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尊得道罗汉传 - 第 6 页/共 7 页

檐角风铃能作语,吉凶祸福数声间。   永嘉四年,石勒屯兵葛陂,专事杀戮。尊者们赤子无辜,肝脑涂地,有伤天地之和,欲以太上好生之道化勒。于是,杖策诣军门,谒大将黑略。黑略虽将重兵,疮痍百姓,其实崇奉佛教,心甚慈祥。见尊者来谒,隆礼待之。帷幄中对士卒虽讲谈战阵,对尊者又喜讲谈经卷,遂以尊者道行荐闻石勒。石勒平昔听信任者黑略,则听其所荐举音亦唯黑略,遂召尊者问曰:“佛道有何灵验?有灵验始足以启人好慕,况佛为军巾用,喜神速不厌鬼诈,活佛此来,谅必能济我风雷,助我虎豹,一战而杀入盈野,再战而杀人盈城,敌人望风心寒胆战方为有济,不然,亦无用汝佛为矣。”尊者曰:“此人一片好杀,气象刚暴,言语粗鄙,难以理喻,易以术动。”不答一言,止呼给事左右取水一盆,置之阶前,自己焚香咒之,顷刻,盆中青莲郁起,光色动人。石勒从上座亲见尊者有此灵验,始倾心宗信佛法。尊音左右不高,始得因事进谏,凡应被残杀阴受其利益者,十有八九。于是中州之胡,感其好生之恩,皆愿奉佛,有诗为证:   策杖军门谒勒胡,为渠杀戮失仁慈。   青莲郁起呈灵验,利益苍生出死途。   建平四年四月一日,天静无风,而塔上一铃独鸣。尊者愀然不乐,私谓众人曰:“国家祸福,每有先机,特人不自察耳。”众人问曰:“机何所凭?”尊者曰:“塔上之铃无风自鸣,非先务而何?”众人又问曰:“铃鸣主何吉凶?”尊者曰:“铃云国有大丧,其声噍杀而非舒缓,丧事不出今年矣。”四月孟夏铃鸣,七月孟秋,石勒果死。众人见事灵验有准,相谓曰:“铃之鸣,鬼神之灵所为也,鬼神能泄其机于朕兆之间,禅师能烛其机于朕兆之间,禅师其如神乎?主上今日得保全首领,皆活佛维持之力也,何可令其远去。”石勒既死,太子弘袭位,未几,废,自立。亦倾心师事尊者,留奉邺城寺中,凡征诛赏罚,必与咨决,谓其建明,议论大而利益多也。有诗为证:   某年四月塔头铃,天静无风解自鸣。   国有大丧应不远,禅师先识果如神。   尊者又一日遣弟子某赍钞往西域市香,甫行数日,尊者在法堂进香,忽闻檐前鹊噪数声,尊者心地猛然吃了一惊,即谓众弟子曰:“吾适在掌中见市香弟子被盗杀劫垂死。”众弟子曰:“为之奈何?”尊者曰:“吾已烧香咒神,乞遣神兵遥护救之。”众人曰:“待神兵救护,恐事势已去,莫能及矣。”尊者曰:“可保安乐无虞也。”越二月,市香弟子还,将遭难事白尊者曰:“某月某日,弟子行至某处,陡然一伙强人数以百计,状貌凶狂,器械整饬,来劫弟子市香之物。弟子以供佛之物,或可以止其残暴之为,卒而贼心不可变,必砍得弟子之物。既欲得物,必劫伤弟子之命,弟于此时宁死不肯以市香之物轻与贼。强人恶我硬命,携刀将见杀,忽闻空中一阵香气飘下,气中尽有天兵神将持刀杀来,杀得掳劫贼人十伤九死,东窜西逃,大相呼曰:“救兵已至,威猛惊人,盍舍之而去。”众人曰:“吾师早已有言,被劫之事不诬,救护之言有准,吾师真神人也。”大相惊服。有诗为证:   市香西域遇强良,打掳金银把命伤。   馥郁香中神将至,等闲杀得贼逃亡。   尊者尝与石虎共坐中堂,商榷兵谋,并讲谈佛法。忽心惊谓虎曰:“幽州今日有火灾,其光赫赫,其势炎炎,货物煨烬无馀,人民焦头烂额,诚可悯哉!”虎曰:”法师当降无上甘霖,灭此一方红艳。”尊者曰:“下民有难,吾当救之。”