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通志台湾府 - 第 22 页/共 138 页
淡水厅
厅所属为竹堑、淡水二保,市廛渐兴,人烟日盛。淡水内港,户颇繁衍,风俗朴实,终年鲜闘殴争讼之事(旧郡志)。
噶玛兰厅(嘉庆十六年设)
噶玛兰自嘉庆十五年收入版图,生齿日繁,人烟辐辏。其间工商农业者十居八、九,多以强霸力健为能,明于孝弟礼让者十难一、二。地方僻陋,学校未施,必先设书院,延师教育人材,日渐观摩,以期振兴文教。僻在荒裔,既入图籍,建城设官,制田赋,宣教化,雕题凿齿之人,渐知伦理,粗习衣冠,而游民乐业,群聚室家,其秀者亦稍知诵读矣(俱姚莹东槎纪略)。
澎湖厅
屹立巨浸中,环岛三十有六,如排衙。居民以苫茅为庐舍,推年大者为长,以畋鱼为业,惟牧牛羊,散食山榖间,各剺耳为记(海防考)。
煮海为盐,酿秫为酒,采鱼虾螺蛤以佐食,工商兴贩以广利。土瘠不宜禾稼,产胡麻绿豆(以上俱元志)。
胡建伟澎湖记略:郡志称澎湖居民,煮海为盐,酿秫为酒。查澎湖并无煮盐晒盐之处,其盐政俱系台湾府管理,贩运至澎,散卖民食。至酿秫为酒,澎地并无秫酒。妈宫铺以糖酿酒,名曰「糖烧」,以薯酿酒,名曰「地瓜烧」,人家宴客俱饮此。
澎湖以海为田,男子日则乘潮掀网,夜则往海捕钓。女人亦终日随潮长落,赴海拾取鰕蟹螺蛤之属,名曰「讨海」。土瘠民劳,善心易生,人无作奸犯科,亦无僧尼左道之惑。秀业诗书,愚安渔佃,夜户不蔽,牛羊散牧于野。士知自爱,遵守卧碑,十三澳中,鸡窗萤火,朗朗书声,不减内地。信鬼尚巫,疾病不问医药,止求福问卜而已(俱澎湖纪略)。
唐施肩吾澎湖屿诗:腥臊海边多鬼市,岛夷居处无乡里。黑皮年少学采珠,手把牛犀照咸水。
国朝谢家树澎湖诗:又见人间大洞庭,罗罗七十二山青。桶盘妥贴凭谁挈,虎豹狰狞唤欲醒。怪石鲛纹添禹贡,花螺贝锦注葩经。黄昏点点归渔艇,呕哑一声月满汀。注:屿似盘、似桶、似禽、似兽,形状非一,出绞石花螺。
岁时
元旦制红白米糕以祝神,于四五鼓时拜贺亲友(赤嵌笔谈)。四日,家家备牲醴,烧纸礼神,是谓「接神」(府志)。
十五夜元宵,家家门首各悬花灯。别有善歌曲者数辈为伍,制灯如飞盖状,一人持之前导,行游市中,丝竹杂奏,谓之「闹伞」。更有装故事,向有吉事人家作欢庆歌,主人厚为赏赉。数日之间,烟花火树,在在映带(府志)。上元节,花灯箫鼓,镇夜喧闹。至二十五、六日方止。十六日,各市廛竞餍酒肉,名曰「头压」。自是月以为常。腊月既望,踵而行之,名曰「尾压」(赤嵌笔谈)。
二月二日,社里张灯演戏,为当境土地庆寿,名曰「春祈福」(府志)。
三月三日,采鼠曲草合米粉为粿,以祀其先,谓之「三月节」(府志)。
清明祀祖先,祭扫坟墓(府志)。
四月八日,僧童舁佛,奏鼓作歌,沿门索施,谓之「洗佛」(府志)。
