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会禅话录 - 第 2 页/共 8 页

和上语法师:“神会今设无遮大会兼庄严道场,不为功德,为天下学道者定宗旨,为天下学道者辨是非。” 和上言:“神会若学法师,览机案顷即是法师。法师若学神会,经三大阿僧败劫,不能得成。” 和上出语,左右惭惶,相顾无色。 然二大士虽相诘问,并皆立而未坐。所说微妙,尚未尽情。时乾光法师亦师僧中之一,见远论屈,意拟相挟,乃命是人令置床机,更请竖宗,重开谈论,遂延和上及远法师坐,和上平生清禅,与物无竞,纵欲谈论,辞让久之。 于是有洛府福先寺法师、荷泽寺法师及余方法师数十人,齐声请禅师坐,咸言:“禅师就坐,今日正是禅师辨邪正,定是非日。此间有四十余个大德法师,为禅师作证议在。” §二 和上固辞,不得已时乃就坐。然明镜不疲於屡照,清流岂惮於风激?腾负虽则已知,众请固将难免,和上以无疑虑,此曰“当仁”。 远法师重问曰:“禅师用心於三贤、十圣、四果人等,今在何位地?” 和上答:“在满足十地位。” 远法师言:“初地菩萨分身百佛世界,二地菩萨分身千佛世界,乃至十地菩萨分身无量万亿佛世界。禅师既言在满足十地位,今日为现少许神变。崇远望此意执见甚深。特为见悟至玄,所以简诠如响。” 和上言:“大涅经云,如来在日,只许纯陀心同如来心,心了如来常,不许身同如来身。经云:南无纯陀,南无纯陀,身虽凡夫身,心如佛心。如来在日,尚只许纯陀心了如来常,不言身证。今日神会身是凡夫,末法时中分,修得十地法,有何可怪?” 远法师默然不言。 和上问:“远法师见佛性不?” 远法师答言:“不见佛性。” 和上言:“法师若不见佛性,即不合讲大般涅经。” 远法师言:“何故不得讲大般涅经?” 和上言:“师子吼品云:若能思惟解释大般涅经义者,当知是人则见佛性。以法师不见佛性,故言不合讲。” 远法师问:“禅师见佛性不?” 和上答言:“见。” 远法师问:“为是比量见?为是现量见?” 和上答:“比量见。” 又责问:“何者是比,何者是量?” 和上答:“所言比者,比於纯陀。所言量者,量等纯陀。” 远法师言:“禅师定见不?” 和上答:“定见。” 远法师问:“作勿生见?” 和上答:“见无作勿生。” 远法师则默然不言。和上见默然不识此言,更不徵问。 和上言:“见在道俗总听,神会意欲得法师重问见。神会三十余年所学功夫唯在‘见’字。法师向来问见,未称神会意;神会答法师见,亦未尽情,更欲得法师重问见字。” 法师言:“崇远亦欲得重问禅师:‘见’,为是眼见,为是耳见,为是鼻见,为是身见,为是心见?” 和上答:“‘见’无如许种。” 远法师言:“禅师应同虚空见。” 和上言:“法师莫谤大乘。经论说虚空无见。” 远法师言:“虚空作勿得无见?” 和上言:“虚空无般若故,致使不言见。” 远法师言:“异没时,禅师有见无。” 和上言:“上至诸佛,下及含识,皆同有见。” 远法师言:“何故得有见?” 和上言:“为众生有般若故,致得言见。虚空无般若故,致使不得言见。” 远法师言:“般若无知,何故言见?” 和上言:“般若无知,无事不知,以无事不知故,致使得言见。” 远法师杜口无言。 和上言:“比来法师唤禅师无所知,今日禅师唤法师作无所知。” 远法师问:“何故唤法师作无所知?” 和上言:“唯嗟法师不知定慧等学。” 又问:“何者是禅师定慧等学?” 和上答:“言其定者,体不可得;言其慧者,能见不可得体,湛然常寂,有恒沙之用,故言定慧等学。” 远法师问:“禅师既口称达摩宗旨,未审此禅门者有相传付嘱,为是得说只没说?” 和上答:“从上已来,具有相传付嘱。” 又问:“相传付嘱已来,经今几代?” 和上答:“经今六代。” 远法师言:“请为说六代大德是谁?并叙传授所由。” 和上答;“后魏嵩山少林寺有婆罗门僧,字菩提达摩,是祖师。达摩在嵩山将袈裟付嘱与可禅师,北齐可禅师在か山将袈裟付嘱与璨禅师,隋朝璨禅在司空山将袈裟付嘱与信禅师,唐朝信禅师在双峰山将袈裟付嘱与忍禅师,唐朝忍禅师在东山将袈裟付嘱与能禅师。