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衍义补 - 第 72 页/共 110 页

吕祖谦曰中者吕刑之纲领也苗民罔是中者也臯陶明是中者也穆王之告司政典狱勉是中者也末章训迪自中之外亦无他说焉今尔何所当监岂非徳于民之中乎用刑者有意干誉欲以徳名而不足以为徳所以为徳者必于民之中而后可也   夏僎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未尝不善其陷于罪恶非其本然也故民曰嘉师刑虽主于刑人然刑奸宄所以扶善良虽曰不祥乃所以为祥也故刑曰祥刑尝为之说曰民之犯刑无非恶也而谓之嘉师刑本不祥之器也而谓之祥刑能以恶为嘉以不祥为祥而后知用刑之道矣   臣按帝王之道莫大于中中也者在心则不偏不倚在事则无过不及帝王传授心法以此为传道之要以此为出治之则书始于虞书允执厥中大舜以之而传道书终于周书咸中有庆穆王以之而训刑圣人之心不偏不倚而施之事为者无过不及非独徳礼乐政为然而施于刑者亦然盖民不幸犯于有司所以罪之者皆彼所自取也吾固无容心于其间不偏于此亦不倚于彼一惟其情实焉旣得其情则权其罪之轻重而施以其刑其刑上下不惟无太过且无不及焉夫是之谓中夫是之谓祥刑   周礼乃立秋官司冦使帅其属而掌邦禁以佐王刑邦国   郑曰秋官司冦者象秋所立之官冦害也先王之治先之以徳礼而辅之以刑政故司冦掌刑而属于秋官秋者天气肃杀而刑以义为主也刑官司至于冦则刑官之事无不举矣   臣按小宰言秋官其属六十掌邦刑而此言掌邦禁盖禁者戒之于未然刑者治之于已然先王之心惟恐民愚而误入于刑罚故豫为明示法禁使知有如是之罪必陷如是之刑有如是之恶必丽如是之辟明威立义俾知不迷防微遏萌逆折其始必不得已而后刑之禁之所以为仁刑之所以为义禁之不已犹有犯焉于是乎以义断仁焉此其所以立民极也欤   大司冦之职掌建邦之三典以佐王刑邦国诘四方一曰刑新国用轻典二曰刑平国用中典三曰刑乱国用重典   林之竒曰司冦刑新国用轻典者以其旧染污习不可遽正姑以教之宜以柔克之义也刑平国用中典者以其已安已治旣富旣庶陶冶被服莫不卞治则教化已眀习俗已成宜以正直之义也刑乱国用重典者以其顽昏暴悖不可训化则殱渠魁灭彊梗宜以刚克之义也书曰惟敬五刑以成三徳其此之谓乎   臣按典者常也民失其常则为权时之制本三徳以趣时分三典以兴治使之复其常焉圣人于此何容心哉伏惟我圣祖作条训以示子孙有曰朕自起兵至今四十余年人情善恶真伪无不歴涉其中奸顽刁诈之徒特令法外加刑使人知所警惧不敢轻易犯法然此特权时处置顿挫奸顽非守成之君所常用以后子孙做皇帝时止守律与大诰竝不许用黥刺剕劓阉割之刑敢有请用此刑者将犯人凌迟全家处死由是观之可见圣祖以重刑待前元盖非得已也文子文孙当承平之时守祖宗之训一用平典以安兆民敷仁恩于四海延国祚于万年臣不胜至愿   以五刑纠【察也】万民一曰野刑上功【农功也】纠力【勤力也】二曰军刑上命【谓将命】纠守【谓不失部伍】三曰鄕刑上徳【谓六徳】纠孝【谓善事父母】四曰官刑上能【谓能其事】纠职【谓脩具职】五曰国刑上愿【慤慎也】纠暴【暴当作恭不恭者当纠也】   刘彜曰刑者不得已而用之岂圣人所乐哉故力不懋则财不生而野荒民散矣是野刑不可已也乱不除则民不安而民散国离矣是军刑不可已也孝不尽则忠不纯而家破国微矣是鄕刑不可已也职不举则治不成而政衰俗薄矣是官刑不可已也礼不行则中不建而若弱臣强矣是国刑不可已也天地四时者六官之序圣人体其序而化成天下之道也野军乡官国者五刑之序圣人不得已而即其序以措万民于中和之道也   