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衍义补 - 第 156 页/共 184 页

太宗与寇准言及将帅,上曰:“将帅材略固不求其备,但量其能而用之。上自节麾,下至二千石,第其功效而授之,微劳尽甄,下情必达,下情必达则无猜贰之,嫌微劳尽甄则无觖望之衅,所以各务忠孝而固禄位,悖乱不得而萌也。”   臣按:太宗谓微劳尽甄、下情必达,此二言者用将之要道也,然二者之中又以下情必达为主,下情不能上达,虽大功巨庸亦或为人所蔽,况微劳乎?   孙何言于真宗曰:“谨按《史记》,汉高祖将定三秦,择良日斋戒设坛场,拜韩信为大将军部管诸将;魏故事,遣将出征,符节郎授节钺,跪推毂;北齐命将,出征则太卜诣庙灼龟,授鼓旗于庙,皇帝陈法驾服衮冕,拜于太庙,遍告讫,降就中阶引上将,操钺授柄,将军既执斧钺,对曰‘国不可从外治,军不可从中制。臣即授令,有旗鼓斧钺之命而无一言之命于臣’,皇帝曰‘苟利社稷,将军以之’,将军就载斧钺而出,皇帝推毂度门,曰‘从此以外将军制之也’。臣伏见近边将授任赴镇之际,但授尺一之诏,前所谓筑坛告庙之礼皆阙而未建,良可惜也。”   臣按:后世命将之礼久废,我文皇帝遣成国公朱能征安南黎季犛,圣驾幸龙江祃祭而亲谕能等,其仪注之详,具载于有司可考也,可为圣子神孙万世之法。   仁宗时,狄青自请击侬智高,韩绛言武人不可独任,上以问庞籍,籍曰:“青起行伍,若用文臣副之,必为所制,号令不专,不如不遣。”乃诏广南将佐皆禀青节制,若孙沔、余靖分路邀击,亦各听沔等指挥。   臣按:古者命将付以阃外之寄,固无俟乎文臣以为之副贰,然后世人心不古,为将者多用不知书之人,义多而仁少,勇有余而智或不足,用武人而参之以文,行义而本之以仁,用智略以资其武艺,似不为过。   张方平言于仁宗曰:“将帅之任,仍宜久于其职,祖宗任李汉超、郭进、贺惟宗等,远或二十年,近犹八九年,假之事权,略其细故,不为间言轻有移易,又不与高官,常令志有所未满,不怠于为善也。今则不然,武臣指边郡谓之边任,借之为发身之地,历边任者曾无寸劳薄效,不数年径至横行,而又移换改易,地形山川未及知、军员士伍未及识、吏民士俗未及谙,已复去矣。愿陛下鉴祖宗故事,重爵赏以待功劳,责久任以观能效。”   臣按:方平言太祖久任将帅,最可为后世法。夫汉唐以来,人主称善用将者首称宋太祖,虽汉高祖有所不及,盖汉祖能御将而宋太祖则善任将也。   田况言于仁宗曰:“古之良将以宴犒士卒为先,所以然者,锋刃之下死生俄顷,固宜推尽恩义以慰其心。李牧备匈奴,市租皆入幕府为士卒费;赵充国御羌戎,亦日飨军士。太祖用姚全斌、董遵诲抗西戎,何继筠、李汉超当北敌,人各得环庆、齐棣一州征租农赋,市牛酒犒军中,不问其出入,故得戎寇屏息不敢窥也。又闻曹彬征江南日,和州逐次起饷猪羊肉数千斤以给战士。”   臣按:将士御敌,将以其性命为国家卫民守土,苟当出战之时,而为将帅者徒以法令驱之而无犒劳之礼,何以感激其心而使之竭力尽命乎?昔之人固有以一炙啖之而致其报,而亦有以一蹯不及而致其怨者,饮食之物虽微而人之感激甚速,非徒区区餔啜之故也,田况之言岂无征之空言哉?   刘敞言于仁宗曰:“王者之遣使命将也,必为之设介贰参佐,非独司纪纲、广谋策而已,亦所以谨大事、备不然也。今拥数万人之众,连四路之广,节制万里,吉凶所系,而自行车临之、孤拱独立,猝有疾病不意之虞,无所仗托、莫相维持,非计之全也。朝廷以狄青宣抚荆湖经制盗贼而议不制副,臣以为不便。”   臣按:人君之任将固不可以不专,而亦不可以独专也。盖人资性不同,才智有限,一人之见不如二人之周,此命将所以必为之设参佐也,然此非独以辅其所不及,亦所以遏其所不敢焉。