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真集 - 第 3 页/共 5 页
梦
梦何为而作也?总是沉迷不醒,一个识神变作种种幻境。三界四相唯一梦心,梦中变异,无中生有。正作梦时苦乐身受,忽然觉来一切顿无,非觉始无,本来无故。证道歌曰:"梦里明明有六趣,觉后空空无大千。"山河大地皆梦中境也;王侯将相皆梦中人也;三教圣人皆先觉人也;三教经典皆解梦书也。
苟知世事皆空,生死一梦,无罣无碍,名为“觉了”。昔者白云先生睡醒,金励问以世事。先生曰:"两仪之下孰尔孰我?千载之中,谁兴谁亡?说者非项羽是刘邦,记者非灵君是元亮,谈者太丘悲范滂,看来都是尘土中泥涂,总不如一杯浊酒,一局残棋,一枕鼾睡,身内乾坤随我收放。"
励曰:"先生以一睡收天地之浑沌,以‘觉’来破古今之往来,妙哉睡也!亦有道乎?"曰:"有道!凡人之睡也,先睡目后睡心;吾之睡也,先睡心后睡目;吾之醒也,先醒目后醒心。目醒因见心,心醒不见世,不见世并不见心。宇宙以来治世者以玄圭封,以白胜出。出世者以黄鹤去,以青牛渡。训世者以赤子推,以录图画。吾尽付之无心也,睡无心、醒亦无心。"
励曰:"吾欲学无心,如何则可?"曰:"对境莫认心,对心莫认境,如是而已矣!焉知其它,觉来无所知,知来心愈困,堪笑尘世中,不知梦是梦。"
白鬓老人曰:"心醒不见世,可见着境者皆在梦中。"
神
人之真性,即人之元神也。以其灵明而莫测,妙应而无方,故名之曰‘神’、谓之‘元’者,所以别于后天思虑之神也。神来人身者生,神去离身者死。何以知‘神’来?念止神即来。何以知‘神’去?念动神即去。形者,气之宅也,气在则形不衰;气者,神之母也,气在则神不散。人为善则神聚而灵,人为恶则神散而昏,人有病则神离形而不受其苦,人有难则神先去而不当其殃。人一息不得神,则一息不至。人有三谷,其虚如谷,而神居之,故曰"谷神"。上曰"天谷",泥丸是也。为天根,神之本宫,故神居天谷,则精化炁,炁上升,九年天宫满,而天门为之开通矣。中曰"应谷",绛宫是也。为布政之明堂,故神居应谷则耳有闻、目有见,五官效职,而百骸为之从令矣。下曰"灵谷",丹田是也。为藏修之密室,故神居灵谷则视者返、听者收,神气相守,而营魄为之抱一矣。
白鬓老人曰:“元神”二字,说得极明白,不然必认后天思虑之神为神矣。念止神即来,念动神即去,尤为下手口诀。有病则神离形而不受其苦,有难则神先去而不当其殃。非神化之人,断不能道神化之妙,世之津津论神者,何尝梦见。
养真集上卷终
养真集下卷
气
凡人之气前升后降,真人之气后生前降。气之有出有入谓之凡息,不出不入谓之真息。盖凡息既停而真息自动,息之所以停者,非强闭之不出也,乃虚极静笃,心愈定而气愈微耳。其法:行住坐卧摄心归静,未来不想,既往不思,久之神与气会,情与境忘,神凝气结,只有一息腹中旋转,不出不入,名曰“胎息”。
此息既生,牢守虚静,练精化气,通透三关,灌注三宫,是谓“真橐龠、真鼎炉、真火候”也。《翠虚篇》云:"昔遇真师传口诀,只要凝神入气穴"者,乃吾人胎元受气之初,所禀父母精气而成者,乃吾人各具之太极也。真人神依于息,深入于本穴之中,绵绵若存,无少间断,故得“专气致柔”之妙,而能观其复也。
太上曰:"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人得天地之气以生,呼吸者,橐钥之机。真息者,呼吸之气也。然此真息为受气之蒂,生气之原。呼吸升降,互相迭推,与阴阳相应,刻漏相准,故曰:"周天息数微微数,玉漏寒声滴滴符。"
