疡科纲要 - 第 4 页/共 12 页
卷上 第三章·治疡药剂
第七节·论外疡理湿之剂
普通疡患,惟湿热二者最多。偏于热者,灼痛成脓;偏于湿者,发痒流水。大率痛痒、脓水之分途,即热毒湿邪之分证也。热毒为患多发于身半以上,湿毒为患多发于身半以下,是火恒炎上,湿恒润下之症。且湿疡浸淫,每在皮肤之表,四肢之末。则湿之积滞,其源由于脾土卑监;(卑监二字,借用《素问》之“土运不及,名曰卑监”,是土德之卑下也。)而脾苟非湿与热蒸,亦不四散走窜;惟与热交并,乃始流注于肢体,外达于皮毛。所以治疡之湿,亦必与清热之剂相助为理。有湿而兼风热者,如游风之上行于颈项,洋溢于肩背,则清化湿热,而必佐之以疏风。有湿而兼血热者,如疥癣之痒搔,则清热化湿,而必主之以凉血。
有脾胃湿热而旁行于肌表者,则黄水疮等之滋水频仍,宜醒胃快脾,而分利以通之(俗称天泡疮者是)。有肝肾湿热而下流于阴股者,则阴 疮等之湿痒不已(如前阴之肾囊风,后臀之坐板之三五日而腐烂盈尺,苟非大剂清热解毒,急起直追,鲜不误事。此是燎原之火,救焚手段万不容缓带轻裘,从容贻误者也。若夫湿重热轻,流入关节则为流注;寒湿互阻滞于经络,则为痹着;凝于筋骨则为附骨、环跳、鹤膝、委中诸证。脉必涩滞,舌必白腻,是宜于燥湿宣络,温经流气。初起之时,必以温运入手,苟得气血流通,投匕辄效。若至迟延淹久,湿郁于中,驯致化热,内欲蒸脓,已难操十全之胜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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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论外疡温养之剂
外疡非无寒病也。天寒则水泽腹坚,人血凝涩留着不行,壅而为疡,理有固然,无足怪者。然而疡病之寒,只是阳凝之气,袭于络脉,非脏腑之真寒可比。故治寒之剂,温经宣络,疏而通之,一举手间无余蕴矣,固无所用其大温大热,九牛二虎之力者也。以颐所见外疡之宜于温养者言之,大约只有二种证候。一则脑疽、背疽,寒之在于经络者也。其外形且多红肿发热,惟病发脑后,部位属阴,且太阳寒水之经,外证必恶寒畏风,舌必淡白无华。其湿痰盛者,则多白腻浓腻,尖边亦必不红绛。脉必细涩无力,即间有混浊而大者,则毒盛肿盛之故也。然必不能洪数滑实。亦有按之有力者,则毒势凝聚不化之征,尤为重证。治之如法,其毒得化,证势少松,而脉即无力矣。其项背必牵强不利,皆寒邪之确证。于法必温经宣化,且必升举大气,通行经络(此所谓升举大气者,如川芎、羌活,可以透达皮毛,使毒得解者足短不伸,动则大痛,而皮肤肌肉尚未肿也。此时亦以温经散寒,通经宣络,数付必效。
迨迟至数日,内分坚肿,而病状始着,病根渐深,然脉尚细涩,舌尚白腻,仍用温化,犹可及也。更逾数日,则寒邪化热,其肿越坚,其势越大,脉渐转数,舌渐转红,而内欲酿脓,则用药颇费斟酌。而浅者只知是证利于温通,至此犹用一派刚燥,则催其成溃,鲜不久延难敛,渐为疮劳,则医者之手续费事,而病者之性命可危矣。
此外则鹤膝、踝疽有寒湿证,有虚寒证,腰疽、肾俞疽多虚寒证,皆可温养,甚者亦可温补。流痰、流注有寒湿证,亦有虚寒证;骨槽有寒痰证,皆可相度机宜参用温化。然热药必不可过度,过则寒必化热,助其成脓,皆药之咎,非病之变也。
若夫痰核、 串、乳疽、乳岩、失荣、石疽诸顽证,其始坚硬异常,未始非阴寒凝结之象。然此等病源,皆挟郁火,且多在阴虚之体,和血养阴,犹虞不济。而论者每谓此是寒凝实证,吾以温药和之,则离光普照,冰雪皆消。王洪绪阳和一汤,在彼固说得几于无病不治,而近人用之,每见其弊,未见其利。慎不可辨证不清,一味盲从。寿颐同研友潘辅臣室人,丙辰冬月,如觉左乳结核,丁巳正月,自服阳和汤十六帖,日渐长大,至三月中延颐延医,情势高突,周遭七八寸延至腋下,手不能挟,已不可为矣。其人性情安和,处境尚顺,无郁结证,而乳岩顽病竟迅速异常,至于此极,若非阳和汤必不致此。延至七月以渐胀裂,竟尔惨死,大可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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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论外疡补益之剂