对虎取酒望空中洒之,随举掌一视,笑谓虎曰:“火已解矣。一人有庆,兆民赖之,今日火灭之谓也。”敬擎杯相贺。虎曰:“倏尔火起,倏尔火灭,非禅师无此明见,非禅师无此救援。来日按验得真,虎当事先生如神明。”次日,虎遣使往幽州按验,后使回报云:“某月某日,幽州四处火起,其势炽盛,扑灭不可得,人民对面悲号,不瞬息间,屋舍货财顿成焦土。忽见西南方上有朵黑云飞来,骤降倾盆大雨,其火始灭,所下之雨,一片酒气熏人。臣奉命按验幽州,得于官民所谈者如此。”虎大惊,叹曰:“神哉!异哉!皆禅师住日之言,吾得闻于未验之先者也。使于验之,考其真实耳,今凿凿无妄,真神人也。筮龟不灵于此矣,吾当以神事之,不宜以人待之矣。”有诗为证:   对虎同谈佛与兵,幽州不意火灾兴。   西南洒雨为摧灭,深信禅师是神星。   石虎建武十四年,尊音在洛阳公署独坐,弟子彬彬侍立左右,因发长叹曰:“为人未了真,梦中梦,身外身,虽有幻质,空尘将焉用之。”为作偈曰:   图形期自见,自见却伤神。已是梦中梦,更逢身外身。   水花凝幻质,墨彩聚空尘。堪叹余兼尔,俱为未了人。   尊者见石氏残虐不仁,气数垂灭,因与众门人谈论国家兴废。尊者曰:“兴废之机,数已预定,只难对人言,泄之恐罹大患。”弟子法祚问曰:“帝王自有真神,器非苟得,理固有然,第此邦之事,非关中华大统,独不可与明乎?古人以人为鉴,先日之谈,后日符验,老师对弟于阐之亦无不可。”尊者曰:“天机虽难轻泄,人事则有先知,国家之事,吾不及见,子当验之。戊申祸乱将萌,己酉石氏当灭。变生而始去,非见几之智,国灭而身与俱,非保身之道,吾未及乱,当先化矣。”是年十二月八日,尊者圆于邺宫,春秋一百一十有七,时晋穆帝永和四年也。石氏之事,果如所谈。弟子乃为建塔。有诗为证:   洛阳公署独徘徊,因与诸徒论未来。   石氏灭亡机已定,戊申己酉听春雷。 现相罗汉第十八尊   大树龙王尊者,秦时人,生于西印度国,修持于城北大山树下,因名龙树王。聚徒五百,尝从树下讲经设法,因太子云自在请毗罗尊者于本山石室禅寂,遂得闻其宗旨。尝谓门人曰:“释氏之教,本有真源正派,若毫厘之差,千里之谬,我昔日是也,苟非毗罗老师印正,终日虽与汝等树下讲经,绝似梦中对人说话,只幻妄耳。汝辈入我法门,脚跟不可不仔细立定,认得真则点化易,渺茫恍惚,终于释家之道泮涣不相入矣。吾有金针数言,汝辈当时时绎:   一叶扁舟泛渺茫,呈桡舞棹别宫商。   云山水月都抛却,赢得庄周一梦长。   尊者又谓众徒曰:“毗罗师本华氏国人,传了马鸣祖衣钵,遂至我西印度行化。我今继志述事,亦当往远方行化,使马鸣祖统绪绵绵不绝可也。”遂同众徒直往南印度国行化。南印度国人宗信佛教,其风声气习,不亚于东西两印度,但彼二国人,于凡得道比丘讲说福业,一味听受。此国人虽信福业,必求见证。闻尊者远来演教,毋论君臣父子昆弟朋友,俱相帅从之,私谓其弟子曰:“人有福业,世间第一,徒言佛性,谁则见之。吾意既然鼓人之宗其教,必能露倪以歆人之趋。禅师道既超悟,机必引跃,吾辈颛蒙,乞求见证。”其徒以其事闻于尊者,尊者发笑曰:“见相而后结缘,一谓佛为渺茫,一谓我无超悟也,不露些端倪,彼终疑福业寥廓无凭,且疑我汗漫无得也。”尊者即从地上涌出白莲座一所,又从头上现出自在身一员,尊者坐于白莲之上,其头自在身则形如满月之轮。相从众生环列于比丘左右者,惟闻谆谆法音,不见所露隐隐法相。