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野获编 - 第 6 页/共 86 页

时,席书目疾不能出,乃上疏乞召王守臣及议礼臣方献夫等增修,其何渊章奏,纰缪不可采。上又谕席书。将续修事理,直对以闻。书不得已,奏请将世庙事编次为上、下二卷。上允之,命张、桂诸人为纂修宫。六年,渊又进《大礼续奏》一部,并疏已倡议立庙之功数千万言。上命付史官。既而《明伦大典》成,渊已升太仆寺丞,又上疏谓大典中寿安皇太后今进为太皇太后矣,请改在昔之误称,庶为全礼全书。上以已经进呈不许,且云毋得再扰。上亦厌恶之矣。渊犹不悟,十八年二月,上言璁等没其太庙世室之说,私汇其疏为五卷进之,且讦璁引汉哀别庙之谬。上怒甚,谪为湖广永州卫经历。盖哓哓狂渎者,凡八年而始逐,天下快之。   【御制元夕诗】世宗初政,每於万几之暇喜为诗,时命大学士费弘、杨一清更定。或御制诗成。令二辅臣属和以进,一时传为盛事,而张璁等用事,自愧不能诗,遂露章攻弘,诮其以小技希恩。上虽不诘责,而所出圣制渐希矣。上常命一清拟赋上元诗进呈,有“爱看冰轮清似镜”之句。上以为似中秋,改云“爱看金莲明似月”。一清疏谢,以为曲尽情景,不问而知为元宵矣。圣资超悟,殆非臣下所及。信乎非一清所及也。   惜为璁辈所挠,使天纵多能,不遑穷神知化耳。   【定策拜罢迥异】世宗自兴邸入绍,诸宰辅翼戴之功,良不可没。如杨新都、蒋全州、毛东莱,世封伯爵,固其宜也。   费铅山时在林下,至上御极后,召还入阁,亦得世袭锦衣指挥使。而梁南海时为次揆,位在蒋上,竟无寸赏,已为可异。至如驸马崔元以亲奉金符,迎立於邸中,遂进封金山侯世袭。而梁以辅臣偕奉符以往,独无涓滴及之,又何说耶?若云梁储扈武宗南征,不能力谏,以是为罪,则蒋冕固同侍六飞往还,何得独求多於梁也?盖是时新都受遗,为物清归乡。而梁素不为杨所重,以故世宗以四月廿二日登极,梁即以五月五日见逐,盖相新朝仅十余日耳。其后,议礼贵人方献夫、霍韬、泽辈俱南海入也,蓄不平久矣,乘机而发,至指新都为元恶,为逆臣,必削其籍,戍其子,著之丹书而后快,亦新都有以取之。最后高岱著《鸿猷录》,遂谓镇国朱寿之出,梁以死捍诏,而薛氏《宪章录》,又以草敕属之新都,皆方、霍余唾也。杨廷和去位次年,上念梁储定策迎驾功,荫一子世袭锦衣指挥同知,特命太监戴永往谕意。储力辞,上嘉其让,特允所请,加荫其子中书为玺丞。时,大礼已定,杨以议礼失上意,而毛蒋亦以传会廷和,相继谢事。上始追录梁旧劳。梁谢疏中自陈无功,词   旨抑扬,微露去国之由,且引蒋、毛二辅不受荫为比,而无一语及廷和,其不惬可知矣。又一年梁殁,上眷之不衰,饰终之典大备。又一年而《明伦大典》成,新都奉“本当僇市,姑宥为民”之旨,蒋、毛亦闲住,而梁不及也,乃知祸福吉凶,倚伏无常,非人力可争矣。   【嘉靖初议大礼】世宗欲考兴献帝,其议合,得大用者七人,以称大礼用者五人,言大礼用而不终者四人。此王龠州纪之张孚敬传后者也。然用而不终者其人尚多,今略记於后。正德十六年十一月,山东历城县堰头巡检方浚,建言欲考献王,其说与张璁同。此宜与张、桂偕受赏,竟不见登进。继之者为致仕训导陈云章,革退儒士张少连教谕王价,亦不闻优擢。后惟云章为霍韬所荐,起升国子博士,转太仆寺丞而已。此皆进议最先者。