五月五日清晨,然稻梗一束,向室四隅熏之,用楮钱送路旁,名曰「送蚊」。午时,为小儿女结五色缕,男系左腕,女系右腕,名曰「神炼」(府志)。
六月一日,各家杂红曲于米粉为丸,名曰「半年丸」(赤嵌笔谈)。
七夕呼为巧节,家供织女,称为「七星娘」。纸糊彩亭,晚备花粉香果、酒醴三牲、鸭蛋七枚、饭七碗,祭献毕,将端阳男女所结彩缕翦断,同花粉掷于屋上。食螺蛳以为明目。黄豆煮熟,洋糖拌里,及龙眼、芋头相赠贻,名曰「结缘」(赤嵌笔谈)。
士子以七月七日为魁星诞日。是夜为魁星会,备酒肴欢饮,村塾亦然(旧郡志:莆田陈蔚台湾竹枝词:「家家杀狗祭魁星」,自注:「七夕,士子屠狗,取其头以祭魁星」)。
张巡方湄诗:露重风轻七夕凉,魁星高燕共称觞。幽窗还听喁喁语,花果香灯祝七娘。
中秋祭当境土地,张灯演戏,与二月二日同,春祈而秋报也。士子宴燕赏月。制大月饼,名为「中秋饼」。朱书「元」字,掷四红夺之,取秋闱夺元之兆。山桥野店,歌吹相闻,谓之「社鼓」(府志)。
重阳,童子制风筝如鸢、如宝幢、如八卦河洛图,竞于高原因风送之,以高下为胜负。夜或系灯其上,远望若巨星(府志)。
冬至作米丸祀先祭神,合家食之,谓之「添岁」,即古所谓亚岁也。门扉器物,各黏一丸,谓之「饷秏」。是日长幼祀祖贺节,略如元旦(府志)。
十二月二十四日,家备茶果牲醴,印幡幢与马仪从于楮,焚而送之,谓之「送神」。至来岁孟陬四日,具仪如前,谓之「接神」(府志)。
二十五日,各家斋戒焚香,莫敢狎亵,俗传天神下降之日,(府志)。
除夕前数日,以各种生菜沸水泡瓮中,以供新岁祭祀之用,余则待发变后食之,名曰「来年菜」。杀黑鸭以祭神,谓压一岁凶事。为纸虎,口内实以鸭血或猪血生肉,于门外烧之,以禳除不祥(赤嵌笔谈)。
气候
台僻东海隅,地势最下,四面环海,遥隔重洋数千里,其气候与内郡悬殊。大约暑多于寒。钟鼎之家,狐貉无所用之。细民无衣无褐,亦可卒岁。花卉则不时常开,木叶则历年未落。瓜蒲蔬茹之类,虽穷冬亦华秀。此寒暑之气候不同也。春频旱,秋频潦,东南云蒸则滂沱,西北密云鲜润泽,所以云行雨施,必在南风盛发之时。此雨旸之气候不同也。四时之风,南飓居多。七、八月间因风击浪,楫摧樯倾,沙涛之声,远闻数百里外。晓东暮西,风之所自,与中土顿殊。此风飙之气候不同也。且一郡之中,而穷南极北,气候亦迥不侔。自府治至凤山,渐南渐热;凤山至淡水等处,冬少朔风,土素和暖,蕴隆之气,昼为特甚,入夜转寒,未晡而露降,日出而雾消。自府治至诸罗、彰化,渐北渐寒。彰化至八里坌、鸡笼城等处,地愈高风愈烈,寒凉愈甚。每朔风起,飞沙拔木,山岚海气,交酿为露,值夜霏霏如霰,村舍山林,咫尺莫辨,茅檐日高,尚溜余滴。常阴风细雨,或骤雨如注。人日在烟雾中,瘴毒尤甚。此穷南极北之气候不同也(郡旧志)。
