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准和尚奏对语录 - 第 2 页/共 2 页
师讳师范。号无准。生於蜀之梓潼雍氏。九岁依阴平山僧道钦出家。经书过目成诵。而又喜阅宗门语要。师兄澄道印有声讲席。每以机缘诘之。师应答如响。尝因诵经次。遽问曰。看什么经。
师举卷曰。如是经。印惘然。
师一日以女子定话问印。印以义训解释。师笑而已。
绍熙五年十月。登具戒。即欲南询。母何氏病笃。师刲股救疗。明年次成都。坐夏正法。首座老尧。瞎堂高弟。道行四川。师请益坐禅之法。尧曰。禅是何物。坐底是谁。师受其语。昼夜体究。一日。如厕提前话。有省。
六年秋。次荆南玉泉寺。有言老宿者。尝参大慧。觉老宿。见琏穷谷。师周旋二老间。多获其言论风旨。明年辞去。见保宁全无用.金山奇退庵。退庵问曰。远来何为。
师曰。究明己事。
退庵曰。生死到来时如何。
师曰。渠无生死。
退庵曰。参堂去。
久之。游四明。依育王瑞秀岩。时佛照禅师居东庵。印空叟分座。法席人物之盛。为东南第一。如觉无象.康太平.渊清叟.琰淛翁.权孤云.嵩少林辈皆在焉。有老深首座者。蜀人。久病。师为执侍汤药。深平生惟一喝用事。佛照问疾次。谓深曰。深首座何不下一喝。深却喝。
佛照曰。犹作主宰在。
顾谓师曰。何处人。
师曰。剑州人。
佛照曰。带得剑来么。师随声便喝。
佛照笑曰。者乌头子也乱做。师年方二十。而临机不屈类如此。
贫甚。无资剃发。故佛照室中常以乌头子目之。空叟尝指师谓众曰。范年方二十。更二十年未可量也。已而绝钱塘。见岳松源於灵隐。往来南山。屡入充肯堂室。栖迟此山六年。游吴门。谒万寿修无证。
时先破庵住西华秀峰。遂往依焉。堂僧十余辈。皆饱参宿学。有纯颠者。於入室次。横机不让。破庵打至法堂。且欲逐出。师解之曰。禅和家争禅亦常事。何至如此。
破庵曰。岂不闻道。我肚饥。闻板声要吃饭去聻。师闻其语。不觉白汗浃背。
无何。辞往华藏。依演遁庵。三年。复还灵隐。破庵居第一座。斋余同游石笋庵。庵之道者请益曰。胡孙子捉不住。乞师方便。
破庵曰。用捉他作什么。如风吹水。自然成文。师於侍傍。平生碍膺之物不辞而去。
约斋张公镃以广惠新创。请破庵开山。师偕往。执侍三年。散席。同登径山。又三年。破庵过天童扫密庵塔。偕师绝红。逮其赴穹窿。师留天童。依观息庵。俾归藏司。不就。破庵退穹窿。归径山。师往省候。破庵迁寂。付密庵法衣.顶相。师不受。惟领圆悟墨迹及密庵法语。既举丧。遂访旧友岩云窠于穹窿。与首众云窠迁瑞光。复居板首。
无何。泉高原有四明梨洲命。高原谓人曰。范首座肯往。吾当一行。不然。虽兜率内院。不往也。师遂与俱。四明诸山以仗锡为高绝。而梨洲距仗锡又二十里。寺在绝顶。高寒荒落。非人所居。师婆娑其上。三年如一日。麻麦粟豆仅给日食。而未尝有饥色。
既而以台雁未到。拉月石溪同游至瑞岩。时云窠领住持事。留分座。忽夜梦伟衣冠者。持把茅见授。翌日。明州清凉专使至。师以倦游。力拒其请。适数僧来访。自言旧业清凉。幽邃深靖。古称小天童。寺之护法者。茅其姓。灵异甚着。师省前梦。乃易书受请。入院。见所谓伽蓝神。衣冠人物与畴昔所梦无异。升堂开法。一香供破庵。真借庵时寓育王。以师开堂语举似秀岩。秀岩惊异曰。始终作家。且曰。之人也。清凉不可久留矣。
三年。京师诸禅以焦山举师。密院札奉化津遣。师不赴。再札。乃行。期年。迁雪窦。三年。被旨移育王。又三年。嵩少林散廗径山。朝命以师补处。抵京师。见丞相史卫王。卫王曰。径山住持。他日皆老宿。无力葺理。众屋弊甚。今挽吾师。不独主法。更张盖第一义也。明年寺毁。先是师梦有烈丈夫授以明珠二十一颗。莫知谓何。及寺焚。则四月二十一日也。师逆知其数。不动容变色。安众行道。如无事时。
是年七月。有旨入内。 上御修政殿引见。师奏对详明。 上为之动色。赐金襕僧伽黎。仍宣诣慈明殿升座。 上垂帘而听。 上谓大参陈公贵谊。留心内典。以师所说法要示之。陈公奏云。简明直截。有补圣治。乃赐佛鉴禅师号并缣帛.金银钱.香合.茶药等。侍僧各赐金帛。有差仍降银绢僧牒。俾助营缮。宠光锡赉。由佛照以来。未之有也。