俗传疡科诸书,鲜不谓痈疽大证,利用补托。所以举世之治疡者,凡见证候较巨,无不参、术、 、苓,唯补是尚,而素习景岳者无论矣。不知疮疡大毒,气血壅滞,窒而不行,留而不去,一经补托,其象何若。清夜扪心,亦当觉悟。而暑热之互阻,寒湿之痹着者,蛮补之变,又当何若。寿颐治疡秉承先师朱氏家学,每谓除虚损流痰、腰疽、肾俞、附骨环跳数者以外,绝少虚证。而世之习于补托者,每引《本草经》黄 主治痈疽久败疮,排脓止痛之说,且谓金元以后,皆称黄 为疮家圣药,宜乎一遇疡证,无论痈肿 赤,风火暑自始至终辄以黄 从事。而肿者越托越高,溃者且补且腐。古人所谓养痈贻害者,真是为此等补药写照。而病家医家彼此不悟,其故安在。盖即误读《本草经》黄 一条之害也。绎《本经》之意,所谓治痈疽之久败者,黄 是固表实表之主药。表虚之病,独擅胜场。凡病痈疽而至于久败,则脓水淋漓,津液耗竭,其虚在表,惟黄 能补其耗伤,固其元气。《本经》大旨,极易明晓,非谓大毒乍发,邪势方张者,而亦必一例用固表法也。不谓浅者读之,只见其治痈疽云云,而置久败疮三字于不问,且更为之申一解曰, 是痈疽圣药。一若凡是痈疽,不论虚实寒热,有毒无毒,非用黄 不可者。于是立斋景岳之书盛行,而欲排脓者,越排则脓越多;欲止痛者,越止则痛越剧。教猱升木,为虎附翼。贾生所谓一胫之大几如腰,一指之大几如股者,于是实践其说,而不知即其排脓止痛,有以玉成之。甚矣,古书之不易读也。寿颐治疡,非不知自有当补之法,如虚损流痰及腰疽、肾俞、流注等证,皆为气血俱衰,运化不健,痹着不行。非得补益之力流动其气机,则留者不行,着者不去。然必非专恃参、 数味,可以幸中。若脑疽、背疽即经腐化而脓毒不畅,恶肉不脱,无非气血不充,不能托毒外泄,亦非补剂不为功。而老人虚人,尤须温补。更有疡毒即溃,脓水较多,而其人顿形 瘠者,亦宜参用补法。然一二剂后,胃纳既苏,精神既振,即当撤去补药,仍与清理。盖余毒未清,终防死灰复燃,补而益炽。亦如治时证者,大势乍平,必不当骤然蛮补,反以留恋余邪,酿成变幻。总之医以治病,非以治虚,有病则惟以去病为主,补养二字决非通治百病之法。内外二科,皆此一理。而举世之习于立斋景岳者不知也,而富贵家之知有虚不知有病者,不悟也。然则补药疗病,殆专为迎合富家心理之作用乎。而医学从此扫地尽矣。若其人果有虚证必当补养者,则自有内科理法在,非疡医界内之事,兹亦不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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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论外疡提脓托毒之剂
外疡为病,血凝气滞实证为多,泄之化之消之散之通之行之犹恐不及,初无所用其托里之法也。自浅者误读洁古黄 为疮家圣药一句,而疡医家竟以托里为能事,开口黄 ,动乎参、术,纵能迎合富贵家嗜好,而养痈贻祸之说,于以实践。岂以其腐烂不巨,不足以显医者之绝技,必补之托之使痛苦既深,而痛者之呼号益切,然后托孤寄命而可以邀大功耶。寿颐治疡,恒谓自肾俞、腰疽、虚损、流痰外无虚证。然即对此虚证,亦必以宣络行气为先务,初非全恃蛮补而可有消散之希望。若误认托里为必要之诀,则外证越巨,而元气越伤,未有不速其成脓而殒其生命。此补中托毒一层最为颐之所腐心切齿者也。惟附骨大疽脓成于里,不能透达外泄,一时未便奏刀,则不得不投透脓之剂速其外达,庶几脓毒可泄。