惟一长者子名迦罗提婆者独见之,大惊异,谓众人曰:“汝辈听经,能识尊者头上此相否?”众人曰:“我辈相从比丘门下,讲谈佛性,耳闻岂不欲目见之为真,第禅师相不轻示,今日我等只闻口内所谈,未见头上所示。目所未睹,安能识彼相哉?”提婆叹曰:“至哉!妙哉!汝辈徒信耳而遗目,得粗而遗神也。今日尊者谓汝辈苦求见证,故现出佛相性体,昭示我等。盖以无相三昧,形如满月,汝等当听于无声,视于无形可也。今示之以相者,见其性之妙,不令汝等尽睹其相者,尤见其妙之至也。佛性之义,廓然虚明如此,汝等不超悟于无相之外,而规规于见证上求佛性,其见亦左矣,义实精微。”遂感悟,咸愿出家以求解脱。尊者以众人信之深,求之诚,非昔日狐疑之见,遂为之剃发。授戒曰:   迷时人遂法,解时法逐人。   法内原无法,人中岂有人。   尊者虽为众人受戒,情知众人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即可与适道,未可与立与权也。千万人心总不如一孩提心,此孩提一点化之,可与超凡,可与入圣,而千万人皆卑卑无足数矣,遂有怠将衣钵传之。众人知尊者属意于提婆,心甚不平,私相谓曰:“道虽遇而后传,未有无涵养之该提,岂尽超悟宗旨。今日尊者性体之现,彼真纯未漓,所见出于偶耳,盍观诸圆光之术,技者露其光于壁间,惟幼稚童子见其壁间光,又见其光中物,至于人之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则无见焉。问之左,犹之右,问之右,犹之左也。今日提婆之见,犹圆光之意也,未闻圆光术士,次日即以其技传之所见之童子。我等念佛有术,未必无一二足以克绍佛事,今日千万人中,到被一幼冲童子传了衣钵,反贻笑于邻人。明日不容此子入坛听讲,来则逐之。”有诗为证:   冲龄赤子可传灯,独见比丘性体生。   匪是我来偏有意,如来正法属支撑。   次日,提婆不知众人有此物论,仍旧前来听讲,行至山门外,尚未入经筵,众人遂喧闹不容其入。其子大怒,与之争辩,众人不惟侮慢之,且谇詈之。其子不堪,即回统集家丁,各持凶刃,来与众人厮杀,众人亦各备器械拦挡童子,不令其入。家丁负气,专欲杀入,两下在门外大战数十合,虽各有损伤,但未至于害命。有诗为证:   众人褊度妒提婆,不许经筵听波罗。   佛法非由威术劫,传宗曾氏事如何。   尊者本日在经坛,闻门外有变,忙来台下劝解。时两边战已罢散,尊者曰:“吾道之传,岂可以人众劫杀得之。七十贤人,孔圣人均欲传以道统,卒而一贯之唯,惟一冲龄曾子得之。慈悲好生,反令汝伤生,违其教令,如何可以得其宗旨。汝等欲为上乘禅师,则不可扰其教,既施劫术,以扰吾法,吾有去而已,不能终若事矣。”众人被尊者讲说一番,遂悟曰:“同游教门而自相矛盾,是同室操戈也。异邦之人,尚容同为佛事,况同产一国而反相异乎?我等悔悟唯命。”提婆童子始得入坛,终其经事。自后,尊者待众人意重,待提婆意轻,阳示众人不属意于提婆,阴实保全提婆,令众人不得加害也。尝谓众人曰:“汝等欲为无上禅师,须息三焦之火。”众人曰:“愿闻除火之法。”尊者曰:“欲火而以戒沃之,嗔火而以定沃之,无明火而以慧沃之。灵泉混混,消除烦躁之衷;智水涓涓,灌溉清凉之府;干江有水,一轮宝月映寒潭;万井无烟,遍地金风吹冷面。”有诗为证:   了妄归真万累空,河沙凡圣本来同。迷来尽是蛾扑焰,悟去方知鹤去笼。   片月影分千涧水,孤松身任四时风。