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忠公选集 - 第 20 页/共 78 页

据东洋大臣云,几百年前,早认琉球为属国,琉球各小岛本隶日本界内,中国因台湾之役,赔偿兵费。缘台湾土番戕害琉球难民,日本代琉球兴师,故议赔偿,足见中国认琉球为日本所属之凭据。日本现废琉球王,与前废内地各藩一例,派员改易琉球政令,是日本分所应为。琉球前进贡中国,不过虚名,祗为贸易得利起见耳。我答以琉球既有臣服日本几百年之凭据,不难一查,即可明白。何不先与中国说知,交出凭据,乃先做此失和之事。况两国各有驻京公使,遇有交涉大事,须照万国公法办理,此等重大事体,应照公法规矩,公道商量,何必诡行霸气?我前在北京听恭亲王说,日本并未与总理衙门商量,又未与何钦差妥商。嗣在天津听中堂议论相同,即将此意向日本大臣说,此与立约和好之国友谊关碍不小。日本如此举动,中国不即决裂动兵,是中国大度含忍,仁厚待人,不欲遽然失和。若西国遇有此事,必早动兵。凡天下有约各国,遇有大事不先商议者,必致失和。日本大臣答云:此却不然。日本亦甚愿与中国公议此事。因何钦差不熟悉交涉体例,前行文外务省措词不妥,有羞辱日本之意,是以不便回复,置之不理。如果中国肯将此文撤销,日本无不愿商议的。此是最要紧话。其事之真伪,我尚未考核明白。我向中堂说何钦差坏话,并非谗言,看他外面人颇和平端正,不像冒失得罪人样子。因东洋怪他,此件文书遂不与商,我不能不告诉中堂知道。现德领事在此,也很出力帮忙,我向他说及德领事云,要会何钦差,问有此不妥文书否?不可因此小事,致两边不能商议。不可自走叉路,致碍正道。日本自称琉球久为属国,今闻中国认琉球为属国,若不属日本者,深为诧异。此是真正话,抑是假冒?中堂谅必确知。我尝与平安大臣议询此事,平安详细告知,更觉中国实在有理。日本不应与中国失和,令西国从旁疑怪。此中另有一番道理。日本近与美国议准,加进口税,美国认其有自主之权,从前各国与日本立约所定税则,悉由各国核定,不由日本自主,日人心甚不平。据日本大臣云,税则不公,本国商民受累,现派驻西国各公使商议此事。如英国南洋各属地税则,均田各属国自主,日本系自主之国,各国更不应代定税则。我向日本大臣言,日本既不愿各国待你有轻藐不公之事,则日本即不应与东方和好之国,自做轻藐不公之事,被人訾议。日本待琉球显出公道,则各国待日本亦无不愿公道。适香港英国燕总督亦来东京,我素与相好,人极公正,遂将琉球近事详晰告知。他意见与我一般。因托他同前主向日本秉权大臣商酌,燕总督爵高望重,是英国在东方第一大官,东洋极其钦佩,现住内阁大臣宅内,说话必能得劲,比驻日巴公使更强。燕总督与巴夏礼素不同心,据燕总督云:看大局中日两国皆有背后挑唆之人,欲使两国失和,各国可乘机得利,甚为叹惜痛恨。他愿加意将此事办妥,不令挑唆人成功。   五月二十六日又致书云,前书缮就,因无便船,故未即发。近日筹办各事,合再奉陈。昨据何钦差之参赞来见,将琉球事始末文卷译送,我即转呈前主阅看。案牍甚烦,详阅再四,了然于心。前主深以中国理足,毫无矫强之处。日本国主、大臣尚未与前主提及,前主尚无机会谈论,日日赴宴看操,俟礼貌期过,再拟特为此事商论。前主欲先听日本意议若何,再定办法。现令我日与东洋大臣讨论。此案源委录存呈阅。本日晚间外务大臣请我饮宴,允即钞送案卷。