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变事略 - 第 3 页/共 3 页

二十三日,贼经嘉禾,舟相属二十余里。二十四日,遇湖兵,战而不胜,弃数十舟,盖饱欲得志之时,惟营归计,无心斗格故也。   二十六日,贼复由故道抵硖石,分三路行:南入袁花,北入王店,东入吾盐。时诸将有欲扼其归路者,军门会议,兵寡贼众,与其浪战伤兵,虽胜犹负,不若离间其党,以计擒之为得。于是遣蒋洲、蔡时宜、朱尚礼等偕行,复申前约,且曰:“愿归者听,资之以舟;愿降者留,封之以职。”于是诸贼掠辎货多,陆行则人不能任,水行则海不能渡,计正坐窘,蒋等说,适慰其欲。然贼亦非愚而随吾计,不过佯假连和之路,以遂营归之心,非得已也。蒋还,始知贼酋徐海一党也。洪东冈、黄侃、王亚六又一党也;陈东、叶麻、吴四自沙来,又一党也;叶等窟沙,久思归,不能渡海,从说独深。六酋中,徐海为霸且主盟焉。徐少为僧,有九金钱卜事,甚中,以故见推于众。   六月初二日,贼遣使来,报如约,入吾盐南门。有司劳以酒食,送之军门。初三日,复遣使温约促备舟。初七日,叶麻遣百余贼驾六舟至袁花,取祝妇。妇杭人,有姿色。初叶犯袁花,劫以为妻。居沙久,一日思乡流涕,叶怜而遣归。至是得蒋说,六酋昼夜为计,会饮,徐酒酣,谓叶曰:“兄嫂几何?”曰:“无。”徐曰:“闻有一祝氏,何曰无?”曰:“去矣。”徐又曰:“佳人不易得,汝弃吾当取之。”叶怒曰:“闻汝六、七妻妾,肯与人否?”徐亦怒,二酋交恶,自是有隙。然徐善谋而叶尚勇。徐惮叶,佯笑而解,叶恐其真取,故有是遣,六舟在道,劫财杀人。初八日,既取祝妇归,由道塘入常姓民家,索饭掠财,妇以为言,贼稍止。次尚胥桥,壶阳郑侯以钦取,往郡辞官,适遇贼,幸遇兵船济之,得免。妇至巢,其党称贺者累日。   十一日,贼献钱灿首级于军门,灿入贼党,至是贼使至,因索之,贼乃斩他人首,冒为灿首来献,致修好之意。   十三日,军门闻徐海生了弥月,遗镊工乐人赍花红酒礼贺之。明日,海遣使来谢,盖连和之始,互相愚弄云。   十七日贼遣使各县促船,限是月二十五日泊乍浦。   时诸贼与军门通好,徐、洪二酋欲封,叶、陈诸酋欲归之心,终始不渝;独徐机械叵测,较叶等为甚,其投降取封,不过托言观变,归心未露耳。胡公待五酋之礼,于徐独优。徐亲诣平湖城下纳款,兵备刘带川欲放贼入。二十一日,城中士宦虑贼入城为变,与刘公议左,咸以铁练自锁其颈,走索刘公同赴京奏辩,谓其与贼交通也。是日,兵备家兵并骚动,城中士夫大乱,胡、阮二公及侍御赵公在群,闻报,急趋平湖解之。   时徐贼降心既决,见叶等将归,所积辎重较多,徐欲分其所有,吴四等从之,独叶不许,海恨之。又前醉怒有隙,于是遂有杀叶心,佯谢曰:“汝去,我留固当多得。”潜遣亲信遗书军门以图叶,告谓:“其势尚未可擒,俟我假催船为由,渐收其部属,而后及其主。”又云:“我遣人与之共事,彼必不疑,事成当释吾遣者。”军门得书大喜,报曰:“如约。”   二十五日,贼期乍浦看船设浮铺,南北相连十余里。   二十六日,叶麻部属同徐海部属抵郡城催船。有司宿戒守者,佯不介意,开关放入。郡侯劳遣云:“船只一时未备,姑少待。”