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岳全书 - 第 151 页/共 321 页
又曰:痈疽溃后,毒尽则肉自生。常见世之治者,往往用龙骨血竭之属以求生肌,殊不知余毒未尽,肌肉何以得生。气血既虚,龙竭岂能得效。设若脓毒未尽,就用生肌,则反增溃烂。壮者轻者不过复溃,或迟敛而已。怯者重者必致内攻,或溃烂不敛,反致危矣。
又曰:凡疮疡成漏,皆因元气不足,营气不从。阳气虚寒,则寒气逆于肉里,稽留血脉,腐溃既久,即成是患。故凡治不足之证,于其初患,盒饭内用参归术,温补脾胃,外用桑枝葱熨,接补阳气,使自消散。若久而不能成脓,亦用前二法,补助以速之。若脓既成而不溃,用艾于当头灸数炷而出之,却服十全大补汤。患者又当慎起居,节饮食,庶几收敛。若用冷针开刺,久而内出清脓,外色黑黯。或误用生肌散,速其口敛,反束其邪,必成败证。
诸疮患久成漏,常有脓水不绝,其脓不臭,若无歹肉者,法用炮附子去皮尖,为细末,以唾津和为饼,如三钱浓,安疮上,以艾炷灸之。漏大艾亦大,漏小艾亦小,但灸令微热,不可令痛。干则易之,每灸一二十壮不论,灸后贴以膏药。隔二三日,又如前再灸,更服大补气血之药,直至肉平为度。或用炮附子切片三分浓灸之亦可。或用江西淡豆豉为饼,多灸之亦效。
若疮久成漏,外有腐肉,内有脓管,不能收口者,以针头散和作细条,入口内,外用膏药贴之,待脓管尽去,自然渐平收口。或先用灸法,数日后用此药亦可,仍内服十全大补等药。
郭氏灸法,疮疽久不收敛,及有脓水恶物,渐溃根深者,用白面、硫黄、大蒜三物,一处捣烂,看疮大小捻作饼子,浓约三分,安于疮上,用艾炷灸二十一壮,一灸一易。后隔四五日,用药锭针头散等药,入疮内,歹肉尽去,好肉长平,然后贴收敛之药,内服应病之剂,调理即瘥矣。
一男子,年逾二十,禀弱,左腿外侧患毒三月方溃,脓水清稀,肌肉不生,以十全大补汤加牛膝,二十余剂渐愈。更以豆豉饼灸之,月余而痊。
一妇人,左臂结核,年余方溃,脓清不敛,一男子患贴骨痈,腿细短软,疮口不合,俱用十全大补汤,外以附子饼及贴补药膏,调护得宜,百剂而愈。大凡不足证,宜大补之剂,兼灸以补接阳气,祛散寒邪为上。
京师董赐,年逾四十,胸患疮成漏,日出脓碗许,喜饮食如常,以十全大补汤加贝母、远志、白蔹、续断,灸以附子饼,脓渐少,谨调护岁余而愈。(薛按)
卷之四十六圣集·外科钤(上) 外科钤(上)
用香散药(二十二)
伍氏曰:气血闻香则行,闻臭则逆。大抵疮疡多因营气不从,逆于肉理,故郁聚为脓,得香散药则气流行,故当多服五香连翘汤、万金散、清心内固金粉散。凡疮本腥秽,又闻臭,浊则愈甚。若毒瓦斯入胃,则为咳逆。古人用此,可谓有理,且如饮食调令香美,则益脾土,养真元,保其无虞矣。
立斋曰:今人有疮疡,不审元气虚实,病之表里,病者多喜内消,而医者即用十宣散及败毒散、流气饮之类。殊不知十宣散,虽有参,然防风、白芷、浓朴、桔梗,皆足以耗气,况不分经络时令气血多少,而概用之乎。败毒散乃发表之药,果有表证,亦止宜一二服,多则元气反损,其毒愈盛,虽有人参莫能补也,况非表证而用之乎。流气饮乃耗血之剂,果气结膈满,亦止宜二三服,多则血气愈伤。夫血气凝滞,多因荣卫气弱,不能营运,岂可用流气饮以益其虚。况诸经气血多寡不同,而流气饮通行十二经,则诸经皆为所损,反为败证。虽有芎归亦难倚伏。若服之过度,则气虚血耗,何以成脓。苟不察其由,而泛投克伐之剂,能无危乎。此三药者,其不可轻用亦明矣。河间云:凡疮止于一经,或兼二经者,止当求责其经,不可干扰余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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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酒(二十三)
槐花,治湿退热之功,最为神速。大抵肿毒,非用蒜灸及槐花酒先去其势。虽用托里诸药,其效未必甚速,惟胃寒之人,不可过用。
滁洲于侍御,髀胛患毒痛甚,服消毒药其势未减。即以槐花酒一服,势逐大退。再以托里消毒之药而愈。
王通府,患发背十余日,势危脉大。先以槐花酒二服,杀退其势,更以败毒散二剂,再以托里药数剂渐溃。又用桑柴燃灸患处,每日灸良久,仍以膏药贴之。灸至数次,脓溃腐脱,以托里药加白术、陈皮,月余而愈。
刘大尹,发背六七日,满背肿痛,势甚危。与隔蒜灸百壮,饮槐花酒二碗,即睡觉。以托里消毒药十去五六,令以桑枝灸患处而溃,数日而愈。
