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衍义补 - 第 17 页/共 110 页

孟献子曰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言由小人导之也】彼为善【善字上疑有不字】之小人之使为国家菑害竝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朱熹曰聚敛之臣剥民之膏血以奉上而民被其殃盗臣窃君之府库以自私而祸不及下仁者之心至诚恻怛宁亡己之财而不忍伤民之力所以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亦絜矩之义也又曰此言菑害竝至无如之何何也曰怨己结于民心则非一朝一夕之可解矣圣贤深探其实而极言之欲人有以审于未然而不为无及于事之悔也以此为防人犹有用桑羊孔仅宇文融杨慎矜陈京裴延龄之徒以败其国者故陆宣公之言曰民者邦之本财者民之心其心伤则其本伤其本伤则枝凋瘁而根柢蹷拔矣吕正献公之言曰小人聚敛以佐人主之欲人主不悟以为有利于国而不知其终为害也赏其纳忠而不知其大不忠也嘉其任怨而不知其怨归于上也若二公之言可谓深得此章之指者矣有国家者可不监哉真徳秀曰近世所谓善理财者何其懵此也元元已病而科敛日兴不知皮将尽而毛无所傅也出新巧以笼愚民茍邀倍称之入不知朝四暮三之无益也孟子曰我能为君充府库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   金履祥曰国天下之国家天下之家也君之者长之而已固非其所得私也况可专其利以自私哉夫为国家之长而惟财用之务其原必起于小人小人虽悖亦岂能自肆其毒哉惟有国家者以其言利为善于体国以其任怨为善于忠君以其掊克为善于理财是以使为国家小人之得为于国家所以悖取者无所不至而国家之菑祸患害亦将无所不至矣盖民穷众怨兵连盗起百姓畔于下天变怒于上国家至此不可复为也已虽有善者以承其后亦将如之何哉盖财之聚者有必聚之怨怨之聚者有必至之祸而祸之已至者无可回之埶甚矣哉小人之祸国家若是其烈也不谨之于其始而何以救于其终哉臣按大学释治国平天下之义谆谆以理财为言岂圣贤教人以兴利哉盖平之为言彼此之间各得分愿之谓也何也天下之大由乎一人之积人人各得其分人人各遂其愿而天下平矣是故天子有天下则有天下之用度匹夫有一家则有一家之用度天子之用度则取之民民之用度将取之谁哉居人之上者将欲取于民也恒以其心度民之心曰彼民之家上有父母下有妻子一日不食则饥一嵗无衣则寒彼之家计不可一日无亦犹吾之不可一日无国计也体民之心反之于己使彼此之间各止其所处之分各遂其所欲之愿无一人之不遂其生无一人之或失其所则天下无不平者矣是则大学所谓絜矩之道推极其理即圣门所谓仁所谓恕也虽然有其心无其政是谓徒善是以愿治之主不独有理财之法又必有理财之人理财之法即所谓生财之大道是也理财之人所谓聚敛之臣决不用焉不用聚敛之臣而行崇本节用之道推吾所以以心度心者以为取民之节度仅足吾用而已不分外以多求不极欲以侈用如是则上之人既得其分愿而下之人亦遂其分愿矣天下岂有不平也哉抑考理财之説昉之易大传而大学不言理而言生何哉噫理之为言有人为分疏之意生之为言有生生不穷之意有以生之而财之源生生不穷有以理之而财之流陈陈相因如是则存于民也无不足而用于君也恒有余矣治平之道端在于此朱熹所引陆贽吕公着告其君之言尤为切要伏惟圣明留神玩味   以上总论理财之道【上】   大学衍义补卷二十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二十一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制国用   