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亭杂录 - 第 18 页/共 18 页
觉罗公伊里布,显祖宣皇帝第五子贝勒巴雅尔后裔。其五世祖拜音图以附睿忠王故,黜宗室,遂隶旗籍。中辛酉进士。就国子监典簿,时家贫如洗,日徒步之署中。品坚介,人多揶揄之,惟吴兰雪博士与之莫逆,时赀助之。选南通判。顺宁之役,逆首高罗衣既就擒,武弁等贪功,多所株连。伯玉亭相国命公讯之,公皆立释其囚。武弁谮之,玉亭相国大怒,召公曰:“老夫竭力擒捕巨盗,公皆纵之,使老夫何面目对众?再多所斩获,与君亦有益也。”公艴然曰:“某官虽卑,为天子宗人,岂肯戮无辜以媚上?如所纵再有叛者,某甘以命殉之。职之迁黜,惟命是视,若杀人以迁官,虽立擢制府,非吾愿也。”玉亭悚然曰:“奇男子也。”立擢腾越同知。入朝,复荐于今上,不四载累迁至南巡抚。其任浙江藩司时,嘉兴有水手闹漕者,道员李宗传驰禀请兵弹压。抚臣为黄鸣杰,龌龊士也,怃然曰:“今河道壅滞,皇上盼漕甚殷,岂可以此阻其行期,以干重谴。”公进曰:“今调兵镇抚,即可无事,纵激变之,所误不过嘉兴一帮,其他故无害也。否则有伤人命,纵凶殃民,所关甚大也。”黄不听,反令役护送之,致有劫囚杀官之事。黄公因之罢职,众皆服公之先见云。
◎辽代民书之制
近代民书惟列六十甲子,高宗纯皇帝命增一百二十年,以符寿考之瑞。近阅《资治通鉴考异》,司马温公曰“契丹纪年不可考,予于景四年使辽,见其民书太祖某于丙子纪元神册,盖自是岁始有年号”云云,是辽时民书已列百二甲子矣。
◎宋人伐辽
宋人伐辽之役,人皆怪曹、潘二公,当时宿将,何以偾军至此,不知二人固有所避忌也。太宗性猜忌,高梁之役,自有弃军之耻,曹、潘咸太祖时旧臣,若使进克幽州,必招太宗之忌,鸟尽弓藏之感,良有以也。二将颇识其意,故济阳之师已至涿鹿,乃反退雄州就食,虽粗知兵者所不肯为。而彬顾不知耶,适为偾军之计耳。潘美亦然。杨业转战陈家谷,美乃拥兵不救,初非误听王亻先之语也。不然二将皆累次拥旌ゼ灭诸国者,乃不能自主军法,反为偏裨所惑耶,故予谓其有避忌然也。
◎崔浩
袁简斋谓,崔浩之诛,非关作史,乃因与宋人密有异图,谋泄被诛,见《柳元景传》。案:浩虽见用于魏,然与南朝实有偏袒。宋高祖入关时,浩即劝魏太宗不必阻其假道,其后每遇南伐,必多方阻阂,与李顺之庇护沮渠无异。是以太宗于南征凯旋后,即正诛夷之罪,盖亦有所见闻,《宋书》之言非厚诬也。
◎汪瑟庵
近日自朱石君讲论古学,时文中试者,多以填砌经典为贵,文体为之一变;其能以清纯取士者,惟汪瑟庵参政一人。先生山阳人,少家贫不能举炊。先生肆力文学,初不少懈。素不善书。己酉廷试,彭文勤以其策对详明,取中榜眼,实近科罕有者。任祭酒,与法时帆共事,学课甚严。选《成均课士录》,今里巷奉为圭臬。为铁冶亭门下士,冶亭策士偶有错误,先生条缕驳难,铁公心甚折服。亦甚服善,偶与鲍双五谈《说文》,双五间有心解,先生语人曰:“觉生学亦渊博,非祗词章善也。”又善于教授,八旗子弟及门者甚多。