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耆献类征选编 - 第 33 页/共 35 页
--右「国史馆本传」。
--录自「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卷三百六(「将帅」四十六)。
冯建功
冯建功,江苏宝山人。由行伍,拔补吴淞营外委。乾隆三十七年,升把总。三十八年,升千总;旋调川沙营千总。四十一年,升狼山镇标右营守备。五十年,升南汇营都司。五十二年,台湾逆匪林爽文不靖,大兵赴闽征剿;建功以督运军粮办理迅速,下部优叙。五十四年六月,缉获邻境盗犯潘飞等三名,治罪如律。九月,迁京口水师左营游击。嘉庆元年,随黄岩镇总兵岳玺追捕海盗于黄属洋面,贼窜大陈山;建功追击之,首先跃上贼船,生擒蔡量等六名。四月,偕游击吴奇贵击贼于披山外洋,歼毙洋匪无数;复驶至大陈山搜获余匪林阿春等五名并通盗接济之林窗等四十二名,沈其船一,获器械无算。寻升瑞安协副将。
四年六月,调台湾水师副将。十一月,授金门镇总兵。五年,因病陈请开缺,回籍调理;允之。
六年三月,病痊,赴部引见;得旨:『着记名,遇缺补用』。八月,补广东碣石镇总兵。七年八月,归善县会匪蔡步云等聚众抢掠,建功督兵会拏,获匪犯方振思等八十八名。十月,复带兵赴高潭等处搜获余匪刘亚凤等十九名:均置之法。八年正月,两广总督吉庆劾建功办事软弱,难胜要缺总兵之任;上谕令以简缺总兵,酌量调用。旋经署两广总督瑚图礼奏言:『广东水师各镇均属繁剧,实无可以对调之缺』。谕曰:『冯建功于海疆专阃,人地未宜;着送部引见,再降谕旨』。五月,赴部引见;得旨:『着以别省副将用』。十月,补安徽安庆营副将。十一年,兼署寿春镇总兵。
十二年,因病解职。十六年,卒。
——右「国史馆本传」。
——录自「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卷三百五(「将帅「四十五)。
胡天格
胡天格,贵州遵义人。乾隆三十二年,由行伍随征缅甸,自锡箔进攻蛮结,有功。
三十六年,随副将军温福征小金川。三十八年,拔补贵州黔西协左营外委。小金川平,进征大金川。三十九年,随陕西固原镇总兵海禄攻罗卜瓦山梁,天格奋勇先登,抛掷火弹,焚毁贼寨,夺碉卡三十余座;迁贵阳营把总。四十年正月,克康萨尔山,歼毙贼首,连夺碉卡;升安笼镇镇标左营千总。二月,随贵州威宁镇总兵特成额攻木思工噶克山峰,贼恃险抗拒,天格斫栅朴碉,转战七昼夜,破之;擢大定协右营守备。九月,攻科布曲山梁;天格毁栅入,师从之,拔木城数十。奏入,赏戴蓝翎。四十一年二月,逆酋索诺木就擒,大金川平。叙功,升上江协左营都司。四十八年二月,赏换花翎。四月,擢归化营游击。六月,调下江营游击。五十年,丁母忧。五十二年,服阕;五十四年,升闽浙督标左营参将。六十年,随总督伍拉纳赴台湾剿捕匪党。嘉庆二年,升督标中军副将。四年,擢福建漳州镇总兵。五年四月,台湾嘉义县会匪陈锡宗等滋事,凤山县蔡克慎等起应之;闽浙总督玉德以台湾镇总兵爱新泰不能兼顾,奏令天格带兵五百名渡台协剿。闰六月,抵台;时首犯业经就擒,天格督兵搜捕贼党,全台肃清。
六年,擢广西提督。十年,命查阅广西营伍。
十五年,以病乞致仕;允之。十九年,卒。
——右「国史馆本传」。
——录自「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卷三百六(「将帅」四十六)。
汪志伊
汪志伊,安徽桐城人。乾隆三十六年举人,充「四库全书」校对。四十三年,议叙知县,签掣山西。四十九年,补灵石县。五十一年,迁霍州直隶州知州。五十二年,擢江苏镇江府知府。五十三年,调苏州府知府。五十六年二月,授苏松粮道。十二月,升江苏按察使。五十八年,迁甘肃布政使。
六十年,调浙江布政使。嘉庆元年十月,因萧山县额征地租报解迟延、督催不力,以致杭州、乍浦二处满营养赡钱文三月未放;经署将军成明奏参,上以汪志伊既未能先事催征、又未奏明筹款给发,命解任,交户部侍郎台布赴浙审讯。寻讯拘缓属实,并无别项情弊;请交部严议。部议降二级调用;得旨:『汪志伊降调,事属因公;并闻其平日操守尚好,着加恩补授江西按察使。但伊此次获咎较重,即补授臬司,未免过优;所有降调处分,着改为革职留任,带于新任』。
二年四月,授福建布政使。九月,擢巡抚。十二月,漳、泉盗首王腾等纠众行劫客赀,复拒捕杀伤弁兵;志伊提讯后未即正法,仍具奏。上以「决不待时」之犯,辄复拘泥请旨,致凶暴暂稽显戮,殊非整饬海疆之道;严饬之。三年五月,奏『水师人材难得,请宽旧案疏防处分。服制未满人员,与无服各员一体拣选,先准升署。副将、参将,请仍兼用本省人员;游击、都司、守备,于两省通融拨补』。疏入,报闻。四年五月,奏『闽省州、县经收粮米限期过紧、处分过严,请仍以一年为限。升调各缺,难得合例人员;请不拘「三年俸满」及「参罚十案以内」之例,人地实在相需,仍得据实奏请。通省摊扣军需,为数过多,恐有藉为口实、侵蚀仓库之弊;应请援免』。得旨:『军需一项,照原扣三成减二;余如所请』。十二月,奏『闽县知县王绍兰守洁才优,洵为出众循吏;请量加鼓励』。谕曰:『王绍兰原系好员,朕已早知其名。见今在京大臣,业已三、四人在朕前密保者。朕正欲降旨询问该员官声若何?今汪志伊复将该县居官实蹟破格保奏,可见该抚于察吏尚能留心。王绍兰即着加恩送部引见,另候擢用』。志伊因闽洋地面常有盗船游奕,饬属缉捕;节次擒获首伙盗犯多名及船只、炮械均先后奏闻。会福鼎县有匪徒倡立天地会,经御史粱上国奏请查办,御史黄照复请严惩漳、泉府属会匪并械斗恶习;敕下志伊严密访查。五年四月,疏报漳、泉一带匪徒节经剿捕,均知敛迹;谕曰:『该处会匪素以三指为号,更非持咒念经之邪教可比。其滋事不法者,自应有犯必惩。若并无犯事实迹,递行查拏,徒滋纷扰,转恐激成事端。该抚惟当镇静妥办,固不可姑息养奸,亦不可操之已蹙』。寻奏称:『漳、泉所属之龙溪、诏安、马港、海澄四厅县地方,经遴员力加整顿以来,见在民间均不械斗』。谕曰:『察吏为安民之本;欲使民风丕变,必先吏治肃清。龙溪等厅、县一经良有司认真整饬,百姓皆知改除积习;是小民不难于化导,要在亲民之官得其人。汪志伊总当于平日遴择贤员,俾之实心任事,为正本清源之道』。五月,刑部题称『福建盗匪方城等行劫民人陈维番银,并将事主掳禁勒赎』;谕曰:『闽省盗贼肆行,已非一日;不但明肆劫掠,且因赃不遂意,往往将事主关禁勒银取赎,情节实为可恶!总由地方官置若冈闻,甚或将呈报之案延阁不办,有心消弭;以致酿成刁俗,为地方大害。汪志伊何毫无见闻,任听属员蒙蔽!抑或明知不办,甘蹈讳饰之咎。着即严切查办,毋稍疏纵』。六月,复有闽商黄丰胜等行至鹿耳门地方遇盗被劫;上切责之。是月,泉州府知府钱学彬呈请改补京职,志伊辄偕总督玉德入奏。上以既称「钱学彬气局不能开展,遇事竭蹶」;又云「年壮才明,在任并无贻误」:殊属自相矛盾!传旨申饬』。旋奏:『钱学彬在知府任内,有任听家人李玉勾串司狱舞弊婪赃之案』;得旨:『该督等于钱学彬平日居官政绩漫无觉察,辄据称冒昧陈奏。兹查该员任内,果有此等昏庸不职之事;是察吏不明,咎无可辞。俱着交部议处』。寻议革任;上宽之。先是,玉德奏请酌减福州等府官办盈余引额,格于部议;十月,志伊复疏言:『晋江等四县最为赔累,吁恳删减溢课』。如所请行。六年十月,因病请解任调理。七年二月,回籍;谕将病状随时奏闻。
八年四月,病痊入觐;得旨:『以二品顶戴署理副都御史』。五月,署刑部左侍郎。旋赴江西鞫案途次,即简任江苏巡抚。十一月,给事中萧芝奏请于南方产米之乡,官为采买,由海道北运;命志伊议奏。寻奏:『江苏地隘人稠,日食浩繁;若再加采买,恐致有妨民食。至海运,风信靡常,耗费亦为繁重;实属窒碍难行』。谕曰:『原系必不可行之事,然若不交议,又谓朕不听言矣。为君难,于此益知』。九年十月,江南清口一带河口淤浅,回空帮船未能飞挽渡黄;上念军船停油日久,食米恐致短缺,谕志伊豫筹米石。旋奏称:「碾动常平仓榖三千石备拨』。寻河流通畅,另行存贮。会新漕减运,命酌量采买米石搭解。旋奏称:『安省民田,有每岁两收者。若令花户于七月内完纳漕粮,派拨减歇军船领运,则九、十月内必可到通。江西、湖广两省,均可如此办理』。谕曰:『前经降旨令有漕省分酌量采买米石,搭运解通。原因江、浙等省明岁新增蠲缓多至百余万石,计算通仓之数,将来恐有不敷;是以不得不预为筹备。乃本日汪志伊覆奏,殊不成话!向来完纳漕粮,例于十月开征。若于七月间先令完纳,无论小民未必乐从;即或照此办理,如届月内仍行征收,则是一岁两征,国家无此加赋病民之事。若十月内不再征收,来岁到通米石仍属短绌;又于国计何益!所见甚属迂谬,断不可行』。寻覆奏陆续采买米十二万石,搭帮洒带;报闻。十年九月,奏报连获洋匪蔡文秀、周文达等行劫二案;得旨嘉奖。十一年正月,疏言:『苏州省会为人文荟萃之区,向有紫阳书院。近来文士日多,必须扩其肄业之途,广为教育。请增设正谊书院』。允之。是月,云贵总督伯麟奏:『滇省办解京铜,请于江、楚两省递运』。敕下志伊议覆。疏言:『江南一省,沿海、沿江以及河工、漕务事务殷繁,各州、厅、县断难骤易生手。若令解运京铜,势必纷纷调派,尽委试用人员署事;于河工、海防、收漕等项,均恐有误』。疏入,命仍循旧章:滇省委员径运,以归简易。