总论理财之道【下】   论语子曰节用而爱人   杨时曰易曰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葢侈用则伤财伤财必至于害民故爱民必先于节用   朱熹曰国家财用皆出于民如有不节而用度有阙则横赋暴敛必先有及于民者虽有爱人之心而民不被其泽矣是以将爱人者必先节用此不易之理也   臣按帝王为治之道不出乎孔子此言爱之一言万世治民之本节之一言万世理财之要   孟子曰无政事则财用不足   朱熹曰生之无道取之无度用之无节故也   臣按国家不患财用之不足惟患政事之不立所谓立政事者岂求财于常赋之外哉生之有道取之有度用之有节而已   赵简子使尹铎为晋阳请曰以为茧丝乎抑为保障乎简子曰保障哉尹铎损其戸数   胡寅曰茧丝者取之不息至于尽而后止也尹铎虽少而心智简子虽贵而虑长其后无防为智氏所攻卒于晋阳托身而得免况为天下者乎而后世谋国者以爱民敦本为腐儒常谈以聚敛积实为应时急务凡江海山林薮泽鱼盐金石茗荈之利皆王政所弛者设法着令无不取昔也民富可以多取既而国富则民贫而无可取矣昔也国富可以横费既而民尽则国贫而无可费矣以四海之大九贡之入文景守之则三十税一又且尽蠲不闻空匮之患明皇徳宗守之则为大盗所迫仓皇奔窜食粝麦饭啖芜菁根而不能饱不闻掊克之益何轻用其国而虑不及赵简子与尹铎哉何急急于茧丝之近用而忽于保障之大计哉   臣按茧丝主赋税而言保障指藩篱而言尹铎之意不在赋税在乎藩篱简子知其意而从之铎守晋阳损其戸数其后简子之子果赖其庇然求其所以为保障之实不过损民之戸数而已夫国家所以为保障之固者以其民戸之众也今欲其保障而乃损其戸数何哉葢戸数一増则民间各自立门戸取之既多役之复众力分而财聚民生所以日耗民心所以日离徃徃生其怨怼之心而背畔也今损其戸数则一夫应公家之征求余夫营私家之衣食生理既厚感戴益深惟恐上之人一旦舍我去而他人来不我恤也一遇国家有难竭力以卫上捐躯以拒敌凡可以为国家保障者无所不用其极焉彼其以民为茧丝者则异乎是尽民之力而役之罄民之赀而取之既征其田畆又征其畜产与夫山泽之所出饮食之所需无一不有税焉譬则工女之缲丝缕缕而防绎之非见蛹不止也胡氏所谓贼道者岂非斯人也哉上以贼道待下下亦以贼道应之睊睊然侧目以视其上惟恐其去之不速也况望为之保障哉   唐陆贽曰地力之生物有大数人力之成物有大限取之有度用之有节则常足取之无度用之无节则常不足生物之丰败由天用物之多少由人是以先王立程量入为出虽遇菑难下无困穷理化既衰则乃反是桀用天下而不足汤用七十里而有余是乃用之盈虚在于节与不节耳不节则虽盈必竭能节则虽虚必盈臣按陆贽进言于其君所谓节之一言诚万世人君制用丰财之要道也节与不节是葢君徳修否之验府库盈虚之由生民休戚之本国家治乱之基贽既即此言告其君于前复即卫文公汉文帝唐太宗三君始由艰窘而终获丰福以着其能节则虽虚必盈之效以为其君劝秦始皇汉武帝隋炀帝三君始由丰厚而终以蹙丧以着其不能节则虽盈必竭之效以为其君戒其末又曰秦隋不悟而遂灭汉武中悔而获存乃知惩与不惩觉与不觉其于得失相逺复有存灭之殊安可不思安可不惧是又开其君以迁善改过之机也吁后世之英君谊主有志于保民生寿国脉者当以节之一言佩服于心而以贽所引之六君节与不节者以为劝戒而是思是惧则宗社之灵长生灵之安养实有赖焉   苏轼曰为国有三计有万世之计有一时之计有不终月之计古者三年耕必有一年之蓄以三十年之通计则可以九年无饥也嵗之所入足用而有余是以九年之蓄常闲而无用卒有水旱之变盗贼之忧则官可以自办而民不知如此者天不能使之菑地不能使之贫盗贼不能使之困此万世之计也而其不能者一嵗之入才足以为一嵗之出天下之产仅足以供天下之用其平居虽不至于虐取其民而有急则不免于厚赋故其国可静而不可动可逸而不可劳此亦一时之计也至于最下而无谋者量出以为入用之不给则取之益多天下晏然无大患难而尽用衰世茍且之法不知有急则将何以加之此所谓不终月之计也   