稍后有南京通政司经历金述者,以官生入仕与黄绾同,亦疏称张璁之言为是,吏部升为随州知州,致仕去后得起为武昌府同知,至工部员外而止,其位去黄绾远矣。嘉靖三年,原任给事中升佥事陈洸,以议大礼复职,寻以他事遁解原藉为民。七年,霍韬荐起升一级。十二年,南京考察,以贪斥。则韬以忧去,不及救矣。三年九月,锦衣卫革职百户随全、光禄寺革职录事钱予勋上言:献皇帝当改葬北京之天寿山,以会议不同而止,二人废罢如故。五年,大礼书成,王价、钱予勋复职。给事中解一贯谓二人皆考察斥官,不可坏典制。从之。四年,有致仁县丞欧阳钦,荐席书及张、桂等宜另给诰命,上允之,而钦无所加赏。五年十一月,南宁伯毛良及百户陈纪,以议礼求长,旨升纪一级,良不升。至嘉靖十年,光录寺厨役王福、锦衣千户陈昇,又祖随全之说,力请迁献王梓宫葬於北。   上又命会议。礼部尚书李时、工部尚书赵璜等,极论其不可,   得寝。未几,而缘事监生詹■、温州武举杜承美为民、兵马周密、湖广生员萧时用、致仕佥事宁河,又剿前说,托名地理,请迁显陵。尚书汪鋐驳之,上不允,命礼部会议。宗伯夏言乃言此事前礼部尚书席书、今大学士李时,皆极言於昔,又尚书赵璜言尤切至,望圣明独断,勿为群议所惑。上大悟,下旨曰:“卿言良是。朕奉圣母慈训,谓陵不可轻动。奏扰诸人,本当拿究,姑宥之,再犯者必置重典。”继而湖广壁山县听选官黄维臣等,又数奏迁陵寝,上廉知其妄,有希冀,命锦衣卫逮下狱治罪。於是迁陵一说,无复及之者矣。是年,归州南逻口巡检徐震,请於安陆州建立京师。上下礼部议云:京师之建,於典礼无据。当依太祖龙兴濠州,改州为凤阳府故事,升安陆州为府。诏从之,命改建府,赐名承天。而徐震无寸赏也。至十一年,而广平府教授张时亨上言:“皇考当有天下,请更定庙号称宗,自皇上诞生之年,追改钟祥年号,不用正德纪年,以昭皇考受命之符。皇上当效古人,刻木为皇考圣像,朝夕侍立,以决万几。仍请圣母改衣帝服,正位内廷,上执太子礼,关决政事。”於是礼部参奏其罪。上责以大礼久定,时亨假建言希进,又潜住京师,著法司讯问。后以时亨有心疾,姑褫其职。十二年,山西蒲州诸生秦锺伏关上言:“孝宗之统,已讫於正德,则献皇於教宗实为'兄终弟及'。陛下承献皇之统,当奉之太庙。今张孚敬乃别创世庙,永不得与昭穆之次,是幽之也。”上大怒,谓其毁上讪君,大肆不道,下锦衣拷讯主使之人。锺服妄议希恩,实无主者,乃命比妖言律坐死击狱。自是言礼者,知献谀无赏,亦稍稍息矣。至何渊之建世室,丰坊之宗献王,虽其说得伸,要俱无赖之尤,别纪详之。   【帝社稷】嘉靖十年,上於西苑隙地,立帝社、帝稷之坛。   用仲春、仲秋次戊日。上躬行祈报礼。盖以上戊为祖制,社稷祭期。故抑为次戊。内设豳风亭、无逸殿其后添设户部尚书或侍郎专督西苑农务,又立恒裕仓,收其所积以备内殿。及世庙荐新先蚕等祀。盖又天子私社稷也,此亘古史册所未有。自西苑肇兴,寻营永寿宫於其地,未几而元极高元等宝殿继起。以元极为拜天之所,当正朝之奉天殿;以大高元为内朝之所,当正朝之文华殿。又建清馥殿为行香之所。每建金■大醮坛,则上必日躬至焉。凡入直撰元诸侥臣,皆附丽其旁,即阁臣亦书夜供事,不复至文渊阁。盖君臣上下,朝真醮斗几三十年,与帝社稷相终始。至穆宗绍位,不特永寿宫夷为牧场,并西苑督农大臣,亦立裁去矣。