闻觉罗侍郎宝兴言:“先生督学归,予与及门诸弟子迎于郊,先生乘栈车,首戴{曰施}{曰俞},从者惟一老仆,与诸生落第归者无异。”其廉亦可觇矣。侍上书房,课艺甚勤。膳房大官馔颇简率,他学士莫肯食,先生甘之如饴。今上即位,宠眷甚渥,加太子太保。欲任政事,先生屡辞之,故以宗伯终其位。然性吝愎,治生颇急,每岁所入,皆治田产,其余封闭不用。以京师米颇昂,乃屯积数十廪,以待厚价,几为金吾所举劾。门生馈遗亦颇勒索,以多寡为举黜。任其乡人张培诚、屠春林等为线索,在外颇多延纳,世论訾之。又自负科名,视异途如寇仇。甲申夏,审侯际清狱,颇多罗织,韩司寇{山封}、董鄂少农恩铭以与其不睦,故勘其罪以为报复,甚失大臣之道。然亦矫廉诈伪之士耳。
◎王勿庵
湖州城外有塔,形家言颇利科目,其后颓败,乌、归二邑中者寥寥。甲寅秋,邑人复捐修葺,次岁王宗伯以衔弟兄联名登科。己未,姚宗伯文田复典大魁,邑人荣荣。勿庵貌丰伟,胸无城府,待下最宽,屡为奴隶所侮,不甚较也。少家贫窭,不能供饣粥,窦东皋先生颇赏鉴之,乙卯岁,物色得之。故人颇有间言,窦公为之黜职,其后廷对第一,浮议乃息。以资氵存至少司空。今上即位,首调少宗伯。身颇强健,壬午春,乘舆入署,呼之不应,已僵绝矣。公虽以诸生进,不识世务,屡掌文衡,颇多物议,其贿多为奴隶所侵蚀,公所获者什一而已。举动粗蠢,未至人十步前呼吸已酣震人耳,人恒厌之。又善寐,睡辄终日,两餐俱废。乃久居大位,初无坎坷,亦可怪也。
◎文远皋(原名宁,避改干)
乾隆以来,满洲科目最盛者,首属索绰络文恭公观保,与其弟文庄公德保同登进士,其子孙亦复科名不绝。其次则属他塔刺刺史善达,与其叔观察嵩龄同登辛巳进士,其侄中丞公文干复中甲辰进士,人皆荣之。远皋短小精悍,胸多智略,登第时年甫十八,以资至少宗伯,未及无壮也。善时艺,下笔如飞,皆圭臬陈金正轨,不时尚。任金吾时,政多操切,一时盗贼敛迹。督学浙江,试文万卷,亲自编撷,不假人手。蒋香杜舍人在其幕中,偶有所诿讠垂,公立逐出之,其严厉如此。在庙堂持议皆刚正,成哲王笑曰:“若远皋者,可谓忠心赤胆矣!”后出任河南中丞,以严刻故,为属吏摭拾其事劾罢。今上即位,授西藏办事大臣。未逾年,受瘴疠卒,士论惜之。然性骄佚,颇自满假,严待属下,皆以奴隶畜之,偶有不当,即唾其面,时加詈之,众怨归之,卒以致败云。
◎论晓岚笔记事
纪晓岚参政笔记中,记其族祖某与村人争议神荼、郁垒之事。因思庄烈末际,未尝无忠勇之将,皆因时势逼迫,不克展施其才。即如周忠武之雄才壮略,远胜秦琼;黄靖国勇力绝伦,可匹敬德。二将当时皆在军中,乃为周延儒所扼,以致束手坐观,无裨国事,亦可慨也。
◎史策互异
《宋史》所载辽、金人名不符者数十,赵瓯北已载入记中。近阅国史稿本,如《楞额理传》中所载沈副将,盖为明将申甫,《屯齐传》中所载杜永锡盖为明督师堵允锡之转音。至《卓布泰》、《辰泰传》中屡载明总兵陶养用,考之明桂王诸将,盖无其人,核其战绩,皆类焦琏、胡一青之事。近人著作其姓名不符如此,又何怪宋、元诸史也。
◎戴文端