直须密契心心地,始悟生平睡梦中。   尊者与众人讲明宗旨,提婆心会其意,一味在虚无寂灭上用工,不从问难,上觅真境。众人虽知,返观内照,终着色相。尊者知迦那提婆灵性圆融,只在一指点,便超上乘,为之说偈曰:   为明显隐法,方说解脱理。   于法心不证,无嗔亦无喜。   尊者说偈毕,即入丹轮三昧,凝然圆寂,秦始皇三十五年也。 跨象罗汉第十九尊   尊者本名难生,西竺中印度人。其父名香盖,年将满百,一生念善,无有过失,有司旌为耆老,乡中称为硕德。尊者生时,其父年已八十有余,其母怀孕六十年始产,因名难生。生时异常馥郁满堂,其父信其良而又疑其不良,不对星士讲谈八字,则对相士品评骨格。星士有许其发达者,相士有许其贵显者,访遍星相二家,固不许其济恶不才,亦未有许其修佛为罗汉者也。有诗为证:   母腹存留六十年,难生取义有由缘。   相星啧啧夸奇异,未有评为佛与仙。   尊者之父尝谓其妻曰:“此子初生殊有朕兆,我不曾为汝言之。将产之夕,我梦见门外一只白象,背上负一宝座,座上安一明珠,径从门外而入我厅堂,跳舞一番,即屹立不动,我从旁看时,其光烨烨照人,其性驯驯依人。我一时撞见,又不敢控制,又不敢鞭逐,惟恐山中无情之物来堂中损坏有用之器,吃了一惊。觉来乃是黑憩一梦,适见此子降生,满房异香馥馥,我即暗喜在心,谓此子虽非上应星宿,已下符物产矣。异日成长,非富即贵,非圣即贤,假饶贫贱愚呆,未生不当有此异梦,甫生不当有此异香。有诗为证:   象驼宝座与明珠,烨烨驯驯入我居。   跳舞一番停不去,觉来乃是梦华胥。   且今星相二家俱云长大事业不凡,古书云:‘人有善愿,天必从之。’安知此子非祥瑞耶?似此等论,我心甚喜。第汝怀孕六十年始产,则此子在腹中过了六十年光景,人生百岁,少壮不立,老大何为?纵有好事,前已虚度过了,我垂老得一承祧之子,他亦垂老,此生有限之时,假饶母非长寿,彼将涨死母腹矣,似此等论,我心甚忧。”其母曰:“六十尔尚等得他生,倘大不啬寿,再过数年,岂不见得他作为,何必优喜相半。”长者曰:“老妻所见极是。古诗云:   莫将闲事恼心怀,休把眉头皱不开。   子女贤愚生已定,如何忧喜两交来。”   父子事属天伦,忧疑终是排遣不去。一日,杖步门外,笑傲烟霞,少舒情况,难生尊者亦携之在旁。长者曰:“触目青山绿水,”尊者曰:“江中浪静风恬。”长者曰:“绿水青山,总是吾心法象。”尊者曰:“风恬浪静,讵非此性天机。”长者曰:“聆此子口头言,谅非无用。”尊者曰:“随家尊门外望,盖亦有心。”父子山间徐行品答,遇见一人,身长数丈,前来拦路。长者撞见吃惊,询问姓名,其人嬉笑不言,只呵气一口,将长者昏闷在地,又欲将尊者抱去。尊者虽幼,殊有胆略,即疾回家中,持刀出战。其人亦逐至门外,被尊者大战一场。其人昂藏,终难转动,尊者若闲习有素,其人抵敌不过,旋战旋却,杀至其父昏闷之地,又见一人纶巾羽扇,指其人叱曰:“妖魔何得无礼!”又谓尊者曰:“且养尔少年英气。”尊者曰:“何物山精,敢将家父昏倒?”其人曰:“此蛇母也,能张口食人,令尊非子,凡遭其害矣。吾有丹丸能除气毒,汝父食之,管取无恙。”随叱其蛇曰:“既昏其父,又毒其子,白日作魍魉害人,今若不剪,祸无穷极。”遂挥剑一斩,其蛇闪开,且恃神通,敢与上界仙人格斗数合,不霎时,现出真相,将仙人围绕核心,仙人显出灵通,先将重雾昏了其目,次下千斤石压了其首,随挥利剑劈为两段。长者醒来,请问姓名,其人曰:“吾立在此山左傍,凭汝父子猜来。”