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法汇 - 第 13 页/共 70 页

万年寺当天台万山之中。殿前古树十余。一字横亘。行列整而枝叶茂。郁然为山门美观。有刻石记之者曰。此上仙所植也。有伐之者。其人立死。或云。为此记者其愚乎哉。他时后日。能保有力者不负之而趋乎。则奚以记为。予以为不然。夫兴之必有废也。古人非不知也。法不得不如是立也。后人信斯记而戢其邪心。与不信而造业。自属彼人。立法者无心焉。任之而已矣。破和合僧者堕无间。佛记也。佛未入灭。而调达诱祗园之僧若干以去。佛不能制调达之负而趋。然则佛愚乎哉。   富贵留恋人   僧之高行者。平日自分不以富贵染心。然能持之见生。未必不失之他世。一友人以文章魁海内。直史馆声名借甚。偶游天目。谓予言。此山中石室有僧坐逝。其故身犹存。予欲礼觐。辄心怖不敢。予问故。答曰。昔有人礼石室僧者。才拜下。即仆地陨绝。而龛内僧方欠伸从定起。予虑或然。是以不敢。因与予相视大笑。此公弘才硕德智鉴精朗。又雅意佛乘。尚爱着其一时富贵。守在梦之身惟恐其醒。他又何言乎。田舍翁五亩之宅。寒令史抱关击柝之官。穷和尚三二十家信心供养之檀越。已眷眷不能舍。死犹携之识田。况复掇巍科。居要地。占断世间荣耀者。亦奚怪其爱着也。富贵之留恋人。虽贤智者未免。吁。可畏哉。   鹅道人   山中老氓呼鹅曰鹅道人。问之。则曰。鸭之入田也。蟥螟蟊蚓等吞啖无孑遗。故鸭所游行号大军过。鸡之在地也。蜈蚣之毒恶。蟋蟀之跳梁。无能逃其喙者。而鹅惟噬生草与糠秕耳。斋食不腥。是名道人。予闻而汪然大戚焉。夫鸡鸭戕物。人戕鸡鸭。报施似适其平。曷为乎烹鹅而食其肉也。鹅受道人之称。人甘猛虎之行。吁乎伤哉。虽然鹅不食腥。类驺虞之不杀。非师友训之。其性然也。性也者。宿习之使也。故学道人不可不慎其习。   生日   世人生日。设宴会。张音乐。绘图画。竞辞赋。以之为乐。唐文皇独不为。可谓超越常情矣。或曰是日也。不为乐而诵经礼忏。修诸福事。则何如。曰。诚善矣。欲报父母劬劳生育之恩。及灭己躬平生所作之业。于此宜尽心焉。然末也。非本也。先德有言。父母未生前。谁是汝本来面目。是日也。有能不为乐而正念观察未生前之面目者乎。若于此廓尔洞明。则不但报此身之父母。而累劫之亲恩无不报。不但灭见生之业。而多生之夙障罔弗灭矣。罢人世之乐。得涅槃之乐。孝矣哉若人乎。伟矣哉若人乎。   因病食肉   有受佛戒。断肉食。而忽罹病缘。为亲友所强劝。已而遇俗医又怂恿之。至有久茹斋者。一旦破毁。不思肉之力仅能肥身。不能延命。智者已必不为。又况膏粱子弟。或臞瘠如馁人。而藜藿田夫。或充腴若富贾。则肥身且未。保如命何。菜食而病。教以食肉。肉食而病。复令何食。在病者以理自持而已。若其位处卑幼。上有尊人。势分所临。不可违逆者。食三净肉可也。杀生而食不可也。   人患各执所见   析理不得不严为辩别。入道不得不务有专门。然而执己为是。概他为非。又不可也。此在昔已然。于今尤甚。执一家者。则天台而外无一人可其意。而执简便者。又复诋天台为支离穿凿非佛本旨。执理性者。则呵念佛为著相。而执净业者。又复但见不念佛人便目之曰外道。乃至执方山者。病清凉分裂全经。执持咒者。疑显教出后人口。如斯之类。种种未易悉数。矛盾水火。互相角立。坚壁固守。牢不可转。吾深慨焉。奉劝诸仁者。曷若各舍其执。各虚其心。且自研穷至理。以悟为则。大悟之后。徐而议之未晚也。   姚少师(一)   佛未出世。人皆以天为师。佛既出世。始知奉佛。故佛号人天师。独王于三界而无伦者也。姚少师作佛法不可灭论。谓儒道二教法天制用。不敢违天。佛之为教诸天奉行。不敢违佛。此虽阚泽语。非少师不能阐也。又少师位极三公。衣仅一衲。不改僧相以终其身。岂常情所易窥测乎。特不似佛图澄示现神通。然图澄当乱世。乃假通以显化。少师值真主。无俟于通。安知非能之而不为也。又幽居诗曰。春燕雏成辞旧垒。午鸡啼罢啄阴阶。