经今六代。内传法契,以印证心;外传袈裟,以定宗旨。从上相传,一一皆与达摩袈裟为信。其袈裟今在韶州,更不与人。馀物相传者,即是谬言。又从上已来六代,一代只许一人,终无有二。纵有千万学徒,亦只许一人承后。” 远法师问:“何故一代只许一人承后?” 和上答:“譬如一国唯有一王;言有二王者,无有是处。譬如一四天下唯有一转轮王;言有二转轮王者,无有是处。譬如一世界唯有一佛出世;言有二佛出世者,无有是处。” 远法师问:“诸人总不合说禅教化众生不?” 和上答:“总不合说禅教化众生;发起众生一念善心者,是不可思议。释迦如来在日,诸菩萨声闻等。皆悉说法教化众生,终无有一人敢称为佛者。” 远法师问:“禅师既言从上相承至能禅师,一代只有一个人竖立宗旨,开禅师门教人,何故今日天下诸州近有数百馀人,各立门户,缭乱教人者,从谁下出?” 和上答:“从秀禅师已下出。将有二十馀人说禅教人,并无传授付嘱,得说只没说;从二十馀人已下,近有数百馀人说禅教人,并无大小,无师资情,共争名利,元无禀承,乱於正法,惑诸学道者。此灭佛相也。能禅师是的的相传付嘱人,已下门徒道俗,近有数万余人,无有一个敢滥开禅门。纵有一人得付嘱者,至今未说。” 远法师问:“世人将秀禅师作得道果,不可思议人。今日何故不许秀禅师充为六代?” 和上答:“为忍禅师无传授付嘱在秀禅师处。纵使后得道果,亦不许充为第六代。何以故?为忍禅师无遥授记处,所以不许。” 远法师问:“普寂禅师口称第七代,复何如?” 和上答:“今秀禅师实非的的相传,尚不许充为第六代,何况普寂禅师是透禅师门徒,有何承禀充为第七代?见中岳普寂禅师、东岳降魔藏禅师,此二大德,口称秀禅师是第六代,未审秀禅师将何为信,充为第六代?我韶州一门,从上已来,排其代数,皆以达摩袈裟为信。今普寂禅师在嵩山竖碑铭,立七祖堂,修法宝纪,排七代数,以何为信?其付嘱佛法,传授代数,普不干秀禅师已下门徒事。何以故?为无传授,所以不许。” 远法师问:“秀禅师为两京法主,三帝门师,何故不许充为六代?” 和上答:“从达摩已下至能和上,六代大师,无有一人为帝师者。” 远法师问:“未审法在衣上,将衣以为传法?” 和上答:“法虽不在衣上,表代代相承,以传衣为信,令弘法者得有禀承,学道者得知宗旨,不错谬故。昔释迦如来金兰袈裟,见在鸡足山,迦叶今见持此袈裟,待弥勒出世,分付此衣,表释迦如来传衣为信,我六代祖师亦复如是。” 远法师问:“未审能禅师与秀禅是同学不?” 答:“是。” 又问:“既是同学,教人同不同?” 答言:“不同。” 又问:“既是同学,何故不同?” 答:“今言不同者,为秀禅师教人凝心入定,住心看净,起心外照,摄心内证。缘此不同。” 远法师问:“何故能禅师不‘凝心入定,住心看净,起心外照,摄心内证’?何者是能禅师行处?” 和上答:“此是调伏心。” 远法师问:“应不凝心入定,不住心看净,不起心外照,不摄心内证?” 和上答:“此是愚人法。离此调伏不调伏二法,即是能禅师行处。是故经云:心不住内,亦不在外,是为宴坐。如此坐者,佛即印可。从上六代已来,皆无有一人‘凝心入定,住心看净,起心外照,摄心内证’。是以不同。” 远法师问:“能禅师已后,有传授人不?” 答:“有。” 又问:“传授者是谁?” 和上答:“已后应自知。” 远法师问:“如此教门,岂非是佛法?何故不许?” 和上答:“皆为顿渐不同,所以不许。我六代大师,一一皆言单刀直入,直了见性,不言阶渐。夫学道者须顿见佛性,渐修因缘,不离是生而得解脱。譬如其母,顿生其子,与乳渐养育,其子智慧,自然增长。顿悟见佛性者,亦复如是,智慧自然渐渐增长。所以不许。” 远法师问禅师:“嵩岳普寂禅师、东岳降魔藏禅师,此二大德皆教人坐禅,‘凝心入定,住心看净,起心外照,摄心内证’,指此以为教门。禅师今日何故说禅不教人坐,不教人‘凝心入定,住心看净,起心外照,摄心内证’?何名坐禅?” 和上答:“若教人坐,‘凝心入定,住心看净起心外照,摄心内证’者,此障菩提。