臣按古今制国用之大略苏轼此言尽之矣人君承祖宗之统为生灵之主有土地为之产财有黎庶为之生财有臣工为之理财当夫国家无事之时豫为国家先事之具以为万世之计可也不幸所入才足以为出所产仅足以为用吾则痛加抑损力为撙节可已则已非不得已必已可用则用非必当用不用不耗其财于无益之事不费其财于无用之地不施其财于无功之人如此则所以为国计者非但不为不终月之计而所谓一时之计者方且经之营之寸积铢累朝斯夕斯由小而致大积少而成多日计不足月计有余嵗复一嵗积三年而有一年之储由九年而致三年由三十年而致十年由是而致夫百千万年以为子孙无穷之计所谓天不能菑地不能贫人不能困之者岂不信其必然哉   苏辙曰方今之计莫如丰财然所谓丰财者非求财而益之也去事之所以害财者而已使事之害财者未去虽求财而益之财愈不足使事之害财者尽去虽不求丰财然而求财之不丰亦不可得也事之害财者三一曰冗吏二曰冗兵三曰冗费三冗既去天下之财得以日生而无害百姓充足府库盈溢人君所为无不成所欲无不如意矣   臣按苏辙论丰财之道去其害财者而已害财之事有三所谓吏之冗员兵之冗食其中节目虽多然大要有定名有常数除其繁冗而存其切要害斯去已惟所谓费之冗杂者则途辙孔多窠臼不一横恩滥赐之溢出修饰缮造之泛兴祷祈游玩之纷举不当用而用不可予而予三害之中冗费之害尤大必不得已而去之吏兵无全去之理惟费之冗者则可权其缓轻重而去之焉凡所谓冗者有与无皆可之谓也事之至于可以有可以无吾宁无之而不有焉则不至害吾财矣   曽巩曰用财有节则天下虽贫其富易致也用财无节则天下虽富其贫亦易致也汉唐之始天下之用尝屈矣文帝太宗能用财有节故公私有余而致天下之富焉汉唐之盛时天下之用尝裕矣武帝明皇不能节以制度故公私耗竭而致天下之贫焉且以宋景徳皇祐治平挍之景徳戸七百三十万垦田一百七十万顷皇祐戸一千九十万垦田二百二十五万顷治平戸一千二百九十万垦田四百三十万顷天下歳入皇祐治平皆一亿万以上嵗费亦一亿万以上景徳官一万余员皇祐二万余员治平二万四千员皇祐官数一倍于景徳治平则三倍之矣其余用财之端皆倍可知也诚诏有司按寻载籍而讲求其故使凡入官之多门用财之多端皆可考而知之然后各议其可罢者罢之可损者损之使其所费皆如景徳之数则所省者盖半矣则又以类而推之天下之费有约于旧而浮于今者有约于今而浮于旧者其浮者必求其所以浮之自而杜之其约者必求其所以约之由而从之如是而力行以嵗入一亿万以上计之所省者十之三则嵗有余财三万万以三十年之通计之当有余财九亿万可以为十五年之蓄矣   臣按曽巩此议以宋真宗仁宗英宗三朝挍之以见其财赋出入之数乞诏有司按寻载籍讲求三朝所以费用其财者考知其数即今比旧罢其所可罢损其所当损从其约而杜其浮其议卓然可行顾人君肯用与否耳臣尝因其言而疏以为今日当行之要务窃惟我朝疆宇比宋为广而百年以来无甚钜费凡宋所谓郊赉嵗币祠禄皆无之其最费者宗禄养兵防子耳然防子止于武职文臣亦无几焉臣考诸司职掌洪武中人民一千六十五万二千八百七十戸垦田八百四十九万六千五百二十三顷税粮二千九百四十四万石戸口之数挍之宋虽略相当而今日垦田则过之逺矣所入既多而所费比之又少是宜国家储积数倍于宋焉请自今为始乞命有心计臣僚稽考洪武永乐宣徳正统以来戸口垦田及钱粮金银绢帛之数毎嵗出入比今孰多孰少然后即其见在据其嵗之所入以计其嵗之所出该用几何余积几何以定今日出入之数庶几晓然知祖宗之故实府库之虚实而不敢轻费焉臣又观巩告其君有曰前世于凋弊之时犹能易贫而为富今吾以全盛之埶用财有节其所省者一则吾之一也其所省者二则吾之二也前世之所难吾之所易不论可知也吁宋之时入少而出多其臣犹责其君以为非难况今日之全盛庶富非宋可比在圣君为之又何难哉巩所谓其浮者必求所以浮之自而杜之其约者必求所以约之由而从之与夫苏轼所谓去之甚易而无损存之甚难而无益是二人之言诚人君去冗费足国用之正论要法也伏惟圣心加察又何难而不易哉   