可谓当代之留侯矣。世未有知其深者。因发之。   姚少师(二)   或谓少师佐命。杀业甚多。奚取焉。然所取于少师者有三。一以其贵极人臣而不改僧相。二以其功成退隐而明哲保身。三以其赞叹佛乘而具正知见。杀业非所论也。虽然少师曾于靖难中。启奏方孝儒贤者。慎勿加害。即此一言。功过可相准矣。吾是以取之。   竹窗二笔   菩萨戒弟子刘慧闻率子性泽施资敬刊伏愿正法昌明三根普被消除业障直证菩提   光绪二十四年夏五月金陵刻经处识 嘉兴大藏经 云栖法汇(选录)(第卷-第卷)   竹窗三笔序   古有容斋随笔。予效之竹窗之下。时有所感。笔焉。时有所见。笔焉。从初至再。成二帙矣。兹度八旬。颇知七十九年之非。而自觉其心之未悄然也。奈何久仆乐生之堂。无能勤赵老之屦。于是一榻而走千山。寸晷而游神于百世。所感所见。积之岁月。忽复成帙。虽东语西话。宾叩主酬。种种不一。要归于整饬行门。平治心地而已。余如世谛中事。无关于法化。无补于修进者。则不暇及焉。噫。吾耄矣。胡不囊括瓶守。而喋喋乃尔。噫。吾耄矣。斜阳剩月。能几何时。此而不言。更待何日。苟有利于民物。他何恤为。因以付管城子。   万历乙卯春日后学云栖袾宏谨识   竹窗三笔目录杀生人世大恶昼夜弥陀十万声己事办方可为人自他二利杀生非人所为祀天牛伏羲氏网罟浴水僧宜节俭僧拜父母年少闭关八旬行脚讲宗教人参禅肇论华严论疏评议先贤游名山不愿西方非理募化妄拈古德机缘(一二)直言心迹僧务外学僧务杂术(一二)周柳翁沸汤施食肉刑心意识制心禅宗净土迟速六祖坛经居山佛性僧畜僮仆文文山出家四料简时光不可空过(一二)蔬食上宾李卓吾(一二)中庸性道教义赵清献经债净土寿终龙舒往生直受菩萨戒刑戒不愿西方(一二)平侍者四果遗教经四十二章经(一二)五条衣禅门口诀(一二)念佛不见悟人为僧宜孝父母雷霆真友学贵专精传灯刘公真菩萨人续原教论三贤女施食师讲法师一蹉百蹉禁屠畜鱼鹤今日方闲入胎护法儒者辟佛居士搭衣宿命龙眼烧炼南岳誓愿文天台传佛心印水陆仪文师友朝海蔑视西方颂古拈古(一二)续入藏诸贤著述南岳天台自言道讥释(一二)出家利益世俗许愿出世间大孝伪造父母恩重经修行不在出家不朽计人不宜食众生肉三难净土念豆佛真诰现报(一二)念佛惟务一心修福勘试六群僧简藏炼磨世梦性相大鉴大通(一二)斋僧钱作僧堂楞严圆通天说(一二三)赵定宇作阎王弟子为师服百丈清规刚鬣报天说余   竹窗三笔   明云栖寺沙门袾宏着   杀生人世大恶   或问人所造恶。何者最大。应之者曰。劫盗也。忤逆也。教唆也。予曰是则然。更有大焉。大莫大于杀生也。或曰宰杀充庖。日用常事。何得名恶。而况最大。噫。劫盗虽恶。意在得财。苟欢喜而与之。未必戕人之命。而杀生则剖腹剜心。肝脑鼎镬矣。忤逆者。或弃不奉养。慢不恭敬。未必为阿阇杨广之举。况阇广所害。一世父母。而经言有生之属。或多夙世父母。杀生者自少至老。所杀无算。则害及多生父母矣。教唆者。恶积名彰。多遭察访。漏网者稀。彼杀生者谁得而诘之。则构讼之害有分限。而杀生之害无终尽也。是故天地之大德曰生。天地间之大恶曰杀生。   昼夜弥陀十万声   世传永明大师昼夜念弥陀十万。予尝试之。自今初日分。至明初日分。足十二时百刻。正得十万。而所念止是四字名号。若六字则不及满数矣。饮食抽解皆无间断。少间则不及满数矣。睡眠语言。皆悉断绝。少纵则不及满数矣。而忙急迫促。如赶路人。无暇细心切念。细念则不及满数矣。故知十万云者。大概极言须臾不离之意。而不必定限十万之数也。吾恐信心念佛者或执之成病。因举吾所自试者以告。或曰。此大师禅定中事也。则非吾所知矣。   己事办方可为人   古人大彻大悟。参学事毕。且于水边林下。长养圣胎。不惜口头生醭。龙天推出。方乃为人。故辞法席者。愿生生居学地而自锻炼。予出家时。笃奉此语。佩之胸襟。后以病入山。久久不觉渐成丛林。然至今不敢目所居为方丈。不敢开大口妄论宗乘。盖与众同修。非领众行道也。忝一日之长。互相激劝而已。诸仁者以友道待我而责善焉。幸甚。   