一上舍,肩患疽,脉数。以槐花酒一服,势顿退。再与金银花、黄、甘草,十余服而平。(薛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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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冬酒(二十四)
忍冬酒,治痈疽发背,初发时盒饭服此,不问疽发何处,或妇人乳痈,皆有奇效。如或处乡落贫家,服此亦便且效。仍兼以麦饭石膏,及神异膏贴之,甚效。
一园丁,患发背甚危,令取金银藤五六两捣烂,入热酒一钟,绞取酒汁温服,相罨患处,四五服而平。彼用此药治疮,足以养身成家,遂弃园业。诸书云:金银花治疮疡未成者即散,已成者即溃,有回生之功。
一男子患脑痈,其头数多,痛不可忍,先服消毒药不应,更以忍冬酒服之,即酣睡觉,而势去六七,再四剂而消。又一男子所患尤甚,亦令服之,肿痛顿退,但不能平。加以黄、当归、栝蒌仁、白芷、甘草书、桔梗,数剂而愈。
一男子被鬼击身,有青痕作痛,以金银花煎汤,饮之即愈。《本草》谓此药大治五种飞尸,此其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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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疡(二十五)
立斋曰:肿高痛脉浮者,邪在表也,宜托之。肿硬痛深脉沉者,邪在里也,宜下之。外无肿,内则便利调和,邪在经络也,当调营卫。肿烦躁,或咽干作渴者,宜降火。肿发热,或拘急,或头痛者,邪在表也,宜散之。大痛或不痛者,邪气实也,隔蒜灸之,更用解毒。烦躁饮冷,痛脉数者,邪在上也,宜清之。恶寒而不溃者,气虚而兼寒邪也,宜宣而补之。痛发热,汗多大渴,便结谵语者,结阳证也,宜下之。不作脓,或熟而不溃者,虚也,宜补之。
又曰:大抵痈肿之证,不可专泥于火为患,况禀有虚实,及老弱不同,岂可概用寒凉之药。设若毒始聚,势不盛者,庶可消散。尤当推其病因,别其虚实。若概用凉药,必致误事。如脓将成,邪盛气实者,用消毒之剂先杀其毒,虽作脓不为大苦,溃亦不甚。若就用托里,必益其势。如脓将成不成,及不溃者,方用托里。脓成势盛者,针之,脓一出,诸证悉退矣。
丹溪曰:肿疡内外皆壅,宜以托里表散为主,如欲用大黄,宁无孟浪之非。溃疡内外皆虚,宜以补接为主,如欲用香散,未免虚虚之失。
愚意,前论肿疡,有云忌补宜下者,有云禁用大黄者,此其为说若异,而亦以证有不同耳。盖忌补者,忌邪之实也。畏攻者,畏气之虚也。即如肿疡多实,溃疡多虚,此其常也。然肿疡亦多不足,则有宜补不宜泻者,溃疡亦或有余,则有宜泻不宜补者,此其变也。或宜补或宜泻,总在虚实二字。然虚实二字,最多疑似,贵有定见。如火盛者,宜清者也。气滞者,宜行者也。既热且壅,宜下者也。无滞无壅,则不宜妄用攻下,此用攻之宜禁者也。至若用补之法,亦但察此二者。凡气道壅滞者,不宜补火。邪炽盛者,不宜温。若气道无滞,火邪不甚,或饮食二便清利如常,而患有危险可畏者,此虽未见虚证,或肿疡未溃,亦宜即从托补。何也。盖恐困苦日久,无损自虚。若能预固元气,则毒必易化,脓必易溃,口必易敛,即大羸大溃,犹可望生。若必待虚证叠出,或既溃不能收敛,而后勉力支持,则轻者必重,重者必危,能无晚乎。此肿疡之有不足也,所系非细不可不察。
向予长男生,在癸丑及乙卯五月,甫及二周,而患背疽。初起时,背中忽见微肿。数日后,按之则根深渐阔,其大如碗,而皮色不变,亦不甚痛。至十余日,身有微热,其势滋甚,因谋之疡医。或云背疽,或云痰气,咸曰荤腥温补一毫不可入口。乃投以解毒之药一剂,而身反大热,神气愈困,饮食不进矣。予危惧之甚,因思丹溪有云:痈疽因积毒在脏腑,当先助胃气为主,使根本坚固,而以行经活血佐之。又曰:但见肿痛,参之脉证,虚弱便与滋补,气血无亏,可保终吉。是诚确论也。因却前医,而专固元气,以内托其毒。遂用人参三钱,制附子一钱,佐以当归、熟地、炙甘草、肉桂之属,一剂而饮食顿进,再剂而神彩如旧,抑何神也。由是弛其口腹,药食并进,十剂而脓成。以其根深皮浓,复用针出脓甚多,调理月余而愈。向使倾信庸流,绝忌温补滋味,专意解毒,则胃气日竭,毒瓦斯日陷,饮食不进,尚致透隔内溃,则万万不保矣。