若辈意见总谓,琉球系伊藩属,今革琉王仍与裁革各藩诸侯一样,进贡中国本不算事,祗为藉此贸易获利,所以不愿与中国商议者,因何公使照会不妥,羞辱太甚,殊为丢脸。琉球已置县令,政事律例均改照日本通行之规。燕总督晤日本大臣,谓此事应两国公请他国一人出为调停。日本大臣云:尚未到此时候,傥要如此办法,日后再商。日本坚持己见,自以为是,专看中国动静。他们闻中国深怪此事,颇觉诧异,内有一大臣云:从前并不知道中国要怪我们,昨在长崎迎谒美前主,方知中国有此意思。前主拟日内赴东洋内地游历。十日可回,再见美加多,届时两国案卷必已缮齐,当将恭亲王暨中堂意旨转达美加多,相机商议。该国肯听与否,未便预为限制,看他们现时口气,似不愿他人好话劝说。该国有一班人挑唆生事,望与中国启衅战争,其秉权大臣畏势依违,似不得不俯从。该大臣等如此存心,殊非公忠体国之道。英使巴夏礼亦阴与挑唆,惟愿两国失和。日本已将琉球废灭,若遽翻悔,该大臣等恐众心不服,禄位难保。   以上各种情形,日本君臣亦有难处,既前主与燕总督出力调停,肯说公话,无非为各国安静和好,谅日本亦不肯重拂其意。下次船去,事之成否,容再函达。我这几天日夜思虑,要帮同前主办好此事。据愚见,中国若不自强,外人必易生心欺侮,在日本人心中,每视中国弱、自家强,所为无不遂者。彼既看不起中国,则无事不可做。日本既如此,则他国难保无轻视欺凌之事。据日本人以为,不但琉球可并,即台湾暨各属地动兵侵占,中国亦不过以笔墨口舌支吾而已。此等情形,最为可恶,旁人看出此情,容易挑唆,从中多得便宜。中国如愿真心与日本和好,不在条约,而在自强。盖条约可不照办,自强则不敢生心矣。即如美国当初兵威未立,各国亦皆蔑视。英人每与美有隙,即派兵船胁制,及战败墨西哥后,威名大振,英遂贴然。南北美交战之始,英、法方私议欲分占其地,嗣经前主削平,亦遂寂然。法国初欲吞灭墨西哥,自美国起兵,勒令法人退兵,其事遂寝。前主在位时,要英国赔补济贼船费,英人不得不遵,实知前主有此权力。因此各国未与美国失和,皆能自强之效也。美国平时虽养兵不多,有时一呼,可数百万得力,故人不敢轻视。鄙意如此,不敢不为中堂陈之。中国大害在弱之一字,我心甚爱敬中国,实盼中国用好法除弊兴利,勉力自强,是天下第一大国,谁能侮之?国家譬之人身,人身一弱,则百病来侵,一强则外邪不入,幸垂鉴纳不宣。杨越翰顿首。   复沈幼丹制军(六月二十四日)   惠示大疏钞稿,佩服莫名。前次寄谕中语,多由雨生条陈惟移。住上海一节,出自内意,固亦无当事实也。尊论外海水师人才一条,品评精确,非深知甘苦者不能。将来即购有铁甲,铁甲管带已难其人,统领更无其选。日本兵船之将,闻俱赴英、法学成,且由公使在西国水师部内选请好手来日教练。其武学院与练船规制,一仿西法,大有日进益上之机。中国办法,似尚未臻美善。李、彭诸君皆所素稔,战阵虽有阅历,西法茫然不知。又未肯虚心求益。张成辈虽尚可造,而战事未经,难遽大用。弟所以徘徊四顾,未敢力倡铁甲之议,一无巨款,一无真才也。然使公与鄙人在位,此事终无端绪,负疚于国家者滋大。昨方缄属李丹崖,在英、法、德各厂访求船式价目寄阅,如有成议,至少铁甲二只,连新置修船坞,总须现银三百万两以外,敝处存项若无他事挪用,仅有百万可指,其余应作何筹措?各省关海防经费停缓居多,即奏咨催索,断不可靠。或谓宜仿公前在台湾借洋债、左帅甘饷由部借拨、各省关于本款内分起解还之案,皆非中朝大官所愿闻。