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 - 第 201 页/共 338 页

天地造化是自然;圣人虽生知安行,然毕竟是有心去做,所以说「不与圣人同忧」。   问「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曰:「明道两句最好:『天地无心而成化,圣人有心而无为。』无心便是不忧,成化便是鼓万物。天地鼓万物,亦何尝有心来!」   「盛德大业至矣哉!」是赞叹上面「显诸仁,藏诸用」。   「盛德大业」以下,都是说易之理,非指圣人而言。   「盛德大业」一章。曰:「既说『盛德大业』,又说他只管恁地生去,所以接之以『生生之谓易』,是渐渐说入易上去。干只略成一个形象,坤便都呈见出许多法来。到坤处都细了,万法一齐出见。『效』字如效顺、效忠、效力之『效』。『极数知来之谓占』,占出这事,人便依他这个做,便是『通变之谓事』。看来圣人到这处,便说在占上去,则此书分明是要占矣。『阴阳不测之谓神』,是总结这一段。不测者,是在这里,又在那里,便是这一个物事走来走去,无处不在。六十四卦都说了,这又说三百八十四爻。许多变化,只是这一个物事周流其间。」学蒙。   先说个「富有」,方始说「日新」,此与说宇宙相似。先是有这物事了,方始相连相续去。自「富有」至「效法」,是说其理如此;用处却在那「极数知来」与「通变」上面。盖说上面许多道理要做这用。   问:「『「日新之谓盛德,生生之谓易」,「阴阳不测之谓神」,要思而得之。』明道提此三句说,意是如何?」曰:「此三句也是紧要。须是看得本文,方得。」问:「德是得于己底,业是发出来底。德便是本。『生生之谓易』,便是体;『成象之谓干,效法之谓坤』,便只是里面交错底。」曰:「『乾坤其易之蕴』,易是一块,乾坤是在里面往来底。圣人作易,便是如此。」又问:「『阴阳不测之谓神』,便是妙用处。」曰:「便是包括许多道理。」   「成象之谓干」,此造化方有些显露处。「效法之谓坤」,以「法」言之,则大段详密矣。「效」字难看,如效力、效诚之「效」,有陈献底意思。乾坤只是理。理本无心,自人而观,犹必待干之成象,而后坤能效法。然理自如此,本无相待。且如四时,亦只是自然迭运。春夏生物,初不道要秋冬成之;秋冬成物,又不道成就春夏之所生,皆是理之所必然者尔。   「成象之谓干,效法之谓坤」,依旧只是阴阳。凡属阳底,便是只有个象而已。象是方做未成形之意,已成便属阴。「成象」,谓如日月星辰在天,亦无个实形,只是个悬象如此。干便略,坤便详。效如陈效之效,若今人言效力之类。法是有一成己定之物,可以形状见者。如条法,亦是实有已成之法。   「效法之谓坤」,到这个坤时,都仔细详审了,一个是一个模样。效犹呈,一似说「效犬」、「效羊」、「效牛」、「效马」,言呈出许多物。大概干底只是做得个形象,到得坤底,则渐次详密。「资始」、「资生」,于此可见。   效,呈也,如曲礼「效犬者左牵之」之「效」,犹言效顺、效忠、效力也。盖干只是成得个大象,坤便呈出那法来。   「成象之谓干」,谓风霆雨露日星,只是个象。效者,效力之「效」。「效法」,则效其形法而可见也。      右第五章   「夫易,广矣,大矣」止「静而正」,是无大无小,无物不包,然当体便各具此道理。「静而正」,须着工夫看。徐又曰:「未动时,便都有此道理,都是真实,所以下个『正』字。」   「以言乎迩,则静而正;以言乎天地之间,则备矣。」「静而正」,谓触处皆见有此道,不待安排,不待措置,虽至小、至近、至鄙、至陋之事,无不见有。随处皆见足,无所欠阙,只观之人身便见。「见有」、「见足」之「见」,贤遍反。   「其动也辟。」大抵阴是两件,如阴爻两画。辟是两开去,翕是两合。如地皮上生出物来,地皮须开。今论天道,包着地在。然天之气却贯在地中,地却虚,有以受天之下文有「大生」「广生」云者,大,是一个大底物事;广,便是容得许多物事。「大」字实,「广」字虚。   「其静也翕,其动也辟。」地到冬间,气都翕聚不开;至春,则天气下入地,地气开以迎之。又曰:「阴阳与天地,自是两件物事。阴阳是二气,天地是两个有形质底物事,如何做一物说得!不成说动为天而静为地!无此理,正如鬼神之说。」   干静专动直而大生,坤静翕动辟而广生。这说阴阳体性如此,卦画也髣佛似恁地。   乾坤二卦观之亦可见。干画奇,便见得「其静也专,其动也直」;坤画耦,便见得「其静也翕,其动也辟」。直卿。   天体大,「是以大生焉」;地体虚,「是以广生焉」。