臣按先儒谓以五刑纠万民者建六典以为民极也是故六卿各职于其官而建之使必行于天下行之使必范于后世者大司防正其刑典也是故野刑不立则事功不成功之所以成者役民以作事咸赴力以致其力也野刑之用专以纠不致力之人则凡国家之沟涂隄防城邑树艺野无不辟而功无不成矣则是冬官所建之事典待刑而立也军刑不立则军令不行令之所以行者设民以立政咸用命以死守也军刑之用专以纠不死守之人凡国家师旅茇舎校阅征戍军无不振而命无不用矣则是夏官所建之政典待刑而立也孝不尽则徳不纯设为鄕刑以纠不孝之人则民皆上徳而无不孝之子凡司徒八刑所纠者孝友睦婣任恤之行备矣是教典资于刑也职不举则能不见设为官刑以纠不职之人则吏皆上能而无不治之职凡冢宰百官所建者官聫府史胥徒之职举矣是治典有资于刑也礼典之建所以和邦国也国必有礼礼之所行以愿慤为上而不恭则不足以为礼矣设为国刑专纠夫不恭之人使之皆愿慤为上焉是礼典有资于刑也由是观之则刑之为刑虽属于秋官而五官不得不治焉葢治也教也政也礼也事也圣人治天下之具也然所以致其功之立而化之成舎刑以纠之安能保其终不怠而久不废哉   大戴礼刑罚者御人之衔勒也吏者辔也刑者防也天子御者内史太史左史手也古者以法为衔勒以刑为防以人为手而御天下公家不畜刑人大夫不飬士遇之途不与之言屏诸四方唯其所之不及以政不欲生之故也   臣按古者待刑人其严如此非故絶之也欲人知所惩而不敢为恶也絶其所已然以惩其所未然所絶者少而所全者众圣人大公至仁之心也   礼记凡制【断也】五刑必即天伦【天理也】邮【与尤同责也】罚丽于事陈澔曰天之理至公而无私断狱者体而用之亦至公而无私凡有罪责而当诛罚者必使罚与事相附丽则至公无私而刑当其罪矣   凡听五刑之讼必原父子之亲立君臣之义以权之意论轻重之序慎测浅深之量以别之悉其聪明致其忠爱以尽之   方慤曰父子之亲本乎情故曰原君臣之义错诸事故曰立亲主于爱一于爱则刑有所不忍加义主于敬一于敬则刑有所不敢及一皆如是岂足以为法之经哉其或于亲有所原于义有所立者特徒法之权而已故曰以权之也   陈澔曰父子君臣人伦之重者故特举以言之亦承上文天伦之意所犯虽同而有轻重浅深之殊者不可槩议也故别之所谓权也明视聪听而察之于词色之间忠爱恻怛而体之于言意之表庶可以尽得其情也   陈栎曰后世之民犯刑多上失其道之所致未必皆其民之罪刑狱固在得其情而不可喜得其情欲得其情固在于悉其聪明哀矜勿喜尤在于致其忠爱欤   臣按刑法之制所以弼教而教之本在乎天伦而天伦之重者父子君臣也父子主仁君臣主义一切轻重之罪浅深之情皆主于父子之仁君臣之义必原其本然之心必立其当然之义意而论之慎以测之序有先后而必循其次量有大小而不过其剂所以分而别之者用以合其权度也旣别之而又尽之尽之则理无遗矣不徒尽之而又成之成之则狱斯备矣君子之尽心于刑如此天下岂有寃民哉彜伦又岂有或斁哉   凡作刑罚轻无赦刑者侀也侀者成也一成而不可变故君子尽心焉   郑曰侀是刑体   马睎孟曰此言立法制刑之意虽轻无赦所以使人难犯也惟其当刑必刑轻且不赦而况于重者乎故君子不容不尽心焉盖刑之所以为刑者犹人之有侀也一辞不具不足以为刑一体不备不足以为成人辞之所成则刑有所加而不可变故君子尽心焉君子无所不尽其心至于用刑则尤慎焉者也臣按先儒谓无赦则民不至于犯罪尽心则吏不至于滥刑有无赦之法以禁于未然之前有尽心之吏以应于已然之后此民所以畏法而亲上也   