今言坐者,念不起为坐;今言禅者,见本性为禅。所以不教人坐身住心入定。若指彼教门为是者,维摩诘不应诃舍利弗宴坐。” 远法师问曰:何故不许普寂禅师称为南宗?” 和上答:“为秀和上在日,天下学道者号此二大师为‘南能’、‘北秀’,天下知闻。因此号,遂有南北两宗。普寂禅师实是玉泉学徒,实不到韶州,今日妄称南宗,所以不许。” 远法师问:“何故不许普寂禅师?” 和上答:“为普寂禅师口虽称南宗,意拟灭南宗。” 远法师问:“何故知意拟灭南宗?” 和上叹言:“苦哉!苦哉!痛哉!痛哉!不可耳闻,何期眼见。开元二年中三月内,使荆州刺客张行昌诈作僧,取能和上头。大师灵质,被害三刀。盛续碑铭,经磨两遍。又使门徒武平一等,磨却韶州大德碑铭,别造文报,镌向能禅师碑,上立秀禅师为第六代,师资相授及传袈裟所由。又今普寂禅师在嵩山碑铭,立七祖堂,修法宝纪,排七代数,不见著能禅师处。能禅师是得传授付嘱人,为人天师。盖国知闻,即不见著。如禅师是秀禅师同学,又非是传授付嘱人,不为人天师,天下不知闻,有何承禀,充为六代?普寂禅师为秀和上竖碑铭,立秀和上为第六代。今修法宝纪,又立如禅师为第六代。未审此二大德各立为第六代,谁是谁非?请普寂禅师仔细自思量看。” 远法师问:“普寂禅师开法来数十余年,何故不早较量,定其宗旨?” 和上答:“天下学道者皆往决疑,问真宗旨,并被普寂禅师依势喝使门徒拖出。纵有疑者,不敢呈问,未审为是为非。昔释迦如来在日,他方诸来菩萨及诸声闻、一切诸外道等,诘问如来,一一皆善具答。我韶州大师在日,一切人来徵问者,亦一一皆善具答。未审普寂禅师依何经论,不许借问,谁知是非?长安三年,秀和上在京城内登云花戒坛上,有纲律师、大仪律师,於大众中借问秀和上:“承闻达摩有一领袈裟相传付嘱,今在大禅师处不?”秀和上云:‘黄梅忍大师传法袈裟,今见在韶州能禅师处。’秀和上在日指第六代传法袈裟在韶州,口不自称为第六代数。今普寂禅师自称为第七代,妄竖秀和上为第六代,所以不许。” 尔时和上又语远法师及诸人等:“莫怪作如此说,见世间教禅者多於学禅者,极其缭乱。恐天魔波旬及诸外道入在其中,惑诸学道者灭於正法,故如此说。久视年,则天召秀和上入内,临发之时,所是道俗顶礼和上,借问:‘和尚入内去后,所是门徒若为修道,依止何处。汝等诸人如有不自决了者,向彼决疑,必是不可思议,即知佛法宗旨。’又普寂同学,西京清禅寺广济,景龙三年十一月至韶州,经十余日,遂於夜半入和上房内,偷所传袈裟。和上喝出。其夜惠达师、玄悟师闻和上喝声,即起看,至和上房外,遂见广济师把玄悟师手,不遣作声。其玄悟与惠达师入和上房看和上。和上云:‘有人入房内伸手取袈裟。’其夜所是南北道俗并至和上房内,借问和上:‘入来者是南人北人?’和上云:‘唯见有人入来,亦不知是南人北人。’众人又问:‘是僧是俗?’‘亦不知是僧是俗。’和上的的知,恐畏有损伤者,遂作此言。和上云‘非但今日,此袈裟在忍大师处三度被偷。忍大师言,其袈裟在信大师处一度被偷。所是偷者,皆偷不得。因此袈裟,南北道俗极甚纷纭,常有刀棒相向。’” 远法师问曰:“普寂禅师名字盖国,天下知闻,众口共传为不可思议。何故如此苦相非斥?岂不与身命有仇?” 和上答:“读此论者,不识论意,谓言非斥。普寂禅师与南宗有别。我自料简是非,定其宗旨。我今为弘扬大乘,建立正法,令一切众生知闻,岂惜身命!” 远法师问曰:“修此论者不为求名利乎?” 和上答曰:“今修此论者身命尚不惜,岂以名利关心?” 远法师问:“唐国菩提达摩既称其始,菩提达摩西国复承谁後,又经几代?” 答:“菩提达摩西国承僧伽罗叉,僧伽罗叉承须婆蜜,须婆蜜承优婆崛,优婆崛承舍那婆斯,舍那婆斯承末田地,末田地承阿难,阿难承迦叶,迦叶承如来付。唐国以菩提达摩而为首,西国以菩提达摩为第八代。西国有般若蜜多罗承菩提达摩后;唐国有慧可禅师承后。自如来付西国与唐国,总有十四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