以上总论理财之道臣按人君为治莫要于制国用而国之所以为用者财也财生于天产于地成于人所以制其用者君也君制其用虽以为国实以为民是故君不足则取之民民不足则取之君上下通融交相为用时敛散通有无盖以一人而制其用非专用之以奉一人也是以古之仁君知其为天守财也为民聚财也凡有所用度非为天非为民决不敢轻有所费其有所费也必以为百神之享必以为万民之安不敢毫厘以为己私也是何也天生五材民竝用之君特为民理之耳非君所得而私有也茍认以为己物而私用之不知天生之有限民力之孔艰积之百年而不足散之一日而无余日消月耗一旦驯致于府库空虚国计匮乏求之于官官无储峙求之于民民无盖藏于是之时凡百谋为皆不遂矣君位何所恃以为安国家何所资以为治哉譬则人之处家焉凡百居处食用之物公私营为之事茍有钱皆可以致也惟无钱焉则一事不可成一物不可得当夫平宁之时尚可借贷以支吾一旦有水旱盗贼之变则为沟中瘠矣家国一理但有小大耳然民非一家吾家虽乏犹可求之于比隣若夫国之乏絶藏之官者既虚取之民者又竭其将求之何所邪人君当无事之日而兴念及此其尚兢兢焉戒谨介介焉吝惜而不轻用天下之财如此则国计不亏邦本益固下之人有家给人足之乐上之人有安富尊荣之休凡百所为无不如意朝廷无不可为之事海宇无不得所之人矣大学以理财为平天下之要道臣观于此而益信伏惟圣明万几之暇留神大学之书而玩味夫絜矩之一言臣不胜大愿   以上总论理财之道【下】   大学衍义补卷二十一 <子部,儒家类,大学衍义补>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二十二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制国用   贡赋之常   禹贡冀州厥赋惟上上错【上上第一等错杂也谓杂出第二等也】兖州厥赋贞【贞正也赋以最薄者为正】厥贡漆丝【兖地宜漆宜桑】厥篚【竹器盛布帛者】织文【锦绮之属】青州厥赋中上【第四等】厥贡盐絺【细葛】海物惟错【非一种也】徐州厥赋中中【第五等】厥贡惟土五色【五方之土以为土封】夏翟【染雉羽为五色】孤桐【以为琴瑟材】浮磬【石露水濵可为磬者】蠙珠【珠为服饰】暨【及也】鱼【用祭祀】厥篚纤缟【赤黒色纎缟皆缯】州厥赋下上上错【第七等杂出第六等】厥贡惟金三品【金银铜】瑶琨【玉石】篠簜【竹可为矢及管者】齿革【可以成车甲】羽毛【可以为旌旄】惟木【可以备栋宇】岛夷卉服【今木绵】厥篚织贝【木绵之精好者】厥包【裹也】橘柚【小曰橘大曰柚】锡贡【待锡命而后贡】荆州厥赋上下【第三等】厥贡羽毛齿革惟金三品杶榦栝栢【三木名】砺砥【皆磨石】砮【石砮】丹【砂也】惟箘簵【竹也】楛【木名可为矢】包匦【匣】菁茅【供缩酒者】厥篚纁【绛色币也】玑【珠不圆者】组【绶类】豫州厥赋错上中【第二等杂出第一等】厥贡漆枲絺纻厥篚纤纩【细绵】梁州厥赋下中三错【第八等杂出第七等九等】厥贡璆【玉磬】铁【柔铁】银【白银】镂【刚铁】砮【石砮】磬【石磬】熊罴狐狸织皮【四兽之皮及毳毛可织为罽者】雍州厥赋中下【第六等】厥贡球琳【美玉】琅玕【石之似珠者】   蔡沈曰上之所取谓之赋下之所供谓之贡是篇有贡有赋而独以贡名篇者孟子曰夏后氏五十而贡贡者较数嵗之中以为常则贡又夏后氏田赋之总名   臣按国家之用度皆取于民而取民之大纲曰赋曰贡而已二者之制在唐虞已有之至夏后氏之世始详焉盖以禹未治水之前地犹未平物之生者未繁田之辟者未尽至是水土既平始可以任土作贡分田定税焉九州各有赋有贡凡赋诸侯以供其国用者也凡贡诸侯以献于天子者也大禹成功之后条陈九州所有以为定法孔子删书特载之于夏书之首以示法天下俾后世之有土有民者取民之制视此为准焉凡外此而别为名目如后世之进奉和买劝借之类皆非中正之道天下经常之制也【此兼言贡赋】   