雍正中建立军机,张砚斋相国实综其事,当时谕旨尽出其手。其后汪文端、于文襄等莫不衣钵相传,以为揽权之地。戴文瑞衢亨为金坛得意门生,诗文字法悉规模其师,纤毫毕肖,和相深恶之,屡阻其升阶。庚子秋,于木兰射鹿献之,纯皇帝虽赐以诗,然亦鄙其躁进,故回翔枢府二十余年。睿皇帝深知其才,骤追司空,当时机务多与赞画,宠眷甚渥。因与商人查有圻连姻,及殿试读卷,取中洪殿撰莹事,为花晓亭御史所劾,上皆优容之。辛未春,扈从五台,道中遇寒疾,误服参剂以殁,上甚哀悼之。公颀然立,相貌清癯,性聪敏,虽承于、梁嫡派,然颇伉侠,尽心国事。尝奏请承旨后有所见解许其附牍以闻,仿古批驳之意,上允行之。当其时,川、楚用兵,公拟书诏令,其奖励斥责处,动中要,诸大将皆服之。用能成斯钜功,公之匡赞居多。虽桑维翰一搬麾十五将,刘穆之之五官并用,无以过也。又能保全善类,勒文襄以贝锦受祸,松湘圃以戆直致罪,公皆能一二语匡救之,卒保全其令名。故睿庙甚重其人,弹击之语不能入也。然颇喜财货,屡纳苞苴,海淀别墅,大厦千间,雄壮瑰丽,虽王公第莫若也。乙丑会试,去取多所不公,朱文正公甚怒,至以“于门四犬”讥之。语虽激愤,亦可觇其行矣。
◎徐健庵
予向言健庵兄弟暗扶明裔,有失君亲大义。近见其《咏酴诗》云:“春至酴始着芳,天姿绰约舞《霓裳》。亭亭自向东风立,不与凡姿斗艳阳。”盖时郑氏尚据海东也。其诗不觉流露而出,言为心声,信非诬也。
◎章文简
国朝汉大学士多由翰苑荐擢,其由中翰致揆席者殊少。章文简煦,浙江钱塘人。中壬辰进士,已归班矣,纯皇帝忽忆其朝考诗,而忘其姓名,询刘文正公。文正言翰苑有榜可稽,因特指授内阁中书。尝与和相忤,因回翔枢廷几卅年而未迁一官。嘉庆初(下阙)
●附录(九思堂刻本多出来的条目和大段文字)
◎泰定登极诏旨
《元史》诏令雅驯可观,惟泰定登极谕旨乃由蒙古语纟番译,鄙俚非常,为刘侗、赵翼辈所姗笑。按:帝登位时,英宗初弑,逆毁方张,铁失、也先帖木儿辈皆罔识文义,若辞意渊深,恐伊辈不解,更加疑忌,故以俚语安其心,亦不得已之举也。后帝与旭迈杰帷幄密议,不动声色置群凶于国宪,可与叔孙昭子媲美。惟史册简略,致使良猷布置湮没不彰耳。
卷一《设间诛袁崇焕》一条“乃立磔崇焕”下多出一段文字为:时记载家但以崇焕功高,杀之太过,而不知其枉。至本朝修《明史》,本文庙实录为崇焕传,其故始白。
卷二《洪豁尔国》一条按语下面的文字改写为:按《辽史》,天祚被擒后,太祖八世孙达实率众西移,凡万余里。群臣共册立为天皇帝,妻萧氏为昭德皇后,是为西辽。
卷六《平定回部本末》一条开头多出一段文字为:回部祖国曰天方,在葱岭西数千里,古筠冲地,一名天堂,又名默伽。国主马哈麻始创回教,死后墓常有光,日夜不熄,国人异之。世传其教至隋、唐间分为默德那国。国主谟罕蓦德生而神灵,尽臣服西域诸国,尊为别谙拔,华言天使也。传二十六世至玛墨特,当明末始东逾葱岭,居叶尔羌之喀什噶尔。回部名城不一,以此为冠,于汉为疏勒地,是为波罗泥都、霍集占兄弟之高祖。
卷六《红兰主人》一条“方舟妻某”至“当时传为佳话”一段文字改为:“方舟妻朱氏,名柔然。亦工诗,迟方舟久不归,作《杭州图》寄之。主人为题诗云:“应怜夫婿无归信,翻画家山远寄来。”沈即日束装南旋,当时传为佳话。