尊者叉手问曰:“山边遇着一人,莫非仙乎?”其人大惊异,谓其父曰:“此儿即非仙风道骨,终当为菩提法器。”言讫不见。   妖蛇白日幻为人,老者几昏命不存。   不遇仙人挥剑砍,冲龄尊者今逡巡。   其父得了仙人指点,有意将子出家,及闻毗舍罗在国中行化,携子前去参谒。毗舍罗即与落发受戒,后付以如来正法眼藏。初给侍毗舍罗左右,晚睡胁不贴席,人遂称为胁尊者。得了如来正法,即周旋四方行化。循次至华氏国,道逢一白象前来舞拜,尊者为讲经说法,其象即驯服,听其乘驭,尊者即跨之而去。   一日,憩息于树木之下,时国中长者一子名富那夜奢,年方数岁,见尊者树下憩息,自言曰:“此得道比丘也。”尊者问:“子年妙龄,何以知我是比丘?”夜奢曰:“汝披缁削发,手捧钵盂,口念弥陀,非比丘何以有此作用。”尊者又问曰:“既知比丘,何以知我得道?”夜奢曰:“我见子头有神光,足有莲座,非得道何以有此效验。”尊者曰:“子真天人也。且问汝今从何来?”夜奢答曰:“我心非往,何以云来。”又问曰:”汝从何住?”夜奢答曰:“我心非止,何以云住。”尊者曰:“非往非住,汝不定耶?”夜奢答曰:“诸佛亦然。”尊者曰:“汝非诸佛,何以言佛?”夜奢曰:“诸佛是汝,何得言非。”尊者见此子声口不凡,异日定为法器,遂纳之门下。数年,授以偈云:   真体自然真,因真说有理。   领得真真法,无行亦无止。   言讫,即入涅槃,化火自焚而逝,时贞王二十二年也。 拊背罗汉第廿一尊   古灵神赞尊者,本姓陈,生而状貌奇伟,顶骨山立,声若洪钟。有识者曰:“此子相貌不凡,声气不凡,异日定有不凡受用。”尊者亦昂昂以意气自负,曰:“吾异人,当为异事,功名身外物,富贵似浮云,何足羡哉?必也。先天地之生而生,后天地之死而死,方是异事。”冲龄弱冠,即不务本,不逐末,不习儒业,在家中只做顶礼如来事。闻大中寺有行道比丘远来讲经设法,即投入其中听习,行化僧讲说如来律乘,此时经虽讲解,而心犹泮涣,耳虽听闻,而义尤苦难,遂自大发叹曰:“枉自费百倍勤劳,竟未闻一毫玄秘,似此混同中处,岂能出得樊笼。”遂杖锡远游,作个四方行脚。有诗为证:   欲出樊笼作伟人,律乘听习妙无闻。   不知锡杖游方外,超悟高人转法轮。   尊者四方行脚数年,依旧如寺中勤劳无得,后遇百丈惮师为彼讲解,始得开悟,复回本寺。受业师因问曰:“汝在外行脚数年,智慧开,见闻广,得何事业,为我弃之。”尊者曰:“仍前弟子去,仍前弟子回。问江山到处游遍,问人品到处交游,问方寸则到处茅塞。意甚激昂,心无孔窍,所谓任身走尽天下路,心不通时到处难。弟子有何事业,始信梓匠轮舆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向我之无闻于师,非师之倦教隐乎我,乃我之三隅不返,不足以语上也。吾师陶熔冶铸,归斯受之可也。”有诗为证:   数年行脚枉徒劳,事业仍前没半毫。   大匠诲人规与矩,得心应手巧难投。   禅师见尊者转回本寺受业,不为诳诞语,又能晦悟新,水尽山穷回头是岸,仍前进而教之,遂遣之服劳执役。一日,其师窗前浴澡,命尊者代擦去背上之垢,虽心上禅机,亦身上提醒意也。尊者一面擦背,一面叹曰:“好座佛殿,只是佛化不灵。”其师艴然怒,回首久视之。尊者即更为词曰:“佛虽不灵,却会放光。”其师欣然喜,知其开悟有得。有诗为证:   水尽山穷始转头,为师澡去垢之浮。   不灵佛座浸浸悟,会放毫光悟已投。   