不然者内攻益剧,蚀骨腐筋为害越厉。此则皂刺,甲片固亦有时而偶为借重。若漫肿无脓之时,万万不敢轻投此物。盖甲片攻坚,皂刺锐利,皆有酿脓速溃之能力。苟其证尚可消,而轻率用之,则不能内消而令外溃,则无坚不破无孔不穿矣。至如脑疽、背疽两证,以有脓外达为顺,无脓内陷为危,非用透脓之法不可。然不过宣通气机,疏达腠理而已。川芎归断足以了之,非皂刺、穿山之任也。又疔毒为疡家大证,毒聚脓流,虽困无害;毒败无脓,虽小必险。则以解毒清热大剂,消其余肿而脓毒自回;必不可杂以透脓之药,而脓自无不透者。凡此皆以透脓为主义,而所以使之得脓者,又各有其理。以此知一证自有一证之治法,必不能执一板方而谓某方可有若何之妙用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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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论溃后养胃之剂
外疡既溃,脓毒既泄,其势已衰,用药之法为清其余毒、化其余肿而已。其尤要者,则扶持胃气,清养胃阴,使纳谷旺而正气自充。虽有大疡,生新甚速。盖当脓毒未决之先,痛苦备尝,其气已惫,胃纳必呆。一旦决之使溃,痛定体轻,如释重负。果有余毒未尽,仍以清理为先。如其毒急焰已衰,必以养胃为主。无论如何大证,但得胃气一调,转机立见。纵其溃烂綦剧,亦可指日收功。但不可惑于俗书,早投蛮补。须知大势乍平,火焰虽息而余烬未泯,一得补益则炉中添炭,未有不死灰复燃者。即曰脓泄已多,正气须顾,要之精神已馁,浓腻必所不胜,碍胃减食尤多变幻。彼治伤寒大病善后之法,知能清养和胃者必是伤寒名家;而治疡科溃后调理之时,能守轻清养胃者,亦是疡医老手。惟脓去痛定之后,余肿渐消,胃气既旺,则鲜猪白肉在所不禁。以猪为水畜,味本咸寒,亦有化热化毒功用。炖取清汤可养胃阴,以助津液。血肉有情,竹破竹补正是疡家应需妙品,不比伤寒初越,嫌其腻滞,未可遽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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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论疡科通用丸散
治疡之有丸散尚矣。《千金外台》已开其例,有举莫废,至今沿之,盖取其服法简易,用以治寻常之证,可代煎剂之繁琐耳。然既为普通性质,则泛治百病,必不能丝丝入扣。惟大旨以行气通络,活血解毒为主,要亦不背于理。近今俗尚所通行者,以王氏《外科全生集》之醒消丸、小金丹等为最着,而苏沪市肆之六神丸尤为赫赫有名,几为妇孺咸知,莫不以为外疡必需之要药。实则王林屋所用之方,已是呆笨不灵,实效甚鲜;若所谓六神丸者,则汇集重价之品一陶同治,其值兼金非不宝贵,然试按之性情效力,亦可尝有切合之影响。纵曰珠黄解毒,脑麝宣通,意亦犹是,究竟一金之值买得几何。少服则力量甚微,多服则可破中人之产。费而不惠,最是可嗤。
寿颐治疡,禀承先师朱氏家学,既以煎剂为之主,本无取于秘制丸散欺人炫世。惟轻浅之病授以丸子,亦可有功,则简而易行,尚不失利物济人之志;而大证用作辅佐,又可以助煎剂之不逮,交相为用自不可少。兹录习用之品,公之同好,固各有其实在之效力,非市上之泛而不切者所可等视。惟病情既随时而变迁,则服法亦必与为推移,量度轻重。必谓制成丸散,呆守板法而可以无投不利,则固理之所必无者也。
卷上 第三章·治疡药剂
第十三节·论外治之药
疮疡为病,发见于外,外治药物尤为重要。凡轻浅之证,专恃外治,固可以收全功;而危险大疡,尤必赖外治得宜,交互为用,此疡医之学。虽曰理法必本于治内,煎剂是其基础,而薄贴、末子、洗涤等事,允为专门学术,非研究有素,阅历深而细心体会者,亦不能悟彻此中神化也。
