵入犯,宜兴督师逐之。总督范志完,宜兴辛未所取士,其人大言不惭,无纤毫实用,宜兴以一切军情委之。宜兴之出督师也,上注望甚殷,刻刻遣人侦伺。而宜兴驻通川,每日幕客攒集,午后始开门收文书,应故事,所谓躬历戎行,鼓舞将士者,未之能也。清兵出口,各路援师尾之而行,不敢邀击,厚贿宜兴以求叙功,宜兴诺之。襄城伯李国祯与王奄俱有私人,欲入叙功疏中,宜兴不从,乃比而揭其短入告,谓:“清兵已骄,邀而击之,可只轮不返,宜兴私通清兵,禁诸将不得一矢相加遗,坐是,安然出口。”上信以为然。适给事中吴甘来、御史王章疏参本兵张国维,而德州兵备雷演祚亦疏参范志完,皆与宜兴有连。奉旨:“周延儒着府部九卿科道议处。”阁臣各词申救,得旨:“内外多艰,用人罔效,误国害民,皆朕不德所致。周延儒着致仕去。” 特旨:“修撰魏藻德升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藻德辞,陈演请:“改少詹事办事,仍照三品用。”上从之。此与刘之纶同一破格。然之纶以戒事超授,虽未成功,犹殁于陈,与藻德天渊矣。 八月,会试天下士,命大学士陈演、魏藻德为试官,取中陈名夏等三百五十人。时以边警,大计改五月,会试改八月,阁臣循序,应以蒋德为副,时上究心天象,凡日月见食,及星宿缠犯,取中国历验之不甚应,以西历验之辄应,遂加西人汤若望尚宝司卿,专理历法。先是召对,德奏及之,曰:“汤若望有何好处,皇上如此优礼?”上曰:“古帝皇招来远人,汤若望远夷慕化,朕故优待之有加。卿言清兵屡次内犯,震惊宗庙,卿何不撵之使去?”及是,遂抑德而用藻德。而棘闱之役,亦止于此。藻德离李廉未三年,骤典文场,说者谓文脉亦促甚矣。 兵部尚书张国维罢,逮总督范志完、顺天巡抚潘永图下狱。时给事中吴甘来疏论:“国维昔任抚江南,惟以巧言令色为务,有‘浪子中丞’之称。及任本兵,寸筹莫展,惟首辅意旨是徇,打恭作揖,便成职业”云云。上颇知国维罪状,疑加重谴,国维捐厚资,乞援于内奄。乃得旨:“闲住。”德州兵备雷演祚,疏论志完在山东纵兵淫掠及金银鞍数千两,马百匹,行贿京师等事。有旨:“志完革职逮问。”永图以失机,亦奉旨:“革职逮问。” 范志完伏诛。上特召雷演祚入朝,与志完面质于中左,问疏内所奏事款,历历有据。上又问演祚曰:“尔所言称公颂德,遍于班联者,谁也?”演祚对:“周延儒招权纳贿,如起废清狱租,皆自居为功;考选科道,尽收门下;凡求总兵、巡抚者,必先通贿幕客董廷献,然后得之。”上即命逮廷献,上问志完金鞍马匹,招称送右谕德方拱乾。上并召拱乾,拱乾力辨云:“臣以词林冷局,无票拟招驳之责,且甫入都,安有此事?”上即令拱乾去。志完被逮,知上方注意封疆,决无生理,满载辎重,望门投送,而不得要领,卒置于法。永图亦坐封疆失事律,决不待时。 逮大学士周延儒于家,吏部尚书郑三俊罢。先是,御史祁彪佳贺登选各疏,参吴昌时紊制弄权,给事中郝昌疏劾:“吴昌时、周仲琏窃权附势,纳贿行私。内阁票拟机密,每事先知。总之延儒天下之罪人,昌时、仲琏,又延儒之罪人。”至是,御史蒋拱宸疏论: “昌时入延儒之幕,与董廷献表里为奸,无所不至,赃证累累,万目共见。即如南场一榜,非其亲戚,即以贿赂,皆昌时为之过付,伊弟肖儒、伊子弈封公然中式,毫无顾忌,以至白丁铜臭汪庶、陈咨稷等,皆夤缘登榜。其贪横如此,尚知有朝廷法纪哉!” 末又指“通内”一事。时缇帅骆养性细刺昌时与延儒通贿诸款,具事件上闻,诸奄亦尽发延儒蒙蔽状,复遣缇骑逮延儒对勘,而三俊以举用昌时引罪回籍。延儒就逮,将所居楼阁三楹尽行焚毁,盖生平宝藏,咸集于此。紫貂帐以十计,清河参有一只重十两者,金珠非最上乘不能登此楼。焚时,火焰皆作五色云。 蒋拱宸疏参宜兴及吴昌时,内有“通内”一事,为上所最忌。