西苑农务,凡占地五顷有余,役农五十人、老人四人、骡夫八人,每人日支太仓米三升,仍复其身。   耕畜则从御马监支粮草。先是,工部盖农舍,筑牛宫,造仓库,顺天府岁进谷种。比其积也,户部以本年所入之数上闻。盖自夏言“皇后亲蚕”之说行,於是农桑并举,以复遂古神农之政。   未几,亲蚕礼即废,而农务则终世宗之世焉。今西苑宫殿久撤,惟无逸、豳风尚存,仍为至尊亲稼之所。   【景灵宫】宋世建景灵宫於汴京,凡祖宗帝后御容,俱陈设其中,以表羹墙。虽非古制,亦后主孝思也。本朝事先典制极备,独此礼未讲。直至嘉靖十五年,造献皇帝庙於太庙之巽隅,其旧时营建名世庙者,遂空寂无所用,始移列后列帝神像於其中,改名曰景神殿。其后殿则曰永孝,以示尊崇。盖前此虽藏之禁廷,未有专地专名也。至十八年,又命帝后忌辰,俱列祭於景神、永孝二殿,最合宋世所行旧典。至二十四年而罢,还其祭於奉先殿。此宫神御虽存,而昭告骏奔绝迹矣。按景灵宫在宋,不特人主四时瞻礼,即大臣遇有除拜,俱行谒谢。圣   朝缺事,幸世宗修举,而礼数简略,识者犹有遗恨云。   【配天配上帝】世宗既分祀天地於南北郊矣,其后以太祖、太宗并配天为非礼,遂省去太宗之祀,盖阴为献皇地也。至嘉靖十七年,谀臣丰坊言:“请仿古明堂之制,如献皇宗号,以配上帝。”上意甚惬,遂以其年九月举明堂大享礼於大内,尊献皇称睿宗。更上昊天上帝号,为皇天上帝,而以睿宗配享,盖用《周礼》故事。按上帝即天,岂有分祀为二之礼?此举在古人已属支离,至於昊天、皇天更易名号,尤为赘词。盖世宗熟揣献皇之不可配天,故抑而从明堂之说。至穆宗登极,并大享礼罢之,真千古卓见。宋徽宗政和间,上玉帝尊号,曰“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昊天玉皇上帝”。盖循真宗旧称,而益以昊天字也。其事与嘉靖相似。   【会典失载】嘉靖八年,开局重修会典。时,副总裁詹事霍韬等上疏,其略云:“臣等将旧典翻阅,见洪武初年天下田额,以至弘治十五年,如湖广田额二百二十万,今存二十三万,失额一百九十七万;河南额田一百四十四万,今存四十一万,失额一百三万。自洪武至今百四十年矣,天下田额已减如此,再数百年,减失不知如何。乞敕户部考订。又,天下户口,洪武初年一千六十五万,弘治四年承平已久,户仅九百一十一万。   乞敕户部檄实。天一藩府,洪武初年山西晋王府岁支禄一万石,今增郡爵而下,共支八十七万石有奇,则加八十七倍矣。乞敕礼部稽纂,俾司计者计之处之。天下武职,洪武初年二万八千余员,成化五年增至八万一千余员;锦衣官,洪武初年二百一十一员,今增一千七百余员。此成化已前耳。若弘治已后,尚未之及也,乞敕兵部稽纂,俾司计者何以处之。再,按内臣监   局官,《祖训》置职甚详。惟弘治年间,儒臣失考,不及纂述,致皇祖圣制不得而知。乞敕礼部行司礼监备查、洪武年职掌员数、列圣来钦差事例、及今日员数,送馆修纂。臣等观《周礼》内监统天官,今监局事例多由礼部。若遵《祖训》添修内臣职掌,亦圣朝礼以制治之意。至刑、工二部,都察院累年匠役之制,官府供应之式,四方物料之准,律令异同之宜,太祖俱有定典在。惟弘治间庸臣舞智,更为新例,尽坏成宪,乞敕廷臣削斥,订积年之陋。”得旨:令各衙门备檄沿革定数送付文馆。按霍疏最切时弊。至查考内官冗滥,尤为吃紧。世宗虽俞允严稽,迄至书成,犹循弘正之旧。