傥经驳斥,又须中止。伏希卓裁明示,以定从违。   至管带铁甲船,专望出洋学生。惟虑学习日浅,尚不足当一面。顷曾劼侯五月朔来书,谓此举无大益处。后有议蝉联者,以阻止为是。彼在洋目睹情形,或与远道所闻有异。劼刚非全不解事,令人不能无惑矣。春帆退志既坚,无论何人接办,一蟹不及一蟹,选将、练兵及重造船坞等事,孰与商量主持耶?筱帅来书,亦惓惓于颖叔、召民二人,渠固取其气谊素合,呼应较灵,究之二公于此道实系门外汉。颖叔地位难处,召民恬退自高,犹其末也。婺源茶捐,承允复旧,寒士欢颜。江左计已得雨,此间霪霖不止,潦灾又成,殊为焦悚。   向德宏登覆寺岛来文节略(六月二十四日到)(附)   六月二十一日琉球紫巾官向德宏准钞日本寺岛外务大臣来信,遵谕谨将逐件详细条陈,开列于左,仰祈宪鉴。   一、日本谓敝国属伊南岛,久在政教之下,引伊国史,谓朝贡日本事实在中国隋唐之际,此谎言也。考敝国在隋唐时,渐通中国,尝与日本、朝鲜、暹罗、爪哇、缅甸通商往来,至明万历间,有日本人孙七郎者,屡来敝国互市,颇识地理,因日本将军秀吉着有威名,孙乃缘秀吉近臣说秀吉曰:傥赴琉球,告以有事于大明,彼必来聘。秀吉听之,致书琉球,略曰:我邦百有余年,群国争雄,予也诞降,以有可治天下之奇瑞,远邦异域,款塞来享,今欲征大明国,盖非吾所为,天所授也;尔琉球宜候出师,期明春谒肥前辕门,若懈愆期,必遣水军,悉鏖岛民。敝国惧其威,因修聘焉。若据日史所言,则敝国隋唐时已属日本,何以至大明万历年间尚未入聘?其言之不实,不辨自明矣。国史附会,何所不至。至引所载太宰府遣使于南岛以下云云,安知非日本人在敝国为市者,将敝国地图画归,送呈日使馆,故铺扬而张大其说?乎且赤木为敝国地产木,至今尚无进与日本,如当隋唐时有贡,何今日反无之?事隔千余年,久远无稽,日本任意捏造,那有穷乎?   一、敝国距闽四千里,中有岛屿相绵亘,八重山属岛近台湾处,相距仅四百里。志略所谓:去闽万里,中道无止宿之地者,误也。距萨摩三千里,中有岛屿相绵亘,敝国所辖三十六岛之内七八岛在其中,万历三十七年,被日本占去五岛,亦在其中,志略所谓:「与日本萨摩州邻一苇可航者」误也。今日本以敝国当萨摩州一郡邑,谓久属伊南岛,实属混引无稽之词,成此欺人之谭。   一、敝国世纪载:开辟之始,海浪泛滥,时有男名志仁礼久,女名阿摩弥姑,运土石、植草木,以防海浪,穴居野处,是为首出之君。迨数传而人物繁殖,智识渐开,间出一人,分群类,定民居,称天帝子。天帝子生三男二女,长男称天孙氏,为国君始,二为接司官始,三为百姓始,长女为君君,次女为祝祝,均掌祝祭之官。天孙氏传二十五世为权臣利勇所弒,浦添按司名尊敦者起兵诛利勇,诸按司推戴尊敦为君,即舜天王。舜天王父源为朝,乃日本人,遭日本保元之乱,窜伊豆大岛。嗣复浮海至琉球,娶大理按司之妹,生尊敦,即舜天王也。自舜天王至尚泰王,凡三十八代。中间或让位于人,或为所夺,如此者几易五六姓,舜天王之统三世已绝矣。察度王洪武年间,赐琉球名巴志王,永乐年间赐姓尚,至尚泰王,或虽有嗣承,同系天朝赐国号受姓之人。尚泰王之祖尚圆王,伊平屋岛之人,乃天孙氏之裔也。日本何得认为日本之后耶?总归时异世迁,断不能妄援荒远无稽之论,为此神人共愤之事。如按此论,则美国百年前之君为英吉利人,刻下英吉利能强要此美国之地乎?地球内如美国者极多,纷纷翻案,何有穷乎?   