五百里甸服【畿甸之地】百里赋纳总【禾本全】二百里纳铚【禾半藁】三百里纳秸【半藁去皮】服【总结上皆有服役之事】四百里粟【纳糓】五百里米   朱熹曰甸治田也畿内天子之田其民主为天子治田事故谓之甸服近麤而逺精畿内专言田赋者畿内不封诸侯故田赋入于天子   蔡沈曰内百里为最近故并禾本总赋之外百里次之只刈禾半藁纳也外百里又次之去藁麤皮纳也外百里为逺去其穗而纳谷外百里为尤逺去其谷而纳米盖量其地之逺近而为纳赋之轻重精麤也马端临曰禹贡八州皆有贡物而冀州独无之甸服有米粟之输而余四服俱无之説者以为王畿之外八州俱以田赋所当供者市易所贡之物故不输粟然则土贡即租税也   臣按虞夏之世天子之田止于畿甸所谓五百里四方相距各千里也田赋之入止于米粟近地则并其本藁取焉盖米以食人藁以饲马无非以为国用也然其取之也因其地之逺近各有轻重之等精麤之异非若后世一槩取之无所分别焉   鲁宣公十五年初税畆   公羊髙曰讥始履畆而税也古者什一而籍什一者天下之中正也多乎什一大桀小桀寡乎什一大貉小貉什一行而颂声作矣   臣按什一者天下之中正一言诚万世取民之定制   孟子曰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畆而彻其实皆什一也   朱熹曰夏时一夫受田五十畆而毎夫计其五畆之入以为贡商人始为井田之制以六百三十畆之地画为九区区七十畆中为公田其外八家各授一区但借其力以助耕公田而不复税其私田周时一夫授田百畆乡遂用贡法十夫有沟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耕则通力而作收则计畆而分故谓之彻其实皆什一者贡法皆以十分之一为常数惟助法乃是九一而商制不可考周制则公田百畆中以二十畆为庐舍一夫所耕公田实计十畆通私田百畆为十一分而取其一盖又轻于十一矣窃料商制亦当似此而以十四畆为庐舍一夫实耕公田七畆是亦不过什一也   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朱熹曰民富则君不至独贫民贫则君不能独富有若深言君民一体之意以止公之厚敛为人上者所宜深念也   杨时曰仁政必自经界始经界正而后井田均谷禄平而军国之须皆量是以为出焉故一彻而百度举矣上下宁忧不足乎以二犹不足而教之彻疑若迂矣然什一天下之中正多则桀寡则貉不可改也后世不究其本而唯末之图故征敛无艺费出无经而上下困矣又恶知盍彻之当务而不为迂乎   哀公又问于孔子孔子曰薄赋敛则人富公曰若是则寡人贫矣对曰岂弟君子民之父母未见子富而父贫也   臣按先儒谓有若请鲁哀公行彻法欲其节用以厚民也盖国家之财皆出于民君之所用者皆民之所供也君能节用则薄取而有余民之富即君之富也侈用则尽取而不足民既贫矣君孰与守其富哉有若所谓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孔子所谓岂弟君子民之父母未见子富而父贫斯二言也最为亲切着明九重之上念兹在兹以示教于千万世之圣子神孙则千万世之生灵不胜幸甚   魏文侯时租赋増倍于常或有贺者文侯曰今戸口不加而租赋嵗倍此由课多也夫贪其赋税不爱人是虞人反裘而负薪也徒惜其毛而不知皮尽而毛无所傅臣按魏文侯一国之诸侯疆域有限而用度孔多尚知课多之害于民而设为皮毛之喻况万乗之尊而富有四海之大者乎   秦舍地而税人收大半之赋竭天下之资财以奉其政犹未足以赡其欲也二世承之不变海内溃叛   臣按致乱之道多矣而尤莫甚于厚敛自三代以来皆因地而取税至秦始舍地而税人皆十分而取其一至秦始十分而取其五行如是之政则民之贫者何以为生哉贫无以为生则不爱其死是趣民而使之溃叛也   