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宗外纪 - 第 2 页/共 2 页

上南郊乘马由大明门出,法驾卤簿皆先行,惟从骑率百余人,礼毕,幸南海子。夜分还御奉天殿,行庆成礼。   上嗜饮,尝以杯杓随。左右欲乘其醉以自便,复预备瓶罂,故所至辄醉,醒即复进以为常。   忽降手敕,谕吏部镇国公朱寿宜加太师。又传旨礼部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太师镇国公朱寿,令往南北两直隶、山东泰安州等处公干兼尊奉圣像,供献香帛,祈福安民。又谕工部,今南行巡狩,宜急修黄马快船以备用。   修迎翠、昭和、崇智、光霁诸殿。是时,乾清、坤宁大工未完,工部执奏当暂停,不听。   上决意南狩,群臣忧惶无所出。翰林院修撰舒芬、武选郎黄■〈巩上革下〉、车驾员外郎陆震等皆抗疏极谏。于是医士徐鏊以医经养生之理谏,诸部相继谏,乃下翠、震诏狱,而令芬等一百七人罚跪阙五日,每日自卯迄酉,设官校巡视,迄则令各堂上官领回,日满以闻。时有金吾卫都指挥佥事张英,自跪端门外,卫士诘之,答曰:“至尊若出,则京城百万生灵何所依赖,且英当随驾,自分遇变必死,与其死于外,孰若死此。遂自割其胸,卫士夺刃,得不殊,下狱鞫治。法司承彬指,以妄言拟斩,诏杖之六十,遂死。闻者哀之。   大理寺寺正等官周叙等十人,自以职在平狱,请停止诸臣留驾之罪,且上疏极留。上怒,下诏狱掠治。复降旨,叙等十人并黄■〈巩上革下〉、陆震、夏良胜、万潮、陈九川、徐鏊俱荷桎梏,罚跪阙五日,日满以闻。既而诸行人司官余瓒等二十人,工部主事林文辂等三人,又上疏极谏,俱下诏狱掠治,并罚跪五日如前例。一时,朝宁如犴狴,囚徒满前,观者辄泣下。   乃杖郎中孙凤等一百七人于午门外,各三十,以凤及陆俸、张衍、姜龙、舒芬为倡首,特调外任,永不用。余各夺俸六月,杖时中官以斥已,各奋怒,予重杖,呼号之声彻于中禁。刑部主事刘校、昭磨、刘旺死焉。又杖黄■〈巩上革下〉、陆震、夏良胜、万潮、周叙、林大辂、徐鏊等各五十,为民。鏊谪戍瘴地。余三十人各杖四十,降二级。旬日间,陆震、余瓒、何遵、林公辅等相继死,共十有一人。   宸濠反,传旨:“宸濠悖逆天道,谋为不法,杀巡抚等官,传闻已至湖口,将犯南京,即令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后军都督府太师镇国公朱寿亲统各镇边兵征剿,以侍郎王宪率户、兵、工部属各一人随征,以张忠、提督军务朱泰挂威武副将军印,朱晖挂平贼将军印,俱充总兵官,假以节制,其平卤伯朱彬、左都督朱周随驾南征。”   命礼部,上大驾亲征,祭告礼仪。上服皮弁,乘革辂,备六军,祭告天地、太庙、大社及杩飨军牙六纛之神,乃亲征颁诏,发驾京师。   是日,赣抚王守仁已擒濠,捷闻,匿不使下。   驾至保定府驻跸,张宴于府堂,巡抚都御史伍符与巡按御史管粮道主事皆侍宴行酒,上问符,知其善饮,与为藏阄之戏,符偶胜,上不悦,故投手中阄于地,令符拾之,罚符饮数瓢,颓然。上复大笑。   既而至临清,山东诸镇巡官皆从。