广有虚之义,如河广、汉广之   本义云:「干一而实,故以质言而曰大;坤二而虚,故以量言而曰」学者请问。曰;「此两句解得极分明。盖曰以形言之,则天包地外,地在天中,所以说天之质大。以理与气言之,则地却包着天,天之气却尽在地之中,地尽承受得那天之气,所以说地之量天只是一个物事,一故实,从里面便实,出来流行发生,只是一个物事,所以说『干一而实』。地虽是坚实,然却虚,所以天之气流行乎地之中,皆从地里发出来,所以说『坤二而虚』。」用之云:「地形如肺,形质虽硬,而中本虚,故阳气升降乎其中,无所障碍,虽金石也透过去。地便承受得这气,发育万物。」曰:「然。要之天形如一个鼓[革备],天便是那鼓[革备]外面皮壳子,中间包得许多气,开阖消长,所以说『干一而实』。地只是一个物事,中间尽是这气升降来往,缘中间虚,故容得这气升降来往。以其包得地,所以说其质之大,以其容得天之气,所以说其量之非是说地之形有尽,故以量言也。只是说地尽容得天之气,所以说其量之广耳。今治历家用律吕候气,其法最精。气之至也,分寸不差,便是这气都在地中透上来。如十一月冬至,黄钟管距地九寸,以葭灰实其中,至之日,气至灰去,晷刻不差。」又云:「看来天地中间,此气升降上下,当分为六层。十一月冬至自下面第一层生起,直到第六层上,极至天,是为四月。阳气既生足,便消;下面阴气便生。只是这一气升降循环不已,往来乎六层之中也。」问:「月令中『天气下降,地气上腾』,此又似天地各有气相交合?」曰:「只是这一气,只是阳极则消而阴生,阴极则消而阳生。『天气下降』,便只是冬复卦之时,阳气在下面生起,故云:『天气下降』。」或曰:「据此,则却是阴消于上,而阳生于下,却见不得『天气下降』。」曰:「也须是天运一转,则阳气在下,故从下生也。今以天运言之,则一日自转一匝。然又有那大转底时候,须是大着心肠看,始得,不可拘一不通也。盖天本是个大底物事,以偏滞求他不得。」   问:「阴耦阳奇,就天地之实形上看,如何见得?」曰:「天是一个浑沦底物,虽包乎地之外,而气则迸出乎地之中。地虽一块物在天之中,其中实虚,容得天之气迸上来。系辞云:『干,静也专,动也直,是以大生焉;坤,静也翕,动也辟,是以广生焉。』『大生』是浑沦无所不包,『广生』是广阔,能容受得那天之『专、直』则只是一物直去;『翕、辟』则是两个,翕则阖,辟则开,此奇耦之形也。」又曰:「阴偏只是一半,两个方做得一个。」学履。   易不是象乾坤,乾坤乃是易之子目。下面一壁子是干,一壁子是坤。盖说易之广大,是这干便做他那大,坤便做他那干所以说大时,塞了他中心,所以大;坤所以说广时,中间虚,容得物,所以广是说他广阔,着得物。常说地道对天不得,天便包得地在中心。然而地却是中虚,容得气过,容得物,便是他天是一直大底物事;地是广阔底物,有坳处,有陷处,所以说这个只是说理,然也是说书。有这理,便有这书。书是载那道理底,若死分不得。大概上面几句是虚说底;这个配天地、四时、日月、至德,是说他实处。   阴阳虽便是天地,然毕竟天地自是天地。「广大配天地」时,这个理与他一般广大。   「广大配天地,变通配四时,阴阳之义配日月」,以易配天。「易简之善配至德」,以易配人之至德。   问「易简之善配至德」。曰:「此是以易中之理,取外面一事来对。谓易之广大,故可配天地;易之变通,如老阳变阴,老阴变阳,往来变化,故可配四时;『阴阳之义』,便是日月相似。『易简之善』,便如在人之至德。」   问:「『广大配天地,变通配四时』,这『配』字是配合底意思否?」曰:「只是相似之意。」又问「易简之善配至德」。曰:「也是易上有这道理,如人心之至德也。」学履。   林安卿问:「『广大配天地』,配,莫是配合否?」曰:「配,只是似。且如下句云『变通配四时』,四时如何配合?四时自是流行不息,所谓『变通』者如此。」又问「易简之善配至德」。曰:「『易简』是常行之理,『至德』是自家所得者。」又问:「伊川解『知微知彰,知柔知刚』,云:『知微则知彰,知柔则知刚。』如何?」曰「只作四截看,较阔,言君子无所不知。」良久,笑云:「向时有个人出此语,令杨大年对,杨应声云:『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无如此恰好!」   问:「『广大』、『变通』,是易上自有底道理;是易上所说造化与圣人底?」曰:「都是他易上说底。」又曰:「配,是分配之义,是分这一半在那上面。」问曰:「如此,便全无配之底意。」曰:「也有些子分此以合彼意思。