卷八《五国城》一条开头多出的一段文字为:“五国城古称五国城头,以地据五国总路之首得名,后世沿讹但云五国城。五国者,《辽史营卫志》谓剖阿里国、盆奴里国、奥米里国、越里笃国、越里吉国,设节度使领之,属黄龙府遗址。今在何所,无可考。乾隆中
续录卷一《十五善射》一条开头多出的一段文字为:国初定制,选王公大臣及满洲武官中之善射者四十五人,善骑射者三十人,善鹄射者二十人,赏戴花翎;八旗兵丁内每旗各选善射者十五人。
续录卷一《石经》一条开头“汉灵帝时”至“实无足观”一段文字改为:汉灵帝语蔡邕等校刊石经于熹平四年,竟于光和六年(熹平见《后汉书儒林传》及本纪,光和见《水浒注》)。魏正始中所刻石经与之并列(见《晋书卫恒传》及《洛阳伽蓝记》)。初毁于拓跋魏冯熙之取造寺塔(见《魏书》冯传)。再毁于北齐神武之迁邺沈于河,三毁于隋至长安以造宫室(并见《隋经籍志》)。至唐初,汉、魏石经皆略尽。晋太康中石经裴秀所书也(见《晋书裴传》)。唐石经以《月令》为《礼记》首篇者,明皇天宝中所刻也(见《石墨锢华》)。始于太和七年(见《唐会要》)。成于开成五年(见《通鉴》)。文宗所刻也。后蜀孟昶石经始于昶广政七年(见《十国春秋》)。未毕蜀亡,《春秋》三传至宋仁宗皇元年始成,而统名为蜀石经也(见晁公武《读书志》)。北宋石经仁宗嘉六年章交直等书也(见《续资治通鉴》)。南宋石经高宗书也(见《玉海》)。《明一统志》载燕城南石经碑二,金所刻也。各朝石经皆湮没,开成、后蜀独有存者复不全。
续录卷一《皇史{宀成}》一条最后多出一段文字为:按明末宦官刘若愚《酌中志》谓《大典》实湖广王洪等编辑,计二万二千八百七十卷,一万一千九十五本,未刊板。嘉靖四十一年敕阁臣徐阶令儒臣照式摹写一部,隆庆元年始成。万历间两宫三殿灾,不知贮藏何处。据此,则入皇史{宀成}或在此时欤?史{宀成}本明嘉靖十七年所建,本朝因之。
续录卷一《上书房》一条最后多出一段文字为:后改“前天垂贶”、“中天景物”,后殿额仍旧。
续录卷二《元裔之多》一条“其地似今俄罗斯”下多出一段文字为:《明史西域传》曰:元太祖尽平西域,封子弟为王镇之,其小者亦设官置戍,同于内地,元亡各自割据不相统属。然则实系元裔,而今无可考者尚多也。
续录卷二《麻状元》一条开头多出一段文字为:本朝天聪三年试儒士取二百人,八年合试满、蒙、汉取举人十六名。崇德三年赐举人罗硕等十名牛录章京品级,一二三等生员十八名护军校品级,此为八旗科第之始。
续录卷四《邱元清》一条“非飞升之上真明矣”下多出的一段文字为:又按,都公《谈纂》元世祖尊礼邱长春,欲妻以公主,坚不可辞,乃腐以告绝。都穆在沈德符之前,何所言如此?且两邱皆有自宫事,不可解也。
续录卷五《辽代民书之制》一条最后多出的一段文字为:又《宋史》太宗至道二年,帝曰:“支干相承虽止于六十,但两周甲子共成上寿之数,期颐之人得见所生之岁,不亦善乎?”诏有司新历以百二十甲子为限。然则南北两朝本皆相同,不知何时又改为仅列六十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