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修台湾府志 - 第 119 页/共 133 页

浮岚高卷日初生,一片晴光照眼明。积雪不消三伏后,层冰常讶四时成。疑他匹练非吴市,遮莫胥涛向越城。大璞已教天地凿,山灵稳卧不须惊。   檨圃陈梦林   小圃茅斋曲径通,参天老树郁青葱。地高不怕秋来雨,暑极偏饶午后风。海外云山新画卷,窗间花草旧诗筒。莫愁纸尽无挥洒,纔种芭蕉绿满丛。   丁酉正月初五夜,罗山署中大风。次早风歇饮酒,纪之以诗   海西蛰起蛟龙怒,昨夜海吼风不住;风声入耳骇人闻,风势如痴复如飓。客子残灯半灭明,闭门欹枕空百虑。山房四柱柱影摇,有时风欲挟之去。万马蹄奔剑戟鸣,虎豹搏噬急雨注。往来嘈杂不成眠,一夜梦魂无宿处。平明起视浮云决,风力渐微声渐歇。呼童暖酒赏春朝,似怯寒吹帘幔彻。因忆去年腊月初,番子渡头朔风烈;番社纷纷乱卷茅,竹树倒披梢半折。耳鼻填沙眼怕开,行人却走马蹩■〈薛〉。山溪狂似海波潮,溪水冷于轴头铁。双犊乱流车苦迟,番儿强挽肤破裂。下马停车暂息肩,店舍无烟酒不热。番儿力尽冻且僵,呼起聊为哺与啜。可怜幅布半围身,青钱那惜恣饕餮!此时如我敢言寒,犹有敝裘重补缀。况复今朝风已春,窗明几净椒盘新;水仙香发绿尊满,春冷无眠奚足嚚?风波自古仗忠信,念尔孤篷海上人。   题台湾周明府锺瑄小照,即以赠行蔡世远   渤青涨瀚亘流潝,掀揭海飞矗海立。丈夫磅礡撑沝淼,二巫两■〈利上日下〉徒濡湿。周君戙戨(贵州人)凿离堆,图南直奋北溟才。昔宰诸罗今复至,横海初回横海来。昨自监州晋郎署,姓名赫赫宫庭着。因轸泽鸿奠瀛岛,制府入陈烦借箸。狗山、蚊港涌欢声,猴闷、琅峤延首迎。仁风再拂绕沙嵚,花柳凫雏异样清。地蛇原颖两颖禾,鲛宫蜃户舒阳和。停澄若水为甘露,直池鲽海无鲸波。我昔慕君未君识,君整黉宫事丹刻;属我为文文未工,蝇声蚓窍徒偪仄。迟君此日到三山,快聆高论豁尘颜;胸涛岩电炯相对,粒粒聚米陈台湾。朅来示我丹青图,吟风弄月澹清娱。三鬣、五鬣苍髯叟,六碗、七碗紫琳腴。匣琴不弹有微意,谓言递锺非轻试;角民征事在其中,要在挥弦施抚字。君今一鼓排九阊、再鼓奏明光,坐使旁舂咳首扫欃枪,穿胸儋耳尽来王;岂徒七鲲之泽、北线之波静不扬!   台海竹枝词八首诸生郁永河(仁和人)   铁板沙连到七鲲(七鲲身,皆沙冈也。铁板沙性重,得水则坚如石。舟泊沙上,风浪掀掷,舟底立碎矣。牛车千百日行水中,曾无轨迹;其坚可知),鲲身激浪海天昏;任教巨舶难轻犯,天险生成鹿耳门。   雪浪排空小艇横(渡船,皆小艇也),红毛城势独峥嵘。渡头更上牛车坐(沙坚水浅,虽小艇不能达岸,必藉牛车挽之),日暮还过赤嵌城。   编竹为垣取次增(官署插竹为篱,比岁增易),衙斋清暇冷如冰;风声撼醒三更梦,帐底斜穿远浦灯(无樯垣为蔽,远浦灯光直入寝室)。   耳畔时闻轧轧声,牛车乘月夜中行(牛车挽运百物,月夜车声不绝);梦回几度疑吹角,更有床头蝘蜓鸣。   蔗田万顷碧萋萋,一望茏葱路欲迷;捆载都来糖蔀里,只留蔗叶饷群犀(蔗梢饲牛)。   