一、尚宁王被擒,事固有之。盖因丰臣氏伐朝鲜之后,将构兵于大明,以敝国系日本邻邦,日本前来借兵、借粮,敝国不允所请,日本强逼甚严,尚宁更不承服。嗣后义久召在萨摩球僧,亲谕日本形势,还告尚宁王速朝德川,尚宁王不从,遂被兵,尚宁王为其所擒,此逼立誓文之所由来也。厥后岁输八千石之粮于萨摩,以当纳款,此盖尚宁王君臣被困三年,不得已屈听之苦情也。今据日本伐朝鲜事,盖不便以骚扰中国为言耳。然事在明万历三十七年,是时敝国久已入贡中朝,即以所逼誓文法章而言,亦无不准立国阻贡天朝之事。且天朝定鼎之初,敝国投诚效顺,迄今又二百余年,恪遵会典,间岁一贡,嗣王继立,累请册封,日本向来亦称琉球国中山王甚为恭顺,皆无异说。乃自同治十年以来,谬改球国曰球藩,改国王曰藩王。派官、派兵前来,此乃起衅天朝之所由来也、   一、神教,则自君君、祝祝掌祭祀之官时,敝国已有神教。据云岛祀伊势大神等,出自日本,不知敝国亦祀关圣、观音、土地诸神何尝出自日本也。   一、风俗,则敝国冠、婚、丧、祭,均遵天朝典礼。至席地而坐,设具别食,相沿已久,亦天朝之古制,经典详载也。焉知非日本之用我球制乎?如日本以古制私为己物,则日本亦可为天朝之物矣。至云蒸飨用伊小笠原氏之仪,尤为无据。如按此论,亦可云小笠原氏之仪乃引用敝国之仪矣。   一、四十八字母,敝国传自舜天王,舜天王虽日国人所生,然久矣三传而绝,何得据此为日本之物?且敝国亦多用汉文字,并非专用四十八字母也。如以参用四十八字母为据,则日本之向用天朝汉文不止四十八字母者,日本亦可为天朝之物矣。有此牵强之理乎?   一、言语,敝国自操土音,间有与日本相通者,系因两国贸易往来,故彼此耳熟能通。若未经与日本通商则日本不能通敝国人之言语,敝国亦不能通日本人之言语。据日本以敝国称国为屋其惹,乃冲绳,形似浮绳,故曰冲绳。始祖天孙氏,天孙氏天帝子所生,非日本人也。此言语与日本何涉?不待辩而误见矣。如按此而论,则日本能操敝国言语,敝国亦可云日本为敝国之物也。   一、日本谓敝国有饥则发帑赈之,有仇则兴兵报之,以为保庇其岛民,此语强孰甚焉。敝国荒年虽尝贷米、贷粟于日本,而一值丰年便送还清楚,无短欠,在日本祗为恤邻之道,在敝国祗循乞籴之文,如即以此视为其岛民,则泰西各国近年效赈天朝山西地方以及天朝商人之施政奥国则天朝可为泰西之地耶?奥国可为天朝之地耶?至台湾之役,彼实自图其私,且将生端于琉球,故先以斯役为之兆,何尝为敝国计哉。敝国又何乐日本代为启衅哉?   一、日本谓敝国国体国政皆伊所立,敝国无自主之权。夫国体国政之大者,莫如膺封、爵锡、国号、受姓、奉朔、律令、礼制诸巨典,敝国自洪武五年入贡,册封中山王,改流求国号曰琉球。永乐年间,赐国主尚姓,历奉中朝正朔,遵中朝律例,至今无异。至于国中官守之职名、人员之进退、号令之出入、服制之法度,无非敝国主暨大臣主之,从无日本干预其间者。且前经与佛、米、兰三国,互立约言,敝国书中皆用天朝年月,并写敝国官员名,事属自主,各国所深知、敝国非日本附庸,岂待辩论而明哉?   何子峨来函(六月二十四日到)(附)   六月初一日接到外务覆文,所询其封藩年月,一概不答,惟未云总署来文既饬宍户公使办覆云云。