且此儿素无虚病,何敢乃尔。盖以其既属阴证,又无实邪见有确真,故敢峻补脾肾,方保万全。呜呼。医之关系,皆是类也。因录此按,用告将来,以见肿疡溃疡,凡虚证未见而但无实热壅滞可据者,便宜托补如此,则其受益于不识不知,有非可以言语形容者。(新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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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疡不足(二十六)
汪太夫人,年逾八十,脑疽已溃,发背继生,头如粟米,脉大无力。此膀胱经湿热所致,然脉大无力,乃血气衰也。遂以托里消毒散数服,稍可。更加参之剂。虽疮起而作渴,此气血虚甚,以人参、黄各一两,当归、熟地各五钱,麦冬、五味各一钱,数服渴止而愈。此不有脏腑能言,气血能告,岂能省悟。病者至死,皆归于命,深可哀也。又有患者,气质素实,或有痰不服补剂,然不知脓血内溃,气血并虚,岂不宜补。余常治疮,阴用参大补之剂,阳书败毒之名,与服之,俱不中满,疮亦随效。虚甚者,尚加姜桂,甚至附子,未尝有不效也。(薛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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溃疡(二十七)
立斋曰:脓熟不溃者,阳气虚也,宜补之。瘀血不腐者,宜大补阳气,更以桑木灸之。
脓清不敛者,气血俱虚,宜大补。脓后食少无睡,或发热者,虚也,宜补之。倦怠懒言,食少不睡者,虚也,宜补之。寒气袭于疮口,不能收敛或陷下不敛者,温补之。脉大无力,或涩微者,气血俱虚也,峻补之。出血或脓多,烦躁不眠者,乃亡阳也,急补之。
凡脓溃而清,或疮口不合,或聚肿不赤,肌寒肉冷,自汗色脱者,皆气血俱虚也,非补不可。
凡脓血去多,疮口虽合,尤当补益。务使气血平复,否则更患他证,必难治疗也。
又曰:大抵脓血大泄,当大补血气为先,虽有他证,以未治之。凡痈疽大溃,发热恶寒,皆属气血虚甚。若左手脉不足者,补血药当多于补气药;右手脉不足者,补气药当多于补血药,切不可发表。
大凡痈疽,全藉血气为主,若患而不起,或溃而不腐,或不收敛,及脓少或清,皆血气之虚也,俱宜大补之,最忌攻伐之剂。亦有脓反多者,乃气血虚而不能禁止也。常见血气充实之人患疮者,必肿高色赤,易腐溃而脓且稠,又易于收敛。怯弱之人,多不起发,不腐溃,及难于收敛。若不审察而妄投攻剂,虚虚之祸不免矣。及患后,更当调养。若瘰流注之属,尤当补益也。否则更患他证,必难措治。慎之。
又曰:溃疡若属气血俱虚,固所当补,若患肿疡而气血虚弱者,尤宜预补。否则虽溃而不敛矣。又凡大病之后,气血未复,多致再发,若不调补,必变为他证而危,或误以疮毒复发,反行攻伐,则速其不起,深可为戒也。
又曰:若疮疡肿痛甚,烦躁脉大,则辛热之剂,不但肿疡不可用,即溃疡亦不可用也。
《太平圣惠方》云:凡痈疽脓溃之后,脉微涩迟缓者,邪气去而真气将复也,为易愈。
若脉来沉细而直者,里虚而欲变证也。若脓血既去,则当脉静身凉,肿消痛息,如伤寒表证之得汗也。若反发热作渴,脉洪数者,此真气虚而邪气实也,死无疑矣。
卷之四十六圣集·外科钤(上) 外科钤(上)
溃疡有余(二十八)
溃疡有余之证,其辨有四:盖一以元气本强,火邪本盛,虽脓溃之后,而内热犹未尽除,或大便坚实而能食,脉滑者。此其形气病气俱有余,仍宜清利,不宜温补。火退自愈,亦善证也。一以真阴内亏,水不制火,脓既泄而热反甚,脉反躁者。欲清之则正气以虚,欲补之则邪气愈甚,此正不胜邪,穷败之证,不可治也。一以毒深而溃浅者,其肌腠之脓已溃,而根盘之毒未动,此乃假头,非真溃也,不得遽认为溃疡而概施托补,若误用之,则反增其害,当详辨也。又有一种元气已虚极,似宜补,然其禀质滞浊,肌肉坚浓,色黑而气道多壅者。略施培补,反加滞闷。若此辈者,真虚既不可补,假实又不可攻,最难调理,极易招怨,是亦不治之证也。总之,溃疡有余者,十之一二,故溃疡宜清者少。肿疡不足者,十常四五,故肿疡宜补者多,此亦以痈疽之危险,有关生死者为言,故贵防其未然也。至若经络浮浅之毒,不过肿则必溃,溃则必收,又何必卷卷以补泻为辨也,观者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