诸贼信之,还报,叶心益安。然意在速归,督船之使无虚日。   七月初一日,各地羁收促船贼合数百,吴淞亦收之,徐海力也。   初三日,郡收叶麻等八贼。先是徐海用计,动辄以己部在前行。至是说叶亲行,恐其疑,乃说洪等陪行,四酋偕来,陈独不与。暨头目等八贼呼于郡城门,既入,有司盛筵款之。酒酣,托以花红为赠,因而缚之,即刖其大指而拘焉。见军门,但曰:“予等悔坠徐海计,至此,海不足有为,我当致其偕来同死耳。”   初六日,天兵入郡,骑兵先至,驰赴吾盐。明日约十万众,入盐邑。初,朝廷以东南海寇犯边,三十四年,敕赵通政来祭海神,兼督官兵进剿,还奏贼势已缓,剿戮将尽,天颜方喜。至是北沙贼叶麻、陈东等掠里河数十船,移其辎重出海去,道遇徐海等来寇,戒以河船不堪浮海,因纠入海岛僻处议事。旬日,军门闻报贼去,辄进平倭疏矣。不意叶、陈等转沙口南来,徐海等从海口东至,于是军门复题请师,谓千里之外,岛屿之间,情难遥度,倭寇复来,势倍于前,朝廷拟遣将发兵。适吾盐生员徐藻父为铅山教谕,避寇处外,抱恨抵京,乞师剿贼。疏入,内阁义之,召见焉。盖五月六日也。明日,朝廷特遣工部侍郎沈公良才视师南剿,将行,徐藻以赵通政客岁有祭海督剿之行,乃疏请以赵易沈,朝廷从之,乃改敕赵南行,随调京营神枪手三千名,涿州铁棍手六千名,保定箭手三千名,辽东义勇卫虎头枪手三千名,河间府义尖儿手三千名,德州兵备道民兵三千名,已上雄兵六枝,咸从德州上船,由运河而来。临清曹、濮二道团操快手兵三千名,亦由运河而下。河南夏时统领毛葫芦兵三千名,河南睢陈兵备道团操马军三千名,汉中府矿徒三千名,已上雄兵六枝,由汴河下船而来。定保二司兵三万,容美等司兵一万,由陆路进发。合各地主客兵共二十万。时诸百执事统兵参游等官,运给兵饷,纪录军功,各司郎署,及辕门幕客,中军参谋,不知凡几。而赵侍郎衔命既至,会同总督胡公,巡抚阮公,咸驻节嘉兴,军声大振。诸贼闻之,惶怖忧懑,徐海虽降,复欲窥伺,而欲封之念澹然矣。   初九日,徐海遣老倭赍木匣抵吾盐,教场守卒报兵备道同罗中书出,老倭叩头进匣,启之,乃献一刀,劳以酒食纱币,随送军门。   十四日,郡收陈东等十三贼。初军门既收叶麻,令其为书招东,东与其党十三贼抵嘉兴,并收之。又尝令叶为书与东,使阴谋杀徐,乃不遗乐,而故示徐,由是徐海益感军门,不忍倍德。   是日揭示附垒居民,及出兵所经由处,回避十里。由是民皆震惧远徙,即不在回避之限地方,亦相率而逃匿焉。   十六日,徐海遣部属二人,及率各部属八人抵吾盐东关言事。十七日,抵澉城,罗中书在焉。招之,款以盛筵,收而擒之。是日吾盐亦收六贼,则知五酋部佐,收之亦尽矣。   十八日,五酋余党见主佐俱擒,各自为心,密营归计,乘海口一二应官敝船,夜候潮至,开洋风作,飘覆吾盐龙王塘。贼约二百许,移辎上岸。罗中书欲擒,诸将恐惊徐海以为不可,释之去。自是还谓徐海曰:“吾属无患矣。”   十九日,徐海取叶麻所遗金盔银甲,遣使赍送军门,劳以花币,答以轿伞,因舁至巢。翌日,请来会议。海犹豫不敢行。   二十四日,大兵出剿,以吾盐为吉方,既行中道止之。是时军门集诸将问计,以为征剿,不如计取,于是复备船只百余,集海口以应其求,移交关会海兵船,俟贼行扼其归路云。   