青葱大叶似枇杷,臃肿枝头着白花(番花开五瓣,白色);看到花心黄欲滴,家家一树倚篱笆(花心渐作深黄色,攀折累三日不残。香如栀子,病其过烈;风度花香,颇觉浓郁)。   肩披鬒发耳垂珰,粉面朱唇似女郎(梨园子弟垂髫穴耳、傅粉施朱,俨然女子);妈祖宫前锣鼓闹,咮■〈口离〉唱出下南腔(闽以漳、泉二郡为下南。下南腔,亦闽中声律之一种也)。   台湾西向俯汪洋,东望层峦千里长;一片平沙皆沃土,谁为长虑教耕桑?   土番竹枝词十首   生来曾不识衣衫,裸体年年耐岁寒;犊鼻也知难免俗,乌青三尺是围阑。   文身旧俗是雕青,背上盘旋鸟翼形;一变又为文豹鞹,蛇神牛鬼共狰狞。   胸背斓斑直到腰,争夸错锦胜鲛绡;冰肌玉腕都文遍,只有双蛾不解描。   丫髻三叉似幼童,发根偏爱系红绒;出门又插文禽尾,陌上飘飖各斗风。   覆额齐眉绕乱莎,不分男女似头陀;晚来女伴临溪浴,一队鸬鹚漾绿波。   耕田凿井自艰辛,缓急何曾叩比邻;构屋斵轮还结网,百工俱备一人身。   夫携弓矢妇锄耰,无褐无衣不解愁;番罽一围聊蔽体,雨来还有鹿皮兜。   莽葛元来是小舠,刳将独木似浮瓢;月明海澨歌如沸,知是番儿夜弄潮。   梨园敝服尽蒙茸,男女无分只尚红;或曳朱襦或半臂,土官气象已从容。   土番舌上掉都卢,对酒欢呼打喇酥;闻说金亡避元难,飓风吹到始谋居。   泛海   浩荡孤帆入杳冥,碧空无际漾浮萍。风翻海浪千山白,水接连天一线青。回首中原飞野马,扬舲万里指晨星。扶摇乍徙非难事,莫讶庄生语不经!   大甲溪北路营参将阮蔡文(漳浦人)   蓬山万壑争流潝,溪石团团马蹄絷;大者如鼓小如拳,溪面谁填递疏密?水挟沙流石动移,大石小石荡摩涩。海风横刮入溪寒,故纵溪流作郁■〈山垒〉。水方没胫已难行,水至拦腰命呼吸。夏秋之间势益狂,弥漫五里无从测。往来溺此不知谁,征魂夜夜溪旁泣。山崩岩壑深复深,此中定有蛟龙蛰。   番社杂咏二首巡台御史黄叔璥(大兴人)   绝岛中华古未通,生来惟斗此身雄;独余一面狰狞外,人鸟楼台刺自工。   剉竹为椽扇缚筊,空擎梁上始编茅;落成合社欣相贺,席地壶浆笑语高。   台湾近咏十首,呈巡使黄玉圃先生蓝鼎元   东宁大海荒,从古无人至。明末群盗窠,岛彝互窃踞。郑氏奄而有,蔓延为边忌。我皇挞伐张,天威及魑魅;遂使瘴疠乡,文物渐昌炽。川原灵秀开,郁勃不可闭;式廓惟日增,蹙缩非长计(时有议弃近山田庐及禁入番界樵采之说)。所当顺自然,疆理以时议;勿因去岁乱,畏噎却饭饎!   去岁群丑张,揭竿三十万;我旅一东征,倒戈云见晛。七日复全台,壶箪匝地献。可知帝德深,望云争革面。余孽虽时有,死灰谋欲煽;旋起即扑除,夫谁与为叛?当兹振遒铎,教化不容缓。民心原犹水,东西流乍变;弃之铤而走,理之忠以劝。   台俗敝豪奢,乱后风犹昨。宴会中人产,衣裘贵戚愕;农惰士弗勤,逐末趋骄恶。嚣陵多健讼,空际见楼阁;无贱复无贵,相将事摴博。所当禁制严,威信同锋锷。勿谓我言迂,中心细忖度!为火莫为水,救时之良药。   闽学追鲁、邹,东宁昧如障;当为延名儒,来兹开绛帐。俾知道在迩,尊君与亲上;子孝及父慈,友恭更廉让。