至今上再修时,则江陵公为政,交惧榼寺,惟恐稍失其欢。欲如霍渭厓昌言刊补,难矣。   惜哉。   【驳正大礼】大礼定后,举朝缄口。而远外下吏。及昌言以纠其非者,又二人。嘉靖九年,福建平和知县王禄者,疏请建献帝庙於安陆,封崇仁王以主其祀,不当考献帝,伯孝宗,以涉二本之嫌。宗藩之子,有幼而岐嶷者,当预养宫中,以备储贰之位。上斥其言,下巡按御史逮治。比疏下,则禄已先解印归矣。御史坐以避难在逃律,诏罢职不斜。按禄前封崇仁之说,即上初年杨廷和议也;次预养宗子之说,即他日薛侃所建白也。杨、薛俱蒙重谴,而禄以小臣擅兴此议,且其时《明伦大典》已颁行逾年,璁正位首揆,萼为次辅,不闻起而嚣谇昌言,使禄仅以微罪行,其人亦幸矣。至十一年,原任山西霍州知州陈采者,又上言:“《祖训》'兄终弟及',指同父而言耳。武宗遗诏谓陛下乃孝宗亲弟兴献王之长子,伦序当立。非与武宗为'兄终弟及'也。杨廷和误主濮议与初诏自相矛盾,张孚敬谓陛下不当继嗣孝宗,止继统於武宗,因以为'兄终弟   及',事皆无稽,难以施诸宗庙。既明知其非,又□成薛侃之谋,以阴坏祖宗成法。杨廷和虽蒙斥罚,而心迹不明。张孚敬首开议礼之端,而乃那移《祖训》,诬罔先帝,疑误圣躬,当先正典刑。乞将《明伦大典》所载事情轻重,各论如律。”疏上,上大怒,谓大典朕所裁定,行天下久矣,乃辄敢妄议,命锦衣卫逮送法司拷讯。陈采此论,又并新都、永嘉议论一概掀翻,其词辨而谲,乃亦无驳之者。时,永嘉以陷薛侃甫去国,桂安仁又病死。内阁辅臣,唯方南海为议礼贵人,然而新入,又性和易,不愿与人竞也。盖大礼虽定,不旋踵而即纷纷若此,况后世乎!   【献帝称宗】献皇帝之称宗也,非张、桂意也,始於何渊之世室。至四年渊复申前说,上惑之,下其事礼部会议。时,席书新以议礼得上眷,拜宗伯,力止,且曰:“昔者献考观德殿成,医士刘惠欲更殿名,已蒙圣断。发戍边卫。臣上议曰:假使张璁、桂萼谓献帝可以入太庙,非独诸臣欲诛,臣当先攘臂诛之。今何渊欲以御定殿名改同文武世室,臣昧死以为不可。”上不允。至学士璁、萼及太宰廖纪咸力言其非,且共请重治渊罪,犹不许。至兵部尚书金献民,乃调停为别庙京师之说,上始允行。至十五年,又命改世庙为献皇帝庙,与九庙并列。   其称宗祔庙,上心知其不可,亦不复再议。继而犹有请者,上严治论死,事寝久矣。直至十七年四月,原任通州同知丰坊,遂请加尊皇考献皇帝称宗,礼明堂以配上帝。礼部尚书严嵩覆奏:谓配帝当如所奏,称宗则未安。上必欲行坊言。户部臣侍郎唐胄,力持以为不可,上震怒,下胄狱讯治。於是严嵩等改口奉命,进献皇为宗,一如坊议。坊父丰熙,以翰林学士率修撰杨慎等诸词臣,於嘉靖二年,痛哭阙下,撼门长跪,力辨考   兴献之非,廷杖濒死,下狱远戍。至嘉靖十六年,恩诏大霈,部议赦还,上许尽还诸臣,独丰熙、杨慎等不宥。是年,熙即卒於戍所。坊之入都献谀,距其父殁时尚未小祥也,不忠不孝,勇於为恶,一至於此。上既以献皇明堂配上帝,称宗入庙,居武宗之上,圣意始大惬,无遗恨。而坊仍罢归田里,老死不叙。   坊素有文无行,以故世皇用其言,薄其人。圣哉神哉!坊归,至十八年,又上《庆云雅诗》一章,命付史馆,而坊终不召。   坊字存礼,浙之鄞人,举解元高第,初为南考功郎,谪是官,旋以察罢。既两献谄不售,居家益狠戾,不为乡里所容。