欲见其广大,则于天地乎观之;欲见其变通,则于四时乎观之;欲知其阴阳之义,则观于日用可见;欲知其简易,则观于圣人之至德可见。」      右第六章   「崇德广业。」「知崇」,天也,是致知事,要得高明。「礼卑」,地也,是践履事。卑,是事事都要践履凡事践履将去,业自然   「礼卑」,是卑顺之意。卑便广,地卑便广,高则狭了。人若只拣取高底做,便狭。两脚踏地做,方得。若是着件物事,填教一二尺高,便不稳了,如何会广!地卑,便会世上更无卑似地底。又曰:「地卑,是从贴底谨细处做将去,所以能」   「知崇、礼卑」一段。云:「地至卑,无物不载在地上。纵开井百尺,依旧在地上,是无物更卑得似地。所谓『德言盛,礼言恭』,礼是要极卑,故无物事无个礼。至于至微至细底事,皆当畏惧戒谨,战战兢兢,惟恐失之,这便是礼之卑处。曲礼曰『毋不敬』,自『上东阶先右足,上西阶先左足』;「羹之有菜者用梜,无菜者不用梜』,无所不致其谨,这便都是卑处。」又曰:「似这处,不是他特地要恁地,是他天理合如此。知识日多则知日高,这事也合理,那事也合理。积累得多,业便」学蒙。或录详,见下。   礼,极是卑底物事,如地相似,无有出其下者,看甚么物事,他尽载了。纵穿地数十丈深,亦只在地之上,无缘更有卑于地者也。知却要极其高明,而礼则要极于卑顺。如「礼仪三百,威仪三千」,纤悉委曲,无非至卑之事。如「羹之有菜者用梜,其无菜者不用梜」;主人升东阶,客上西阶,皆不可乱。然不是强安排,皆是天理之自然。如「上东阶,则先右足;上西阶,则先左足。」盖上西阶而先右足,则背却主人;上东阶而先左足,则背却客;自是理合如此。又曰:「『知崇』者,德之所以崇,『礼卑』者,业之所以盖礼纔有些不到处,这便有所欠阙,业便不广矣。惟是极卑无所欠阙,所以」   「知崇、礼卑。」知是知处,礼是行处,知尽要高,行却自近起。   知识贵乎高明,践履贵乎着实。知既高明,须放低着实做去。   学只是知与礼,他这意思却好。礼便细密。中庸「致广大,尽精微」等语,皆只是说知、礼。   「知崇、礼卑」,这是两截。「知崇」是智识超迈,「礼卑」是须就切实处行。若知不高,则识见浅陋;若履不切,则所行不实。知识高便是象天,所行实便是法地。识见高于上,所行实于下,中间便生生而不穷,故说「易行乎其中。成性存存,道义之门」。大学所说格物、致知,是「知崇」之事;所说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礼卑」之事。   上文言「知崇、礼卑,崇效天,卑法地」。人崇其知,须是如天之高;卑其礼,须如地之「天地设位」一句,只是引起,要说「知崇、礼卑」。人之知、礼能如天地,便能成其性,存其存,道义便自此出。所谓道义,便是易也。「成性存存」,不必专主圣人言。   「成性」,犹言见成底性。这性元是好了,但「知崇、礼卑」,则成性便存存。学蒙。   「成性」只是本来性。   「成性」不曾作坏底。「存」,谓常在这里,存之又存。   「成性」如名,「明德」如表德相似。「天命」都一般。   或问:「『成性存存』,是不忘其所存。」曰:「众人多是说到圣人处,方是性之成,看来不如此。『成性』,只是一个浑沦之性,存而不失,便是『道义之门』,便是生生不已处。」   「成性」与「成之者性也」,止争些子不同。「成之者性」,便从上说来,言成这一个物。「成性」,是说已成底性,如「成德」、「成说」之「成」。然亦只争些子也,如「正心、心正」,「诚意、意诚」相似。   「成性存存,道义之门」,只是此性万善毕具,无有欠阙,故曰「成性」。成对亏而言。「成之者性」,则是成就处无非性,犹曰:「诚斯立焉」。横渠、伊川说「成性」,似都就人为处说,恐不如此。横渠有习以成性底意思,伊川则言成其性,存其所存。   横渠谓「成其性,存其存」。伊川易传中亦是「存其存」,却是遗书中说作「生生之谓易」,意思好。必大录云:「『成性』如言成就,『存存』是生生不已之意。」   「知礼成性而道义出。」程子说,「成性」谓是万物自有成性,「存存」便是生生不已,这是语录中说,此意却好。及他解易,却说「成其性,存其存」,又似不恁地。前面说「成性」,谓如成事、成法之类,是见成底性。横渠说「成性」别。且如「尧舜性之」,是其性本浑成;学者学之,须是以知、礼做,也到得他成性处。「道义出」谓这里流行。道,体也;义,用也。又曰:「性是自家所以得于天底道,义是众人公共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