汉兴天下既定髙祖约法省禁轻田租什五而税一量吏禄度官用以赋于民   文帝十二年诏赐天下民租之半   臣按汉文帝在位再赐天下半租其后也遂除之而不收者十余年当是时岂一切无所用度哉兹盖文帝恭俭节用国有余蓄之明效也夫文帝承髙祖之后事事仰成稍加节约自有赢余固无甚难者我圣祖得国之初凡事草创无所因仍然而免租之诏无嵗不下其视汉文益数焉岂非难哉今即御制文集考之洪武二年二月免租之诏凡三焉其一谓中原之民久困兵残免山东北平燕南河东山西河南秦陇夏秋二税山东二年其余一年其二谓创业之初取办应天太平镇江宁国四郡免其租一年其三谓建都金陵以太平镇江宁国广徳为京师之翼其应天太平镇江宁国再免一年其广徳及滁州和州无为州亦与免一年洪武三年三月又诏免应天以至无为州等七郡徽州池州庐州金华严州衢州处州广信饶州九郡及山东河南二布政司一年不宁惟是四年五月又有免两浙江西之诏五年十月有免应天等五府之诏九年二月有免山东陜右之诏十一年八月有免太平等六州宜兴等四县之诏十二年有全免北平之诏至十有三年乃下诏曰荷上天眷佑君主华夷十有三年仓廪盈府库充今民力未苏凡天下今年夏税秋粮尽蠲免之呜呼我圣祖革命建极之初正创制立度之始事事未备凡宫室禁衞官署城池藩府与夫坛壝学校礼乐器用一一皆当创置矧干戈甫定之余人民疲困之极列屯坐食仰给者众分官置吏禄食者多所费比于承平之世奚翅千万尚有余赀以资用度而免租之诏无歳无之此我圣祖所以结人心凝天命而培千万年不拔之基端有在于此也矧今承列圣重熙累洽之后垂拱仰成百度修举不必更有作为一切事功略加省节自然有余伏愿圣明在上法汉文之俭徳体圣祖之仁心慎乃俭徳惟懐永图使国计常足而有余蓄时令有司计国储之多寡因嵗事之登耗屡下寛征之诏以苏农民之困所以固结人心者在是所以培殖国本者在是宗社生灵不胜大幸   十三年诏曰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今廑【古勤字】身从事而有租税之赋是谓本末者无以异也其于劝农之道未备其除田之租税   胡寅曰汉至文帝时封国渐众诸侯王自食其地王府所入寡矣又与匈奴和亲嵗致金缯后数为边患天子亲将出击复因河决有筑塞劳费大司农财用宜不充益矣而文帝在位十二年即赐民半租次年遂除之然则何以足用乎葢文帝恭俭百金之费亦不茍用宫阃是效流传国都莫有奢侈之习如之何不富其财盖不可胜用矣然后知导谀逢恶者纳君于荒淫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至于财竭下畔而上亡其罪可胜诛哉   臣按秦汉之际其所以兴亡者非止一端大要在得民心与失民心而已秦取民大半之赋汉则十五而取一其后乃尽除之焉盖财者民之心得其财则失其心茍得民心吾虽不得其财而其所得者乃万倍于财焉呜呼有天下国家者其尚鉴秦汉之所以得失以为取舍哉   昭帝元鳯二年令三辅太常郡得以菽粟当赋   臣按以菽粟当赋谓听以菽粟当钱物也盖粟生于地非一日所能致钱出于人力可旬月间而办也自古识治体者恒重粟而轻钱盖以钱可无而粟不可无故也后世以钱物代租赋可谓失轻重之宜违缓之序矣故为国家长久之计者宁以菽粟当钱物使其腐于仓庾之中备之于无用不肯以钱物当菽粟恐一旦天为之灾地无所出金银布帛不可以充饥坐而待毙也   唐初始定租庸调之法以人丁为本一曰租丁男一人授田百畆但嵗纳租粟二石二曰调每丁随乡土所出嵗输绢或绫絁共二丈绵三两输布者麻三斤三曰庸毎丁定役二十日不役则日为绢三尺   