初二日郑永宁袖出外务核示宍户覆稿,如璋检其所云古事皆世远年湮芒昧无据之谈,惟万历三十七年,萨摩藩岛津家久帅兵征球,掳其君,夺其国,后复君立国,遂为附庸,所称立约十五条,并誓文二道,中山球阳志一字不之及,而日本史固粲然书之,自是以来,时时遣使,萨州大将军嗣位,亦或遣使来江户,征纳其米,多寡不定,康熙以后,每岁额纳米七千六百余石,相沿至今,此即文中所谓经其田、收其税者也。   然考当时由球割去大岛、德之岛、喜界冲、永良部、与论五岛直隶萨摩,则尚疑其所课征者,此五岛所出也。亦设一官驻于那霸,其职掌不过征租税、护商旅及刺探外事,以报明本国。当我使臣来临时,则潜匿他处,从无干预琉球本国之政。而外务文中竟称兵戍其土,吏理其民,布禁行令,等于内治,可谓无耻之甚。   夫球实两属之国,论其收税一事,则琉球亦为萨摩之附庸;而论其名义,则琉球并未受日本封,直至壬申年始有封藩之举,既在与我立约一年后矣。不由日本封,岂得径由日本废之耶?至文中竟谓台湾生番之役,中国认为义举,查当时会议凭单,一则曰日本从前被害难民之家,再则曰日本国属民,并无预琉球,日本史书亦自言:有备后国小田县民被害,而当日球人闻有是役,曾再四禀求,声称中国既饬台湾道自行惩办,此事与日本无与,则假借台役以为张本,尤为狡诈无理也。   总之,外务覆文,皆自言一面之词,而琉球为我朝贡之国,固天下所共知。咸丰初年,与各国立约,用我年号历朔文字,尤为确据。今美国公使尤为详知其事也。现在美前主既游日光山,此事尚未开口,闻其数日归来,乃再言之。本日见美使,彼言事且缓商,此案必有一结局,总不令两国有战争之事。至结局云何,此时难豫拟,亦不便言。又言日本现办防疫之事,此事了,必与外务言。待统领归,当来馆面商,请一切放心。美前主之声望如此,与日人言,必不能一概推卸,即不能就了,有平使继之,大约准度此事美人第从中居间,所谓收场,未审何如。苟直谓与球有约,理应与闻,则复球殆亦不难,现在既托之,祗好看如何再作道理耳。   天津领事德呢其人,极欲效劳,而因一时未言,彼本局外,无从插入,故亦告归。彼在此,如璋颇招呼之,外务覆文并覆总署稿,今钞呈览,彼既知美人调停,而所覆如此,盖亟欲自陈其有理,所谓作论呈统领者,亦如此耳。德呢归索函,即托带呈。   译美国副将杨越翰来函(六月三十日到)(附)   中国六月初七日,杨越翰自日本离阁地方致书李中堂阁下。前次去信言琉球事,至五月二十六日止,并将香港燕总督肯说公语缘由陈明矣。发信后,燕总督又与敝前国主公议此事,甚为同心,日本素重燕总督,以贵客相待。闻旁人言,燕总督背后劝说日本大臣,极其切实。日本内务大臣伊藤是第一有权柄之人,我想琉球之事,日本应先请国主调停,亦须彼此当面商量,不要他国公使在座,另出意见。因国主系游历之客,日人礼貌十分恭敬,不便先自开口,令人疑其多管闲事。我晤伊藤时,诱他先说此事,伊藤遂将该国办理球案卷宗,送与我看,请转呈国主查阅,并欲请国主秉公商议。闻日本外务省已有覆信与总理衙门,详明颠末,想中堂必早知道。国主每云:遇着好机会,必要将琉球一事与日本剀切言之。但若在东京商论,各国耳目太多不便,日本国家因派内务大臣伊藤、将军赛阁兵部尚书及现任驻美钦差越西达等,随来内地,与国主议论此事。昨日午刻会谈至晚,国主告知他们:前在中国恭亲王与李中堂托我调停,在中国看:日本办琉球事,甚不公道。我并无别的意思,但不愿亚细亚各国或有失和情事,中日多年和好,更不愿有失和情事。琉球之事我已与平安公使商议明白,我与他一样意见,国主论至此,又将恭亲王与李中堂所说之话,详细告述一遍。