二十七日夕,徐海移辎于二十七船,将率己党以行。诸党怒曰:“汝陷予主何地?今弃我而回耶?”因相格杀,各损百余。   二十九日,军门出兵临行,兵至,贼有去而远者,有去而尚在海口者,有犹在海岸者,即奋声斩首数百伙,获其辎,毁其巢。是日徐海行出海口,见兵船如蜂聚,火炮之声震海岛。惧而复回,扎于梁庄。   三十日,天兵反郡城。   八月初一日,徐海入平湖城,款四公于庭。先是兵备刘公欲放贼入,乡士夫阻之,至是群公议协限是月二日进款,而海故示强梗,违期,先一日率其党阵于外,自与部佐数十入城,诸官兵联属直抵各衙门,盛陈兵器,令贼纵观,咸有畏色。及款四公,海顿首口呼:“天星爷!死罪!死罪!”赵尚书及二军门尉遣之。缘海欲识总督,通事指之,海复款如初,总督手麾其顶曰:“毋更作孽。”犹侍御赵公震怒不为礼,谓“汝害我无数百姓,当服何罪!”海俯首伏地久之,若有退避之状。因开关放出,军门令择便地居之。   初四日,巡海兵获四船,俘斩数百,溺死甚众。次日,又报海宁兵俘二十贼,江南兵获数船,此皆所擒诸酋党也。   初八日,徐海寓平湖沈庄,遣使持书抵军门,复乞降;且曰:“愿买此宅,及田三千亩为赡,永愿投降,不渝前盟。”是时海既仇诸党,纵得归,必为袭击,欲寓吾土。故掠平湖见沈屋高厂,遂注意焉。   十一日,徐海归计既不遂,见水陆兵各处戒严,始悟连和为伪,又悔散党势孤,乃以计设酒会邻,遍送饮券,三四里间,以年高者先,民惧不敢往,惟比邻附居不能辞者,乃赴焉。是日,合四十余人,人设一席,殽核丰腆,结乡邻久处之盟,各赠席金而散,盖诱其父兄,将以货取其子弟也。十二日亦如之,远近壮夫赴席者至二三百人,酒半,出刀剪发,髡其首,咸劫为用。   十五日,平湖守备官遣人邀徐海赏月,不赴。十六日,乍城使使至海巢,海拘留之。十七日,军门遣使至,并斩之,连和之路,自此塞矣。   十九日,海知危在旦夕,漏二鼓,遣亲蜜护送二爱姬出巢逃遁,会叶麻党深衔海,夜每伺于巢侧,不得出。   二十日,永保等兵进薄贼巢,擒四贼,俘军门。二十三日,诱斩贼二十余颗。二十四日,军门督诸路主客凡二十余枝,围徐海数重,贼放发贡,以银塞贡口,火发,银如星飞,中人,中土,中水,如雨鸣,众皆不能进。二十五日,军门令取民家犬数百为群,被以戒服,以常贡击,复使数人持火杂于群中,驱之以入。贼但击前犬,不知火已发矣,焚溺无算,斩获千余。是日徐为仇党逼杀。二十六日,搜巢于沟中,逐出数贼,尚突出与兵斗,因而击毙之,渠魁既除,孽党无不就擒矣。   次月朔,设宴百席奏凯,论功行赏,备银牌旗帐等物,优恤阵亡官舍军余,除奏功加秩外,恤赉有差。指挥满朝采炼等每员给银三十两;军余姚凤、王来、张仁智等六十九名,每名给银五两。   附胡总督奏捷疏。臣胡宗宪为恭仗天威,荡平巨寇,飞报捷音事。该职会同提督军抚都御史阮鹗,勘得贼首徐海等勾引倭夷,连年流毒浙直地方。昨岁蒙我皇上,俯念东南重地,财赋奥区,特敕侍郎赵文化祭告海神,果仗兀威,遂有王江泾大捷,比时海虽遁去,逆心未改。今年复率倭贼万余,纠同新场贼首陈东等,拥众攻围乍浦,遂及桐乡。职因援兵未至,多方用间,广布疑兵,与都御史阮鹗及中书舍人罗龙文计议,密遣通事邵丘山、陈钦、童翠峰、高香、朱尚礼等,入巢谍谕,离间腹心,使之自相疑畏,俟间袭灭。