子曰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要君者无上非圣人者无法非孝者无亲此大乱之道也   臣按刑以弼教教之大者伦理也人君者生民之主圣人者道徳之主父母者生身之主亲为一家之主孝其亲则人道以立君为一世之主忠其君则治道以成圣人为万世之主尊圣人则世教以明先王制为刑法以弼世教世教之大在此三者人人孝其亲忠其君尊夫圣人则天下大治矣否则大乱之道焉然是三者其根本起于一家家积而国国积而世故尤严于不孝之罪以为天下事无有不起于近而后及于逺始于微而后至于着也故律文着不孝之罪而所谓要君非圣人者则略焉非略之也不可言也着其可言者以示微意万一有是狱焉准此以权度之也   子曰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   范祖禹曰事得其序之谓礼物得其和之谓乐事不成则无序而不和故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施之政事皆失其道故刑罚不中   金履祥曰事有条理则有礼乐事得其序则为礼事得其和则为乐事旣不成则何以能有礼乐无礼则无序而施之也乖缪无乐则无和而行之也忿戾乖缪忿戾则刑罚安能中理刑罚不中理则民难于避就   臣按礼乐刑政其致一也必有礼乐以为刑政之本则政事之行刑罚之施皆本乎自然之理以立为当然之制使民知所避而不敢违是以民生日用之间心志有所主耳目有所加举动云为有所制是以不犯于有司有犯焉者然后施之以刑罚茍为不然蚩蚩蠢蠢之民一举手一动足皆罹于宪网之中而不知所以为生者矣民不知所以为生则求所以为生之路求之不得则舍死以求祸乱之作往往以此秦隋之亡其明验也   孟子曰以生道杀民虽死不怨杀者   程颐曰以生道杀民谓本欲生之也除害去恶之类是也葢不得已而为其所当为则虽咈民之欲而民不怨其不然者反是   朱熹曰彼有恶罪当死吾求所以生之者而不得然后杀之以安其众而厉其余此以生道杀之也亦何怨之有   张栻曰以生道杀民虽死不怨杀者先王明刑法以示民本欲使之知所趋避是乃生之之道也而氏有不幸而陷于法则不得已而加辟焉固将以遏止其流也是亦生道而已又况哀矜忠厚之意薰然存乎其间其为生意未尝有间断也若后世严刑重法固不足道而其得情而喜与夫有果于疾恶之意一毫之萌亦为失所谓生道者矣   臣按天地之大徳曰生人得天地之徳以为生莫不好生圣人体天地之徳以为生人之主故其徳亦惟在于好生也惟其好人之生故其存心治政莫不以生人为本人见其徳教之施恩泽之布以为生人也而不知其刑罚之加兵戈之举亦皆所以为生人焉耳葢死之所以生之也茍非其人实有害于生人决不忍致之于死地死一人所以生千万人也是故无益于生人必不轻致人于死   荀子曰世俗之为说以为治古者无肉刑有象刑墨黥之属菲屦赭衣而不纯【菲草屦也纯缘也衣不加缘以耻之也】是不然矣以为治古则人莫触罪耶岂独无肉刑哉亦不待象刑矣为人或触罪戻而直轻其刑是杀人者不死而伤人者不刑也罪至重而刑至轻民无所畏乱莫大焉凡制刑之本将以禁暴恶恶且惩其末也杀人者不及伤人者不刑是惠暴而寛恶也故象刑非生于治古竝起于乱今也夫征暴诛悖治之威也杀人者死伤人者刑百王之所同也未有知其所由来者也故治其刑重乱则刑轻犯治之罪固重犯乱之罪固轻也书曰刑罚世重此之谓也   洪迈曰虞书象刑惟明象者法也汉文帝诏始云虞之时画衣冠异章服以为戮而民弗犯武帝诏云唐虞画象而民不犯白虎通云画象者其衣服象五刑也犯墨者防巾犯劓者赭其衣犯髌者以墨其髌犯宫者屝屝草履也大辟者布衣无领   