台湾环海孤峙,极东南之澳,气候与漳、泉相似。春燠独先,夏热倍酷,秋多烈日,冬鲜凄风。四、五月之交,梅雨连旬,多雷电,山溪水涨。自秋及春,则有雨而无雪,多露而少霜。田禾播种以后,亦喜露而畏雨。此一郡之大概也。诸罗自半线以南,气候同于府治,半线以北,山愈深,土愈燥,水恶土瘠,烟瘴愈厉,易生疾病,居民鲜至。鸡笼社孤县海口,北高风烈,冬春之际,时有霜雪焉。此又一郡之中而南北异宜者矣(诸罗杂识)。
广东志云:岭南阴少阳多,故四时之气,辟多于阖,一岁间温暑过半,元府常开,毛腠不掩,每因汗溢,即致外邪,盖汗为病之媒,风为汗之本,二者一中,寒疟相乘,其疾往往为风淫。又云:盛夏士庶出入,率以青布里头,盖南风为厉,一侵阳明,则病不可起。此地正相同(赤嵌笔谈)。
天气四时皆夏,恒苦郁蒸,遇雨成秋。比岁渐寒,冬月有衣裘者。至霜霰则无有也(稗海纪游)。(台湾见闻录:台湾草木,经岁不萎,花开无节。黄巡方叔琬云:余仲冬按部,至斗六门见桃花方盛,至笨港见人擎荷花数枝,回署见榴花照眼。张巡方湄有「真个四时皆似夏,荷花度腊菊迎年」之句)。
南北淡水,均属瘴乡。南淡水之瘴作寒热,号跳发狂,治之得法,病后加谨即愈矣。北淡水之瘴,瘠黝而黄,脾泄为痞为鼓胀,盖阴气过盛,山岚海雾郁蒸,中之也深,又或睡起醉眠,感风而发,故治多不起,要节饮食、薄滋味、慎起居,使不至为所侵而已(府志)。
淡水在磺山下,日出磺气上腾,东风一发,感触易病。雨则磺水入河,食之往往得病。七、八月芒花飞扬入水,染疾益众。气候与他处迥异。秋冬东风更盛(府志)。
澎湖居大海中,地势最下。其气候与闽中内郡迥别。内郡春则多雨,澎则频旱。夏日西北风则有雨。语云:夏北风,雨太公;澎则北风无雨,必待东南风方得有雨。此雨旸气候之不同也。内郡中四季草木长青,澎则自立春至清明草芽不发,至夏方生,立秋以后草则渐黄,更无花卉。此生植之气候不同也。内郡春风融和,夏风温煦,秋日清肃,天高气爽,最足宜人,冬日北风虽寒,无栗烈之威、摧折之势。澎则春时东南风起,入人腠理,以致头晕,土人每以青布裹头御之。夏日则赤日炎蒸,无高山樾荫,暑气袭人,与瘴疠相似,土人多嚼槟榔解之。至秋则西风时作,稍晴仍以夏日。冬日虽无祁寒,然风声无日不聒耳,甚至飞沙走石。此寒暑之气候也(澎湖记略)。
国朝蔡世远再与满总督保书
夫平台匪易,而安台实难。台湾五方杂处,骄兵悍民,靡室靡家,日相哄聚,风俗侈靡,官斯土者不免有传舍之意,隔膜之视,所以致乱之由,阁下其亦闻之熟矣。今兹一大更革:文武之官,必须慎选洁介廉能者,保之如赤子,理之如家事,兴教化以美风俗,和兵民以固地方;内地遗亲之民,不许有司擅给执照,恐长其昉乱之心;新垦散耕之地,不必按籍编粮,恐扰其乐生之计;三县县治,不萃一处,则教养更周;南北宽阔,酌添将领,则控驭愈密。为圣天子固海外之苞桑,为我闽造无疆之厚福,惟此时可行,亦惟阁下能行之。安集之后,常怀念乱之心是区区之嫠恤也。
蓝鼎元论台疆经理书