又一日,其师窗内看经,窗眼将纸糊褙,忽一蝇子在窗内屡投窗求出。   尊者怒曰:“世界如许空阔,却不求出,乃规规从故纸上钻求何也?”其师置经问曰:“汝遇何人开悟,发言屡异如此?日前佛座不灵与佛放灵光,俱非经上所能及之语,吾已大异之矣,今日世界空阔之言,更无人道得。子必有所传授,不然子何发言惊座也。”尊者曰:“某甲向行脚四方,将谓了无所得,最后蒙百丈和尚悯我勤劳,开我愚昧,为我指引一个歇处,某甲才知所证悟。今欲举报慈德,第无由耳。”有诗为证:   苍蝇屡屡纸窗钻,未识阎浮世界宽。   百丈禅师曾指引,无由报答大慈恩。   禅师问曰:“百丈师诲人必自立一家门风,汝既获游门下,幸为我言之。”尊者曰:“百丈诲人,不脱金针秘谈。”禅师曰:“其详不可言,愿闻其略。”尊者乃登座,学唱百丈门风曰:“   灵光独耀,逈脱根尘。体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无染,本自圆成。   但离妄离,即如上佛。师之教人,惟此数言。”   禅师闻言,即为感悟曰:“至哉师言!吾闻风尚自兴起,况子亲炙之乎?子昔日求师而得师,吾今日因友以及友也。”遂北面再拜曰:“百丈师真百里之师也。予未得为及门为其徒也,予私淑诸人也。”于尊者,见其善学;于惮师,见其善悟;于百丈师,见其善教,一事而三善备焉,亦曲成意也。有诗为证:   阐扬师旨答慈恩,感悟禅师礼更虔。   不获及门为弟子,因人私淑胜趋筵。   尊者自后住止古灵,聚徒演教,弟子从之者如猬,讲经数年,俱称为古灵开悟罗汉。一日,化作钟声,告众弟子曰:“汝众人从我修持,还识无声三昧否?”众曰:“不识。”尊者曰:“汝但静听,莫别思椎,无声三昧自见。”众闻师言,默默侧耳而听,少顷,只见尊者俨然顺寂。 焚佛罗汉第廿二尊   丹霞天然尊者,不知何许人,初习儒业,充郡庠弟子员。幼年恃质,学业空疏,不能主盟词坛,有司揭晓,尝列青衿之末。一经戒饬,遂发奋潜修,三年不出门户,致学问渊邃,文理精雅,有司考试,大加惊叹,历居上第,为庠中白眉,乡中以币帛聘为弟子型范者十数家。某年月日,以事例入长安应举,行至半途,宿一逆旅主人家,与一云游禅客同即次。禅客一见尊者举止言谈,不是庸常俗子,细阅之,谓其徒曰:“此公翩翩,释家风味,非学士大夫人物。倘亦儒名墨行,曳裾吾门者乎。此公不利出仕,只利作佛。不如指出津头渡口,使他知所向往。”有诗为证:   业儒负箧选长安,学问精渊寡并肩。   禅客途中同即次,羡君不是发书生。   禅客欲点化尊者,乃先拜问籍贯姓名,尊者以实告之。次问仁者今欲何往,尊者答曰:“往长安选官。”禅客曰:“选官何为?”尊者曰:“授一官半职,上致君,下泽民,光先祖,裕后昆,如此而已。”禅客曰:“后日复得上升乎?”尊者曰:“政声籍籍,考居上上,一岁九迁其官有之,拔居万民之上有之,何谓无上升。”禅客答云:“我所谓上升者,为仙为佛;尔所谓上升者,加爵进秩云耳。”尊音曰:“名登金榜,胜似登仙;进士释褐,即同禅化。彼之仙佛,乃渺茫不可凭准之途,此之仙佛,实受用有所作为之益,不得优彼而劣此也。”有诗为证:   通籍天朝出宦途,丹台石室不差殊。   考居上上官超选,裕后光前剖竹符。   禅师复问曰:“选官长生不老乎?”尊者曰:“浮生似寄,一造一化,理数然也,何能跳出数外。富贵三十早亡,孤贫百世不死,此虽相法,其实强词。