三年寺成。又六年复毁。师不惊不变。不徐不亟而多助云至。荆湖制师孟侯珙蜀之思播二郡。与夫海外日本。皆遣使委施。不数年。寺宇崇成。飞楼涌殿如画图中物矣。去寺四十里。筑室数百楹。接待云水。堂殿楼观。凡丛林所宜有者悉备。皇帝亲御宸翰。赐额曰万年正续。市良田九千亩。奏其徒以甲乙主之。正续西数百步。结庵一区。为归藏所。上建重阁。秘藏后先所赐御翰。敞室东西偏。奉祖师与先世香火。遇始生日。为饭僧佛事。以赞冥福。盖自狂鞑犯蜀。师之先祀遂绝。天性至爱。有不可解於心者。 上闻而嘉叹。赐扁圆照。详见待制李公心传所记。
洞霄介临安在。衲子登山者。必抂道过之。县市丛脞。食息无所。旧有保锦废寺。师葺新之。买田具爨。至者如归。绍兴初。立国钱塘。北马骈集。至无所容。以浙西濒湖。草泽为牧。荡马政废。许有力者围而为田。赋税加民田三之一。端平。更化廷臣言事者。以围田多隐胃。复行经界。京师豪贵家举不免寺之广陵一庄。悉指为围。师诣阙敷奏。有旨特免。径山虽在万山间。而樵薪不给炊爨。旧募民入山樵采。辍其半以酬力役。四山濯濯。实由於此。师置田千亩。立局收掌。取直庸工。贷山林斧斤之厄。且植松种杉数百万。补其形胜。
淳佑戊申秋。寺再成。师筑室明月池上。榜曰退耕。乞老于朝。而旧疾适作。涉春不愈。三月旦升堂示众曰。山僧既老且病。无力得与诸人东语西话。今日勉强出来。从前所说不到底。尽情向诸人面前抖擞去也。遂起身抖衣云。是多少。十五日。集两班区画后事。亲书遗表及遗书十数。言笑谐谑如平时。
或告以末后大事。和尚宜作主宰。师曰。才作主宰。便不是也。其徒以遗偈为请。师笑曰。我未捡韵略在。医者诊视次。师谓之曰。汝未识者一脉在。
十八日黎明。索笔书偈。侍僧以纸笔至。师曰。第一句道什么。
僧云。此是第二句。
乃执笔疾书云。来时空索索。去也赤条条。更要问端的。天台有石桥。移顷而逝。停龛二七日。遗表上闻。 上遣中使降香赐币。四月一日。归正续。二十日。奉全身塔于圆照。
治命也。师风神闲暇。襟度夷旷。宽而不弛。明而不察。无厉声恶色。有徒数百辈。视之如路人。端居丈室。无异玩兼味。澹然如常僧。吴民好施。频年持钵不下十数万。既付主事。不规规焉。计其出入。或负之亦不较。处逆境大变。雍容恬适。略不经意。寺之再火也。师坐喝石岩。诸力负行李。中途发钥。挟出过半。师目击之。终身不道其姓名。尝小出。臧吏失职。为有力者负其所重。后得其人。其徒执而讯之。师曰。吾无是物也。纵不问。炎火方烈。众皆诘责延燎主名。师适见之。遽告曰。若固在是耶。急逸去。主事见执则不尔恕矣。三门右趾建层阁。上安万佛。下敞僧寮。费以数十万。大风一夕而仆。师归自外。众谓不堪其忧。师则曰。犹幸倾覆之早。加以数年。安僧其下。其不伤人乎。宽仁大度率类此。
幼不嗜学。闲居未尝执卷。鼓鸣众集。肆口而说。多不病繁。少不病简。不为险辞怪语。簧鼓后学。平夷而峭峻。简明而圆活。如转丸於千仞之冈。纵横高下。无影迹可寻。踞座筹室。迅机痛快。破山截流。至於随病与药。能曲施方便。常曰。合掌问讯。总识得伊来处。不录过。不没善。不受谮。愬不执法厉众。是以天下之士归之如市。融火煽虐。万瓦灰飞。虽露坐檐宿。不忍舍去。故其得人。视同时诸老为最盛。
异时主径山者。有道如大慧老人。曾不十岁。师大坐方丈垂二十祀。年谷屡登。有众如海。虽两丁大厄。而旋复旧贯。呜呼盛哉。昔人谓前辈言行不见传记。后世学者无所矜式。盖当时门人弟子之罪。其朅来径山。间侍师座。师不鄙其愚。凡其家世之本支。出处之次第。师友之渊源。详以见教。某窃听绪余。佩服惟谨。因恩晓莹之状浮山圆鉴。寂音之传石门云庵。起居言动。纤粟不遗。其师生之义。浮于翰墨。暇日因叙次所闻以付侍史。为他日大书深刻张本。晚学不文。固不敢上班前辈。然义理之在人心。古今天下无二揆也。
此录旧板已漫灭者。命工重刊。置于龟山金刚禅院。伏愿佛种不断。世世建光明幢。祖印亲传。人人开无尽藏。
应安庚戌季夏 天龙东堂比丘 妙葩 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