臣按虞书云象以典刑即继以流宥五刑及鞭作官刑扑作教刑若如画衣冠之说象以典刑为之象设可也若夫流与鞭扑若何而为之制耶意者当时有犯者其人在可议可矜之辟偶为此制耳不然古无此制而好事者见后世之刑惨刻矫其枉而为此言欤   汉刑法志曰汉道至盛歴世二百余载考自昭宣元成哀平六世之间断狱殊死率岁千余口而一人古人有言曰满堂而饮酒有一人乡【向】隅而悲泣则一堂皆为之不乐王者之于天下譬犹一堂之上也故一人不得其平为之凄怆于心今郡国被刑而死者岁以万数天下狱二千余所其寃死者多少相覆狱不减一人此和气所以未洽者也原狱刑所以蕃若此者礼教不立刑法不眀民多贫穷豪桀务私奸不辄得狱犴不平之所致也书曰伯夷降典悊民惟刑言制礼以止刑犹隄之防溢水也今隄防陵迟礼制未立死刑过制生刑易犯饥寒竝至穷斯滥溢豪桀擅私为之囊槖奸有所隐则狃而寖广此刑之所以蕃也孔子曰古之知法者能省刑本也今之知法者不失有罪末矣又曰今之听狱者求所以杀之古之听狱者求所以生之与其杀不辜宁失有罪今之狱吏上下相驱以刻为明深者获公名平者多患害谚曰鬻棺者欲岁之疫非憎人欲杀之利在于人死也今治狱吏欲陷害人亦犹此矣   臣按班固此言非独汉世治狱之失后世之狱类此亦多矣所谓伯夷降典悊民惟刑言制礼以止刑犹隄之防溢水深得帝王为治礼刑先后之序其间向隅悲泣之喻鬻棺利死之譬皆痛切人情深中事理人主万几之暇以其言与前书所载路温舒之疏竝观宁能不惕然于心乎其所谓今之听狱者求所以杀之古之听狱者求所以生之请合而言之曰听狱者当于杀之中而求其生求其生而不可得然后杀之有可生之路则请以谳焉罪疑从轻可也不疑然后杀之如是则狱无不得之情世无寃死之矣   光武建武十四年羣臣上言古者肉刑严重则人畏法令今宪律轻薄故奸轨不胜宜増科禁以防其源诏下公卿杜林奏曰古之明王深识逺虑动居其厚不防侈辟周之五刑不过三千大汉初兴详览失得破矩为圜斲雕为朴蠲除苛政更立疏网海内欢欣人懐寛徳及至其后渐以滋章吹毛索疵诋欺无限果桃菜茹之类集以成赃小事无妨于义以为大戮故国无防士家无全行至于法不能禁令不能止上下相遁为敝弥深臣愚以为宜如旧制帝从之   臣按卓茂有云律说大法礼顺人情葢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以其有恩情之礼俗之交也若一切绳之以法凡岁时交馈皆以为赃寻常举动皆坐以罪鸟兽不可与同羣而人之与人曷以相聚处而礼义何自而兴哉杜林之议所谓集以为赃及小事无妨于义以为大戮非惟汉世后世亦有此弊乞定为明制馈送之赃不许集计其小事无妨于义者虽若于法不应然于大义无害者亦不以为罪如此则刑辟不多而动居于厚矣   以上总论制刑之义【下】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一 <子部,儒家类,大学衍义补>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二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慎刑宪   定律令之制【上】   舜典曰象以典刑   孔颖逹曰易云象也者像此者也又曰天垂象圣人则之是象为仿法故为法也依法用其常刑用之使不越法   朱熹曰画象而示民以墨劓剕宫大辟五等肉刑之常法也或问象以典刑如何为象曰此正言法象如悬象魏之象   臣按吕刑曰蚩尤惟始作乱延及于平民罔不冦贼惟作五虐之刑则肉刑在蚩尤之世已有之非起自虞世也   