人之所以敢于为非者,无人以制之也,有同心之人则潜消其非心,有异议之人则遏绝其恶念。   神宗元丰中,内臣李宪奏置保障以为驻兵讨贼之地,朝廷用李舜举言罢深入攻取之策,舜举退诣执政,执政王圭迎劳之,曰:“朝廷以边事属押班及李留后,无西顾之忧矣。”舜举曰:“四郊多垒,此卿大夫之辱也,相公当国而以边事属二内臣,可乎?二臣止宜供禁庭洒扫之职耳,岂可当将帅之任耶?”   臣按:李舜举之言盖有所激而云,未必其本心也,但所谓内臣止宜供禁庭洒扫之职,岂可当将帅之任,则天下之名言也。内臣而能为此言,岂但贤于其类而已哉?   王岩叟言於哲宗曰:“朝廷进退大帅,固当重谨,不可轻用一人之言而行之,或其言出于爱憎喜怒之私意而欺罔公议,岂不损主上之明、误国家之事?果若可疑,自当令本路监司公共体量,信如其言,行之未晚。今言者往往蔽其所长而不以告,摘其所不足而暴之,则其爱憎之情自已可见,夫有显效则不录而阴言则亟行,四方闻之,又谁为陛下尽心者?既以人之一言易元帅,元帅将人人畏惮,此曹有不自保之忧,此曹将人人侵侮其帅,有骄横之势,此风浸长,非朝廷美事。”   臣按:汉文帝时,季布为河东守,尝召至京师,留邸一月而罢,布曰:“臣待罪河东,陛下无故召臣,此人必有以臣欺陛下者,今臣至,无所受事罢去,此人必有毁臣者矣。陛下以一人誉召臣,以一人毁罢臣,臣恐天下闻之,有以窥陛下浅深也。”夫文帝之于季布,君臣之情通,有言犹可以达,后世上下悬绝,殿陛之间如在万里,况边将真在万里者哉?人君进退将臣,当以岩叟此言为鉴。   胡寅言于高宗曰:“将帅之才智必能谋、勇必能战、仁必能守、忠必不欺,得是人而任之,然后待以恩、御以威、结以诚信,有功必赏,有罪必刑者,乃任将之实也。庸驽不材,本无智勇,见敌辄溃,与之亲厚等威不立,赐予过度官职逾涯,将以收其心适足致其慢,听其妄诞张大之语,望其朴实用命之功者,此任将之虚文也。”   臣按:寅进此疏凡七策,其三曰务实效去虚文,其目亦有七,此其七目之一也。夫事有实有虚,务其实则有其功,骛乎虚则无其效,非但用将一事然也。(以上言委任)   以上论将帅之任(下)   卷一三二   ▲出师之律   《易师》之彖曰:“师,众也。贞,正也。能以众正,可以王矣。刚中而应,行险而顺,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吉又何咎矣。”   程颐曰:“能使众人皆正,可以王天下矣。得众心服从而归正,正道止于是也。二以刚处中,刚而得中,道也。六五之君为正,应信任之专也,虽行险道而以顺动。所谓义兵,王者之师也。夫师旅之兴,无不伤财害人、毒害天下,然而民心从之者,以其义动也。”   朱熹曰:“此以卦体释师贞之义,以谓能左右之也。一阳在下之中而五阴皆为所以也,能以众正则王者之师矣。刚中谓九二,应谓六五,应之行险谓行危道,顺谓顺人心,此非有老成之德者不能也。毒,害也。师旅之兴不无害于天下,然以其有是才德,是以民悦而从之也。”   臣按:王者之兵,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故惟能以众正而后可以王也。盖兵凶战危,所谓险道也,非正不兴师,非顺不用众,是谓王者之师。然而不免有杀戮之惨、供需之费,兵戎所至毒害随之,故兴师动众如用毒药以攻病,非真有沈痼之疾症、瘕之癖,决不可轻用也。毒之一言,《易》之垂戒深矣。   初六,师出以律,否臧凶。象曰:“师出以律”,失律凶也。   程颐曰:“在邦国兴师而言合义理,则是以律法也。谓以禁乱诛暴而动,苟动不以义则虽善亦凶道也。善谓克胜,凶谓殃民害义也。