出游吴越间,以善书知名,稍用自给。而与人交多不终,偶有不谐,辄为文诅之於九幽。晚年尤甚。人皆厌憎之,困阨以死。隆庆元年,礼科给事中王治建议欲奉还睿宗於世室,上不允。至今上登极,礼科都给事陆树德,又疏言穆宗祔庙,则宣宗当祧,不如仍以世庙祀睿宗,而免祧宣宗。事虽不行,识者韪之。   【邵经邦讥议礼】《明伦大典》行后,张璁被劾遣归,寻即召还。刑部员外邵经邦者,以阳月日食上言:“议礼贵当,用人贵公。陛下私议礼之臣,是不以所议者为公礼也。夫礼惟当,乃可万世不易。使所议非公礼,则固可守也,亦可变也;可成也,亦可毁也。陛下果以礼为至当,欲子孙世守,莫若厚其赉与,全其终始,以答议礼这功。然后专选硕德,置诸左右,使万年之后,庙号世宗,不亦美乎!”上大怒,谓朕私议礼诸臣,自比茅焦之谏,讪上无礼,逮下诏狱讯治。已请付法司拟罪,上以非尝犯不必拟,竟发边卫充军。经邦之疏,语简而该。   即张、桂闻之,亦无辞置辨。但人主生前,未有臣下辄拟谥号者,惟曹魏大臣,预尊明帝为烈祖,贻千古笑端。经邦敢於英主初年,肆言至此,即茅焦所不道也。而仅以戍行,岂“世宗”   二字,已默契圣衷,遂从末减与?其后上升遐,庙号“竟符”   二字。若经邦者,固得气之先耶?   【更正殿名】太祖初定大朝会正殿曰奉天殿,门名亦如之。   其后,文皇营北京,遂仍其名。毁於火。世宗更其名曰皇极,而华盖殿则曰中极,谨身殿曰建极,盖取《洪范》之义。而议者以为《洪范》中更有六极,字面相同,意义不美。然上方亲定礼乐,薄视百王,少忤即立糜,无救正者。至隆庆初元,而御史张槚请改仍太祖旧号。时,高仪为大宗伯,以为皇考所定,且遗诏中多所改正,独不及殿名,乞存之,以存“三年无改”   之义。遂不果易。按太祖“奉天”二字,实千古独见,万世不可易。以故《祖训》中云:“皇帝所执大圭,上镂'奉天法祖'四字,遇亲王尊行者,必手秉此圭,始受其拜。以至臣下诰、敕命中,必首云'奉天承运皇帝'。”太宗继之,一切封拜诸功臣,必曰“奉天靖难”。其次曰“奉天翊卫、奉天翊运”。   至列圣所封者,无论为功勋,为恩泽,为文武,亦必“奉天”   为号,至今不改。若皇极、建极本属一义,而中极尤为无出。   穆宗初元,未忍遽改,於圣孝宜然。今殿与门再罹祝融,鼎建在迩,仍用太祖初号,亦是机会使然。有识大臣,必有起而建明者。完颜氏上京宫殿,其正寝取名乾元殿,盖袭唐世旧号。   至天眷元年,改名皇极殿,则亡金先已称之,尤为不典。张侍御疏后,原任山东副使王世贞。亦有《复殿名疏》,不允许。   其与张侍御同时,则有太监李芳。请改南北郊合祀天地如国初典制,礼臣亦执不许。盖以议出中官。其后,今上甲申议崇祀陈献章於孔庙。礼臣为沈鲤,亦疑大榼张宏主之,不肯行。而内阁竟票发多官,会议允祀,由是与政府不协。其事与隆庆中李芳正相类。李芳者能读书,喜谏诤,穆宗於裕邸,代滕祥柄   事,益发舒,屡指上过举,积久不能平,乃杖之百,下法司论斩,刑官毛恺等力争之不能得。其人亦金英、覃昌之流亚也。   张宏继冯保柄事,亦有称於时。   【玉芝宫】初,世宗之建世庙也,先名世室,以奉皇考献皇之祀。既以世字碍后世称宗,改建献皇帝庙。即而献皇祔庙称宗,遂闭世庙不复祀。至嘉靖四十四年,旧庙柱产芝,上大悦,更名玉芝宫。钦定祀仪,日供膳如内殿。四时岁暮、大小节辰,牲帛诸品如庙祀。