夏作禹刑   汤制官刑儆于有位   蔡沈曰官刑官府之刑也   周礼正月之吉始和布刑于邦国都鄙乃县刑象之法于象魏使万民观刑象挟日【凡十日】而敛之   郑曰象魏阙也鲁灾季桓子御公立于象魏之外命藏象魏曰旧章不可忘   王昭禹曰刑虽先王原情以定罪因事以制刑亦当因时而为之变通量时而有轻重正月之吉布刑于邦国都鄙为是故也盖先王之法若江河贵乎易避而难犯若匿为物而愚不识其陷于罪又从而刑之不防于罔民乎其使民观象者亦使知所避而已臣按成周刑典之设旣布于邦国都鄙又县之象魏惟恐民之不知而误犯也夫设法令以待天下固将使民易避而难犯顾乃深藏于理官法家自典正职掌之官犹不能徧知其所有洞晓其所谓况愚夫细民哉闾阎之下望朝廷之禁宪如九地之于九天莫测其意向之所在及陷乎罪从而刑之是罔民也岂圣王同民出治之意乎是以周礼六官俱于正月之吉各布其典于象魏以示万民其所示者有善有恶使之知所好恶惟刑典则示之以所禁使不犯焉   士师之职掌国之五禁之法以左右【助也】刑罚一曰宫【王宫】禁二曰官【官府】禁三曰国【城中】禁四曰野【郊野】禁五曰军【军旅】禁皆以木铎狥之于朝书而县于门闾【巷门曰闾】   郑曰古之禁书亡矣今宫门有符籍官府有无故擅入城门野有田律军有嚣讙夜行之制   贾公彦曰凡设五刑者刑期于无刑于刑外豫设禁禁民使其不犯于刑是左右助刑罚无使罪丽于民也   臣按三代未有律之名而所谓禁者即是豫为法禁以制之于未然虽无律之名而律之意已具于此矣违乎禁则入于刑入于刑则犯于法犯于法则加以罚焉然非狥之以木铎书之于门闾则蚩蚩蠢蠢之民何以知其为禁而不犯哉故以木铎狥之于朝使之内有所闻以书而悬于门闾使之外有所见闻见于耳目之间警省于心思之内知所禁忌而不犯刑法所谓五禁之法左右乎刑罚岂不然哉   以五戒先后刑罚毋使罪丽于民一曰誓用之于军旅二曰诰用之于会同三曰禁用诸田役四曰纠用诸国中五曰宪用诸都鄙   呉澂曰先后犹左右也以言折之曰誓若汤誓之类以言告之曰诰若康诰之类止使勿为曰禁察其有犯曰纠表而悬之曰宪以五戒左右其刑罚则无犯法之民矣   臣按以五戒先后刑罚即唐宋之律而有名例职制敇令格式之意也盖禁止使勿为施于未然之前戒敇其怠忽施于事为之际先之则引而导之使无进而丽于罚后之则柅而止之使无退而丽于刑圣人之心见于母之一言其慈爱过于父母其覆载同于天地   掌士之八成一曰邦汋二曰邦贼三曰邦谍四曰犯邦令五曰挢邦令六曰为邦盗七曰为邦朋八曰为邦诬郑众曰八成者行事有八篇若今时决事比   呉澂曰汋读如斟酌之酌谓刺探邦之机密而泄于外者贼谓潜谋隂结将为逆乱者谍谓敌国行间觇伺虚实者令谓故恃傲狠以干号令者挢读如矫诈之矫谓诈为符玺以行号令者盗谓窃取国之寳藏者朋谓私党相阿使乱政者诬谓诬罔造妖以惑众者   臣按先儒谓官府之八成则其经治之成法也士师之八成则其正乱之成法也先王之时齐八政以防淫一道徳以同俗患夫奸人之为祸于邦家也且八成之法使士师掌之使其知有犯于此者必刑之而无赦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所以防其芽蘖者岂不豫哉   司刑掌五刑之法以丽【附也】万民之罪墨【墨刻颡而涅之】罪五百劓【割其鼻】罪五百宫【丈夫割势女子幽闭】罪五百刖【截其足】罪五百杀【死也】罪五百若司防断狱弊讼则以五刑之法诏刑罚而以辨罪之轻重   臣按五刑之名始见于虞书然未有其目也着其目始于此司刑所掌者以五刑之法丽民之罪司冦断狱弊讼则诏之处其所应否或轻或重咸听其所附丽焉   