在行师而言律,谓号令节制,行师之道以号令节制为本,所以统制于众不以律,则虽善亦凶,使虽胜捷犹凶道也。制师无法幸而不败且胜者,时有之矣,圣人之所戒也,盖师出当以律,失律则凶,虽幸而胜亦凶道也。”朱熹曰:“律,法也。否臧,谓不善也。在卦之初为师之始,出师之道当谨其始,以律则吉,不臧则凶,当谨始而守法也。”   李过曰:“《甘誓》攻左攻右、御非其马之正,《牧誓》五步六步七步、五伐六伐七伐皆不可乱,《周官》司马法坐作进退皆有常节,鲁侯抚师牛马臣妾戒以勿逐,以其乱部分,后不可以为师也。”   臣按:律有二义,有出师之律,有行师之律。出师之律当以正以义,行师之律当有号令有节制。六四,师左次,无咎。象曰:左次无咎,未失常也。   程颐曰:“师之进以强勇也,知不能进而退,故左次左次退舍也,量宜进退以所当也,故无咎。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师之常也。惟取其退之得宜,不论其才之能否也,度不能胜而班师以退,愈于覆败远矣,可进而退乃为咎也。行师之道,因时施宜,故左次未必为失,《易》之发此义以示后世,其仁深矣。”   臣按:圣人作《易》,恐人以退为怯,故明当退而退,退而无所失,虽无功亦无咎也。后世一切以文法从事而有行师逗遛之罚,坐于庙堂之中逆料境外之事,惟欲其功之成而不计其势之可否。臣窃以为,帝王之师当出万全,有行师左次者当计其得失成败,而不论其进退迟速可也。   《虞书》:帝曰:“咨,禹。惟时有苗弗率,汝徂(往也)征。”禹乃会(征会也)群后,誓(戒也)于师曰:“济济(和整众盛之貌)有众,咸听朕命。蠢(动也,无知之貌)兹有苗,昏迷不恭,侮慢自贤,反道败德,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弃不保,天降之咎,肆予以尔众士,奉辞伐罪。尔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勋。”   朱熹曰:“舜咨嗟,言今天下惟是有苗之君不循教命,汝往征之。征,正也,往正其罪也。禹会诸侯之师而戒誓以征讨之意,言苗民昏迷不敬侮,慢于人,妄自尊大,反戾正道,败坏常德,用舍颠倒,民怨天怒,故我以尔众士奉帝之辞,罚苗之罪,尔众士庶几同心同力,乃能有功。此上禹誓众之辞也。”   臣按:此人君征蛮夷誓众之始。先儒谓舜时薄海内外皆迪有功,弗率惟有苗耳。三苗之君,舜尝窜之,三苗之民又尝分之,至此而尤弗率,故征之。盖征之为言正也,必其人有不正之罪,然后人君奉天道以正之,苟在我者有不正则亦无辞以正彼矣。观禹誓师所谓“昏迷不恭,侮慢自贤,反道败德,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弃不保”,则三苗之君其所为不正甚矣。帝舜奉天命以为华夷主,坐视其不正而不有以正之,则非天意、失君道矣,故命禹以往征之焉。大抵人君一身率天下以正道,使天下之人若内若外无间华夷,惟吾正道之是循是遵,苟有一人之弗循王道,则必命其臣以正之,使之咸归于正道之中,人君于是奉君之辞而声其不正之罪以致伐焉。然人非一人,人各一心,而趋向之不同、膂力之不齐,故又必誓之戒之,欲其同心同力,庶几其功勋之有成也。盖心不一则敌忾之志不专,力不一则击刺之勇不决,又安能以成功哉?   《甘誓》(誓师于甘故以甘誓名):大战于甘(地名),乃召六卿(六卿之卿)。王曰:“嗟,六事之人,予誓告汝:有扈氏威(暴殄之也)侮(轻忽之也)五行,怠弃(不用正朔)三正(子丑寅),天用剿绝其命,今予惟恭行天之罚。左(车左)不攻(治也)于左,汝不恭命;右(车右)不攻于右,汝不恭命;御非其马之正,汝不恭命。