台湾郡县既有城池,兵防既已周密,哀鸿安集,匪类革心,而后可施富教。而台湾之患又不在富而在教。兴学校,重师儒,自郡邑以至乡村,多设义学,延有品行者为师,令朔望宣讲圣论十六条,多方开导,家喻户晓,以「孝、弟、忠、信、礼、义、廉、耻」八字转移士习民风,斯又今日之急务也。
又论治台湾事宜书
台地讼师最多,故民皆健讼,宜严反坐之法。台俗好动公呈,多武举、武进士主之,皆因以为利,非义举也。每有争讼,动辄盈庭,宜遏绝。
台俗豪奢,平民宴会,酒席每筵必二两五、六钱以上或三两、四两不等,每设十筵、八筵,则费中人一、二家之产矣。游手无赖,绫袄锦袜,摇曳街衢。负贩菜佣不能具体,亦必以绫罗为下衣,宽长曳地。舆夫多袒裸,而茧绸、绵绸裤不可易也。家无斗米,服值千缗。饘粥弗充,槟榔不离于口。习俗相沿,饿死不变。则夫崇奖节俭,稍示等威,实转移风俗之急务也。
鸦片烟不知始自何来。煮以铜锅。烟筒如短棍。无赖恶少,群聚夜饮,遂成恶俗。饮时以密糖诸品及鲜果十数碟佐之。诱后来者赴饮,不用钱,久则不能自已,倾家赴之矣。能通宵下寐,助淫欲。始以为乐,后遂不可复救,一日辍饮,则面皮顿缩,唇齿齞露,脱神欲毙。复饮乃愈。然三年之后,无不死矣。闻此为狡黠岛夷诳倾唐人财命者(南洋诸番称中国为唐,犹言汉云;今台湾人称内地亦曰唐山)。愚夫不悟,传入中国已十余年。厦门多有而台湾特甚,殊可哀也。
台湾赌风最盛,兵民皆然,废事失业,损财召祸,争闘作非,胥由于此。宜知会台镇实心实力共禁之。然表正者影直,上行则下效,未乱之先,皆鸣锣张盖,呵道而聚赌,无怪乎禁令不从也。前人覆辙,可为车鉴。
台中胥役,比内地更炽。一名皁快,数十帮丁,一票之差,索钱六、七十贯或百余贯不等。吏胥权势,甚于乡绅,皁快煊赫,甚于风宪,由来久矣。近或稍为敛戢,亦未可知。宜留心访察,惩创一、二,以儆其余。至本衙门胥役,善窥伺本官意旨,招摇撞岁,见事风生,尤不可不防。
民生各遂家室,则无轻弃走险之思。台俗婚娶论财,三十老女,尚有待年不嫁者,此等怨旷,最足伤天地之和,召水旱之灾,所当急为严禁。凡民间室女年二十四、五以上者,限三月之内逐一嫁完,违者拿其父兄治罪。
广东饶平、程乡、大埔、平远等县之人,赴台佣雇佃田谓之「客子」,每村落聚居千人或数百人,谓之「客庄」。客庄居民,朋比为党,睚眦小故,哗然起争,或殴杀人匿灭其尸。健讼,多盗窃。白昼掠人牛,铸铁印重烙,以乱其号(台牛皆烙号以防盗窃,买卖有牛契,将号样注明)。凡牛入客庄,莫敢向问,问则缚牛主为盗,易己牛赴官以实之。官莫辨,多堕其计。此不可不知也。
台地不蚕桑,不种棉苎,故其民多游惰。妇女衣绮罗,妆珠翠,好游成俗,则桑麻之政,不可缓也。制府满公保抚闽时,尝着蚕桑要法,绘十二图颁行邵县。台土广旷,最利树桑,可仿而行之。漳、泉多木棉,俗谓之吉贝,可令民于内地收其核赴台种之。并令广种麻苎,织纴为冬夏布。妇女有蚕桑纺织之务,则勤俭成风,民可富而俗可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