从兹果力行,诱掖端趋向。其次论文章,经史为酝酿;古作秦、汉前,八家当酰酱。制义本儒先,理明气欲王;洗伐去皮毛,大雅是宗匠。此地文风靡,起衰亦所望。   台地一年耕,可余七年食。寇乱继风灾,民间更萧索。今岁大有秋,仓储补云亟;榖贵虑民饥,榖贱农亦恻。厉禁久不弛,乃利于奸墨;徒有遏籴名,其实竟何益?估客既空归,裹足此寥寂。何如撙节之,一艘一百石;穷年移不尽,农商惠我德。幸与诸当途,从长一筹划。   累累何为者,西来偷渡人?锒铛杂贯索,一队一酸辛!嗟汝为饥驱,谓兹原隰畇。舟子任无咎,拮据买要津;宁知是偷渡,登岸祸及身。可恨在舟子,殛死不足云。汝道经鹭岛,稽察司马门;司马有印照,一纸为良民。汝愚乃至斯,我欲泪沾巾。哀哉此厉禁,犯者仍频频。奸徒畏盘诘,持照竟莫嗔。慈法果息奸,虽冤亦宜勤。如其或未必,宁施法外仁。   台邑最褊小,征粮视凤、诸。土狭赋独重,民困曷以纾?台湾田一甲,内地十亩余。甲租八、九石,亩银一钱输;将银来比粟,相去竟何如?纳粟弊多端,斗斛交相愈;折色比时价,加倍复何居?凤、诸虽厚敛,什百台版图;垦多或报少,以羡补不敷。台土瘠无旷,冲压且偏枯。安得相均匀,丈轻三邑俱?征收同内地,含哺乐只且。   郡东万山里,形胜罗汉门。其内开平旷,可容数十村。雄踞通南北,奸宄往来频。近以逋逃薮,议弃为荆蓁。此地田土饶,山木利斧斤;移民迁产宅,兵之亦断断。何如设屯戍,守备为游巡?左拊冈山背,右塞大武臀;既清逸贼窟,亦靖野番氛。府治得屏障,相需若齿唇。   诸罗千里县,内地一省同。万山倚天险,诸港大海通。广野浑无际,民番各喁喁。上呼下则应,往返弥月终;不为分县理,其患将无穷!南划虎尾溪,北踞大鸡笼;设令居半线,更添游、守戎。健卒足一千,分汛扼要冲;台北不空虚,全郡势自雄。晏海此上策,犹豫误乃公!   台湾虽绝岛,半壁为籓篱;沿海六、七省,口岸密相依。台安一方乐,台动天下疑;未雨不绸缪,侮予适噬脐。或云海外地,无令人民滋;有土此有人,气运不可羁。民弱盗将据,盗起番亦悲;荷兰与日本,眈眈共朵颐。王者大无外,何畏此繁蚩?政教消颇僻,千年拱京师。   题黄玉圃巡使「台阳花果图」庶吉士吴王坦(江南人)   「尔雅」自姬公,搜讨穷大块;后有「山海经」,所言同志怪。荒略何从稽,于说亦荑稗。乃知天地间,赋形各万派。若非域外游,直犹等聋聩。巡方绣衣行,几及扶桑界;东溟凌沧波,惊涛历淜湃。既至振纪纲,问民轸病瘵;闻见往往殊,耳目为一快。其中植物繁,罗列登市卖;五色烂然陈,厥状难尽话。细文如锦章,粗文如方罫;枝叶非寻常,异味皆可嘬。召工写此图,摹仿在公廨。碧绿与丹朱,肖真事挥洒;称名复辨种,按之悉能解。我生里闬间,未得广行迈;多识惭古人,拘墟徒自絓!晴窗试展看,意旷若脱械。虚名玷使星,愿无远弗届!   又绝句二首   少许猊床侍释迦,一家眷属见昙花;遥知使节风清候,携得金茎洒异葩。   珍果图来命画师,拈花又写佛前枝;窗明竹几清茶供,绝胜黄金铸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