八月,擢工部尚书。十月,授湖广总督。十二年正月,银匠陈信义父子侵蚀武昌、通城、枣阳、光化、榖城等五县征解钱粮事觉,信义旋畏罪自尽,志伊仅将信义之子士芳问拟斩候;经刑部议驳。谕曰:『此案与直隶司书王丽南扼收库收虚冒钱粮一案,如出一辙。乃汪志伊奏称「只系银匠侵蚀舞弊,各县并无商串分肥情事」,未免存「化大为小」之见。且王丽南即时正法,此案仅将陈士芳问拟斩候,亦属轻纵;所办未为允协。试问州、县征解银两,例有申解批文、司照库收为凭;何以一任银匠侵吞至二万余两之多、弥缝至数年之久!此而谓非官吏通同舞弊,其谁信之!命吏部侍郎玉麟往鞫』。寻讯明:『实系陈信义洗改照收朦混所致;请将陈士芳即行正法。征解各官吏,咎只失察,汪志伊尚非「化大为小」;惟原奏未将各情节详晰声叙,请交部议处』。上宽之。十月,福建巡抚张师诚奏:『历年未结词讼,至有二千九百余案;请将历任巡抚分别查办』。旋查明志伊在任四年,未结案八百余件,莅任久而积案最多;下部议处。寻议降二级调用,得旨宽免。十二月,因楚省兵粮、漕运不敷支给,率将捐监一项擅行动拨;部议褫职。谕曰:『外省捐监银两,前经降旨谕令各督、抚随时解京,不准擅行动拨。即该省遇有紧急拨用,亦当奏明请旨;似此率意径行,岂不开地方那移之渐!自应加以惩处。惟其咎尚不至于革任,着从宽改为革职留任』。十四年正月。谕曰:『向来盐引滞销,皆由私枭充斥。本年江安一带经铁保派员查获著名枭犯,官盐即报销畅旺。因思两淮行销纲地,江、广二省尤多邻私,侵占在所不免。该二省虽设有卡隘查缉,恐日久视为具文;汪志伊不可不知奋勉』。寻疏言:『近于襄阳之老河口、小河口、郧阳之夹河关、黄新滩分设卡隘,并专派襄阳同知米宗腾督率稽查,以杜透漏。先后起获私盐不下二万余斤』。又奏报见获拒捕枭犯多名暨奸贩囤户,提省惩办;上嘉之。十月,恭逢五旬万寿,开复历任处分。是月,遵查漕务积弊,疏言:『有漕省分,自应督率各州、县征收好米兑交运丁,运丁亦即以好米运赴通仓交卸。其未经兑船之先,责成州、县;既兑之后,责成弁丁』。上是之。十五年正月,谕各直省、抚查讯漕船陋规,严行禁革。志伊疏:『请自本年为始,令旗丁由粮道衙门领银时以至过淮抵通,出具书役、经纪人等「并无需索陋规」甘结。该旗丁等倘被克需索,必不甘心出结;或有扶同徇隐者,与受同罪』。得旨:『裁革陋规,最为切要;勉力办理』。
九月,调闽淅总督。十六年六月,来京陛见。先是,志伊在湖广总督任内有应山县民喻春谋杀胡绍德一察,业经原审之县令钱丙曜讯明详报。因喻春之母喻李氏以刑求诬服入控,命志伊亲提严鞫;辄委同知刘曜庚、贾鈵审讯,遂诱诬翻案,以无辜之民人叶秀顶凶。因赃证全无,案悬侍质。嗣湖北巡抚同兴为之平反,据实奏参。至是召对,又为刘曜庚等剖白心迹,且情愿代认处分;上以其偏执己见,下部严议。寻议:照「回护原参不行审雪」例革职;得旨:『改为革职留任』。十九年,遵办编查保甲,疏言:『牌甲保长,不应派以缉拏人犯、催征钱粮。惟编查户口、稽察匪类,是其专责;三年后果有成效,加以奖赏。其怠玩者,随时革究。至沿海及内河大小舶只,请设簿登记,按季查照』。如所请行。三月,疏称『福宁府属之三沙等处海口,向以蔡牵、朱濆二逆未擒,前总督阿林保奏裁督粮道改为分巡宁福海防兵备道。今海氛平靖,请复为督粮道,移驻省垣;统辖全省粮糈,以专责成』。从之。十月,浙省民人朱友堂伪造谕旨,命偕户部侍郎成格、刑部侍郎陈希曾会鞫;得实。二十一年十一月,前署龙溪县改教知县朱履中禀讦升任藩司李赓芸前在汀漳龙道任内收受陋规,志伊派福州府涂以輈会审;讯据朱履中所指各款均系地方公用,自认诬控。志伊与巡抚王绍兰疑有贿和消弭情事,固执驳饬;涂以輈即心存迎合,辄于李赓芸供词内添捏「朱履中曾代垫过修船洋银一千六百余圆」,又复厉声拍案、肆意偪诬,致赓芸含冤自缢。二十二年正月,事闻,命侍郎熙昌、王引之往鞫;果因志伊等偪令诬认所致。谕曰:『李赓芸系良吏,举国皆知。汪志伊、王绍兰必欲令其受贪污之名,以致偪毙其命;此而不加昭雪,黑白混淆,成何政体』!五月,谳定;得旨:『汪志伊年已衰迈,办事复如此谬误,毋庸交部严议;着即革职,永不叙用』。
二十三年二月,故。
——右「国史馆本传」。
--录自「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卷一百八十九(「疆臣」四十一)。
谢得彰
谢得彰,福建诏安人。嘉庆四年,由行伍,随水师提督李长庚剿海盗蔡牵于白犬洋,俘获无算。十四年,授铜山营把总。二十一年,升水师提标后营千总。道光四年,迁海坛镇标左营守备。
六年,署台湾协中营游击。时台湾匪徒纠众械斗,乘势焚掠;得彰奉檄赴彰化县属许广坪,率领兵练合力搜捕,擒盗渠黄斗并党匪多名。事平叙功,上嘉其奋勇,赏戴花翎。七年,超升金门镇标左营游击。十一年五月,迁烽火营参将。六月,调水师提标中军参将。
七月,擢广东顺德协副将。十二年四月,署碣石镇总兵。十二月,两广总督卢坤以得彰奋勇刚直、嫺熟海疆,疏请署理琼州镇总兵印务;上从之。十三年三月,擒获越南巨盗陈嘉海,按治如律。十二月,补福建海坛镇总兵。十四年二月,闽浙总督程祖洛奏请调温州镇总兵;允之。七月,两广总督卢坤奏言:『广东毗连洋夷,绵亘数十里,洪涛浩渺,岛屿纷罗。得彰巡洋缉匪,不遗余力;不特本省内外洋情形皆得其详,即夷洋山岛形势,亦了如指掌。海疆重地,非有缓急足恃之员,难资得力;吁请仍留广东,以胜阃寄』。疏入,得旨:『海防紧要;广东琼州镇总兵官,即以谢得彰补授』。
十五年,卒。
——右「国史馆本传」。
——录自「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卷三百二十一(「将帅」六十一)。
谢金銮
侯官谢先生,讳金銮,字退榖;举人,官教谕。忠信笃敬,身体力行。平时教人,以「四子书」为纲、「五经」为辅,而力除空虚自守、偏执冥行之弊。
其复郑六亭书曰:『夏间接诵来函,备承教益。中秋复接手教,谦冲之怀,溢于言表。甚矣!阁下之笃志于学也。仆早岁蹉跎,中年潦倒;世事鹿鹿,因循无所成就。方未冠时,即喜读宋儒书,悦心性之语;比长,交陈耻斋先生,与语吻合,遂壹志于是。如所谓言诚、言敬、言主静、言慎独,存养、求放心者,以为大本在是也,而竭力求之。实则于古今事变、日用常存之道,一无所窥;徒用力于空虚之中而不自知。其躐等以至颠倒瞶乱,竟成心疾。如是者凡十六、七年,终不受其实益。年三十一,无可如何,始宽心读书,涉猎于「诗」、「书」、「易」、「周官」、「礼记」;更数年,乃大悟前此之非计。其初,自少年来居学斋,与童子均其功课;每日一本「四书」,未尝间断,至参以经籍。久之,觉有实效;日用行持间,自省得于「四书」者为多。盖学者不志于圣贤则已;苟志于圣贤,未有能脱「四书」者。「论语」一部,此吾夫子之所以教人者;在「四书」中尤为切实。计吾夫子生平之所以教人者,一曰忠信、一曰好学;二者尽之矣。盖忠信,则以日用实行为凭,而无虚空高远之说;好学,则极伦常变态之迹,而无信己执一之求。故弟子大书特书曰:『子以四教,文行忠信』。言夫子之所教者,如此而已。又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某者焉,不如某之好学;然则好学之事,讵不尤重欤!仆之所敬慕阁下,赋质忠信,殊绝于人也。兹诵来札,几有必察迩言,沛然若决江河之意;是阁下于学问,已得其大要也。斯道之望,将有属矣。夫学以「六经」为大端,孔子之所谓「文」也。学者以「四子书」为纲、以「六经」为辅,力讲求焉;有得于心,以之治己有术、以之治人有术。是之谓经术,为其可施于实用,而非训诂、钞录者比也。此孔子所谓「博学于文」也。国家太平日久,士子力学者多。康熙间,士大夫喜言心性之学;吾闽如李厚庵、蔡梁村、雷翠庭,其著者也。要其所执持以示后生者,亦一时风气之所趋耳。然其时忠信笃学者,已有如胡东樵其人。乾隆间,经学大盛:顾其间分际,亦自不同。如顾复初、任荆溪、方望溪,其所求者皆有济于实用;非明于古、闇于今,徒事章句训解已也。此数子者,博通注疏而有所领悟折衷;使学者可以修诸身而见诸用,庶乎孔门之功臣矣。后有作者,则不然:喜搜求古书,以为新博;愈古愈废之说,则以为愈佳。将谓唐不如晋、晋不如汉、东汉又不如西汉;宋以下,则鄙夷弗屑已矣。其于圣人之经也,不求其端、不讯其末,惟以钞袭旧说为尊古、以论辨折衷为武断;学虽博,以语修己致用之方,则无术焉。此第谓之经学,则可不足以语经术也。若胡、顾、任、方四家,则可谓经术也已。仆于古经,诚无所窥;然苟得余年,则将卒业于四氏之书焉。故凡仆之言经学当时之所弃也,所以然者,欲不谬于力行、忠信之旨已矣。阁下抱忠信之质,有志于力行;而以伦常为急务。夫急力行、重伦常二者,皆忠信之事也。然而求诸孔子教人之旨,则所尤重者学而所尤先者文。盖圣贤之学,二伦常尽之;阁下前书之言是也。然伦常之理,至切至近、至平至易,而即至颐至隐、至繁至艰;不可以一时浅易之说概诸古今,亦不可以一己境遇之偏概诸天下。古今千简万牍,圣贤千言万语不能尽其情者,凡此力行之事,即凡此伦常之事也。故以伦常之故,而有力行;以力行之故,而有学问。博学于文者,所以致其知以为力行者也。夫知者,明于目也;行者,健于足也。未有目无见而足能行者!自古言学,亦未有以行先于知者!一部「大学」功夫,致知、格物已居其大半。诚意为生死关头,然意之不诚,咎在知之未致;其门径昭然矣。然其道至广而博,故贵实而不贵浮、贵切而不贵泛。仆语本朝经术,必以顾、胡、任、方四子为先者,意在斯已。大约士凡不喜读书、不事讲求,而空言力行、空言伦纪、空言心性与夫存诚慎独、主静存养者,不堕于空虚自守,则必偏执冥行,语此失彼,有体无用。否则,泛枝滥叶、扬秕簸糠,或者等身着作,铭椠四驰;或者寸解戋戋,孤镫自守。凡兹所事,虽一生辛勤,皆不足以入圣人之道。何以验之?观于其行则弗信、试之实用则茫然也。吾辈向学已晚、读书已迟,仆所愿与阁下共谋读书之法者,意在以「四子书」为宗,不以「四子书」为作文之具;而以为伦常日用所资,切实以求:则广之自通「六经」,约之无非实行。称此以往则近之,可为文行兼修之儒;渐而积之,必有体用合一之日:此圣贤之正轨也。若曰吾但以实行伦常为要,经学、文学皆不足恃;则所谓伦常、日用者,别有简易之一途,而「六经」不必存也:岂理也哉!与阁下交已十余年,中间多以世故文字相往复;未有一日之暇,从容论学者。兹以来书语及,故陈其崖略;唯高明有以教之』!