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杀也)于社,予则孥戮汝。”   蔡沈曰:“誓与禹征苗之誓同义,言其讨叛伐罪之意,严其坐作进退之节,所以一众志而起其怠也。有扈,夏同姓之国,《史记》曰‘启立,有扈不服,遂灭之’。有扈氏暴殄天物,轻忽不敬,废弃正朔,虐下背上,获罪于天,天用剿绝其命,今我伐之惟敬行天之罚而已。左,车左;右,车右也。古者车战之法,甲士三人,一居左以主射,一居右以主击刺,御者居中以主马之驰驱也。御非其马之正,犹王良所谓诡遇也。盖左右不治其事与御非其马之正,皆足以致败,故各指其人以责其事,而欲其各尽其职而不敢忽也。礼,天子亲征必载其迁庙之主与其社主以行,以示赏戮之不敢专也。祖左阳也,故赏于祖;社右阴也,故戮于社。孥戮言不用命不但戮及汝身,将并汝妻子而戮之。战,危事也,不重其法则无以整肃其众而使赴功也。”   臣按:先儒谓《甘誓》一篇仅八十字,而其间六军之制、车乘之法、邦国赏刑之典、誓师之辞靡不明备。盖古人之学,精粗本末不废,启虽承禹传道之后,而干戈行陈之事亦曾从家学素讲明来。臣窃以此篇合禹征苗之辞而观之,启所以数有扈之罪者无以异于禹之于苗也,然誓之中皆必以天为言,禹之于苗谓天降之咎,今启于有扈亦谓天用剿绝其命,可见古之帝王所以兴师问罪,皆因其得罪于天而奉天讨以正之也。苗惟昏迷不恭所以来徂征之师,有扈之侮慢怠弃即苗之不恭也,禹奉辞于帝以征苗,启恭行天罚以征有扈,夫征者正也,人之不恭故正之,苟在己有不恭与夫左右从事之人不恭命焉,则己不正矣,又何以正人哉?故一篇之中拳拳以恭为言,用命而赏,赏其恭也,不用命而戮,戮其不恭也,赏与戮不敢自专必行之于祖与社,皆所以致其恭者也。恭者敬之别名,乃帝王相传之心法,启之恭即禹之祗,承禹之祗承即舜之恭己,尧之钦明也,事有常变而恭敬之心则无往而不存焉。大哉恭乎,其行师之本乎。   《胤征》:惟仲康肇位四海,胤侯命掌六师。羲和废厥职,酒荒于厥邑,胤后承王命徂征。告于众曰:“嗟予有众,惟时羲和颠覆厥德,沈乱于酒,畔官离次,(始也)扰(乱也)天纪,遐(远也)弃厥司(所司之事)。今予以尔有众,奉将(行也)天罚,尔众士同力王室,尚弼予钦承天子威命。火炎昆(名山)冈(山瘠也),玉石俱焚。天吏逸(过也)德,烈于猛火。歼厥渠(大也)魁,胁从罔治,旧染污俗,咸与维新。呜呼,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其尔众士,懋戒哉。”   蔡沈曰:“仲康始即位,即命胤侯以掌六师。畔官则乱其所治之职,离次则舍其所居之位。天纪,即《洪范》所谓岁月日星辰历数是也。又言火炎昆冈,不辨玉石之美恶而焚之,苟为天吏而有过逸之德,不择人之善恶而戮之,其害有甚于猛火不辨玉石也。今我但诛首恶之魁而已,胁从之党则罔治之,旧染污习之人亦皆赦而新之。威者严明之谓,爱者姑息之谓,记曰‘军旅主威’,盖军法不可以不严,严明胜则信其事之必济,姑息胜则信其功之无成。誓师之末而复嗟叹,以是深警之,欲其勉力戒惧而用命也。”   臣按:蔡氏谓天子讨而不伐,诸侯罚而不讨。仲康之命胤侯,得天子讨罪之权;胤侯之征羲和,得诸侯敌忾之义。其辞直其义明,非若五霸搂诸侯以伐诸侯,其辞曲、其义迂也。臣窃以谓篇中所谓“火炎昆冈,玉石俱焚”,可以为万世滥杀不分者之戒;“歼厥渠魁,胁从罔治”,可以为万世诛恶宥善者之法;“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可以为万世行师姑息者之戒。   《汤誓》:王曰(王曰者史臣追述之称):“格(至也)尔众,庶悉听朕言。”