其说甚长,亦甚结实。就如在京津当面说的一般。并云:中国以日本办理此事,将中国太看轻了。又畅论各国若有战争兵灾,最可惨伤。其起事之人亦可恨。日人恃强,华人则甚和平。现在日本兵法虽似强于中国,而中国人物财产甲于天下,如肯自强,人才是用不尽,财产亦用不尽的。我劝日本不要看小此事,关系颇大。傥有旁人从中挑唆,使两国失和,必是奸邪,祗愿自家乘机得占便宜。日本现有此等外人,其居心行事,实在令人痛恨。譬如中国受鸦片烟之害,都是此等人播弄出来,中日两国,如同比邻,其人种同一根本,情谊应若一家。如有衅端,必系旁人鼓惑挑唆。我看此事,在日本必办不了,既有英国公使在此牵掣,必了不成;应该在北京与恭亲王等或在天津与李中堂商议办结。   伊藤听国主以上议论,又将日本现办情理详叙一遍,他闻中国于此事深抱不平,颇为着急,因日本初无失和之意也。惟日本难处,此事已办到如此地步,号令已出,不能挽回,致于颜面有碍,因请教国主有何妙法能了,可令中国允服。国主云:两国应如何互相退让,议定章程,我也不便预说。又将中堂前说琉球是各国与中国通商要路,为台湾前面门户,向伊藤等开导,谓非设法另立章程,保住中国要路门户,恐此事不能了结。   伊藤云:即将国主此番话,一一回明内阁执政大臣,再行覆知国主。此次国主与伊藤等问答之话甚多,意义均极周布,实系尽心代中国讲理劝和。俟日本商议就绪,如何回复,容再详布一切。德领事业经起程回津,他在日本甚出力,日日与国主商量此事,常派他出去探访,细事谨慎,认真办公,是美国得用之人。我们回国后,当保举他。国主之少君格参将托德领事回津后,将日本水陆兵法详告中堂。格参将随国主多年,兵法将略素优,所见甚确。我再将前函所陈自强之义,劝说中堂。中国能强,则各国必不敢欺凌。据我看,中国已屡次被他国欺负,总缘未能认真自强耳。嗣后中美两国如能会商,立一专条,彼此遇有难事,互相帮助扶持。若有此明文,他国或不致生心。我们回国,要将此意转达朝廷。国主与我等意思,德领事全知,中堂可随时问他。杨越翰顿首。   覆美前总统格兰忒(七月初七日)(附)   日前贵前主来游中国,获亲风采,畅聆教言,欣佩不可言喻。惟款待多疏,时萦歉念。   顷接公历八月初一日自日本东京来书,猥蒙记注,感慰交并。所托琉球之事,迭接杨副将信,知贵前主居间排解,苦口劝导日本诸大臣,俾勿听信旁人唆弄,致开兵衅,仰见贵前主不忘金诺,顾全两国大局之美意。本大臣立即将贵前主赐函并杨副将信译寄我总理衙门转呈恭亲王查阅,靡不同声感谢。惟此事实系日本欺人太甚,琉球为中国属邦,已五百余年,案卷具在。天下各国皆所闻知。今日本无故废灭琉球,并未先行会商中国,乃于事后捏造证据,照覆我总理衙门,强词夺理,不自认错。闻已将此项节略转呈贵前主阅看,想必能明办其诬也。   来示两国应该彼此互让,不致失和,诚为公平正大之论;但日本错谬在先,毫无退让中国之意。中国于前年台湾之役,业经忍让过分,举国臣民,已形不服,今此事若再退让,于国家体制声名,恐有妨碍。未知贵前主与其太政大臣等如何妥商办法,使两国面子上均下得去,本大臣窃愿倾听下风,以待贵前主之指挥也。贵前主将此事费心商定,不日命驾回国,想可属令贵国平安大臣与敝国何公使在东京接续商办,务使两国归于和睦,感盼尤殷。至敝国朝廷上下,皆欲认真整顿诸务,设法自强,以副贵前主暨杨副将殷勤属望之怀。