其再复郑六亭书曰:『曩者仆以来教有经术之言,谬为论说;而独有取于顾、胡、任、方四家者,盖以四子之于读经皆汲汲于伦常日用,而非训诂、钞录者也。然读书之法,又有当言者。古来书惟「易」、「诗」、「书」为孔子所手定,与「大学」、「中庸」、「论语」、「孟子」数者为极纯粹耳。自后诸儒着述,则不能无偏弊之处。卜子夏、左邱明亲受业于孔子,其言尚有疵谬;况其下者乎!任荆溪之学「易」也,苦志力求,至于血气散乱、神思丧失,昏不知人,七日乃苏;此足见其由探索而有获,而少脱然自得之趣者也。又此公生平读书,必欲融会众家,无所遗弃;故「洗心」首卷图说太繁,而「五十学易」之解不无牵强,此其所偏也。若其卦爻注说独能征求象数,使学者知圣人之立言,字字有所根据;而穷极事变,无一不切于伦常日用:此其所以为难也。昔程传以理训「易」,朱子归诸卜筮,其旨尤该。然「易」之为书,原本象数者也;善说「易」者,必当不离于象数。惜乎!古书沦亡,难于引据;任氏所征,皆不失其正,大足为本义之助。故仆谓学「易」者,必有取乎此也。读「洗心」者,于其首卷图说且姑置之;必言图说,则又当读胡东樵「易图明辨」,胜于任氏多矣。至于「礼记」一书,杂取群儒之着述,各有篇段。任氏以朱子有「大学」章句,遂取「礼记」而窜易编次之,甚至「郊特牲」一篇全逸,题名散附于他段;责以变乱古经之咎,复何辞焉!但任氏之意,实师朱子「仪礼经传通解」自为成书,汇分简帙,使修己力行之君子易于贯通焉。至其解义,则穿穴注疏,自悟指归,上契前圣之心源;所谓「天理烂熟」者,岂依门傍户者所可比哉!学者观其梳剔之明而得其会通之妙,则乱丝之治,条理井然;还考原文,照然自在:岂以任氏而弃古哉!「春秋」,所以正伦常也;左氏记其事实,其功大矣。至其义例,则三传皆私己见;胡氏又从而强辨之。数千年来,夫子本经不明于世,至今日而意理始可求也;顾氏之功岂少哉!胡东樵「禹贡」与梅定九「天文」并称绝学,今与顾氏「地理表」合而读之,中原扼要形势,了然于胸;岂非致用之一大端!与方望溪之释「周官」,辄谓王莽、刘歆有所增窜,疑其所可疑而悟其所难悟;微灵皋,孰能之?四君子之读经,皆圣人致知、格物之法;大有功于伦常者也。夫读书之益人也,如五榖、三牲之致其养焉。然五榖有芒榖,而三牲有皮毛;善食者饱焉而气体以充、精力以富,芒壳、皮毛不知其所以弃也。任氏「周易」之病,仅在图说序言;今揭其所短而攻之而弃其所长,是犹见皮毛而恶三牲、指芒壳而訾五榖也。要之,近世君子多言经学;其能读四君子之书者,少矣。阁下以忠信为本、以伦常日用为重,能不致力于是哉!前书繁芜而意有未尽,故复陈之』。
其作「退谷自警文」曰:『退谷尝读「易」之「系辞」矣,其曰蓍之德圆而神,卦之德方以智;六爻之义易以贡,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曰:异哉!以圣人之德如彼,而其所以自处者如此。故夫子曰:「假我数年,卒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意在斯乎!意在斯乎!是故康节先生称老子得「易」之体,张子房得「易」之用;虽其言之驳,而其旨可思矣。要惟上达之事,小子未之敢测;则且痛自刻责,书以自警也。曰:天下之理,进常不足而退常有余。故进而见者,不如退而藏;进而言者,不如退而默;进而求诸人,不如退而求诸己。汝能见人之善,胡不退而自修;汝能见人之恶,胡不退而自省!汝有诲人之言,不如退而自诲;汝有责人之事,不如退而自责。爱人不亲,汝则退而反其所爱;治人不治,汝则退而反其所治。忿懥未可任,汝盍退以平其气;是非未可定,汝曷退以思其详!汝行既疏,惟退可以寡悔;汝言既易,惟退可以寡尤。汝自见其长,盍退而察焉日:其实有之耶?其益求所进也;汝自悔其罪,盍退而念焉曰:其勿忘矣,其奚以再蹈也!吁嗟乎!喜好欢忻,惟退则见其所蔽;功名富贵,惟退则见其无聊。责有所归,汝速退以自量;道莫吾知,汝姑退以自娱。且夫虚而能容者,莫若榖。深而难测者,榖也;响而斯应者,榖也。皎皎白驹,在彼空榖;其贤之所处乎』!
先生之学,处处鞭辟近里;而出谋发虑,动彻机宜,仁全义备:壤者使之复完,坠者使之复振。职虽司铎,而地方有事,当道倚之、黉舍赖之,即众庶亦未尝不感而服从之。德盛道通,所谓动人以诚、制事以义者;其先生之谓乎!