穆宗即位,礼臣以献皇已同列圣临享,则玉芝之祀可罢。况宗庙常礼如四孟大袷,止行於太庙;节辰忌辰,止行於内殿;国有大事,止告太庙或内殿。未有并告者。   今无所不祭告,则列圣先帝,将何以处之?至於日供之膳,宜仿南京奉先殿太祖例,如旧奉设,以存有举莫废之义。上命如所议,而议者犹以日膳为渎云。按玉芝之祀,去世宗上仙仅匝岁。说者谓上春秋高,欲仿汉原庙衣冠故事,存此旧朝肇举盛典,默示意於后,稗尊奉祢庙,传之子孙,为中兴元祀,如汉光武、晋武帝万世烝尝张本。即改太宗为成祖,亦圣意虑及此耳。未知然否?   【斋宫】西苑宫殿,自十年辛卯渐兴,以至壬戌凡三十余年,其间创造不辍,名号已不胜书。至壬戌万寿宫再建之后,其间可纪者,如四十三年甲子,重建惠熙、承华等殿,宝月等亭既成,改惠熙为元熙延年殿;四十四年正月,建金■大典於元都殿,又谢天赐丸药於太极殿及紫皇殿,此三殿又先期创者;至四十四年重建万法宝殿,名其中曰寿憩,左曰福舍,右曰禄舍,则工程甚大,各臣俱沾赏;至四十五年天月,又建真庆殿,四月紫极殿之寿清宫成,在事者俱受赏,则上已不豫矣。九月,   又建乾光殿,闰十月紫宸宫成,百官上表称贺,时上疾已亟,虽贺而未必能御矣。自世宗升遐未匝月,先撤各宫殿及门所悬扁额,以次渐拆材木。穆宗欲以紫极宫材,重建翔凤楼,因工科都给事中冯成能力谏而止。未历数年,惟存坏垣断础而已。   盖兹地为文皇帝潜邸旧宫,因而入绍大位,且自永乐以来,无论升遐,即嫔御无一告殒於此者,故上意为吉地而安之。禁药初起,命名为仁寿殿,他如洪应雷坛,上有祷必至。如凝道雷轩,上画日常御,皆无迹可问。惟清馥殿则整丽如故,外门曰仙芳,曰丹馨,内亭曰锦芳,曰翠芬,流泉石梁,颇甚幽致。   且松柏列植,蒙密蔽空,又百卉罗植於庭间,花时则今上亦时一游幸。盖其地又与万寿宫稍隔,故得免焉。读《连昌宫》词,数世后舞榭犹存,转眼已成蔓草,悲夫!   今西苑齐宫,独大高元殿以有三清像设,至今崇奉尊严,内宫宫婢习道教者,俱於其中演唱科仪。且往岁世宗修玄御容在焉,故亦不废。至万历庚子五月,忽下旨令见新,凡费物料银二十万、工匠银十万,不过油漆一番而已。然则修葺更当费几何?乃知当时徐文贞力主毁,未为无见。   【无逸殿】世宗初建无逸殿於西苑,翼以豳风亭。盖取诗书中义,以重农务。而时率大臣游宴其中,又命阁臣李时、翟銮辈,坐讲《豳风七月》之诗,赏赉加等。添设户部堂官,专领穑事。其后日事玄修,即於其地营永寿宫。虽设官如故,而主上所创春祈、秋报大典,悉遣官代行。撰青词诸臣,虽暴直於无逸之傍庐,而属车则绝迹不复至其殿。惟内直工匠寓居,彩画神像,并装潢泻染诸猥事而已。至上甲辰年,翟銮坐二子中式被议,銮辨疏以日直无逸为辞。时,上奉道已虔,惟称上   元、高元,及元威、元功,而銮椎朴尚举故事,上大怒褫逐之,此后并殿亭旧名无齿及者矣。世宗上实未期月,西苑宫殿悉毁,惟无逸则至今存。至尊於西成时,间亦御幸,内臣各率其曹,作打稻之戏,凡播种收获,以及野磕、农歌、征粮诸事,无不入御览。盖较上耕耤田时尤详云。今上甲申乙酉间,无逸烬於火。辅臣申吴县等奏:“皇祖作此殿,欲后世知稼穑艰难,其虑甚远,非他游观比,宜以时修复。”上深然之。今轮奂尚如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