臣按自古中国布缕之征惟丝枲二者而已今世则又加以木绵焉唐人调法民丁嵗输绢绫絁及绵输布及麻是时未有木绵也宋林勲作政本书匹妇之贡亦惟绢与绵非蚕乡则贡布麻元史种植之制丁嵗种桑枣杂果亦不及木绵则是元以前未始以为贡赋也考之禹贡州岛夷卉服注以为织贝则虞时已有之岛夷时或以充贡中国未有也故周礼以九职任民嫔妇惟治蚕枲而无木绵焉中国有之其在宋元之世乎【元初孟祺作农桑辑要云木绵种于陜右行之其他州郡多以土地不宜为解近世陶九成作辍耕录亦云闽广多种木绵纺缉为布松江民因谋树艺觅种于彼】盖自古中国所以为衣者丝麻葛褐四者而已汉唐之世逺夷虽以木绵入贡中国未有其种民未以为服官未以为调宋元之间始传其种入中国闗陜闽广首得其利葢此物出外夷闽广海通舶商闗陜壤接西域故也然是时犹未以为征赋故宋元史食货志皆不载至我朝其种乃徧布于天下地无南北皆宜之人无贫富皆赖之其利视丝枲盖百倍焉臣故表出之使天下后世知卉服之利始盛于今代   代宗始以畆定税而敛以夏秋   徳宗时杨炎为相遂作两税法夏输无过六月秋输无过十一月以大厯十四年垦田之数为定而均收之陆防曰租庸调之法宗本前哲之规模参考歴代之利害有田则有租有家则有调有身则有庸法制均一下不困而上用足两税之法毎州各取大厯中一年科率钱谷数最多者定为两税额惟以资产为宗不以丁身为本资产少者税轻多者税重   吕祖谦曰田制虽商鞅乱之于战国而租税犹有歴代之典制惟两税之法立古制然后扫地   马端临曰随田之在民者税之而不复问其多寡始于商鞅随民之有田者税之而不复视其下中始于杨炎三代井田之良法坏于鞅唐租庸调之良法坏于炎二人之事君子所羞称而后之为国者莫不一遵其法或变之则反至于烦扰无稽而官与民俱受其病则以古今异宜故也   臣按马端临又言赋税必视田畆乃古今不易之法三代之贡助彻亦只是视田而赋之未尝别有戸口之赋盖授人以田而未尝别有戸赋者三代也不授人以田而轻其戸赋者两汉也因授田之名而重其戸赋田之授否不常而赋之重者已不可复轻遂至重为民病则自魏至唐之中叶是也自两税之法行而此弊革矣岂可以其出于杨炎而少之乎由马氏斯言观之则是两税之法实得古人取民之意后世徒以陆防之言而非之防之言葢不欲茍变当时之法故极言其法之弊耳臣窃以谓土地万世而不变丁口有时而盛衰定税以丁稽考为难定税以畆捡覈为易两税以资产为宗未必全非也但立法之初谓两税之外不许分毫科率然兵兴费广不能不于税外别有征求耳此时之弊非法之弊也自唐立此法之后至今行之遂为百世不易之制我朝稽古定制以天下之垦田定天下之赋税因其地宜立为等则征之以夏者谓之税征之以秋者谓之粮嵗有定额家有常数非若唐人遇有百役之费先度其数而赋于人也随其田之寛狭取其税之多寡非若唐人以一年之科率最多者以为额也其额数则具于黄籍总于戸部其征输期限则责之藩服州县非若唐人别设两税使以总之也若夫丁口之税百无取焉惟逐戸编为里甲十年一度轮差其余年分官司有所营为随时起集佣倩事已即休所谓绢布之调无有也不役之绢无有也其法一定而可守其额百世而不亏吏不能以为奸民不至于重困陆贽所谓其取法也逺其立意也深其敛财也均其成人也固其裁规也简其备患也周此六言者我祖宗取民之制真足以当之矣彼租庸调法乌可与同日语哉   宪宗时李渤上言臣过渭南闻长源乡旧四百戸今才百余戸阌乡县旧三千戸今才千戸其他州县大率相似迹其所以然皆由以逃戸税摊于比隣致驱迫俱逃此皆聚敛之徒剥下上惟思竭泽不虑无鱼乞降诏书絶摊逃之弊尽逃戸之产税不足者乞免之计不数年人皆复于农矣   臣按吕氏春秋曰竭泽而渔岂不得鱼明年无鱼李渤所谓惟思竭泽不虑无鱼其言盖本诸此葢以取税于民如取鱼于泽也泽以养鱼必常有所养斯常有所生茍取具目前竭其所养之所空其所生之物则一取尽矣后何所继乎后世取民大率似此而摊税之害尤毒非徒一竭而已且将竭之至再至三而无已焉不至水脉枯而鱼种絶不止也何则中人一家之产仅足以供一戸之税遇有水旱疾厉不免举贷逋欠况使代他人倍出乎试以一里论之一里百戸一嵗之中一戸惟出一戸税可也假令今年逃二十戸乃以二十戸税摊于八十戸中是四戸而出五戸税也明年逃三十戸又以三十戸税摊于七十戸中是五戸而出七戸税也又明年逃五十戸又以五十戸税摊于五十戸中是一戸而出二戸税也逃而去者遗下之数日増存而居者摊与之数日积存者不堪又相率以俱逃一嵗加于一嵗积压日甚小民何以堪哉非但民不可以为生而国亦不可以为国矣为今之计奈何曰李渤谓尽逃戸之产税不足者免之是固然矣然民虽去而产则存宜斟酌具为常法毎嵗十月以后诏布政司委官一员于所分守之地亲临州县俾官吏里胥各具本县本里民数逃去开除者若干移来新收者若干其民虽逃其产安在明白详悉开具即所收以补所除究其产以求其税若人果散亡产无踪迹具以上闻覈实除免如李渤所言絶摊逃之弊如此则民生既安国用亦足矣【以上赋税】   