所着有「蛤仔难纪略」、「泉漳治法」及「文集」。
——右「学案」,唐监辑。
--录自「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卷二百五十八(「僚佐」十)。
吴奇贵
吴奇贵,浙江定海人。由行伍,历拔定海镇标左营把总。
乾隆五十六年,在外洋获盗纪孝等十七名;升镇海营千总。五十八年,升黄岩镇标右营守备。五十九年,署本标游击。六十年,随黄岩镇总兵孙全谋击贼于南韭外洋;首先跃过匪船,连斫二贼,生擒贼首陈言等十七名。嘉义元年,在大陈山外洋获叠次行劫官米之贼首纪梦奇等十三名;升瑞安右营都司。二年二月,随黄岩镇总兵岳玺击贼披山外洋,擒林启忠等十七名。四月,复假商船诱贼至披山外洋,歼毙无算;获郑阿猫,夺盗船一。又驶至大陈山,搜获林阿春等五十三名。三年六月,随定海镇总兵李长庚追贼至黑水洋,擒苏柳等五十六名,并夺贼船、炮械。八月,追贼于普陀洋,夺其船,擒王栋等九名;升江南苏松镇标中营游击。五年,升吴淞营水师参将。
七年,升福建澎湖水师副将。九年,升金门镇总兵。十年,盗首蔡牵扰台湾,闽浙总督玉德令奇贵配带兵船偕台湾道遇昌探剿。寻以「迁延观望,未能实力缉捕」劾奏,得旨:『吴奇贵身系大员,于海洋匪徒肆扰,自应认真奋勉缉捕。乃竟心存畏葸,屡催不应;丧心病狂,实出情理之外。着革职拏问,交督、抚严审定拟具奏』。寻拟斩监候;十六年,谕曰:『已革金门镇总兵吴奇贵等因剿捕洋匪不力,革职问拟斩候。查阅原案,或屡被风阻,不能前进;或误听讹言,不即出洋:以致盗匪远扬。核其情罪,与有心逗遛观望、失误军机者,尚属有间。该革员等前在洋面剿捕,颇能出力,屡加擢用;是以历次秋审,俱邀宽宥。见在洋面肃清,非需员剿捕之时;但熟悉水师员弁,向不易得。姑念该革员等监禁有年,当与以自新之路。吴奇贵着加恩赏给把总,发往福建人师营效力。遇有缺出,酌量补用,以观后效』。
十七年,在平海外洋擒盗犯黄爱并获炮械等件,又先后获刘水、王印、吴幅三名;补闽安右营把总。十八年,获要犯徐德;升闽浙提标千总。二十年,于梅花洋面获匪犯李生生;升福宁镇标左营守备。
二十二年,卒。
子大官,浙江镇海营把总。
——右「国史馆本传」。
--录自「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卷三百九(「将帅」四十九)。
卢植
卢植,山西朔州人。乾隆四十九年武进士;五十二年,选福建汀州镇标左营守备。
五十六年,调台湾北路协右营守备。嘉庆八年,升镇标中营都司;旋护理北路协副将。九年,逆匪蔡牵窜淡水洋,植带兵堵御,奋勇前击,被炮伤。奏人,得旨:『以副将超升,遇缺即补』。
十年,出洋巡哨,伤发病殁。……
——右「国史馆本传」。
--录自「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卷三百三十(「材武」四)。
武克勤(王维光等)
武克勤,甘肃武威人。乾隆三十六年武进士;三十九年,选山东高唐营中军守备。四十八年,擢直隶乐亭营都司。五十九年,升福建建宁镇标左营游击。嘉庆四年,调龙岩营游击。
八年,调台湾镇标左营游击。九年,蔡牵帮匪乘风驶至鹿耳门口外北汕,拥上炮台;官兵竭力堵御,戮数十人,克勤偕右营守备王维光俱被戕。是年,兴化城守右营把总欧锵捕匪于平海洋,阵亡。
先是,八年,浙江宁海左营把总郑金捕盗于蒲门洋、乍浦右营把总柯介锡捕盗于面藿洋,俱阵亡。温州镇标外委张大魁于三屿洋捕盗,力战至横址洋,阵亡。
嗣是,十年,蔡牵帮匪自台洋内窜,云骑尉涂继勳追击至定海洋,殁于阵。台湾南路下淡水营把总苏国梁击贼于下淡水溪,阵亡。
先后事闻,谕曰:『游击武克勤、守备王维光同时遇害,曾有旨命该督等确查具奏。兹据爱新泰等奏:「匪船乘风齐拢北汕,拥上炮台。官兵因火药被雨湿透,不能施放,各用刀矛杀伤数十名;寡不敌众,武克勤、王维光力竭被害」。均系殁于王事,着照阵亡例赐恤』。余均赐恤如例,赏云骑尉世职。继勳,以原袭云骑尉并为骑都尉世职。袭次完时,均以恩骑尉世袭罔替。克勤,孙经文袭;维光,子廷山袭;锵,子注生袭;金,子文运袭;介锡,弟介眉袭;大魁,子绍恩袭;继勳,弟继猷袭;国梁,子成铨袭。
维光,福建长汀人;由行伍,洊升是职。锵,莆田人。金,浙江定海人;由乡勇入行伍,洊擢是职。介锡,镇海人,平湖籍;由行伍,拔乍浦左营外委。协缉于山东黑水洋,获匪多名;又于尽山、普陀、衢港各海面,击艇匪着有劳绩:擢是职。大魁,永嘉人。继勳,福建诏安人;以父国章任铜山营把总剿台匪阵亡,袭是职。国梁,闽县人。
——右「国史馆本传」。
--录自「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卷三百六十八(「忠义」三十八)。
阮元
阮侍郎抚浙之明年夏六月,御贼松门,有神风荡寇及禽伦贵利事;循始闻传述互异,未获其详也。冬至浙,寓居抚院署中;阅诸文移、手札,又询诸从至海上者,乃得其本末。
艇匪者,自安南来者也;浙贼曰凤尾,闽贼曰蔡牵、曰水澳。初,平阳县海滨老龙头石山横亘于海,为烽火门;其东大嵛、小嵛,兵守严密。乾隆五十一年,调任台湾,代者不嫺于防,闽贼始识径路而窥浙。嘉庆元年,闽贼李发枝引艇贼深入,而浙贼附之。时侍郎方督学,按试宁、台。有诸生之家被掠者,赎母力不及妇,妇乃惨死;生泣愬于侍郎,有翦灭之志而非其职也。
四年冬,侍郎承命为两浙巡抚,艇贼岁至者四稔矣。先是,吏有探之者,贼饮之酒,指艇大言曰:『吾驾大艇齎十月粮、炮重数千斤,来收税耳。尔大吏,宜自计,非吾敌也』。当是时,权众寡强弱之势,实不足以歼贼;而土贼、闽贼恃艇贼之强,益横。巡抚既莅浙,艇贼犹踞台州大陈山及温州三盘嶴,三路犄角。十二月丁未,定海镇总兵李公长庚帅舟师趋入贼中转战,自午及酉,焚其桅出;有陷于阵者,反篷飞入脱之,贼大骇。提督仓公保谋以火攻,或漏于贼;五年春正月戊午,贼夜焚岸刍而遁。李镇军追之,及粤;夏五月,始归镇。巡抚以贼情下询诸官弁及士庶人;定海孝廉方正李巽占言曰:『前此武备废弛,贼匪始扰。训练既久,官军知奋;以各宪之劳心督缉、三镇之悉力追捕,曾不克擒一渠魁、取一全胜者,其故何也?其船巨、炮巨,船外蔽以牛皮、网索,使我炮弹不能入艇。既以闽为向导,闽即藉艇为声援。浙洋自南距北二千余里,我南则彼北、我北则彼南;我当艇则闽肆其劫,我当闽则艇为之障。且艇强,即遇亦未能必胜;闽狡,即未遇已望而先走:此所以虚糜粮饷而不获实效也。今分三镇各掳要地,巡缉本洋;一遇盗船,尽力攻击:此可以御闽贼,而不可以御艇贼。御艇之计,必备大船、配精兵、利器械,择善将者统之,重之以节制各镇之权,扼险于闽、浙之交。艇至,则尽力攻击。南窜,南追之,与闽师合;北窜,北追之,与三镇兵合。如此则兵力既强,而责有专归,庶有济矣。且盗,非皆生而为盗者也;即艇匪,半属闽、广土着,亦非处心为盗者也:其以失业之故而窃发者少、以得为盗之利而聚集者多。其所必需者口粮,皆内地好民所接济耳。奸民之出,非防守不严,则故纵之弊也。采捕小贩,半杂奸民,其偷必多;甚或以被劫呈报,而实与贼通。故难民之中,有真有伪,不可不辨也。今欲澄盗源,莫若安民业。严行保甲,预绝其通盗之路、渐回其通盗之心;无业者皆遂其生,贪利者尽科其罪:则人亦孰肯冒死而为之哉!内无奸民,则外盗粮绝;粮绝,则溃散。且盗亦人耳,洪波巨浸之中,惊风怒号、崩崖撞激,去死无几;仰视守法良民安居就业,熙熙然有家人妇子之乐,亦孰不思归命投诚,而尚忍为盗哉!故统筹御盗之策,不厚集其势,则未易猝除;不力杜其源,则患终未已。而实力奉行,不使滋弊,则又在亲民之吏与统领之将耳。如是数年,而盗犹未靖、民犹未安,恐无是理也』。定海教谕王呜珂陈防御之事六、攻击之事三、预筹之事四,言皆可用。且慷慨言曰:『卑职承乏海邦六载之间,由县会同督率乡勇昼夜防御,近岸村落,幸免蹂躏,盖炮声不绝于耳、火光时属于目者屡矣。珂籍临安,非濒海;教职无杀贼任。然见贼匪往来,缚人妻女、系人父兄以要人货,不如约则剖心脔肉,惨不忍言;虽有官兵,莫能痛剿。每一思之,恨不飞食贼肉,为吾乡人雪此仇辱』!口陈手画,目眦并裂。于是鄞县知县郭文志请合江、闽舟师,黄岩县知县周凤鸣请先灭土盗,台州府教授沈焯请厉武举以寓约束,黄岩县教官李其澜、汤棫请禁商船渔船,定海县知县宋如林请查偷漏,绍兴府经历黄敬修言兵船护商之利、外洋追贼之难,大约俱以造巨船、铸巨炮为首务。先是,弁兵剿贼失利,多以船炮卑小为辞;至是,众论如一。巡抚及奏请于上,然以经费重繁,又值川、楚用兵,难于筹款,未有定议。会提督仓公特请于朝,时广东按察使吴公俊入觐,亦言粤东兵船行有成效;上可提督之奏。然提督未知巡抚先已入告也,既而谢曰:『仆欲言此久矣,苦人掣肘,故未闻于公。然吾思杀贼以报国耳,虽谪不恤也』!浙抚以无大木、工匠不嫺于造船,率官商捐金得十余万,尽以给李总兵,使其子弟、亲丁造船于闽;谓之曰:『此事属君,则属君耳。吾发银,平色皆足;艇成,不核减工料也』。又于杭州、温州设冶局,铸锻大炮四百余门;令沿海州、县民壮兼习鸟枪,不增饷而增兵千百。严号令,警弛废,励廉隅,肃赏罚。