或问:"以真息为火,亦有说乎?"曰:"非以真息为火也。火,人神也,息,乃火之橐钥也。盖橐钥绵绵不绝,即真人之息以踵也。"故曰:"谩守药炉看火候,但安神息住天然。"
夫人之一身总是一气之周流,气通则快,气塞则病,故手舞足蹈以养其气血。此法不拘时候,得便就行,必要专心闭息,则神气充满而气易流通。仍要怒目切齿,则严密武毅而邪念自无。行此数次,而后静坐,最能除妄消病。此一段功夫大有益处,不可忽诸。
白鬓老人曰:仙家秘而不传者只一命功。所谓命者何?气是也。此篇既指出"不出不入谓之真息,"又说出"凡息既停,而真息自动。"盖凡息者,人生的一声,口鼻通气。所谓后天之气也。后天之气既通,必得乳食之养,少加蒙盖则死矣。先天之炁则不然,一任母腹之十月,胞衣之包裹,终不能死,其何故也?既此篇所谓腹中旋转不出不入是也。修炼之人,摄情归性,日久功深,返本还元如婴儿在母腹中一般。世之所死者,不过口鼻无气耳。今活时,口鼻已经无气,又死个什么?世之不信仙道者,皆因未明其理,未见其人耳。
精
真人练精化气,凡人气化为精。古人比之为‘汞’,谓其最易走失也,喻之以‘龙’谓其最难降服也。学道者固守而不失焉,名曰:“筑基”。神与炁精常欲去,人但留得住,使之不去,可以长生。魏伯阳曰:"凡说抽铅填汞,实是还精补脑。"
或问:"学道之人多患梦遗,练睡固难,服药不效,如之何则可?"曰:"转牵白牛,则不走矣!"
又问:"人言玄牝立则真精固,玄牝如何立?"曰:"谷神不死则立矣!"问:"谷神如何不死?"曰:"无欲静极,则不死矣。"
尝入元帝庙,见龟蛇盘纠。夫玄帝,天神也,而居北辰,人神独无所居乎?维天之所在,紫微居其所而不动,天之极立焉,造化所由生也;维人之所在,黄庭立其所而不迁,人之极立焉,性命之所由固也。故善养者将神火精水凝在一处,犹如龟蛇盘绕混成一块,再不间离,久之静极生动,真火熏蒸,金精吐艳,冲关透顶,灌注上下,此深根固蒂,长生久视之道也。
白鬓老人曰:无欲静极则谷神不死,谷神不死则玄牝立矣。玄牝立则真精固,真精固则永无走失之患。可见梦遗之病,皆从色心未退而起。人真能堪破色魔,一心清净,则龙不难降,汞不妄走矣。若功夫未到之人,偶有遗失之病,须用牵转白牛之法,其法不拘布帛,做一小兜,将外肾兜起,栓在腰后裤带之上,此病自免无须服药也。
教
道是个无言底圣人;圣人是个有言底道。虽曰有言,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非强其所难知难能也。古之教人者,便是教以圣人之道。《易》曰:"蒙以养正,圣功也。"是训蒙时即以学圣望之,而学者可不以学圣自勉乎?
慨自孔子之道不着,而佛老之教兴,自佛老之教乱传,而邪说之风起。老子曰:"修己之身,其德乃真。"舍身而言修者,假也!今之求仙佛者,往往绝人逃世以求之,彼以为有身家、有妻子、有人事皆能累人,故不能成仙成佛也,必绝人逃世以为之。殊不知仙佛之道不离身心,果能正心修身,有身家可居,有妻子可乐,有人事可以磨练,故在家亦可以成圣成贤、成仙成佛,何必弃其所甚便者,而必为其所不便者乎?
白鬓老人曰:说出家可以成仙成佛者,人或信之。说在家可以成仙成佛者,人不信。其何故也?皆因未真明其道,未真穷其理耳。独不思仙佛必得出家方成,难道圣人亦必得出家方成乎?何世人着相之甚也!