惟祝贵前主回国后,仍旧总理国政,庶中美交情日臻亲密,以后仰仗大力维持之处甚多,容再随时专函布告。   德领事人极正派谨慎,本大臣素相器重,尚祈贵前主回国后,加意栽培为幸。再日前贵前主在天津晤谈,曾蒙以金山华工之事,属为妥筹办法。当经本大臣转述尊意,函商我总理衙门王大臣,请其酌为变通。旋据贵国西公使会议,拟暂禁止娼妓、逃犯、有病及招工人等前往金山等因,我总理王大臣因贵前主谆属在先,顾念两国睦谊,互相体谅,遂与西公使和衷商酌,允照所请,以后再妥订章程,想西公使必已函报尊处,特再附闻,以释远念。   密论何子峨(七月二十二日)   再,前接子峨六月二十四日来函,以往见美使平安,谓已与格总统商一办法,拟将琉球三部中部仍归球王复国,中东各设领事保护,南部近台湾,割隶中国;北部近萨摩,割隶日本。其新设之冲绳县,即移驻北部,彼尚可以收场。格总统欲将大局说定,然后回国。其详细节目,交与美使妥办,另立专条等语。想并达知钧署。   今阅格兰忒迭次亲笔信函及杨副将函,并未稍露割岛分属之说。或若辈背后私议,或与日本密商,未经允定,抑或美使以斯言诳子峨,均不可知。格兰忒人甚诚笃,其不肯与子峨面商此事,并不欲令美使接办此议,又不欲令两国驻京各使干预此事,用意深远,似专为撇开巴夏礼等起见。杨副将前函已明言之。子峨虽甚英敏,于交涉事情,历练未深,锋铓稍重。其第一次照会外务省之文,措词本有过当,转致激生变端。语云:出好兴戎,可为殷鉴。副使张鲁生久不相能,鸿章曾写书劝勉。德领事前自东京回,面称何公使馆内凡有机密要事,各国公使及外务省无不周知,恐有暗通消息之人,其正副不和,则通国皆知云云。兹格兰忒来信如此,不敢不据所闻详晰奉陈,以备酌核。   复何筱宋制军(七月二十六日)   闽中海防虽关紧要,祗可量其力之所能办,设法经营。少仲同年,昨已由津赴京,据称才力薄弱,难胜艰巨,拟即恳辞,改留京秩,未必如愿。其履新似须冬杪矣。执事兼权抚篆,为日较长,劳勚可念。春帆到沪,延洋医诊治,云非克期所能奏效,欲即疏请开缺,惟船政替人实不易得耳。所请操练轮船章程,条理精当,确有心得,似应照议办理,望尊处挈衔覆陈,谅幼帅亦无异议也。筱涛遽尔作古,殊可痛惜。奉旨即以张守梦元署理,情形熟悉,或较生手为强。玉轩在此襄助,诸资得力,似未便再令量移。刘、倪诸君,亦远莫能致。   近来自补帆、雨生、春帆巡台先后婴疾,林、夏又相继物化,外人多视台湾为畏途,军事、吏治实亦难于整顿也。日本废球以后,绝无认错之意,或谓两国应派大员会商办法,亦尚未定议。   复丁稚璜宫保(八月初五日)   蜀中闇无天日久矣,公乃摧陷廓清,大发聋瞶,官绅以其不便己私也,结党造谣,横图倾轧,历观前史,此类甚多,若非圣明在上,祸几不测。以此见时事之尚有可为。惟闻近日都中浮议,仍未尽息。星使瞬即诣阙,必仍扬其波而助之焰。但礼义不■〈保上言下〉,又何恤乎人言耶?介帆堰工一事,虽经大水冲刷,毫不为灾,例无处分获咎,实出意外。而都人士异口同声,佥谓非是两宫,亦怪误用丁某。台端即曲为昭雪,必不见听也。黔盐销数能否照前畅旺?鄂生不至再有挫跌否?威使到京后,申论洋药加厘,尚未定议。德国巴使纠邀各国会议,请免洋货内地厘金,必有一番舌战。   日本废琉球,迭与辩论,悍然不顾,尚未知如何结局?至谓即图台湾、高丽,一时固无此力量耳。西川游历洋人,皆注意入藏,各印委妥为解说,能废然中止否?