越三日,传令进宴,宴具草略。上视之,笑曰:“慢我何甚。”竟不怒。都御史王珝献觞,步缓,上目之神周,因怵,珝谓上意不测。明日,复宴,都御史龚弘趋进,自言姓名,恐上误以为珝也。江彬从傍厉声叱之,冀并罪两人,上不为动。时太监黎鉴家人,有以科敛得罪者,鉴惧,悉所有以献,既复取偿于有司。珝不可,鉴以头触之,遂相斗格。鉴泣珝上前,上曰:“必汝有求不遂耳,巡抚何敢辄辱汝也。”鉴语塞而退。上巡幸所至,有容德且不为左右所诳如此。   初,上之南征也,移刘美人居通州。约上先行而后迎美人以从,临行,美人脱一簪,请上佩之,且令迎者执为信。过芦沟,上驰马失簪,大索数日不得去。及至临清,上遣迎美人。美人曰:“非信,不敢行。”上乃独乘舸,晨夜疾行,至张家湾,亲迎之,并载而南。当发临清时,内外从官无知者。既而始觉,然追不能及。及还,遇湖广参议林文缵,入其舟,夺一妾行。   九月乙卯,值万寿圣节,文武百官各遥贺于奉天门外。是日,过德州,不泊而行,诸从臣亦于舟次望拜之。上复至临清,数日始南行。   十一月,过济宁,又过徐州。上御龙舟,自济宁顺流而下,至淮安清江浦,幸监仓太监张杨第。时巡游所至,捕得鱼鸟,悉分赐左右。凡受一臠一毛者,各献金帛为谢。至是,渔清江浦累日。   南京、山东、河南、淮扬等处文武官,皆以迎送。车驾戎服,徒行道路间,无复贵贱。彬不时传旨,号召有所徵索。旗牌官考缚郡县长吏,不异奴隶。通判胡琮惧而自经。南京守备成国公朱辅见彬,即长跪。总兵镇远侯顾仕隆稍不为诎,彬怒,数窘之。彬又遣官校四出至民家,矫旨索鹰犬、珍宝、古器。民惴惴不敢致诘,或稍拂之,辄捽以去远淮三四百里间,无得免者。   冬至,文武群臣行遥贺礼。是日,上在清江浦,扈从及抚按等官各称贺于太监张杨第中。   上至淮安府,屏侍卫,徒步入城,幸总兵官顾仕隆第,命羁管朱宁于临清。   上至宝应,渔于范光湖。   十二月朔,至扬州。前此太监吴经先驾至扬州,选民居壮丽者改为提督府,将驻跸焉。且矫上意,刷处女、寡妇,民间汹汹,有女家掠寡男配偶,一夕殆尽。乘夜夺门出逃匿门者不能止。知府蒋瑶诣经,恳免。经大怒,曰:“汝小官敢尔?汝头不愁去颈耶。”瑶不为动,徐曰:“小官抗上意,分应死。但百姓者,朝廷之百姓,倘激生他变,恐将来责有所归,故以告,非敢抗也。”经怒稍解,挥使去。经乃密觇寡妇及娟优家。夜半,遣数骑促开城,传呼驾至,令通衢燃烛光如昼。经乃率官校径入所知家,捽诸妇出。有匿者破垣毁屋,必搜得乃已,无一脱者,哭声震远近。寻以诸妇分寄尼寺住,有愤恚不食死者,瑶觅其家人收殓去。自是诸妇家相通,多以金赎免,惟贫者悉收入,送总督府。   上自以数骑猎扬州城西,遂幸上方寺。自此,数出猎大扰,赖刘姬谏而止。独总兵神周矫旨至泰州,搜取鹰犬,城中骚然。乃括居民百余人充猎手,东循草场,大猎三日,仅得獐兔数只,复欲猎海滨,值道潦,不果。上欲于南京行郊祀礼,以缓班师之期。大学士梁储、蒋冕累疏谏,乃止。   所至,禁民间畜猪,数百里内屠杀殆尽。田家有产者,悉投诸水。是岁,凡祀牲,有司辄以羊代之。   渔于仪真之新闸,因视大江,命江彬摄祭。明日,幸民黄昌木家,阅太监张雄及守备马炅所选妓,以其半送舟中。