寿颐读古今治疡各书,外治诸法,亦既汗牛充栋,而按其实在之效力未可尽信。于此始知徐洄溪谓治疡必有秘授之说为不虚。可知此公之于此道,自有家法渊源,独惜其所着之书引而不发,不肯将此中秘旨宣布一二,以告后学,盖犹有吝惜之意,足见闭关时代习俗误人。以此老之学识宏通,而尚有秘之一字在其胸中。
得毋所见犹小,然所学不传,亦颇为此老惜之。颐尝谓吾国医学,未必无出人意表之妙,而向来奉为家秘不肯告人,因而辗转失传埋没不少。此道不扬,亦正坐此。然又尝谓所学果精,方药果效,亦何必秘。凡深藏而不露者,即其学问不可告人之处。寿颐承师门之学,经治验而来,未尝非世俗之所谓秘授,窃以为可以救人苦难,可以阐扬学识,民胞物与,即在此中。请倾筐倒箧而出之,以与同志共为肄习。药不必贵而奇,惟在适用而有实效。是固正直荡平之道,人人之所能知能行者。虽只寥寥无几,然已足以泛应而有余。果能神而明之,化而裁之,窃谓向来各家秘钥,不肯示人者,或亦无以过此。
卷下 第四章·膏丹丸散各方
第一节·退毒丸药方
治疡患初起,不论大小各证,阴发阳发。宣通经络,行气活血,消散退肿,解毒定痛如神。惟头面疔毒忌之。
制香附 西羌活 全当归 川断肉(各三两) 生远志肉(二两) 明腰黄 白明矾(各一两) 广滴三钱)
以上各为细末和匀,另用真杜蟾酥二两六钱汾酒浸化,同杵丸如绿豆大,辰砂为衣。小证每服分许,大证须服一钱至一钱五分。如初起酸痛坚肿能饮酒者,用热黄酒吞丸;不能饮酒者,当归、木香煎汤送服。须囫囵吞,不可嚼碎。如肿痛已甚,势欲酿脓者,亦可服,但稍减之;即脓成后,四围余块尚坚者亦可服,以消尽坚肿为度。
【方解】
外科之有蟾酥退毒丸旧矣,然其方颇杂,殊未易效。此黄墙朱氏改定之方,寿颐于庚戌八月在沪上治一妇人,腰疽大痛,形已高突,背脊酸楚异常,势有蒸脓之状,知是大证可危。授以是丸约三钱许,嘱分三服,用热陈酒吞,每日一服。不意此人并作一次服之,且饮酒不少。黄昏吞药,至夜半大热如焚(本有身热但不甚炽),神志迷蒙,几至不识人事毕即往视之,则热已大退,神志已清,自说背痛锐减,转侧轻捷。再与宣通煎剂,不劳更方而愈。可见是药效力之神。药不瞑眩,厥疾不瘳,是之谓乎。
卷下 第四章·膏丹丸散各方
第一节·退毒丸药方
治风热痰壅、 腮、发颐、时毒、痰核、瘰 及咽喉肿痛腐烂、肺痈、胃痈咯吐脓血诸证。
象山贝母(六两) 关西牛黄(五钱) 透明腰黄(二两)
以上各为极细末,以好黄酒化陈胆星,杵和为丸如大豆,辰砂为衣。密收弗透空气,弗用锻石同藏。每服三、五、七丸,细嚼缓咽下。
【方解】
此丸主治各证,无一非风热结痰,凝聚不化。方中清热解毒,开泄痰壅,重兼用风药,反以煽动痰热助之上扬,必有流弊。此制方之深意,非缺点也。五倍之涩亦以火焰方张,防其四散走窜,丸子之与煎剂所以不同之处亦在此。若以五倍用入煎药,即是大谬
卷下 第四章·膏丹丸散各方
第一节·退毒丸药方
治疗疮大毒,火焰方张;大便不行者用之。地道一通,其势自缓。
明雄黄(一两) 生锦纹(二两) 巴豆霜(拣取白肉纸色,压去油涂四两)
以上三味各为细末,少加飞面五、六钱,米醋同杵为丸如凤仙子大,每服五丸至七丸,最重证不过十二丸,不可多用。温开水吞。泄一二次,预备绿豆清汤冷冻饮料数口即止。虚人孕妇勿用。小儿痰食实证,发热大便不通者,每用二、三丸,杵细饲之,泄一次即愈。
【方解】
疔毒皆实热证。地道壅塞,是以火焰上凌,其毒益炽。是方即仲景备急丸之,针锋相对。小儿亦可用之者,惟其大实大壅,故可下夺,且所服无多,不嫌其厉。京都有盛行之保赤散,即是巴霜、朱砂。世皆知其有功,而不识中是何物。若使明告以方,当无不骇为可怪。须知每服不过一厘,自不为害,但不可频用以伤脾胃耳。近年沪上某儿医,亦自制有幼科通治之某某丹。颐曾见其药,色亦微红,当即是京都之物。某君于幼科颇负时名,经验已富,而亦用此。当可知是药之不致贻祸矣。
卷下 第四章·膏丹丸散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