司约掌邦国及万民之约剂治神之约为上治民之约次之治地之约次之治功之约次之治器之约次之治挚之约次之   郑曰此六约者诸侯以下至于民皆有焉剂谓劵书也   呉澂曰约言语之约束也治者理其相抵冒上下之差也神约谓命祀郊社羣望及祖宗也民约谓征税迁移及仇雠旣和之类也功约谓王功国功之属爵赏所及也器约谓礼乐吉凶车服所得用也挚约谓玉帛禽鸟相与往来也   臣按有约以结其信有剂以固其约谓之约剂则约而有其剂也司约掌邦国及万民之约剂凡有六焉是六者朝廷皆为之约剂付司约掌之而属于秋官焉先为之约剂使人知所守而有不如其约者则考其劵书以治之亦犹后世之格式也   禁杀戮【官名】掌司斩杀戮者凡伤人见血而不以告者攘狱者遏讼者以告而诛之   郑曰掌杀戮者禁民不得相杀戮司犹察此四者告于司冦罪之也斩杀戮谓吏民相斩相杀相戮者伤人见血见血乃为伤人耳   呉澂曰攘狱谓罪人之刼狱者遏讼止遏民讼也臣按人君为生民之主必使之相安养以全其生彼其相斩相杀相戮及伤人见血而不以告则必杀伤人者之强众而被杀伤者之寡弱也与夫狱已具而攘夺之讼将兴而遏止之则民之情将郁而不伸下之恶将长而益炽国之法将格而不行茍不设官以掌之使有如是者则以告之于其长则民寡弱者含寃而莫诉强众者稔恶而不悛气久郁则无聊力不敌则舍死而乱由是生矣   禁暴氏掌禁庶民之乱暴力正者矫诬犯禁者作言语而不信者以告而诛之   郑曰民之好为侵陵称诈谩诞此三者亦刑所禁也力正者以力强得正也   呉澂曰禁止也乱谓悖于人伦暴谓敢作威怒力正谓胁众从己以邪为正也矫诬谓矫曲为直诬善为恶以冒犯禁也   臣按成周之世未有律令之书凡秋官司冦所设之官属所掌之刑禁凡所当禁约施行者即后世法律之条件也说者谓秋官自禁杀戮至脩闾氏八官皆防防盗贼奸轨者较之今律斩杀戮即今之人命律攘狱即今之刼囚律遏讼即今之告状不受律姑举一二余可以类推矣兹不备载云   吕刑曰墨罚之属千劓罚之属千剕【刖足也】罚之属五百宫罚之属三百大辟【死刑】之罚其属二百五刑之属三千上下比罪无僣乱辞勿用不行惟察惟法其审克之蔡沈曰三千总计之也周礼司刑所掌五刑之属二千五百刑虽増旧然轻罪比旧为多而重罪比旧为减也比附也罪无正律则以上下刑而比附其罪也乱辞辞之不可听者不行旧有是法而今不行者戒其无差误于僣乱之辞弗用今所不行之法惟详明法意而审克之也   吕祖谦曰墨劓所増皆轻刑宫所损二百大辟所损三百皆重刑也剕无増损居轻重之间者也轻罪则多于前重罪则损于旧观其目则哀矜之意固可见观其凡则文胜俗弊亦可推矣   陈大猷曰三千者法之正条载之刑书者也刑如律比如例法有限情无穷三千之属众矣犹不能尽天下之情罪以此知人情无穷而法不可独任也旣无正律复僣乱而无定辞将安所据依乎且又有此例昔尝有之而今不可行者矣必无差乱其辞而妄比附勿用今不可行之法而强比附如汉长安贾人与浑邪王市者罪当死凡五百余人汲黯曰愚民安所知市贾长安中而文吏以为阑出财物如边闗乎此类乃以不可行者比附也   臣按先儒谓三千已定之法载之刑书者也天下之情无穷刑书所载有限不可以有限之法而尽无穷之情又在用法者斟酌损益之古者任人不任法法所载者任法法不载者参以人上下比罪是也以其罪而比附之上刑则见其重以其罪而比附之下刑则见其轻故于轻重之间裁酌之然必以辞为主辞若僣乱情与罪不相合是不可行者也当勿用其不可行之法惟当察其情求之法二者合而后允当乎人情法意是乃可行者也在审克之而已是说虽以解经然而万世之下律文所不该载者比附之法莫切于此所谓察之情求之法比之上刑不重比之下刑不轻而参酌于轻重之间必允当乎人情法意可谓得审克之意矣   