自他二利   古云未能自利。先能利人者。菩萨发心。斯言甘露也。不善用之。则翻成毒药。试反己而思之。我是菩萨否。况云发心。非实己能也。独不闻自觉己圆。复行觉他者。如来应世乎。或谓必待己圆而后利他。则利他终无时矣。然自疾不能救。而能救他人。无有是处。是故当发菩萨广大之心。而复确守如来真切之训。不然。以盲引盲。欲自附于菩萨而人己双失。谓之何哉。   杀生非人所为   虎豹之食群兽也。鹰鹯之食群鸟也。鳢獭鹚鹭之食鱼虾等诸水族也。物类之无知。则然。具人之形。禀人之性。乃杀诸众生而食其肉可乎。是人中之虎豹鹰鹯鳢獭鹚鹭也。虽然。虎之害不及空飞鳢之害不及陆走。人则上而天。下而渊。中而散殊于林麓田野者。钓弋网罟。百计取之无遗余。是人之害甚于物也。孔子曰。仁者。人也。孟子曰。仁。人心也。人而不仁。是尚得为人乎。既名为人。必无杀生食肉之理矣。   祀天牛   燔牛祀天。世传事始于上古。而历代因之。虽以梁武帝之奉佛。然面为牺牲。独行于太庙。而不行于南郊。史称正月上辛。以特牛祀于天皇大帝。夫祀天配以祖。则牛亦在焉。安所称为用面。予不知其说也。昔沛公以太牢祀孔子。予尝谓一太牢何足以报圣师之恩。则其不足以报上帝之恩亦明矣。而自古及今。为有国之大典。孰从而止之。悲矣哉。牛乎。何其业之深且长也一至是乎。   伏义氏网罟   槐亭王先生谓网罟制于伏羲盖因兽之伤稼。设为网罟者御之也。非捕之也。故曰佃曰渔。皆有田字隐隐在中。槐亭此说。发千古所未发。可谓大有功于世道矣。或曰炎帝始为稼穑。故号神农氏。伏羲时未有稼。而网罟将奚为。予乃用前意而广之曰。古虽未稼。或食草木之实。犹稼也。况人畜以强弱相胜。设为网罟。使兽畏而避之。但教民远其害。非教民食其肉也。捕而食之。后世之流弊也。非圣人意也。   浴水   京畿老辨融师。尝言沐浴水澄之。可以渍米炊饭。或曰戏言也。或曰有激之言也。予以为不然。盖实语耳。予昔附粮舶至丹阳。连艘十余里。首尾相踵。而河狭水浅。浣衣者恒于斯。濯足者恒于斯。大小便利者恒于斯。秽且甚矣。然用之以煎煮炊爨者亦恒于斯。非大富贵人。罕有登崖觅井汲泉者。河水浴水奚别焉。耿恭被围绝水。绞马粪汁而饮之。而口外有炒米店四十里。候天雨为饮。穿井数十丈不得水。嗟乎。饿鬼之乡。积劫不闻水名。为僧者今处清溪流泉之所。茶汤灌浣。事事如意。更复一月八浴犹以为少。一月十五浴犹以为少。何不知惭愧乃至于是。   僧宜节俭   张子韶自做秀才时。至状元及第。位登枢要。而粗衣菲食。无玩好器物。其笔亦用残秃者。胡克仁居官茹蔬终身。眠一纸帐。彼乃现宰官身。行比丘行。况身是比丘者乎。佛制头陀比丘行乞为食粪扫为衣。冢间树下为宿。今处于众中。檀越送供。衣足矣。食足矣。安居于兰若矣。更求佳丽可乎。一钵四缀。一緉鞋三十年。古德之高风未坠也。吾为是惭愧自责。而并以告夫同侣。   僧拜父母   佛制出家比丘不拜父母。而王法有僧道拜父母之律。或问依佛制则王法有违遵王法则佛制不顺。当如之何。予谓此无难。可以并行而不悖者也。为比丘者。遇父母必拜。曰。此吾亲也。犹佛也。为父母者当其拜或引避。或答礼。曰。此佛之弟子也。非吾子也。宁不两尽其道乎。   年少闭关   闭关之说。古未有也。后世乃有之。所以养道非所以造道也。且夫已发菩提大心者。犹尚航海梯山。冒风霜于百郡。不契随他一语者。方且挑包顶笠。蹈云水于千山。八旬行脚。老更驱驰。九上三登。不厌勤苦。尔何人斯。安坐一室。人来参我。我弗求人耶。昔高峰坐死关于张公洞。依岩架屋。悬处虚空。如鸟在巢。人罕觏之者。然大悟以后事耳。如其图安逸而缄封自便。则断乎不可。   八旬行脚   古有颂云。赵州八十犹行脚。祇为心头未悄然。及至归家无一事。始知虚费草鞋钱。今人不思其前二句。而执其末句。谓道在目前。行脚徒劳耳。而引不越岭不出关者为证噫。幸自反观。已归家否。无一事否。有如尚滞半途。匆匆多事。则何但八旬。直饶百岁千岁。乃至万岁。正好多买草鞋。遍历天涯。未许驻足在。   讲宗