七月二十五日,召府部九卿科道廷鞫,上角素,率太子与定王同讯。呼昌时前,诘其通内,上声色俱厉。昌时辨:“祖宗之制,交结内侍者斩,法极森严,臣不才,安能犯此?”上呼蒋拱宸面质,拱宸战栗,匍伏不能措一语。上愈怒,叱退拱宸,然上意已有成局,不待拱宸之对质也。昌时始终不为屈,曰:“皇上必欲以是坐臣,臣何敢抗违圣意?自应承受。若欲屈招,则实不能。”上即命内侍用刑,阁臣蒋德、魏藻德出班奏曰:“殿陛之间,无用刑之例,伏乞将昌时付法司究问。”上曰:“此辈奸党,神通彻天,若离此三尺地,谁敢据法从公勘问者?”二阁臣奏:“殿陛用刑,实三百年未有之事。”上曰:“吴昌时这厮,亦三百年未有之人。”二阁臣口塞,叩头而退。内侍遂进用夹,两胫皆绝,昏迷不省人事,乃命下锦衣卫狱,昌时已不能行,卫役负之以出,进见卫帅骆养性曰:“请受刑。”养性曰:“汝甫受刑,尚不省人事,且俟后审。”越数日,卫审一如廷鞫,语不稍屈,乃刑其两家人,亦终无所招,后有旨:“送法司。”咸谓有生机矣。不数月而斩决之旨下。先是,韩城之逮也,昌时本无所置力,而掠之居以为功。王陛彦临刑恚恨曰:“吴昌时杀我也!”旁人皆为咋舌,而昌时更扬扬自得也。及是,奉旨:“吴昌时着即会官斩决。”与王陛彦之旨同,人以为有天道焉,其实不尽然也。 逮张国维下狱。时追论其中枢误国之罪,故部拟“赎徒。”有旨:“张国维中枢溺职,一徒岂足蔽辜,还着再拟具奏。” 九月。廷对策士,赐杨廷鉴、陈名夏、宋之绳进士及第有差。 上点礼部尚书李建泰、左副都御史方岳贡,俱以原官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办事。岳贡守松江十五年,以钱粮拖欠,停俸督徵,故久稽不迁。今春入觐,有以岳贡操守廉洁荐者,上特授左副都御史。适吏部某以某事奉旨诘责,尚书李遇知曰:“臣正行纠驳。”岳贡云:“何不即行题参?”一语深当圣意,遂同建泰入阁。从来阁臣无带都御史衔者,亦变例也。 给事中时敏,例推金华太守,敏求援于岳贡。岳贡令急进一条陈,疏方具,忽奉严旨:“下部议处。”众相讶不解所谓,及例推本上,岳贡票旨:“时敏方在议处,何得遽行升擢?员缺另推。”议本上,奉旨:“时敏着降三级照旧管事。”仍严然文郎矣。 周延儒赐死。宜兴逮至旅邸候命,所挽回者,不遗余力,欣欣向荣之念。及是夜半,而勒令自尽之旨下,宜兴从幞被扶起听旨。旨内先历数其罪,至姑念句,内奄止不即读,宜兴意有非望,稽首称圣恩者再四。奄候其稽首毕,始宣“着勒令自尽。”宣兴悸魄丧魂,左右不能自持,绕屋而走,妄思窜逸,缇帅令二缇骑执持之,延至四鼓,缇帅乃勉强从事。又宜兴素服参附,气断矣,四肢犹暖润如生,缇帅惧有他虞,急以钉钉入脑门,始敢复命,较之韩城为尤惨云。先是,上与阁臣语及宜兴曰:“朕恨其太使乘。”晋江以告宜兴。曰:“事如此英主,不使乖,不得也。”周仲琏费四万金,乃免于难。 上特起沈自彰为文选郎中,改四川布政张法孔为职方郎中,加太仆卿衔,皆以其有廉名也。 上禁诸臣服饰,袖长不得过一尺,宫中尽撤金银等器,俱用陶器,并谕诫诸臣,不得擅用金银。说者谓黄钟大吕,清庙明堂之器,文质彬彬,斯为美矣。亻塞极则鬼,君子病之。今以玉食万方之主,而降为污尊怀饮之事,是貉道也,何以能久。 北兵退后,京城瘟疫盛行,朝病夕逝,有全家数十口一夕并命,人咸惴惴虑其不免。上时令张真人建醮祈安而终无验,日中鬼出为市,店家至有收纸钱者,乃各置水一盂于门,市者令投银钱于水,以验真伪。民间终夜击铜铁器声,以驱厉出,示声达九重,上不能禁。景色萧色,早知有黍离之叹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