檄沿海村岸十丁立一甲、十甲立一总甲、一村立一总保、一山一嶴立一嶴长,给以费,使之互纠通贼者,获之有赏。檄渔户小船垩以白,编其姓名、年貌,属之埠头旗长。晨出者暮必返,不返者有稽;远赴者呜于长。船之偶者分正脚,私驾者毁其船。檄汛口:凡船出嶴稽之,人口持米升五合,验以印票;私漏者执之,执私漏者赏以所漏之物。檄海滨冶者迁入城,私造铁器出城者有诛。檄兵船漏硝磺以济贼者斩。檄商船毋独行,贼来则禁出海;不遵令者有罚,私充标客以误商者诛。檄营汛察奸民;民有缘商被劫而为保释者、有以酒米易贼货为之消赃者,吏稽之。檄村嶴壮丁团练相守望,立耆老绅士之贤者为长。村有警,鸣锣相召;有不应者,梏其颈。檄府、县、营、汛实力同心,贤能者敬之、擢之;弛者、纵胥吏扰民者,疾如仇。遴教职佐杂官数十人分巡海口,微服步行,率乡勇、线民随时御捕;雕木印,令其事无钜细,直达毋少隐。以故千里海澨,事皆如目睹;而营、县亦互相纠,不敢少讳事。于是定海教谕王鸣珂率乡勇守黄岩;定海县知县宋如林稽空船出口,凡空出者给以照,使贼无所支饰;平阳县知县杨荣肃清渔户团练、乡勇二千七百人;镇海县知县魏右曾力行保甲、造铁枪千杆,民踊跃从者大百,衣上书「勇」字。黄岩县知县孙凤鸣令士民自派壮丁,备木棍、竹筅、锄耙、石块,识以旗,旗上书丁名,丁立其下,王鸣珂实统之;沿海之旗连续如云,有警鸣锣相召,在田业农者闻声并集,故贼不敢近岸。太平县知县赵耀彤于海上垒石为垣,外周以堑,兵勇内伏;宁海县知县陈鹏南于健跳螺师山设劈山炮以击贼船之入口者。象山县知县徐元梅于石浦泥湾设立炮房,而镇海之小港、大■〈石契〉头、慈谿之后山北、定海之西道头、临海之海门、金沙滩、太平之狗洞门、石板殿、鲎壳嶴、金清港、石塘、乐清之岐头、蒲头、洛西地嶴皆奸民偷漏之地,令既行巡。乐清县之教官王应虞访有奸民龚大、陆大、阿买等通于贼,诛之;鄞县之姚家浦夙为土盗之薮,官兵不能制,巡抚用计禽其魁姚富衡,其保长首出姚阿三十六人。既而,温、台各巡员获通盗张周贵、陈大海、王兆才等数十人。又有浙贼潜登岸,伪充乡勇刺听官兵虚实者,皆诘获,立斩以徇。乐清张阿三素附凤尾,贼登岸,其兄集族人缢杀之。沿海村民演戏自约,禁偷漏。
闽、浙贼穷蹙断粮,附夷艇;五月丙戌,窥平阳北关,遂泊于黄沙关。壬辰,巡抚自杭州之鄞县;己亥,提督赴台州。李总兵之追贼入粤也,返至闽,值贼蔡牵留,击之;既归镇,艇贼已踵至。是时巨舶未成,提标兵分御各隘口;李总兵初归,士卒劳顿未息。巡抚以历年剿贼闽师俱至,乃致书于闽,请拨闽舟师会剿。甲戌,巡抚至台州,会提督仓公保、黄岩总兵岳公玺,为会剿计。是时夷艇三十余踞三盘;水澳、凤尾、蔡牵各六七十船,水澳南泊玉环外洋,凤尾及土盗小船散泊大陈、石塘、鲎壳等嶴,蔡牵往来无定。适闽贼、浙贼隙,巡怃谋因其隙而间之。叶万根荐渔山郑天选,札玉环同知招之;与水澳言。庚戌,艇自三盘入深门,岳总兵饬兵船、鱼船分泊以俟。巡抚具奏,请调闽、粤舟师;略曰:『粤、闽、浙皆有土匪,而艇匪为尤甚;日多一日、年复一年,若不亟为剿灭,则前明倭寇甚可鉴也。此时船炮未办,各盗皆苯于浙。臣愚以为分而捕之,不如合而禽之为得也。请敕两广督臣选镇臣领兵船二十号乘南风来浙,同闽、浙之师合剿;使夷匪知内地兵力之厚、策应之灵,于三省皆为有益』。得旨允行。夏六月,巡抚驻守台州,李总兵犹未至,以书速之;自丙午至于丙辰,书六致。辛酉,李总兵统师出洋;癸亥,抵普陀,巡韭山。巡抚致以书曰:『立秋已过,捕务尚无眉目。水澳已窜入南洋,夷匪病疫;若会合三镇,便可试剿。否则,七月中闽师始至,未免太迟矣』。丙寅,李总兵至铜瓦门;丁卯,驻师石浦——时温州镇总兵胡公振声亦移师楚门。水澳以闲,故两端,退泊玉环;与凤尾斗,互有杀伤。夷艇及凤尾进踞龙王堂、松门之下,环于松门山,计将扑岸,且避风潮也;太平参将李成隆、同知时敏以守兵五百、乡勇二百据松门御之。提督谋火攻,巡抚令台协中军造火箭千五百枝,札温州府备水带给涉水军兵,调抚标兵二百贴防。癸酉,巡抚及提督会定海镇李公、黄岩镇岳公于台州校士馆之四照楼,谋所以破贼。李总兵曰:『贼窜耳;闽师来有日矣,不战而俟人,非勇也』!即乘小船,与岳总兵同赴海门。巡抚即札胡总兵自楚门出,与两镇会于金清。人定,风大起且雨,甲戌之子、丑风东转甚;遣使探两镇所在,路阻于水。丙子,有弁凫水至,言是夕风雨狂烈,独注龙王堂;雨中有火热人,贼艇皆破。李总兵船在海门,为风水所举,絓于岸木,乃止。两镇兵船损破大半,胡总兵师在黄华关,风未之及。是时贼奔窜海山,水师船不可驾。参将李成隆妇新产,风雨破其屋,惊死不顾,率陆路兵由松门涉石塘剿贼;贼乘破舟犹能以炮拒,且掠商船,皆就禽。有一艇未损,贼数百争乘而没;登岸攘食者,嶴长督乡勇获之。参将蔡德耀有五舟,托买米他泛,立褫其冠。太平武生林羽林率乡勇及鸟枪兵二十人乘乌鸠杉板船出海搜捕,值凤尾遗船相拒甚急,李总兵以入,船驶于洋,贼震而退。前后生获八百余贼,淹毙约四、五千人,狱不足禁,栈郡厅以拘之;首从以下,各如律。释难民之被掳者。李成隆率兵涉水取贼炮,得油布包、安南敕文、总兵铜印各四;敕称「善艚队大统兵进禄侯伦贵利」。明日,王鸣珂获三人,一诡为瘖者、一发种种者名王贵利,讯之即其人。元年秋,闽中获艇贼安南总兵范光喜,供辞述安南事:言阮光平既代黎氏,光平死,传子光绣缵,其中称新阮;黎之甥阮种奔暹罗,暹罗妻以女弟助之,克复农耐,谓之旧阮,岁为新阮患。新阮之总督陈宝玉招集粤艇,而肆掠于洋;继而安南总兵黄文海与贼官伍存七隙,以二艇投诚于闽。今造船,用其式也。伦贵利者,广东澄海人,投附安南,与农耐战有功,封侯。以巡海私结闽盗,来闽、浙劫掠;王弗知也。安南艇七十六,分前、中、后支;贵利统后支者。四印,其一贵利自佩;其三,三总兵佩,曰耀、曰甫、曰金。南、金俱没于海,耀则前日不知其为总兵而已斩矣。供若此,巡抚磔贵利,以供入奏;天子命军机大臣字寄两广总督照会安南国王。冬十月二日丙辰,安南国王呈覆;其略曰:『小番世荷天朝恩庇,旷格逾涯;无能酬报,思以慎守疆隅,永作屏翰。只因本国极南沿海农耐地方,有贼渠阮种窃据其地啸集,齐桅盗伙,数为海程之患。本国海防正紧,间亦收抚舱客以离贼党,且助洋面帆柁之役。如伦贵利者,前年依附作活,本国听其住泊,同商伴随在巡防。讵知该犯暗藏顽狡,私瞒小番,敢尔潜约匪船,越赴内洋肆行抢劫;又敢擅造印劄,转相诳诱,尤为情罪重大:甘犯天宪,为法律所不容。该犯栖居本国海分,驯习既久,悔不能先烛其奸,此实钤束稍疏所致。仰蒙圣慈普鉴,洞悉肫诚;训诲有加,天日垂照。恭译圣谕,直感激于五衷,更悚惶而无似!谨当遵奉彝训,绥靖封守。嗣令本国所委巡海人员,一一严加警饬,密施钤勒,断不容结同匪伙越境作非;务期桂海永清,以上副圣天子怀柔之至德:是所自勉也』。是役也,李成隆率外委林凤飞、陈际会登山追击,守备陈世熊、把总崔荣华、郑殿魁、秦得胜于松门龙王堂小茭阵获贼三百余人,武生林羽林、嶴长朱大钱、义民徐国恩、乡勇刘向荣等获贼百余人,巡员邓必玉、杜兆勳、易元曜及提标兵武生林兆鳌获各有差,并获竹盔、红布包、夷冠服。乡民于水中得紫铜炮二,各重二、三千斤,铁炮重四千斤,余铁炮三十余门;又船桅大者长八丈、其夹长丈余,以铁犁、紫榆、青栗等木为之,椆木橹长三丈余、番木碇二丈余、棕缆长三十余丈。教谕王鸣珂既禽伦贵利,感海气,至今病疽。风之三日,闽贼蔡牵入浙洋,平阳副将徐鲲及平阳知县杨鑅击之;水澳贼附之,南遁。贼登岸掘番薯,乡勇林深入贼队,斩其红衣一人。秋九月,温、黄二镇舟师大击水澳于东臼,毙其贼首林亚孙,余贼附于蔡牵,叛侯齐添;共十余船为一党。风后艇匪余二船,一没于海;一至闽粮绝,投诚。凤尾鲜有存者;存者惟蔡牵及侯齐添。明年,士盗陶小猫、张阿恺投诚,言蔡牵有五十船、水澳十七船,二者恃众敢于拒捕;又有剃鬒乌艚十二船、晋江邱念二船,然遇官兵则远避,而畏舟山李总兵尤甚。六月癸酉之事,天子以为诚感神应,敕建天后官、龙王庙于松门;事详阳湖孙观察星衍所撰碑记。
六年夏四月,巨艇成,巡抚檄每镇统艇十、每艇统兵八十人,各载红衣、洗笨等炮,三镇之合统于李、两镇之合统于岳;有知盗不追、临敌退缩者,参劾治罪。
——「神风寇荡记」,焦循撰。
圣天子仁勇神武,赏罚明信,将帅用命。嘉庆十三年夏,命阮元复任浙江巡抚。明年春,诏邱良功补授浙江提督。秋八月丙午,歼逆贼蔡牵于温州黑水洋,海寇悉平;闽师合战之力也。