儒者只论荣显,若欲百世长生,儒者输此一着,除是为仙为佛。”禅客又曰:“选官合家受用乎?”尊者曰:“书云:‘一子受皇恩,全家食天禄。’耀祖荣宗,封妻荫子,非全家受用而何?”禅客曰:“祖宗妻子,万世长享厚报乎?”尊者曰:“世代有变迁,人物有凋谢,芳名勒在册籍,万世流传则有之,哪有万世享用之理?若如此论,则儒家又输一着,除是为仙为佛。”有诗为证:   儒者亨通佐庙堂,全家受用福非常。   为仙为佛无生灭,儒者难逃劫数戕。   禅客又问曰:“富贵长保无虞乎?”尊者曰:“祸福相为乘伏,卑者一事贪,一行酷,则降谪斥辱及之。尊者一谋疏,一策失,则朝承恩,夕赐死有之,何能长保无虞。”禅客曰:“佛家无荣无辱,跳出樊笼之外,鼎镬不能加,刀兵不能及,何乐如之。”禅客又问曰:“朝廷悬爵禄以待贤士,无甚品第资格乎?”尊者曰:“位士惟能,因能授任,何谓无资格。假饶名器滥加于人,不惟失朝廷官人之体,且百姓受害不货矣。”有诗为证:   吉凶乘伏理当然,跳出樊笼佛与仙。   位士惟能资格慎,朝廷爵禄岂轻悬。   禅客曰:“先生出仕,长生不老不如佛,长享厚报不如佛,跳出樊笼不如佛,则佛亦尽可为矣。明公不知提衡,某不敢请,今既提衡,选官艰苦如此,则为官何如为佛。曷若弃儒业而为佛业,舍仕途而入释途,使长生不老在我,长享厚报在我,跳出樊笼在我之为愈乎。”尊者问曰:“佛亦用选乎?”禅客曰:“选佛较选仕尤甚。三千举子入场。英雄入彀者几人?若作佛不待抡选,则举世皆罗汉矣。故曰尤甚。”有诗为证:   出仕何如作佛高,提衡历历受劬劳。   明公奠若更儒业,做个如来在九霄。   尊者曰:“佛法祖释家牟尼,则选人为佛,非释家牟尼不可。牟尼不复作矣,今世何人能精选举?”禅客曰:“代不乏人。帝非二帝,而紫极依旧有尧舜;代非三代,而青槐依旧有伊周。牟尼虽远,讵可谓今日无牟民耶?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今之佛犹古之佛也,何必借才于异代,乃得成其为人乎。”尊者曰:“今之披缁削发,沿街鬻食者,孰不为僧,特籍施主供饭,以养皮囊,至叩其超悟性灵,则贸贸不知也。我欲弃儒为佛,必须从高人受业,所谓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子云游四海,定知域中何人可为今日牟尼,能别识何人可为今日法器。”禅客曰:“江西马大师,独契悟如来宗旨,域中有志为佛者,必归之印正,故今盛称马大师山门乃选佛场子也。子何患选佛无所依归。”有诗为证:   马师选佛寓江西,不亚当年悉达师。   负箧往从求指引,如来正法定传伊。   尊者得了禅客点化,遂弃了出仕念头,谢了旅次清话,径往江西参谒马大师,求为披剃受戒。马大师顾视尊者久之,知是如来法器,先以言语寘之曰:“子儒巾儒服,亦儒其学业,今日从吾徒而受教,背中道而为左道,果有所见而来耶?抑有所闻而来耶?”尊者曰:“禅客有所见,儒生有所闻也。倘今日得受业禅师门下,安知儒之不为佛,佛之不为儒也。”马大师从容辞之曰:“吾非汝师,南岳石头和尚乃汝受业师也。盍往谒之,吾作书荐之,以子之才,必传宗旨,吾与子相逢,定在铲削佛草之后。”有诗为证:   马师一见不收留,令往南华谒石头。   静夜焚香修荐启,相逢订在草除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