春秋左氏传昭公六年郑人铸刑书【铸刑书于鼎以为国之常法】叔向使诒【遗也】子产书曰昔先王议事以制不为刑辟惧民之有争心也民知有辟则不忌于上竝有争心以徴于书而儌幸以成之弗可为矣夏有乱政而作禹刑商有乱政而作汤刑周有乱政而作九刑三辟之兴皆叔世也今吾子相郑国制参辟铸刑书将以靖民不亦难乎民知争端矣将弃礼而征于书锥刀之末将尽争之乱狱滋丰贿赂竝行终子之世郑其败乎肸闻之国将亡必多制其此之谓乎   杜预曰权移于法故民不畏上因危文以生争缘儌幸以成其巧伪   孔颖逹曰刑不可知威不可测则民畏上也今制法以定之勒鼎以示之民知在上者不敢越法以罪已又不能曲法以施恩则权柄移于法矣且法之设文有限民之犯罪无穷自然有危疑之理以生其与上争罪之心缘儌幸以成其巧伪将有实罪而获免者也夏商之末至有以私乱公以货枉法其事不可复治乃逺取创业圣王当时所断之狱因其故事制为定法至周之衰亦为刑书谓之九刑三辟谓禹刑汤刑九刑也辟罪也三者皆叔世所为不起于始盛之世为其文是制参辟勒于鼎是铸刑书也子产亦采取上世之法断狱善者制为法也今铸鼎示民民知争罪之本在于刑书将弃礼而取征验于书则虽刀锥微细之事亦将尽争辨以求儌幸如此则纷乱之狱讼愈益丰盛或以贿赂文致人罪或以贿赂幸脱刑辟郑国必有祸败也   昭公二十九年晋铸刑鼎着范宣子所为刑书焉仲尼曰晋其亡乎失其度矣夫晋国将守唐叔之所受法度以经纬其民卿大夫以序守之民是以能尊其贵贵是以能守其业贵贱不愆所谓度也今弃是度也而为刑鼎民在鼎矣   孔颖逹曰范宣子制作刑书施于晋国自使朝廷承用未尝宣示下民今荀寅谓宣子之书可为国法故铸鼎而铭之以示百姓犹如郑铸刑鼎仲尼讥之其意与叔向讥子产同   又曰子产铸刑书而叔向责之赵鞅铸刑鼎而仲尼讥之如此则刑之轻重不可使民知也而李悝作法萧何造律颁于天下悬示兆民秦汉以来莫之能革不可一日无也盖古者分地建国作邑命家诸侯则奕世相承大夫亦子孙不絶皆知国为吾土众实我民自有爱吝之心不生残贼之意故得设法以待刑临事而议罪不须预以告民故仲尼叔向所以讥其铸刑书也秦汉以来天下为一长吏以时迁代其民非复已有懦弱则为殿负强猛则为称职且疆域阔逺戸口滋多大郡境余千里上县数以万计豪横者陵蹈邦邑桀徤者雄张闾里酷吏专任刑诛或乃肆情好杀违众用己至有积骸满穽流血丹野若复信其杀伐任其纵舍必将喜怒变常爱憎改度不得不作法以齐之宣众以令之所犯当条则断之以律疑不能决则谳之上府故得万民以察天下以治圣人制法非不善也古不可施于今今人所作非能圣也足以周于用所谓观民设教遭时制宜谓此道也臣按郑晋铸刑书盖以其前世所用以断狱者之法比而铸于器以示民于久逺也考周官司寇建三典正月之吉县于象魏使万民观之浃旬而敛夫国之常刑而又岁岁布之于邦国都鄙何哉刑虽有常亦当量时而为之轻重然恐民之不知其所以然也故旣布其制又悬其象所以晓天下之人使其知朝廷原情以定罪因事以制刑其故如是也皆知所畏避而不敢犯焉非谓刑之轻重不可使人知也先儒谓详左氏所载夫子之说第令守晋国旧法以为范宣子所为非善耳非谓圣王制法不可使人知也或曰郑晋二国所谓刑书皆先世所有临时处置者固已载于方策至是子产范鞅始铸于器则为一定之制无复古人酌量之制故仲尼叔向讥之非谓刑书不可有特谓不可铸耳后世以律令锓于木以颁行天下其亦铸之之意欤但是时未有律之名而谓之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