马加国摄、凯两员年前过津,多方开导,彼并非现有职守,乃系富绅,欲藉寻祖迹,盖其先世自藏边他徙者。锐意远游,若有意外之虞,似不至遽开大衅,能保护出境,则尤妙矣。英国议院谓西藏现有兵事,不亟求通驻藏大臣。若藉土匪兹乱为词,照约即不准游历,亦省许多唇舌也。直境高阜,秋收尚稔,惟霪雨积潦,洼区被灾甚广。截漕赈抚,恐多不敷,焦灼曷已!淮军协饷已蒙起解头批,慨允岁助九万,海防得资鲍腾,感惠非浅。机器局想未停办,煤、铁、五金之矿,尚可设法振兴否?边疆知此义者甚少,不能不望我公一为提倡也。   复曾劼刚星使(九月初五日)   奉六月初四日手书钞件,应覆各事,条列于左。   一、日本废琉球为县,各国讥评,佥以中国于台湾之役,办法太怯,致有今日之事似也。当日内外诸臣诘难,日人亦谓琉球我之属国,难民被害,我自酌惩,与日何干?而日人蛮不讲理,擅自兴兵,幼丹虽主进战,廷议依违其间,遂仍讲和,实启戎心。今其意固不专在琉球,应付之法,诚如尊恉,用刚、用柔,须决一定。计目前兵船未备,饷源尤绌,刚尚难用,祗有以柔制之,而力图自强为后日张本。来示作书明告西洋各邦,前偶与英国威使、德国巴使议及,皆若漠不关心。各国正合谋要求,减内地洋货厘金,若因球事求助,适予以挟制之端。至于请一大国公评,则必须两国合请,日本既为此暴横之举,岂肯听人断其是非。夏初美前总统格兰忒来华,恭邸与鄙人曾属其至东洋设法调停,迭接来书,但劝彼此不可因此失和,亦不肯明断曲直。现总署照格君函意,照会日本外务省,由两国另派大员会商妥办,尚未接其覆文。何子峨与彼嫌隙已成,不复能与斯议,恐终成延宕之局。惟我添购船炮、多练水师,不可再缓。总署前徇赫德之请,添购蚊子船八只、碰船二只,合之前购各船,分为南、北两队,谓足制日本铁甲船。幼丹与鄙议,皆不谓然,又经中止,似为御敌计,仍宜添购铁甲船,或可战于海上。昨属李丹崖、徐仲虎在英、法访求新式,执事就近查询,当更得其要领。幸留意详示为盼。   一、巴西公使尚无到华消息,总署缄属敝处先与商议,除招工断不准行外,若照西国成约,恐难坚拒。洋人归领事管辖,不归地方官管理,于公法最为不合。但洋人刑罚从轻,每怪中国拷讯斩绞之属太苛。若令改归地方官,则须将数千年相传之刑法大变,乃可定议。日本现与西洋议改此条,先将向用刑章改就西法,犹虑西人不能尽从,试问中国刑部及内外各衙门能将祖宗、圣贤刑制尽改乎?不改而强西人归我管辖,虽巴西、秘鲁小邦,亦不愿也。   一、金登干代购蚊子船,经执事查验,称为防御海口利器,洵然。赫德谓可海战,攻破铁甲,似非确论。前四船每点钟仅行八、九买,此次续购者,能行十买,既不及铁甲之乘风破浪,行驶至速,又恐大洋浪战被炮击沈,自蹈危险,虽即令守口,亦须得力洋将、熟悉兵船规制者,帮同训练。前函恳尊处代向英国兵部、海部借觅良将来华,即为此事。顷闻英水师提督古君面称,带蚊船来华之船主拉副将,人甚明干,拟俟到沽再商,能留更妥。   一、使署房租岁五千金,若有巨款,多租三十余年,更为合算,惜经费不充,无此远图,殊为可惜。   一、乌石山教堂,经绅董延讼师在英按察处控诉,已断令回赎。此后永断葛藤,前案已算完结,闽中想咨照尊处。   一、威使在京议烟台条约,洋药税厘并征,仍照各口厘捐原数,大致已定。惟租界洋货免厘,须俟各国公使定论,一时似难就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