牵,漳州民;乾隆六十年间,入海为盗。时浙贼凤尾、闽贼水澳最强,牵及箬黄附之。嘉庆五年夏六月,神风荡寇之后,凤尾盗首庄有美,其母李缚献;水澳贼首林亚孙,毙于东臼;惟牵遁于闽。牵之党侯齐添不睦于牵,收水澳、凤尾余孽,别为一帮;牵忌之。六年冬,与妻诱杀齐添于台州石塘洋。官兵尝追牵将及之,一红衣人自舱中出,缘桅而上,斧其篷索却;令兵舶乘风不可留击。红衣者,牵妻也。齐添死,其党推张阿治为总盗首,称窍嘴帮——又名肥饼。阿治分其党为三,小贼首曰白面角——即陈角、曰郭潭——又名乌蛋、曰纪江均。又有烂脚陈黄葵,亦侯之党也,自为新兴帮——又称再兴帮;与张阿治并为浙贼。牵既杀侯齐添,并其众。七年五月在闽,飓风碎其船,贼党星散,势最弱;闽师不能剿灭,遂至瑶山招集余贼,然势未强也。八年正月丁卯朔,牵窜渔山;浙江提督李长庚、温州镇总兵胡振声以舟师掩至,牵仅以身免。追至闽,贼粮尽,篷索、战具朽坏;我师据上风,贼不能遁,乃遣其人干兴泉永道乞降于闽。闽使道赴三沙招抚之;牵又言曰:「果许降,勿令浙兵偪我』!闽又信之,以令箭调浙兵居下风;牵得间,不果降,扬去。自是乃猖獗,无所惮;至于渡台湾称王,攻掠城野。九年夏六月,天子命李长庚总统闽、浙水师,以温州镇、海坛镇为两翼,专捕蔡牵;其金门、黄岩、定海诸镇各守其地,总统追贼至境,率师助之。命未下,温州镇总兵胡振声杀贼,死之。先是,浙抚造艇既成,名曰「霆船」。船坚壮,载以巨炮;故渔山之役,牵几获。牵畏霆船,厚赂闽商更造船大于「霆」,令商载货出洋济牵用,而伪以「被劫」报官;牵遂能渡横洋,劫台湾米数千石及大横洋台湾船。粤盗朱濆粮断,牵分米饱之,与濆合;濆驾红头艚艍船猝入闽海,牵、濆共船八十余,势甚炽。四月甲申,胡振声以船工木在闽,往运之;闽人惧贼,止振声于闽以御贼。六月戊午朔、越五日壬戌,胡振声独率二十四船首击贼于竿塘;闽师不援,遂陷于阵,同舟八十人同日死。秋七月,贼牵、贼濆以九十船分三帮入浙,至于黄龙。八月丙子,总统率海坛镇孙大刚、温州镇李景曾、黄岩镇张成、定海镇罗江泰出普陀东,击贼于定海北洋,大破之。牵责濆不用命,濆怒,先返;牵、濆分,牵势乃少衰。十年春三月,黄葵率其党五百人降于浙。浙盗自凤尾外,又有小猫帮、补网帮、卖油帮,皆士贼小盗。六年五月,小猫帮张阿恺等九十人先后降;余贼徐亚六等二十四人,象山乡勇陈元章获之于玉环冲担屿,小猫帮灭。六月,温州镇兵擒丁亚歪四十八人于东日,补网帮灭。七年八月,卖油帮盗首杨课率其党百十五人赴玉环降,卖油帮灭。黄葵屡挫于黄岩、定海两镇,训导叶机以乡勇破之于江南小羊山;至是,诣玉环乞降:新兴帮亦灭。浙江士盗,惟张阿治合小肥饼、邱獭,而蔡牵窜于闽。是年夏,浙抚阮元以忧归;李总统致书浙抚清公安泰曰:『蔡逆有舟八、九十,而长庚所统兵船八十二;浙洋尚有邱搭(即邱獭)、小肥宾(即小肥饼)等船三、四十,而定、黄温三镇兵船亦不过三、四十:自计兵力未足以胜贼。用兵之道,知彼知己,谋出万全;万一军威一挫,所关非细。长庚有制府奏定「勒限一年」以来,奔驰闽、浙,涉历艰阻,横戈直前、出入死生,徒劳无裨者,缘闽、浙洋面三千余里,各处兵力俱单,止恃长庚一人往来追捕,或闽、或浙,顾此失彼,贼反以逸待劳。前奉有「不可徒事尾追」之旨,仰见圣明洞鉴。今日之病,实在于此。窃谓闽、浙两省必须合立大帮兵船,属之两提督,使不分畛域,彼此呼应。如贼在浙界,闽兵即由三沙、四霜一带策应遏截;在闽界,浙兵亦如之:随贼所窜,勿予以暇。而奸民之火药、逢杠,亦不能源源济贼,庶事有少豸云』。十二年冬十二月,总统率浙、闽之师追贼入粤海。先是,牵以百船合陆路万人寇台湾,总统率金门镇许松年、澎湖副将王得禄大破之。时所部止三千人,闽不济师助塞鹿耳门,牵得遁去;然已狼狈不支。奸人济之,势复张。已而击之大星屿、又击之浮鹰,牵仅有三船,将就擒;总统中贼炮,遽卒。闽师远见统帅船乱,竟退;牵遁入安南夷海中。李公之威,贼畏惮若神,而屡不得志于闽。天子圣神先觉,诛闽将士不渡台者、逮大吏之掣肘者;洞悉谗忌之口,专任长庚。长庚没,天子震悼,叠下诏书封长庚三等壮烈伯,諡『忠毅』;以忠毅戏下士王得禄嗣其职,勉以同心敌忾之义,上以张国威、下以泯众愤,为长庚复仇。于是浙、闽将士感泣激励,无不誓以死杀贼。明年,牵自安南夷洋回棹,朱濆资助之,复兴濆合百数十船入浙;淅中盗张阿治滋扰亦急。浙江巡抚阮元复莅任;夏五月丙午,亲驻鄞县,肃军政、严防御、增器械、配船炮、募义勇、杜岸奸,克期剿贼。一月之内,定海镇兵获董清秀二十一人于鼠浪湖;提督舟师擒陈丁五十六人于佛肚山、擒陈雄二十四人于羊山;黄岩镇兵擒林桂二十六人于沙护,黄岩游击刘成魁、太平参将福尔敏生擒王宗荣二十三人;象山知县孙泉雯获王阿仓三人;玉环同知宋如林生擒李亚罗;义勇船何廷模获桑四三十四人于韭山,斩首五级;叶机在岱山获盗十一人;机弟枢追盗至江南崇明,获一船,生擒李葛十一人,皆张阿治党——阿治窜于南。秋七月,蔡牵、朱濆入浙;巡抚驻鄞县督击,用间以离之。浙江副将项统自闽归,遇濆于韭山,攻之,获一船,擒其党王长;濆窜于闽。已而,闽总兵许松年击毙之;其弟渥领其众。提督何定江击牵,牵不敢拒,亦遁于闽;乃并剿张阿治,擒其党百六十人,阿治穷蹙。巡抚访得其母与弟在闽之惠安,密告总督阿林保;总督密饬惠安知县吴裕仁系其母与弟,阿治乃率其党四百七十六人、炮八十六乞降:窍嘴帮灭。小盗首郭潭、纪江均先灭于闽;陈角投牵党青筋茂,茂降,角不知所终。其党惟亚卢存——亚卢一名亚罗、一名骆卢仔,号小差帮。冬十二月甲寅,同知陈大琮攻亚卢于鱼山外洋,获其船,擒二十八人;斩五级。十四年夏四月,温州镇李景曾、定海镇朱天奇、参将印章、主簿朱锦城、同知陈大琮、候选知县叶机共剿之,仅余数船;提督邱良功初莅任,追之至温州。秋七月乙亥,飓风覆亚卢船,亚卢溺死;余二船四十四人,平阳知县周镐擒之:淅洋土盗尽平。亚卢溺之日,牵舟亦坏,漂于松门龙王堂,至于定海;邱良功自闽海追击,破之。闽师亦至;八月壬辰,浙江提督邱良功、福建提督王得禄、海坛总兵孙大刚、黄岩总兵童镇陞合师击。癸巳鸡鸣,童镇陞率所部首追及贼;贼回拒,镇陞击贼篷顶落,守备武大定跃上贼船,擒其党王乌五十一人,斩首十级,获其炮械九十。贼落海死者无算,牵由衢港窜入外洋。先是,李忠毅镇定海,巡抚阮元与相勉励,以尽心捕贼为务。忠毅尝追贼至极远外洋,于岛屿获一猱贻巡抚,蓄之诚本堂;每闻其啼,巡抚辄曰:『非李总兵奋力剿贼,不闻此声』;尝相与赋诗倡和以见志。忠毅以「鹿洲集」贻——「鹿洲集」者,漳浦蓝鼎元作;鼎元以其谋佐兄襄毅公平海寇朱一贵,「撰平台纪略」——以是勉巡抚,且示己志也。巡抚复任时,忠毅没于贼;巡抚慷慨涕泗芄兰,数亲督战海滨。提督邱莅任,推心相结,亲若兄弟;尝勉之曰:『圣明廑念海洋,无时或释。歼擒渠魁、仰副宵旰,在此一举』!又致以书曰:『蔡逆坐船高大,淅师向攻,往往不能得力。然贼船虽大而少、兵船虽小而多,若令某镇隔断贼党,不令救援,以隔断为功、不以攻获为功,别使某镇高大坚好船若干只专伺蔡逆本船,连环施放枪炮,破其蓬胎、柁牙,使彼不能行驶,然后更番攻击,多用火箭、火瓶,贼行与行、贼止与止,久久相持,贼之就擒可必矣』。时巡抚将入都祝嘏,又致以书曰:『一切剿捕事宜,诸望专司指挥提挈;并明示将士以功过所在,俾共图免过立功。元身在省垣,心系海上。今两省舟师及所雇商船共得七、八十号,兵力壮甚;歼灭渠魁,定在此举。捷音不远,我公与王提军平贼即会奏勿迟也』。牵既窜,闽师以朱渥入闽,南还御之;浙师北追贼至马蹟,不见贼。己亥,牵由潭头外洋而南;癸卯,邱良功至普陀,简舟师穷追南下。甲辰,至半栏基,谍知牵匿黄岩之鱼山;乙巳黎明,追及。贼方起篷南窜,偪之;牵返蓬拒。牵所乘绿头大船,良功挥令众舟趋而围;贼以炮击黄岩镇船,桅折。时闽师犹在浙,乃合击,俱乘上风;贼惧,向东南遁。浙师随击,自卯至申,毙贼无数。转战至黑水深洋,闽师亦至;海坛镇孙大刚从浙师,与贼船偪,以火燎贼;贼亦以火拒。时夜半,风浪并怒,不得登;贼船随浪戗出。良功据上风,截之;贼莫能遁。丙午寅刻,良功率各舟师联络攻击,牵且拒且逃;右营游击陈宝贵左腕伤于炮。午刻,过黑水洋,见清水;良功曰:『深洋窵远,天且晚;此时不得贼,贼将遁』!大呼以己舟■〈舟幷〉于贼舟东。闽师至,闽舟■〈舟幷〉于浙舟东;贼篷与浙篷结,浙篷毁,贼以椗扎浙船,决死战。我兵奋勇,无不一当十;贼多跳水死。贼以矛刺良功,贯腓流血;邱成勳——良功兄子也,与贼格斗,坠海死。海坛镇孙大刚、乍浦参将陈琴、守备李增阶,各以舟师趋贼。贼火斗及增阶药舱,舱轰,琴两足伤,舟亦沈;琴、增阶遇杉板救,不死。牵仅有二、三十人,船漏坏;牵急,将以火投药舱自轰。浙船被毁,椗脱出;闽船遂骈于贼船,贼犹以死拒敌。东风大起,福建提督王得禄、海坛总兵孙大刚力持贼;浙师自外观之,炮火联络。贼以炮击王得禄,伤额及肘;忍之,挥千总吴兴邦以火攻贼船,柁楼脱。牵别子小仁与其党矮牛等隔于众镇,不能救;牵船裂,与妻子落海死——是为八月十八日。越四日庚戌,巡抚赴京师;乙卯过扬,余饯之北湖相墩,及办贼事。巡抚曰:『贼平,宜几日矣』!因述所以制贼事宜——时实未知捷音。未几,阅邱提督报书,乃得其详。
余往来节署者有年,稍知海上本末;尝恸李、胡两公之死,自恨儒懦,不能执殳从王事。既闻贼平,大快,颂扬天子之盛德以示里中父老;里中人莫不欷歔太息,浮大白以相庆也。或曰:『蔡逆之灭,由浙师奋不顾身,首先攻击,致贼不能遁。闽船大钝,于浙追及时,贼已垂殆,故收其功耳』。焦循曰:『否!否!方浙船破,仅存底板,邱将军足且伤;使非闽师戮力同心,邱将军纵不罹李、胡之祸,贼亦扬帆去矣。当是时,贼船与淅船结,闽船夹浙船外;浙船毁而闽船又骈于贼船,贼所以灭耳。向者三沙之役,闽地也;而闽误之。今贼所歼之地,浙地也;而闽助成之。然则贼之生死,视闽、浙合舆不合。李忠毅杀贼之勇,讵逊于邱;乃抱恨而殒者,抑又何哉』!