复蒙皇上轸念元黎,再遣尚书赵统领天兵来浙直,竭忠殚力,振扬天威,所至克捷,先声大振,海等益加畏惧。七月至嘉兴会同职与阮等,因机用计,令中书罗龙文,赞画蔡时宜、千户金丹入巢诱降,离散其党,密授、北来诸将方略,及乍浦城内官兵内应,乘其半渡,水陆夹击,遂有乍浦之捷。于八月初一日,职等题报讫,本月午时,徐海率倭乞降,比时职等以余倭未殄,永保官兵未至,欲养全力,收功一举,姑令其回候处分间,海复擅收杀遁零倭,潜移沈家庄屯住,日听奸民煽惑,谋拒自全。该尚书赵与职等会议,此贼不灭,祸根不除,屡差指挥李昂、王诏,监生谢德行、施良臣等行,催都司李经统领永顺、保靖二司官兵,前至平湖,会集诸路主客官兵,于本月二十日启行。兵备刘焘督催官兵,直抵贼巢,永顺宣慰使彭翼南、游击尹秉衡、守备朱荫、夏时军其西,以原任参政孙宏轼督之;保靖宣慰使彭荩臣、应袭冠带舍人彭守忠、总兵徐珏、参将唐玉在灏军其东,以兵部中郭仁、中书罗龙文督之;留守朱仁、王伦统领容美宣抚田九霄、把总郭儒军其南,以工部郎中陈茂礼督之;游击曹克新,指挥杨永昌、沈希渭、陈光祖,统领致仕尚宝司卿史际,水际家兵原任都司戴冲霄、朱文,把总朱先,百户沈应潮,镇抚季臣,立功官罗希、韩卢铁军其北,以副吏徐洛督之;参将丁仅,把总乐损统领处兵为奇游,以同知张文显督之;又行户部郎中陈惟举,参政汪桢督理粮饷;佥事李如桂督理军器船只;知府卢孝达、宋治,知县张烈,千户曾勇督放灰瓶火炮;百户胡汉管放发烦;通判顾雯供应馈饷;知府温景、葵黎遵训,知县王察言、金燕,各率乡兵把守关隘;复差应袭舍人管懋光,生员沈迁、徐藻、祝延宣、周大韶、武生朱见、王彪等,赍捧旗牌,分途督催;直隶提督都御史张督发、参将娄宇、宣抚田九霄、通判韩崇福、主薄曹迟慧、千总车良等,水陆官兵齐进策应,职同尚书赵、提督阮,临阵亲督,四面攻围,贼负险不出。至二十三日,督令彭翼南没伏诱贼,擒斩倭级二十一颗。至二十五日,职等督令各该官兵鼓噪齐进,直捣巢穴。郎中郭仁令参将唐玉兵、刘进等从南,卿史际家中兵段天恩等,从东职标下正兵从西,永顺长官汪相、向銮从北,四面放火烧巢。自寅至酉,连战数十余合,各贼大败。擒斩一千二百余名颗,焚死倭贼不计。贼首徐海藏伏小沟,各兵重围达旦,至二十六日辰时搜巢。徐海率领倭贼数十持刀督战,当被把总官汪浩、田有年等就阵斩首,余贼一时尽灭。俱赴浙直巡按御史赵周,转委推官方敏、郭嵩、何全纪验讫。职惟倭寇之性蚕如禽兽,若非内逆主谋勾引,岂敢连年深犯?恭惟皇上明见万里,尝谓内逆不可不除。职等仰体圣心,加意缉访各逆姓名。惟名山和尚,今知名徐海者,尤系首恶。去年节,曾榜示募能擒之人,悬以重赏;及陈东、叶麻、吴四、王七、胡四载、二董、一董、大王、亚六各为贼首,每夥不下数千百人,亦尝出榜募人擒捕。今皆仰仗元威,神输鬼运,尽归罗网。虽瀚海浩渺,夷种繁多,不能保其将来;然天讨所临,而勾引首逆一时尽灭,则逃者有所惩创,而闻者莫不震慑矣。且七月二十九日进兵,八月二十五日平贼,功收神速,人力何至于此。且适当圣诞之期,东南士民鼓舞欢呼,举手加额,颂祝万寿,皆我皇上保爱万民之德,昭格上元,荡平百蛮之威,远敷沧海。