学
学也者,适道之路也。圣经贤传其路引乎?后是邪教大作,其言与行果合于圣经贤传乎?但有不合焉,即为魔说。学道者只要收得身心牢固,舍身心而别处用功,便非正道。学道不是说过便罢,亦不是知道便了,必要实实的向自己心中,将一切物欲打扫得干干净净,自然合道。
学道之志,贫当益坚,老当益壮。或为客气所使,外物所夺,其咎不在气与物也,皆是志不立之病。只可责志,反复寻思,必见病痛处,决裂底断了,譬如抽骨换髓,涤肠洗胃,另换了一个人,破死底做上一番,何事不成?
圣人之心与人同耳,何独常清常静耶?此无它,只是见得真、养得定。惟性见得真,一切幻境不能迷乱;养得定,一切好物不能摇夺耳闻目见。譬如饮食日日要用,日日又要化而去之,若化去不尽,停滞在腹中,久而成病。
白鬓老人曰:世间学者如牛毛,大约非名即利,名利之外如此好学,如此用功者,几人?故吕祖云:"天涯间说人寻我,走遍天涯不见人。"诚哉是言也!
知
学莫先于致知,致知在格物,必学了思,思了学,至于豁然贯通,则知至矣。知至则意诚心正,可次第而得知矣。学者识见有限,天下义理无穷,故有所知,必有所未知。及知其所未知,更有所未知,故诗人有如切如磋之喻。
人非无知也,而真知为难,人之于珠玉也皆欲以手执之,以怀藏之。何哉?盖真知其为宝也,学道者如是真知,不患其不力矣。人之于砒刀也,皆不敢以舌尝之,以身当之。何哉?盖真知其能伤人也。去恶者如是真知,不患其不净矣。
人心本明,只为物欲所蔽便昏了。若知是物欲所蔽,便是明处,紧紧着力主定,今日去些,明日去些,忽生忽灭,汝知之乎?知而能照则可不生不灭,至于不生不灭,则心定而性尽矣。汝今之一气,一出一入,汝知之乎?知而能依则可以不出不入,至于不出不入则气全而命立矣。
白鬓老人曰:今日论知、行,多云知易而行难,殊不悟所知者皆圣贤之枝叶、皮肤耳!真精髓、真命脉,曷尝容易知哉!人若真知,必肯真行,其不肯真行者,仍是假知。
行
知、行,原是合一之功。常常保得知在,便是能行,若一刻不行,便是一刻昏了。君子以身体道,凡身之所在即道之所在。是故行有行功,立有立功,坐有坐功,睡有睡功,随在无念,随在是功。凡有行不来底,只是知不真,知理果真,自然乐于循理,故曰:"学不厌者知也。"若见理未真而勉强果行者,意气能有几何?至于意尽气弛,自当行不去了。
时当晚夕,此君子晏息之时也,随当收敛神室,抱一弗离,故无世情缠绕,亦无玄妙道理,乍同死人,始可谓大休歇。至于梦寝无颠倒,而后见主敬之功。迨至来朝,此君子日新之时,也随当蚤起,日求其所未至。有人一己百、人十己千之志,积日成月,积月成岁,不论三年五载,而学不至于圣人者,未知有也。瞬存息养,功无间断于俄顷,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
或问:"天理如何全?"曰:"必得时时存养。"又问:"人欲如何净?"曰:"只是日日消磨。"人皆有良知良能,然良知贵致,良能贵充,致而充之,在于勤学好问而已矣。
吾人真性灵而最神,念动即飞,不见其形。若欲留之,须察其宗。机常在目,宅安于心,心常清静,神水归根,久生至宝,渐渐充盈,周流上下,遍体生春,练己纯熟,对境忘情,采取灵药,用阳制阴,养成圣胎,号曰"真人"。
白鬓老人曰:常常保得住,知便是行。此一语非透重关者,不能道破,至论晏息日新,瞬存息养,日就月将,天理必时时存养,人欲当日日消磨,尤为十二时中忘不得之注脚。