牵既死;是冬,朱濆亦以其党降于闽,海寇悉平。
胡振声,闽人;嘉庆五年,为黄岩副将。从总兵岳玺擒获箬黄盗首江文,箬黄灭;授温州镇总兵。九月,会黄岩镇灭水澳于狗洞门。六年正月,追侯齐添于披山洋,破之。六月,灭补网帮于东日。十月,击蔡牵于南麂,生擒其党林照四十四人。八月正月,从李长庚追蔡牵至闽,牵几获。十一月戊戌,夜袭蔡牵于南麂。己亥,与参将李景曾、县亟王正悦三路掩击,获贼九十六人、炮械数百。是役也,振声身先近贼,牵几就擒。振声杀贼之勇亚于李,战死于闽;闻者悲之!叶机,定海人;由廪生,官训导。八年夏,请以家财募乡勇下海捕贼,数有功。巡抚荐之,升云和教谕,候选知县。陈大琮,同安人;壮烈伯李长庚女婿也,安徽候补同知。以谙习出洋,巡抚奏留浙,授同知。
——右「神风荡寇后记」,焦循撰。
--以上录自「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卷三十九(「宰辅」三十九「补录」)。
李长庚
李长庚,福建同安人。乾隆三十六年武进士,授蓝翎侍卫。四十一年,补浙江衢州营都司。四十六年,升提标左营游击。四十九年,迁太平营参将。五十年,升乐清协副将。
五十二年,署福建海坛镇总兵。五十三年六月,以所辖洋面盗案多未捕获,革职留缉;随于外洋各处叠获洋盗林权等及首伙各犯,并船只、枪炮、刀械等物。五十四年十一月,奉上谕:『李长庚准其留于福建;遇有游击缺出,该督酌量奏补』。五十九年二月,补海坛镇标右营游击、署铜山营参将;叠年在洋捕获盗犯林瓢等。嘉庆元年二月,迁铜山营参将。会合浙省兵船围捕粤匪,获吴兴信等三十七名。二年四月,升署澎湖水师副将;又获盗犯郑翁、周叠等。
三年二月,擢浙江定海镇总兵。六月,长庚带领兵船于黑水洋面攻击苏柳等,斩贼二十名。八月,攻盗于普陀外洋,获其船,歼毙无数。四年七月,于潭头外洋生擒盗首侯纳等。旋以土盗凤尾帮勾结夷艇百余人踞淅界岛嶴,长庚率舟师出击;追至温州三盘嶴,沈其一艇。时守备许松年等三船皆为贼困,长庚返蓬冲入夹攻,三船皆得出,贼遁;有旨嘉奖。旋谍知艇匪窜过泉州,而闽盗蔡牵船三十余只泊海坛境内之沙邬、南盘一带;遂由南日洋面驶往,沈其船一,歼贼三、生擒三十余人,复追艇匪至闽、粤交界之甲子洋。嗣闻蔡牵潜伏于白犬洋,长庚率兵往击,生擒许老等三十余人;奉旨赏戴花翎。
五年闰四月,过温州凤凰洋,救护商船,获盗林青等并铁炮二。巡抚阮元奏以长庚统率水师;得旨:『三镇会剿,自应有一人统其号令。李长庚素有威望,应令温州、黄岩两镇听其关会,协同策应』。六月,艇匪自温州北来,长庚率师会同黄岩镇淀泊海门,与松门盗隔港相持;适飓风起,盗船覆溺甚多。贼有泗水匿岛登岸者,官兵水陆并擒之;旬日间,献俘千数,获安南伪爵侯伦贵利。事闻,得旨褎嘉。又歼贼于调班洋,获李出等二十二人于深水外洋,沈其船一;擒丁郭等十九人于潭头外洋。
六年。获林俊新等十五人于六横洋,获杨乌等十九人于徐公洋。至福建竿塘外洋,获林俊兴等十人,烧其船一;至旗头,获蔡牵帮盗首陈帖等二十二人,夺其船一;至东雀山,获李广及女犯等二十一人;至尽山,获盗首陈火烧等二十二人;至三盘,获高英等七人。十月,擢福建水师提督;奉旨:『李长庚于缉盗事务,尚属奋勉;是以加恩简用。此时蔡牵等逃窜闽洋,李长庚即往新任;倘盗船折回浙洋,当不分畛域,以副委任』。
寻以籍隶福建,例应回避;调任浙江。七年,至象山潭头,获张如茂等十四人;至闽南日、东沪洋,获徐逆等三十五人。八年,蔡牵窜渔山,长庚率舟师掩至,昼夜穷追,蔡牵仅以身免;复与黄岩镇总兵张成合兵击盗尤升等,生擒五十六人,获其船二;又获石塘钓艇盗二十余人。进击蔡牵于三沙,沈其船一,毙数十人;贼北窜,复追及南麂外洋,夺其船一、烧其船一,生擒八十七人。
九年六月,闽浙总督玉德等会奏:请以长庚总统闽、浙两省水师;得旨俞允。先是三月,蔡牵泊于闽洋之浮鹰,长庚率兵击之,擒其男女四十余人,歼毙十三名;烧其船一、夺其船二,并获红衣炮、刀械百余。八月,遇马迹盗船六十余,长庚督兵冲入,贼分两股东西窜;长庚分兵击之,沈其船二,歼毙无数。蔡牵所坐船篷索为官兵所断,及过尽山,风雨骤起,收兵入衢港,俘五十二,骈首五级;得旨嘉奖。
十年四月,兼署福建水师提督;奉旨:『李长庚调福建水师提督,镇将皆其统辖。着将擒捕蔡牵一事,责成专办;一切机宜,悉听调度』。闰六月,蔡牵闻长庚至,遂由台湾北窜入浙;长庚追击之青龙港,获其船一、沈其船二,擒彭求等二十八人。得旨:『李长庚自统舟师以来,具报剿贼均无虚饰;俟闽、浙洋面一律清平,必加懋赏』。又奉上谕:『李长庚总统水师,温州、海坛二镇总兵为左、右翼,听李长庚调遣,俾事权归一』。八月,长庚追蔡牵于台州大陈斗米洋,攻击三昼夜,烧其船一、沈其船一,生擒七十三人。
寻以浙江提督孙廷壁不谙水师,奉旨:『浙江提督,仍着李长庚调补』。十二月,蔡牵大小盗船百余肆扰台湾,长庚率师会剿,歼毙无数;亲驾杉板往勘鹿耳门外港口,同护温州镇总兵李景曾分帮把守。长庚截守新港,于水深处凿沈同安船以防窜逸;时东风甚急,同安船为巨浪所冲,蔡逆乘潮窜去。诏摘去翎顶立功。十一年四月,蔡牵与朱濆俱窜福宁外洋,长庚会兵往剿;贼东窜张坑洋,复追击之,沈其船一、夺其船三,生擒盗首陈溃、李阿七等七十余人,毙百七十余人,获刀炮、伪印、旗帜,救出商船及被劫难民。蔡逆北窜,又折回南;复追至台州之调班洋,生擒李按等五十一人、歼百五十余人,获铜铁炮十七门。
时新任闽淅总督阿林保密参李长庚因循怠玩,并钞李长庚致署总督温承惠书,请旨革职治罪;上谕:『阿林保密参李长庚因循怠玩二摺,览奏均悉。但如摺内所云「李长庚藉燂洗船只为名,收船进港,恐其私回衙署,亦未可定」等语;尚系该督揣度之词。又称「李长庚于七月初间在尽山等处洋面追剿贼船,扼住上风;旋又探听无纵,其跟剿竟属空虚」等语。但昨据李长庚奏称:「七月二十一日在大陈等处洋面击沈盗船一只,歼获盗犯一百五十余名,起获枪刀、铁炮等件,并拏获另船盗首李按」等语。阿林保发摺时,尚未得其咨报。如果属实,是李长庚兵船七月初间在尽山外洋一时未能了见贼踪,旋又追获得胜,尚非始终株守可比。又李长庚所称兵船缺乏口粮之处是否实情?抑系藉口引避?均须详查明确,方可治以应得之罪。该督远在闽省,仅据李长庚致温承惠信内之言,恐尚未确实。当剿贼吃紧之时,水师统领责任綦重,一时亦无可代之人;况临敌易将,亦不可草率。此时且毋庸革职逮问』。同日,又谕:『清安泰见在温、台一带,所有李长庚追贼情形,知之必悉。着即详细密查,据实回奏』。八月,李长庚率各镇舟师击贼渔山,身受多伤。事闻,得旨:『此次李长庚督兵围捕蔡逆,歼擒盗匪多名,身受多伤,实为奋勉。着加恩赏还顶带』。旋据浙江巡抚清安泰覆奏:『李长庚带领兵船经过海口,并未回署。至于海船若不勤加燂洗,则船底苔草、■〈族上虫下〉虫胶黏缠结,辄致驾驶不前。其生擒盗犯李按,委系蔡逆另船头目,余系李按同船伙犯;并无捏报。又兵船口粮,实有暂时缺乏;应采购之处,亦无藉词耽延情弊。复遵旨将李长庚在洋剿捕情形,密询黄飞鹏、何定江二人。据称:黄飞鹏为守备时,即同李长庚在洋捕盗,无不勇往向前;自蔡逆滋扰台湾,倍加感奋,誓不与贼俱生:实无松玩情事。何定江居官闽省时,即知李长庚身先士卒,奋勇直前;兹与连帮出洋,总以克除首逆为急务,实无怠玩』。奏到,奉上谕:『阿林保前此密奏李长庚因循怠玩种种贻误,请将伊革职治罪;朕披览该督所奏,即觉不惬。阿林保到任不过旬日,地方公事一切未办、海洋情形素未熟悉,而于李长庚从未谋面,辄行连次奏参,殊属冒昧!是以降旨令清安泰秉公详查。本日据清安泰覆奏,则称「李长庚带领兵船经过海口,并未回署」。又称「海船若不勤加燂洗,辄致驾驶不前」。又所获李按,实系蔡牵伙党,并无捏报斩获情弊。又转询黄飞鹏、何定江二人,亦均称「李长庚实在奋勇」等语。是阿林保奏参,全属子虚。今兵船正当剿捕吃紧之际,若阿林保尚不知以国事为重,犹复轻听人言,甚至因此次奏参李长庚不能遂意,遇事掣肘,使其不能成功,则阿林保之罪甚大!阿林保着传旨严行申饬』。九月,长庚于竿塘外洋击毙蔡牵之侄蔡添来,沈其船二;计擒获及落海者约数百人,骈首五级』。得旨:『此次李长庚督兵攻剿,不遗余力,奋勇可嘉!俟拏获蔡牵,再赏世职酬勳』。十月,长庚会师击蔡牵于二盘,沈其船一,生擒盗首李添来等七十人、毙其股首周添秀等七十余人。