渡江至南京,祭南京太庙如常仪。   工部奏,浣衣局所养妇女甚夥,岁用柴炭至十六万斤,今再请增给,许之。以是时巡幸所过,其阅选妇女多留浣衣局故也。   十五年正月,立春,上迎春于南京,备诸戏剧。魏国公徐俌、尚书乔守等复称贺于行在所。   上挟刘姬遍幸诸佛寺,敕绣大幡幢盖及佛幔经■〈巾兼〉等,遍敕威武大将军镇国公某与夫人刘氏施用。   二月,驾宿牛首山。诸军夜惊,左右皆不知上所在,大扰,久之乃定。或谓江彬蓄不测,故尔尔。   时,有物如猪头堕于上前,其色绿。又拘留妇人之所,满壁累累,一若有人头挂于上者。   八月,江西俘濠至。上令设广场戎服,树大纛,环以诸军。释囚,去桎梏,伐鼓鸣金而擒之,然后复置械,受俘,诏班师。   是夕,祭龙江,驻跸仪真,命都督李琮祭旗纛之神。   上渔于江,次日至瓜州,避雨民家。是夜宿望江楼。   遂自瓜州济江,登金山,复南渡镇江,幸致仕大学士杨一清第。次日再幸,入书室,命一清检诸书进御,因问《文献通考》是佳书?一清对曰:“有事实,有议论,诚如皇言。”问:“几何册?”对曰:“六十册。”问:“此间书更有多于此者乎?”对曰:“册府元龟校多,凡一百二册。”命俱取以进。又明日,饮一清第。乐作,上索笔制诗十章,赐一清,命一清和之。一清呈诗,上览毕,为易数字。是日,一清有所献,上大悦。   自镇江还,再宿望江楼。至扬州,遣朱彬祭旗纛之神于蕃釐观。   抚按等官设庆功宴,其仪用金、银牌各二,轴一,旗帐一,彩联百疋,其余折值以进。   复渔范光湖,镇守太监丘得索进贡物不得,以铁縆系知府蒋瑶,窘辱备至,数日乃得释。   过淮安,都御史丛兰、总兵官顾仕隆等呈进贺功金牌并花红、彩幛。上戎服,簪花鼓,骑入城。时,有司预□治故尚书金濂第,以俟临幸,上乃止濂第。   重阳节,竞进菊花。   经山阳县学,入视廊庑诸肖像,移时,复入教官舍取《资治通鉴》出。   还至清江,复幸太监张杨第。逾三日,自沁小舟渔于积水池,舟覆溺焉。左右大恐,争入水掖之而出。自是遂不豫。   十二月,上将还京,先命礼部上献俘礼仪。上常服御奉天门,钟声止,请上乘舆。作乐,登午门楼升座。乐止,鸣鞭讫,文武百官朝贺,遂献俘。献讫,退。   乃奏:提督赞画机密军务兼提督官校办事后军都督府平卤伯朱彬等随驾南征,奉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后军都督府太师镇国公朱寿指挥方略,将宸濠等逆党中宗远等十五人并家属擒捕,乞明正其罪。上批:着论功行赏毕,即将宗远等献俘于阙下,会鞫以闻。   初,上北还,每令濠舟与御舟卸尾而行,尝欲放之湖以待自擒。众谏乃止。至是,处置如寘鐇例,令自尽扬灰。   上还京,文武百官迎于正阳桥。是日,大耀军容,俘诸从逆者及家属数千人陈辇道东西,陆元、钱宁等亦皆裸体反接,以白帜标姓名于首,其所俘首级亦标白帜悬于竿,凡数里不绝。上戎服,乘马立正阳门下,阅视良久,乃入。   乃以凯旋诣南郊,再拜呕血于地,不能终礼,遂大渐。   武宗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