又曰:“尔尚辅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赉(赐与也)汝。尔无不信,朕不食言(言已出而反吞之)。尔不从誓言,予则孥戮汝,罔有攸赦。”   臣按:誓者临众发命,述其所以兴师之辞,用之以作士气、一人心,自禹征苗有誓之后,启征有扈则有誓,胤侯征义和则有誓,至是汤之伐桀亦有誓焉。先儒谓禹之征苗也,曰“尔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勋”,至启则曰“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至汤又益以“朕不食言,罔有攸赦”,可以观世变矣。   《泰誓》:王曰(追称之):“嗟,我友邦(亲之也)冢君(尊之也)越(及也)我御事(治事者)庶士(众士也),明听誓。予小子夙夜祗惧,受命文考,类于上帝,宜(祭社名)于罼土(大社),以尔有众底(致也)天之罚。”   蔡沈曰:“告以伐商之意,且欲其听之审也。言予小子告于天神地祗,以尔有众致天之罚于商也。《王制》曰‘天子将出,类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祢’,受命文考即造乎祢也,《王制》以神尊卑为序,此先言受命文考,以伐纣之举天本命之文王、武王,特禀文王之命以卒其伐功而已。”   臣按:《泰誓》所谓“友邦冢君御事庶士,明听誓”,以征伐之意告诸人也;“受命文考,类上帝,宜冢土”,以征伐之意告于神也。人君举事必上承天意,下顺人心,誓于臣民而无疑,质之神明而无愧,然后兴师动众,是为王者之师不然徒以土地之故、意气之间,恃强以陵弱,倚众以暴寡,言于人则强为之辞,告于神则曲为之祷,是以人命而摅其贪残忿怒之心,人必不直之而神亦不之祐矣。   王曰:“呜呼,我西土君子,天有显道,厥类惟彰。树德务滋,除恶务本,肆予小子诞以尔众士殄歼乃仇。尔众士其尚迪(蹈也)果毅,以登(成也)乃辟。功多有厚赏,不迪有显戮。”   蔡沈曰:“天有至显之理,其义类甚明,至显之理即典常之理也。植德则务其滋长、去恶则务绝根本两句古语,喻众恶之本在所当去,故我小子大以尔众士而殄绝歼灭汝之世仇也。杀敌为果,致果为毅,尔众士其庶几蹈行果毅,以成汝君,若功多则有厚赏,非特一爵一级而已。不迪果毅则有显戮,谓之显戮则必肆诸市朝以示众庶。”   臣按:人君出师以作士气、一众心者,不过赏罚二者而已,启誓师于甘曰“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而武王伐商其所以申命有众亦曰“功多有厚赏,不迪有显戮”,是即《甘誓》之意也。然《甘誓》以用命不用命为言,《泰誓》则以迪不迪为言,盖惟用命则能迪果毅以有功赏,不用命则不能迪果毅以致显戮,其言互相发也。   《牧誓》: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今日之事,不愆(过也)于六步(进趋)七步乃止齐(齐整)焉,夫子勖(勉也)哉;不愆于四伐(击刺)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勖哉夫子。   蔡沈曰:“今日之战不过六步七步乃止而齐,此告之以坐作进退之法,所以戒其轻进也;少不下四五、多不过六七乃止而齐,此告之以攻杀击刺之法,所以戒其贪杀也。上言夫子勖哉,此言勖哉夫子者,反复成文,以致其丁宁劝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