十二年正月,追剿蔡牵入粤洋,沈其船一,获十一人。二月,追至大星屿,夺其船一。又击蔡逆坐船时风浪大作,兵船不能联络,收军还抵肇庆戙船澳。四月,会同广东提督钱梦虎击粤匪郑一帮船于佛堂外洋,生擒盗首罗二十及男妇四十八人。七月,由闽还浙,奏请办理军政;奉旨:『李长庚统领水师剿捕蔡逆正在吃紧之时,即因军政届期,亦当权其缓急,或请令清安泰代为考验,候旨遵行;乃并未具奏请旨,辄顺道往宁波,竟置海洋盗首于不问,实出意料之外。着传旨严行申饬』。八月,仍具奏出洋。十一月,与金门、福宁两镇合追蔡逆于浮鹰洋面,获其船二,擒九十五人、骈首十五级;贼窜东南外洋。十二月二十四日,长庚会同水师提督张见陞联■〈舟宗〉入粤;二十五日,至黑水外洋,蔡逆仅存三舟,长庚率师专取逆船,枪炮并发,逆船两旁并中领插花皆被轰破,贼苍黄落水者不可胜数。长庚又别用火攻船乘风挂其后艄;时烈风大作,波浪汹涌,火炮乱发互击。长庚猝被贼炮子中伤咽喉、额角,遂于是日未刻卒。
事闻,上震悼,下部议恤;谕曰:『浙江提督李长庚宣力海洋,忠勤勇干,不辞劳瘁,懋着威声。数年以来,因闽、浙一带洋盗滋事,经朕特命为总统大员,督率各镇弁舟师在洋剿捕;李长庚身先士卒,锐意擒渠,统兵在闽、浙、台湾及粤省洋面往来跟剿,艰苦备尝;破浪冲风,实已数历寒暑。每次赶上贼船,无不痛加剿杀;前后歼毙无数,擒拏盗船多只。蔡逆亡魂丧胆,畏惧已极;闻李长庚兵船所至,四处奔逃。正在盼望大捷之际,乃昨据阿林保奏到:李长庚于上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由南澳洋面驶入粤洋追捕蔡逆,望见贼船只賸三只,穷蹙已甚;官兵专注蔡逆,穷其所向,追至黑水洋面,已将蔡逆本船击坏。李长庚又用火攻船一只乘风驶近,挂住贼船后艄;正可上前擒获,忽暴风陡作,兵船上下颠播,李长庚奋勇攻捕,被贼炮中伤咽喉、额角,竟于二十五日未时身故。览奏,为之心摇手战,震悼之至。朕于李长庚素未识面,叠经降旨褎嘉;并许以奏报擒获巨魁之时,优予世职。李长庚感激朕恩,倍矢忠荩。不意其功届垂成之际,临阵捐躯!朕披览奏章,不禁为之堕泪。李长庚办贼有年,所向克捷,必能擒获巨憝;朕原欲俟捷音奏到时,将伊封授伯爵。此时李长庚虽已身故,而贼匪经伊连年痛剿之后,残败已极,势不能再延残喘;指日舟师紧捕,自当缚致巨魁。况李长庚以提督大员总统各路舟师,今殁于王事,必当优加懋赏,用示酬庸。李长庚着加恩追封伯爵,赏银一千两经理丧事;并着于伊原籍同安县地方,官为建立祠宇,春秋祭祀。其灵柩护送到日,着派巡抚张师诚亲往同安代朕赐奠;并查明伊子见有几人,其应袭伯爵俟伊子服阕之日,交该督、抚照例送部引见承袭。其李长庚任内各处分,着悉予开复。所有应得恤典,仍着该部察例具奏:以示朕笃念劳臣、恩施无已至意』。十三年二月,奉上谕:『李长庚为国捐躯,凡水师大小将弁、兵丁皆当为李长庚复仇,方不愧同心敌忾之义。见在蔡逆不过賸船数只,闽、粤两省大帮兵船,总先专注蔡逆,上紧擒拏;上以张国威、下以泄众忿,亦可慰忠魂于地下也』。是月,又奉上谕:『水师提、镇将弁等如能将蔡逆擒获,即遵旨将该逆解京。如拏获贼犯,必究出放炮中伤李长庚之人,解赴同安于李长庚灵前脔祭,以慰忠魂;倘不能究出放炮之贼,亦当将贼众内罪应凌迟者解往一、二人脔割致祭,俾伊家附近居民皆得同伸愤恨』。嗣部臣以伯爵等次请钦定,得旨:『李长庚着封三等伯,承袭十六次。袭次完时,给予恩骑尉世袭罔替。其恤赏银,着再赏给四百两;予专祠,赐諡「忠毅」。子廷钰,承袭封爵。
——右「国史馆本传」。
--录自「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卷三百六十九(「忠义」三十九)。
朱理
公姓朱氏,讳理,字燮臣,号静斋。先世,与徽国文公同派。宋代拙翁府君自婺源迁泾,遂为泾人。传二十一世,至曾祖东园公,讳武勳;合邑公举懿行,祀「乡贤」。以公贵,赠通奉大夫。祖沛深公,讳庆霌;乡饮宾。考维扬公,讳安淮;早逝,公以犹子承嗣。本生考希靖公,讳安沆。三公并累赠至资政大夫。曾祖妣氏汪、祖妣氏胡、妣氏胡、本生妣氏胡、继妣氏张,俱赠夫人。
公于兄弟行,居次。幼颖悟,初受经,即数十行并下。稍长,操笔为「制义」,卷轴奔赴、议论英伟,有不可羁靮之势;兼工诗赋,守唐人矩度。业师胡损斋、家剑溪两先生,词坛老宿也;皆祟奖谓「必达」。公弥自淬厉,宗祠月会、书院季考暨诸宪观风郡县试,率冠军。乾隆戊戌,年十八,补弟子员。长沙刘文恪公时视学皖江,擢宁、广两属古学第一;刻「黄花」、「赋游丝」等诗入试牍,清丽芊眠,脍炙人口。寻岁试高等,食饩。癸卯,举于乡,年甫二十三;是科闱艺经术湛深;前后所未有。损斋先生亦在榜中;师弟同捷,为一时佳话。甲辰,会试房荐;丁未,始中式。殿试进呈第三,旋易二甲第一名,选翰林院庶吉士,习「国书」。「国书」以十二字头贯一切音,方语龃龉,繙译殊不易;公刻意研摩,倏通解。所书笔力遒健,尤过人:教习师叹异之。俄闻本生考凶问,星奔而归;读「礼」一年,未敢他赴。服阕,再入都;庚戌散馆,试第一,授编修。奉命详校四库书兼纂「石渠宝笈」、奏办院事。壬子秋,充顺天乡试同考官。甲寅,典试山西;所录文,皆朴茂不堕时趋,后多成进士者。乙卯,分校礼闱,得士溢房额;及廷对,房首王君以衔一甲第一、次莫君晋一甲第二。鼎甲前二名在一房,群诧为盛事。是年,京察一等。
嘉庆元年丙辰,授浙江衢州府知府。初下车,裁革陋规,与民休息。郡旧有正谊书院,岁久倾圮。公为完葺廨舍,延名师主其席;三衢学者皆翕然从风。政暇,辄校士于堂皇,亲定甲乙。素不喜游宴;城外烂柯山号名胜,披案牍矻矻无少息,竟未一往。叶荣耀者,土豪也;倚霸横行,乡里苦之。能阴持官吏短长,历任无如何。公闻状,械以来;诘所为,多不法。即收系,坐遣戍,并清还曩所侵赵清献公茔地;阖郡称快。愚民王国三,食斋敛钱;适江右有案牵连,移文至衢,营弁欲邀功,以获教匪闻。公再三研鞫,无逆蹟;为明其枉,但科本罪,全活者甚众。其宽严相济,皆此类。己未,护督粮道篆。浙省办清漕,公于剔奸厘弊之中,寓恤丁爱民之意;有漕州、县,均相安无事。
壬戌,迁福建兴泉永道;驻厦门,偪近海■〈田需〉。洋匪不靖,惟督造战船为要务;而统水师者屡更其议,或同安梭、或米艇,大小制不一。公随宜应变,虽倥偬无误。海又有艇匪,即倭寇也;国极贫,所在肆劫。忽闻排六舟往来游奕,欲阑入内地;厦门汛兵半随提督李公长庚往剿贼,存者单弱,公急捐廉俸,募乡勇守御三昼夜,大风雨弗懈,发炮击船,破其二,禽六、七十人,余始遁。甲子,赴台湾核仓库亏缺。洋匪蔡牵突至鹿耳门,公偕兵备道遇公昌、知府庆公保率兵固守,亲巡察海口,不以「非己任」分畛域,贼卒不得逞;同僚皆谓公一书生,仓卒历戎行,不慑不扰,确有定力为难。比内渡,近港数十里已昏黑,飓风陡起,海水若汤沸;坤轴倒翻,船颠簸上下以寻丈计。仆隶眩呕、胥偃卧,公坚坐舵楼不为动。少选,雨倾注,衣沾透淋漓。忽震霆一声,船如有掖之行者,驶冲入港;舟子庆更生,公始起易衣。逮归署述之,人人悸失色。公又言:危急时,电光中彷佛见大父云。丙寅,蔡逆势复张,将军、总督、都统建议合蹙之;水陆兵齐集厦门,羽檄旁午。公与布政使景公承办军需局,一切军资、器械、粮饷、火药,源源贯输,事得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