书明王慎徳四夷咸賔无有逺迩毕献方物惟服食器用蔡沈曰慎徳一篇之纲领也方物方土所生之物明王慎徳四夷咸賔其所贡献惟服食器用而已言无异物也   臣按武王克商之后西旅献召公以为非所当受作此书以戒武王谓夫明徳之君能慎其徳故致四夷咸来賔服若逺若近皆献其方土所生之物然所献者衣服饮食器具用度之物而已所以然者以物表徳献有常之物所以表有常之徳也茍以异物进焉则非常矣必其君无有常徳而玩好之偏闻诸中外故逺人亦以是觇之欤呜呼人主之好恶有闗于心徳者如此可不慎哉   周礼太宰以九贡致邦国之用一曰祀贡【牺牲包茅之属】二曰嫔贡【丝枲之属】三曰器贡【钱铁石砮之属】四曰币贡【玉马皮帛之属】五曰材贡【栝柏篠簜之属】六曰货贡【金玉贝之属】七曰服贡【絺纻之属】八曰斿贡【羽毛可以为旌旄者】九曰物贡【所产杂物】   杨时曰太宰以九赋敛财贿以九式均节财用以九贡致邦国之用则理财真宰相之职也盖古之制国用者量入以为出故以九赋敛之而后以九式均节之取之有艺用之有节然后足以服邦国而制其用致者使其自致也若天王求车求金则非自致也然则先王所谓理财者亦均节之使当而已矣徒纷纷较其赢余以为宰相之职则非其义也   林之奇曰先王制贡因其地之所宜而为政之序亦以逺近详略为差传曰上以共祭祀之物使侯服贡之则上先下后之意内以共嫔妇之物使甸服贡之则内先外后之意传曰先王之制贡则近无不听逺无不服者凡以此道也   叶时曰周礼之言致贡亦禹贡之任土作贡也任者任其所有而不彊其所无致者听其自至而不彊其不来盖人君昭徳之致于侯邦则诸侯服食器用之任自奔走入贡之不暇自有不求而自至者圣人何尝彊之使贡哉   林椅曰致邦国之用者非用物不贡则珍禽异兽不育于国以万民惟正之供不贵异物贱用物也臣按太宰九贡致邦国之用谓之致者言自至而已非有所求也谓之用者言适于用而已非无用也葢自祀贡以至于物贡固非无用之物而亦非有意而求其诸异乎后世人主之求之欤   春秋桓公十五年天王使家父来求车   左丘明曰求车非礼也诸侯不贡车服【车服上之所以赐下】天子不私求财【诸侯有常职贡】   谷梁赤曰古者诸侯时献于天子以其国之所有故有辞让而无征求求车非礼也   胡安国曰王畿千里租税所入足以充费不至于有求四方诸侯各有职贡不至于来求经于求赙求车求金皆书曰求垂后戒也古之君人者必昭俭徳以临照百官尊卑登降各有度数示等威明贵贱民志既定之后皆安其分而无求兵刑寝矣及侈心一动莫为防制必至于亢不官失徳廉耻道丧宠赂日章沦于危亡而后止也   臣按遣使需索之谓求求者下之乞于上不足者资于有余之谓也巍巍天子居九重之上有四海之富乃遣使需求于人则是示贪风于天下开贿道于方国其失自上岂小故哉   汉文帝时有献千里马者帝诏曰鸾旗在前属车在后吉行日五十里师行三十里朕乘千里马独先安之朕不受献也其令四方无求来献   光武下诏曰徃年已敕郡国异味不得有所献御今犹未止非徒有豫养导择之劳至乃烦扰道上疲费过所其令大官勿复受明敕下以逺方口实所以荐宗庙者自如旧制   和帝时南海献荔枝龙眼奔腾险阻死者继路临武长唐羌上书陈状帝下诏曰逺国珍羞本以荐奉宗庙茍有伤害岂爱民之本其敇大官勿复受献   臣按汉家此三诏者皆不适己之便而有爱民之实谨表出之以示万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