言
圣贤言语都是实事,依而行之,可以修己,可以治人。凡看书必要要看通彻,体认在自己身上,才有得力处。大学下手功夫,全在「格物致知」。看佛经一藏不如玩《心经》一卷;玩《心经》一卷不如解「观自在」三字。《道德经》五千言,其要全再"虚心实腹"四字。
凡人之患,在好言人之是非;学道之患,在好执己是。予尝自警曰:"先年所学多知多能,近日所作,或诗或文,检点起来都是心病,今急要去。默而搜寻,天下治乱付诸罔闻,人间是非置之不论,憨憨傻傻,兀兀腾腾,万物无有,三际皆空,尘缘断尽,神气归根,大道已了,何必寻人?言言实践,句句相应,来日有限,切莫因循。言行相顾,圣人称其君子;予能言而行不逮,圣人讥其为朽木、为粪土。"
或曰:"子,儒者每引佛语,何也?"曰:"今之儒者名利熏心,专格虚文以干禄位,偶有厌世离尘者出乎其间,不思明德新民是何物?知止能得是何事?往往悖儒而求仙佛,不知吾儒之所谓圣,即玄释之所谓仙佛也。予若以佛老之语为异而不言,彼必以予未知伊之妙,彼且争立门户各建旗鼓,纷纷纭纭未有已时也。"
白鬓老人曰:每见世人观书如市中驰马,大段落尚不能分明,而何敢叩其精细乎?何敢望其领悟乎?古人云:"书读千遍,其意方见。吁!一味匆忙,虽涉猎五车何益?
省察
省察者,省察我之心。一日十二时,几个时在内,几个时在外?如是之人自有得力处。
昔有陈烈自察其心,用黑白二色豆以记之,起一善念取一白豆置于盘中,起一恶念,取一黑豆置于盘中。初则黑豆多,继则黑白相半,久则白豆多于黑豆,又久则纯是白豆无一黑豆,又久则白豆亦无。如此拙法,亦有可取者也。
省察即是觉照,克治即是改过,存养即是主敬。大道虽无修无证,尘情要日消日磨。人只一个心,要在内者是谁底心?忽然走在外边又是谁底心?察得分明,而后可以进修。
省察要细心,克治要果决,存养要宽裕:此三样功夫日日要用,至于无功可用则成矣!或谓不假施功,顿超彼岸,此在上智,容或有之,不敢谓人皆可能也。
白鬓老人曰:此三样功夫,即圣门口诀,有志希贤希圣者,勿忽!
敬
本性灵光无有生灭,亦无增减,虽锢蔽日久,灵光一耀,可以灭千恶而生万善。但保得灵光常在,与圣人何殊?或问:"如何保得灵光常在?"曰:"必也敬乎!惟敬则保得灵光常在。"
戒慎恐惧固是敬,兢兢业业亦是敬。敬则不生妄想,不随昏住。允矣存心之要,修己之法乎。自古圣人以此传心,今夫人正衣冠,净思虑,自然生敬。敬只是主一,主一则自无邪僻矣。
心者,身之主也。敬者,心之至也。今夫入庙而生敬者,为有神像在上耳,却不思自己身中有个真真底鬼神在里面,慢不知敬,独何欤?程明道曰:"某写字时甚敬,非是要字好,只此是学。"
程伊川曰:"周先生说一者无欲也。寻常人如何便是无欲?只在敬字上步步捱去执持得定,只如此下手用功,时时惺惺,莫令昏昧,一二日便可见效。"
规矩,方圆之至也;准绳,平直之至也;人而左规矩、右准绳,人之至也。规矩准绳者礼也,礼以敬为本。国无礼则盗贼起而丧其国;身无礼则情欲胜而丧其身。
白鬓老人曰:朱子解敬字,谓主一,毋适褚事能主一,则心专而神住,游思妄念,自不能起。道家谓之抱元守一,禅家谓之不二法门。
克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