实非职等所能与也。   九月初八日,军门斩叶麻等五酉于嘉兴北教场。   ●附录   三十六年丁巳,秋九月二十五日,海商徽人王直者,即汪五峰,其党数千人,泊舟于江口,遣人赍疏抵军门。初军门欲觇海寇虚实,遣蒋洲、陈可愿等入海说直内附,直果感悦如约,随遣养子毛海峰款定海关,至是直自分尝协同官兵擒贼有功,无大罪犯,欲军门代为疏请通商,因上疏云:   带罪犯人王直,即汪五峰,直隶徽州府歙县民,奏为陈悃报国,以靖边疆,以弭群凶事。窃臣直觅利商海,卖货浙福,与人同利,为国捍边,绝无勾引党贼侵扰事情,此天地神人所共知者。夫何屡立微功,蒙蔽不能上达,反擢籍没家产,举家竟坐无辜,臣心实有不甘。前此嘉靖二十九年,海贼首卢七抢掳战船,直犯杭州。江头西兴坝堰,劫掠妇女财货,复出马迹山港停泊,臣即擒拿贼船一十三只,杀贼千余,生擒贼党七名,被掳妇女二口,解送定海卫掌印指挥李寿,送巡按衙门。三十年,大夥贼首陈四在海,官兵不能拒敌,海道衙门委宁波府唐通判、张把总托臣剿获,得陈四等一百六十四名,被掳妇女一十二口,烧毁大船七只,小船二十只,解丁海道。三十一年,倭贼攻围舟山所城,军民告急,李海道差把总指挥张四维会臣救解,杀追倭船二只,此皆赤心补报,诸司俱许录功申奏,何反诬引罪逆,及于一家?不惟湮没臣功,亦昧微忠多矣。连年倭贼犯边,为浙直等处患,皆贼众所掳奸民,反为向导,劫掠满载,致使来贼闻风仿效沓来,遂成中国大患。旧年四月,贼船大小千余,盟誓复行深入,分途抢掳。幸我朝福德格天,海神默祐,反风阻滞,久泊食尽,遂劫本国五岛地方,纵烧庐舍,自相吞噬。但其间先得渡海者,已至中国地方,余党乘风顺流海上,南侵琉球,北掠高丽,后归聚本国菩■〈艹麽〉州者尚众。此臣拊心刻骨,欲插翅上达愚衷。请为游客游说诸国,自相禁治。适督察军务侍郎赵、巡抚浙福都御史胡,差官蒋洲前来,赍文日本各谕,偶遇臣松浦,备道天恩至意,臣不胜感激,愿得涓埃补报,即欲归国效劳,暴白心事。但日本虽统于一君,近来君弱臣强,不过徒存名号而已。其国尚有六十六国,互相雄长,往年山口主君强力霸服诸夷,凡事犹得专主。旧年四月,内与邻国争夺境界,堕计自刎。以沿海九州十有二岛俱用遍历晓谕,方得杜绝诸夷,使臣到日至今,已行五岛;松浦及马肥前岛、博多等处十禁三四。今年夷船殆少至矣。仍恐菩■〈艹麽〉未散之贼,复返浙直,急令养子毛海峰船送副使陈可愿回国通报,使得预防,其马迹志山前港兵船,更番巡哨截来,今春不容省懈也。臣同正使蒋洲抚谕各国事毕方回。我浙直尚有余贼,臣抚谕归岛,必不敢仍前故犯。万一不从,即当征兵剿灭,以夷攻夷,此臣之素志,事犹反掌也。如皇上慈仁恩宥,赦臣之罪,得效犬马微劳驱驰,浙江定海外长涂等港,仍如广中事例,通关纳税;又使不失贡期,宣谕诸岛,其主各为禁制,倭奴不得复为跋扈,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者也。敢不捐躯报效,赎万死之罪。   初,军门欲得直为用,以散海中诸酋,乃执其妻子,招致直来。将士百计招之,不来;人有言王千户者,智勇多能,令招之。王冒为鬻蔬人,载蔬至直所,直见与之语,识其非种蔬者,因厚礼之,久而定交焉。王自是鬻蔬无间日,一夕直至王舟饮,夕且乐,忘其身之在险也。王宿戒舟人阴释其缆,顺流而及其岸,于是军门始得见直,侍以宾礼,纵之归。由此直之情,与军门通矣。时徐海已除,直在海上知为釜鱼,智力俱困,乃诏显诛王直。胡公得旨,秘而不宣,夜弛至宁波图方略,密调参戎戚继光等潜伏水陆要害,而以夏正为死间,绐直曰:“汝欲保全家属,开市求官,可不降而得之乎?带甲陈兵,而称降,又谁信汝?汝有大兵于此,即往见军门,敢留汝耶?况死生有命,当死,战亦死,降亦死;战死不若降死,且万一有生焉。今朝廷用人之际,不论功罪,或留汝防倭讨贼,乃汝转祸为福之秋也。”直侦知四面兵威甚盛,终无脱计。况徐海败没,孤立无援,因叹曰:“昔汉高谢羽鸿门,当王者不死;纵胡公诱我,其奈我何!”乃复曰:“我部无统,欲得毛烈摄之。”胡公知其言,曰:“海上贼惟直机警难制,其余皆鼠子辈,毋足虑。”诸将亦皆曰:“以犬易虎,不可失也。”遂遣烈往,直乃桀然诣军门,时十一月也。诸司谋欲缚之,胡公恐激党生变,乃阴待以礼而羁留之。设供帐,备使令,命两司更相宴之。直每出入,乘金碧舆,居诸司首,无少逊避,自以为荣。日纵饮青楼,军门间移之观兵,因盛陈军容,以阴慑其心。   三十七年戊午,正月二十五日,收王直入按察司狱。初,直始降,军门密疏直已就擒,禁锢待罪。至是按察使孟公知之,恐直逸去,则责有所归,辄诣军门谋缚直。计定,直见军门,军门曰:“予与若已绎然矣。但孟廉使让若无状,似与若有隙,不可不往谢。”直不得已,往谢。孟曰:“朝廷有旨,令予收若狱”遂拘挛之。直强项不屈曰:“吾何罪!吾何罪!死吾一人,恐苦两浙百姓。”直虽系狱,其衣食卧具拟于职官。凡玩好之物,歌咏之什,罔不置之左右,以娱其心,少有不怿,医进汤药以调护焉。   军门以计收直党叶碧川。越旬日,直党索主不得,人人自危。毛烈率众盘据舟山岑港,声言欲言直报仇,势甚张大。胡公分布诸将进薄之。时贼绝塞诸道,止通一径,险隘难行,官兵鱼贯而入,行将尽,贼兵自尾击之,我兵大溃,死者过半。   二月,把总张四维兵船出哨,遇贼,张力战,斩贼数十。时贼方期大举以脱直,省城骚动。幸有此捷,少阻贼氛。舟山之役,张功居首。   三月,风雨交作,山水骤发,溪涧涌溢,贼于山之高堑处,相其可堤者堤之,后官兵进击,决而注之,兵多漂死。   五月,贼与农民杂耕于舟山山阜处。硗确皆成田。时有朝贡倭数十自京回,军门厚赉之,令抵舟山解散直党。至则劫而用之。留数月,直党有散者,贡倭化喻力也。   秋九月,舟山贼食尽,出巢大肆掠劫,各地戒严。   冬十一月,舟山贼留屯久,莫能脱直,贡倭又促之归。乃毁巢掠舟,移辎而遁。闻为飓风覆焉。   三十八年已未冬,十二月二十五日,诏斩王直于省城宫港口。直系狱几二年,不能决。军门数请旨定夺,朝廷以东南未平,许军门便宜行事,姑羁养之。至是诏下侍御周公监斩。公适巡嘉兴,闻命,即还省,躬诣狱取直,以小肩舆舁至法场。直出按察司,见官兵联属,始悟就死地矣。临刑索子至,子抱持而泣,直以支髻金簪授其子叹曰:“不意典刑兹土!”若不胜其怨恨者。遂伸颈受刃,至死不挠。妻子没入成国公家,至今子孙尚在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